却是先招手找了自家管家交代了几句。
到了丰乐楼,他和云祯居高临下在上头看园子中央,果然花满园中,锦绣灿烂,不少客人在下头投壶,蹴鞠赌酒,□□等,又有乐班子在一旁轻歌曼舞,两侧还立着彩屏,有文人在那里边饮酒边作诗戏耍,倒是热闹之极。
姬怀盛与云祯一边说着闲话:“北楔那边据说基本叛乱已快平息,对方不过是乌合之众,自己先不合起来,一哄而散,据说北楔那边马上要派使臣来求和亲了。”
云祯道:“皇上不喜欢和亲吧?”
姬怀盛道:“随便找个宗室女嫁去,也还好了。”
云祯不置可否,看下边台上忽然鼓声大作,一群精壮男儿上了台,赤着上身,挥舞着鼓棒跳舞,鼓点声急,乐声豪迈,男儿个个动作雄浑有力,跳的居然是战舞,一时场中气氛颇为热闹。
姬怀盛笑道:“如何?我一会儿让人请了南风馆最好的头牌来陪酒,解解闷。”
云祯脸色变了,连忙摆手:“不必不必……皇上知道了不得了。”到时候又不让他进宫,那还了得。
姬怀盛吃吃笑着:“皇上是真心疼你,但也未免管得太严了些吧。”
云祯苦着脸,心里怀疑皇上这些日子仍是故意整治自己,只看着下头,忽然轻声咦了一声。
姬怀盛看下去,赞叹道:“此人实在是美人和令狐翊一起,你认识?”
云祯凭栏而望,只看到令狐琬今日虽然简简单单一身玉色布袍,系着葛巾,却双眸含露,风姿绝代,他和令狐翊站在一起,令狐翊倒显得比他还要高大年长些,两人正站在一群文士书生中间,令狐翊文采斐然,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数人簇拥着他们,更是许多艳妆女子围绕着他们,持酒壶,应当是在作诗罚酒。
姬怀盛道:“应该是举子们的文会,举子文人们喜欢来这里举办文会,园子大,足风雅,时常有朝中文臣喜欢来此,若是入了眼,得了举荐,也算是青云直上了。”
云祯道:“那是令狐琬,皇上似乎赐了进国子监读书了,将来也算有个出身。”
姬怀盛之前虽没见过他,但也知道云祯在北楔救下来的,一边给云祯倒酒一边点头道:“令狐这一脉,看来又活起来了,之前令狐丞相贪墨,不少人也是扼腕叹息,所幸子孙出息,到底把这家族给重新兴起来了。”
云祯点了点头,心下还是颇有些成就感的,喝了几杯酒,忽然看到下边一少年,垂鞭按辔,在楼下笑着扬眉不知在和那些举子们说什么,然后翻身上马,在园中纵马而行,驰行到远处勒着回马而视。
道旁数个歌姬手里捧着花球,排成一列,看那马从远处行来,全都从下往上抛高花球,只见那少年手一扬,却是在马上扬鞭,数鞭一路将那花球抽开,顿时空中洋洋洒洒落满了花瓣,宾客们尽皆呼喝叫好,连楼上都有着叫好声。
姬怀盛笑道:“江左卢氏子弟,果然好风仪。”
云祯道:“你认识他?”
姬怀盛道:“嗯,皇上圣明,这些年国泰民安,那些世族的子弟们,也渐渐开始派人进京,为朝廷效力,谋一个出身了,这卢梦华正是其中佼佼者,到时候应该会有内阁丞相举荐,皇上定然也会给个好出身的世族人家,底蕴深厚,皇家也要多加借重。”
云祯却没说话,他看到一位青衣奴仆从楼中走了出去,双手捧着一个托盘呈给卢梦华,托盘上一把短剑,剑鞘上镶着五彩宝石,光华灿烂,一看就知道十分珍贵。
众人微微静了下,看那奴仆笑道:“我家老爷和屈太傅在楼上,看到这位公子风标清粹,颇为欣赏,送公子宝剑一把,还请公子笑纳。”
屈太傅!那不是帝师吗?
人人皆往楼上看去,果然看到屈太傅和章琰等人也凭栏而往,身后还有一位男子隐在窗后,不见面貌,看起来一行都是威仪深重的贵人,卢梦华得了贵人夸赞,倒也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接过那柄短剑,然后对上施礼笑道:“多谢贵人赏识。”
姬怀盛道:“啊,想不到屈太傅和章先生也在,咱们要不要过去叙礼?”
云祯沉着脸摇头,那青衣奴仆分明是宫里的内侍,那包间里头,除了屈太傅和章琰,定然还有皇上在!
姬怀盛道:“哈哈我也不想去,一去说不准又被教训,咱们好好乐咱们的,只别给他们看到了……”
云祯听而未闻,只看着卢梦华,只见他身姿修长,眉目清俊,整个人风姿焕发,想着风标清粹四个字,心里酸意翻腾。喝了几口酒道:“怕什么,章先生那里敢管我,我也下去会会这卢梦华。”
他借着酒升起的气盛,果然也下去直接就往那卢梦华跟前做了一揖:“我见兄台走马击花,极为心折,不由也有些技痒,不知能否也和卢兄比一比?”
卢梦华看忽然下来这样一位贵公子,眉目焕然,笑眼弯弯,令人心生好感,旁边令狐翊和令狐琬两兄弟都微微向他行礼,便知道应是贵人,忙笑着回礼道:“在下卢梦华,不知兄台贵姓?”
云祯笑道:“在下云祯。”
云祯!那不是昭信侯吗?
卢梦华上京之时,就已听说过此人大名在外,家里长辈千叮万嘱,遇上此人,千万避之三舍,万万不可得罪此人。
却是明明听说任性骄狂,又深得皇上宠爱,掌着宫中禁军,他来之前只以为是个怎么样的混世魔王,狂傲纨绔。
没想到却是这般一个人物。他心下暗自纳罕,连忙行礼道:“原来是侯爷!”
云祯笑道:“如何?和我比吗?”
卢梦华连忙道:“还请侯爷指教。”
云祯转身叫人牵马过来,却见令狐翊牵了一匹全身雪白极为神骏的马来,服侍他上马,云祯摸了摸马头,翻身上马,他这日穿了一身红袍,衬着白马,对着卢梦华笑了一下。
卢梦华料不到这侯爷如此年轻,笑起来又极为炫目,不由微微一怔,只见云祯纵马而行,歌姬们和之前一般纷纷抛起花球,云祯却是拉起满弓,飕飕飕射出数根无锋箭,将那花球尽数射穿。
风中再次飘满花瓣,众人轰然叫好。
楼上屈太傅等人自然看在眼里,笑道:“果然是风流少年,皇上要不要再赏些东西?”
姬冰原看着阳光下云祯笑着与卢梦华说话,然后把臂进了楼里,令狐翊令狐琬紧随其后,一班年青人各个都容貌极好,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想来今日是要与新结交的年轻好友饮宴尽欢了,淡淡道:“他们少年人自己玩得开心,我们这些老气横秋的老家伙过去,倒是拘束了他们。”
屈太傅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皇上青春正盛,倒不必如此说,是心疼昭信侯难得玩个痛快吧?”
章琰道:“今儿休沐,一大早,就嚷嚷着找庆阳郡王去耍,还叫人传话说一定要好吃好玩的,简直像是才从牢里放出来一般,也不知哪来这样多精力。”
姬冰原垂下睫毛不语。
屈太傅察言观色,笑着道:“这卢梦华文武皆长,卢家族长也写了信来托我,务必关照,当初卢氏对皇上也有襄助之功,皇上今日看过,想来也是欣赏的,不知得用不?”
姬冰原道:“年轻人,再磨练磨练也好。”
屈太傅一笑不语。
这边厢云祯却吃酒到了深夜,才醉醺醺回了宫,丁岱一边命宫人们帮他解衣脱靴,送解酒汤来,一边埋怨道:“侯爷您病才好了几日?又吃这许多酒?皇上日日说您,您只是不听劝。”
云祯转头看着姬冰原,他垂着睫毛在寝殿一侧批折子,他脱了外袍就嘻嘻笑着挨过去,姬冰原皱着眉:“这一身酒气,去洗了再来和朕说话。”
云祯道:“嘻嘻,皇上,我今儿射得好不好?我知道您在丰乐楼上看着呢,是不是?”
姬冰原道:“嗯,射得极好,与那卢梦华倒是聊得投机?”
云祯冷哼拉着他的手臂道:“皇上只说,我与那卢梦华,谁骑射更好?谁风仪更好?”
姬冰原道:“这是如何说来?好端端的你和他比什么。”
云祯早从怀里掏了那把短剑来在姬冰原眼前晃着:“我把这剑给赢回来了!”
姬冰原看着那剑,怔住了。
云祯尚且还在吃醋:“我比那卢梦华射得多!皇上怎的赏他不赏我?”
姬冰原忽然失笑,伸手将云祯揽入怀中:“原来朕的皇后是吃醋了?”
云祯醉意盎然,脸色通红:“当然!你还夸他!什么风标清粹,你都没夸过我!”
姬冰原伸手只将他唇吻住,好生缠绵许久,才笑道:“朕是看在屈太傅面子上,他专门邀朕去看,又是小辈,不赏不好,这点醋也吃。”
云祯道:“那也不行,皇上只许看我。”他双眸专注盯着姬冰原,仿佛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姬冰原笑意盈盈,揽住他的腰,从白日带来的那点酸意和自弃自嫌之意早已烟消云散:“朕有皇后了,怎会去看别人?”
第145章 番外二
大理寺这些时日事情不多,云祯这日路过九针堂门头,想起来又有些日子没看到君大夫了,虽说前些日子被他针得吓人,但没见他了还挺想他的,便抽了空进去看君聿白。
君聿白这日却是在调制药丸,听说他来了也让药童请他进去药房。
云祯晃晃悠悠进去,君聿白道:“今儿怎么有空?是哪里不舒服想给我针一针吗?”
云祯嘻嘻笑着:“今儿差使提前办完了,正好路过,过来看看您。”
君聿白正在杵药,抬眼看了看他也有些好笑:“你不是很怕我针你的?怎么还主动送上门。”
云祯道:“您是好人啊,皇上都和您意气相投,可知定然是极好的人。”
君聿白道:“嘴太甜了,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云祯看静谧药房里四下无人,悄悄凑近他问:“君大夫,我听说啊,男人过了三十,那方面的需求就开始下降了是不是?”
君聿白几乎捏不住药杵,脸部肌肉微微抽搐:“谁和你说的?”
云祯道:“特别是那些脾气特别严肃正经的,可能就开始清心寡欲了吧?”皇上几十年都没有宠幸人,瞒得一丝不透的,会不会本来在这方面就很淡薄呢,云祯心里想着。
君聿白问:“你是说皇上吧?”
云祯哗的一下脸爆红,君聿白招了招手对他道:“我告诉你,皇上若是没兴趣,你来就行了啊。”
云祯面红耳热中,却忽然仿佛被点醒了一般:“哎?我来?”
君聿白道:“他白天处理国事,日理万机的,可能嫌累,你年轻,活力充沛,你主动嘛。”
云祯讷讷搓手:“这……会不会太犯上了……”
君聿白伸手捉住他手腕:“我替你把把脉吧犯上?难道你觉得不开心吗?你情我愿,欢欢喜喜的事,怎么叫犯上呢。”
云祯心跳砰砰,耳朵热得厉害,君聿白摸了摸他的脉又换了只手问他:“之前开的药一直吃着吗?”
云祯道:“什么药?哦哦,是说那个药膳吗?吃着呢,皇上天天盯着我喝的。”
君聿白道:“感觉如何?”
云祯道:“没什么感觉啊,精神都很好,但是皇上说还要喝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没病了啊。”
君聿白道:“嗯,气血是足了些,可以换一种药了,你觉得没病没用,大夫说你没病才没病。好好吃药,不然针你,我开个别的药方给你,你拿回去给丁岱他们安排吧。”
云祯心不在焉,骑着马回去,在宫道路上却又遇到刚刚给清平王教导完出宫的姬怀盛车驾,姬怀盛招手对他笑道:“上我车来,我和你说个事儿。”
云祯上车,姬怀盛亲亲热热携手笑道:“卢梦华明儿还席,邀了我和你,我却有些事去不了,央你帮我捎个礼。”
云祯道:“你一个郡王,不去就不去,还这么降尊纡贵?”
姬怀盛摇头笑道:“你以为人人是你呢?那么得圣宠,不必理人。我虽未就藩,却也只是个闲王,卢家却是百年世族,人家肯邀我已情谊匪浅。”
云祯有些不高兴,姬怀盛却道:“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有事不?我请你吃饭?”
云祯却是想起一事,悄悄问他:“我想知道,你和女子敦伦,那事上怎么才能让对方欢喜?”
姬怀盛一怔:“那都是对方伺候我的,我看她们都挺欢喜的。”
云祯鄙视看了他一眼,姬怀盛又奇道:“你不是好龙阳吗?”
云祯羞恼窘迫,转头道:“不和你说了,我回了。”
姬怀盛看他耳根红透,连忙拉着他笑道:“嗳是哥哥的不是,你到我那儿略坐坐,我立刻替你找个内行人问问,悄悄儿的,一定一丝儿不让外边人知道。”
说完果然交代随身童子几句,到了金葵园的包厢内,留了云祯一个人在内,不多时那童子引了个极清俊的公子来,给他行了礼:“小的片玉见过公子。”
云祯看那年轻公子不过二十余岁,举动容止,顾盼生姿,谈笑间风流万种,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片玉公子笑道:“小的曾经是南风苑的头牌公子,如今已退居幕后,教习童子们了,闻说小公子要习这风月之术?”
云祯脸色涨红,片玉看他羞赧,笑吟吟道:“小公子不必拘谨,这事儿也是常事,小公子是想知道如何让对方愉悦是吗?”
云祯声如蚊呐,悄悄问了几句,片玉又看了他几眼,虽觉意外,但只细细教他一些,但便是如此,也已让云祯听得面红耳赤,心潮澎湃。
到了傍晚,他神思不属,回了宫里,拿了那张药方交给丁岱,姬冰原正在上头批折子,看到了问:“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