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想给你切嘛。”赵清嶺脸上卖萌,手下刀叉倒是刷刷利落,“我刀工很好的。当年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成天没啥好吃的,就只能吃各种猪排牛排啥的,就练得特别熟,以后都帮你切啊。”
“你当年在美国……”
程彻略微低下头:“是和唐蜜在同一个学校,没错吧。”
“嗯,不同系,但是经常能碰见,”赵清嶺点点头,感叹道,“哇,想想那六年,还多亏唐蜜救我。”
“你是不知道!我以为‘华盛顿大学’肯定是在华盛顿我特么才去的!谁知道莫名其妙的给我们搞到密苏里那个大农村?连去个超市都得开车四十分钟,根本没有一家像样的店,就吃饭这个问题可要了老命了!”
“整天就是披萨来披萨去,吃地脑子疼,好容易开了一家中餐馆还做得巨难吃。幸好唐蜜每周会做一次饭,我那时候就定点去她那蹭菜,你还别看她笨手笨脚那个样子,做的葱油拌面还挺好吃,和X县的一个味儿!”
人长得好看,做的东西也好吃……
程彻低头嚼了两下牛排,稍微有些食不知味。
“拌面我也会做。”
赵清嶺:“真哒?”
“嗯,下次做给你吃。”
“只是,也许没有唐蜜做的好吃。”
“……”
冉冉升起的求生欲,让赵清嶺一秒乖巧脸:“不不不,彻彻做的肯定才最好吃。啊对了,也别光顾着吃牛排,给,葡萄酒,庆祝我们交往一百天,干杯!”
“一百天?”
“嗯,彻彻,咱们在一起一百天了,今天可是纪念日啊。”
程彻愣住了,眼里有什么明亮的东西闪了闪。
对面,赵清嶺则突然放下餐叉,一副可怜兮兮脸:“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记的吗?呜,难过~”
程彻有点慌:“抱歉。”
赵清嶺偏过头:“哼。”
程彻更慌了:“清嶺,我……”
“怎么?”
“我……”
“噗。”对面一只手伸过来,伸到头上,揉着他,笑容灿烂。
“逗你玩的啦!你看你还是那么傻傻的,一逗就当真。真的没事~这种日子没关系的我记得就行了,好啦,快点吃不然凉了!来,啊——”
程彻被塞了满满一口牛排,只能垂眸拼命嚼。
一边嚼,一边有点默默绝望。
因为再一次深深意识,到面对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根本就……毫无抵抗力。
不管是装出来的可怜兮兮,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神,是不是宠溺的抚摸,还是眼前这种大大的、邪恶又天真的笑脸,都足够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
那餐的葡萄酒,后劲儿有点大。
程彻喝多了,天旋地转。
出租车上,整个人一直向赵清嶺身上靠,头发软软的蹭着赵清嶺的脖子。
赵清嶺叹口气,揽过他的肩膀,小声抱怨:
“就一直跟你说吧,你前一阵子加班过度了!不相信我,这不,喝那么点就不行了!乖,先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回家再抱你上床好好补觉。”
程彻轻轻“嗯”了一声,靠着他昏昏沉沉。
赵清嶺则低下头。
像是观察什么珍惜小动物一样,认真观察着他的睡脸。
那是一张一本正经、乍一看帅得不太明显,但绝对越看越帅的俊朗脸庞。
只可惜拿下黑框眼镜后,能明显瞧见眼眶凹陷处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略微疲惫,看得赵清嶺有些心疼。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半夜不知道为啥饿醒了,起来去冰箱翻吃的,刚拿出来个冻得发硬的法棍面包就被程彻从后面揪住了领子。
那人近来成天加班,每天十点多才回家,根本睡眠不足。
可看到他啃面包就不愿意,非要撑着困意给他做宵夜。
然而,每次宵夜吃完了,赵清嶺也就彻底不困了。
于是程彻还得半死不活地接受他无止境的调戏和X骚扰。
想起昨天半夜这家伙被他烦得躲在被子里拼命用枕头砸他的气急败坏,赵清嶺忍不住偷笑的同时,眼底也脉脉里泛起一阵温柔。
真好,像这样在一起,每一天都很满足。
“彻彻,最喜欢你了。”他轻声说。
“嗯……”程彻像是迷迷糊糊听到了,回答得有点迷糊不清,又很想回应他的样子,所以正在努力睁开眼睛。
赵清嶺赶紧亲了亲他的额头。
“乖,你睡你睡,我不打扰你。”
明明说着不打扰,却又躬下身子低下头,偷啄了一下那无色的薄唇。
嘴唇上,若有似无还沾着一些刚才葡萄酒的香甜。
……
回到家,把人扛下车,再抱上床。
安置好,把遮光窗帘拉了,赵清嶺自己迅速冲了个澡,擦都舍不得擦干就滚进被窝把人熊抱住。
窗帘很严实,周遭如夜般漆黑。
怀里暖暖的是心爱的人的体温,赵清嶺也很快坠入了甜美的梦境。
梦里,他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那年赵清嶺初二。
虽然成绩优异,但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这也并不耽误他每天放学的时候总爱跟几个哥们去开黑打游戏。
某天,快到网吧时,一个小弟悄悄凑到他耳边:“嶺哥,那小丫头又跟着你呢。”
赵清嶺回头,看到唐蜜躲在墙角。
赵清嶺不是傻瓜,住对面的小姑娘喜欢他,他早就知道。
可惜对于初二的男孩子来说,比起同龄漂亮女孩子的“喜欢”,当然还是网吧和游戏更好玩。
那个学期,班上莫名其妙流行起了十字绣。
很多女孩开始悄悄给喜欢的男生绣了书包挂件。唐蜜也在绣,绣的是赵清嶺最喜欢的NBA球队队徽。
眼看着就要完工,却在一次上课偷绣被老师抓到,东西没收。
恰逢那几天赵清嶺父母都不在家,他被寄在唐蜜家吃午饭,以至于放学后不得不耐心等着被老师拉去办公室厉声训斥的唐蜜。
好容易等到,唐蜜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好像一只兔子。
走到半路,又自顾自委屈地嘤嘤哭了起来。眼泪晶莹,一直一直掉。
“……”
那天,赵清嶺人生第一次怦然心动。
后来很多年,赵清嶺都误以为唐蜜是他的“初恋”。
甚至两人分手后,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年少无知搞砸了恋情,认死理地追去美国大农村待了六年。
如今回头想来,根本、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
赵清嶺今年二十八岁。
对自己的了解,早已不是当年那样懵懂和浅薄。
现在今的他,已经十分了解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尿性。反正,如果换成是他遇见了“赵清嶺”这种神经病,是绝对不会想和这种神经病谈恋爱的。
赵清嶺现在明白得很——他当年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唐蜜这个人。
他喜欢的,只不过是那小丫头掉眼泪时红着眼、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其实,唐蜜笑起来时,要比哭起来更美得多。
可惜赵清嶺并不能领情。
因为他想看的、喜欢的,始终只有那女孩一抖一抖掉眼泪时委屈巴巴的可怜小模样子。
自从第一次看到她哭,他就每天守在她身边等啊等,一心只想等她再像小兔子一样红眼睛的那样一天。
可惜总是等不到,于是当年的赵清嶺才决定,她既然不哭……
那他就来搞出点事情,惹她哭吧!
……
赵清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神经病毛病。
别人谈恋爱,都爱看爱人笑靥如花。
可偏偏一直以来能让他怦然心动、通体舒畅的,始终都是心上人茫然、无措、黯然神伤、梨花带雨的模样。
因而,才会无论是跟唐蜜在一起时,还是后来和其他人交往的日子,不管是什么样的开端,最后都会重复走上同一个套路——
从模范男友,逐渐演化成无可救药的“渣赵”。
沉迷搞事情,千方百计让对方吃醋,想一万个点子气死对方。
总之无论如何就是一定要惹到对方红了眼睛红了鼻子,他才开心了、才满意了。
……
赵清嶺当然清楚,正常人的脑回路不是他这么歪着走的。
正常人在喜欢某人的时候,是希望那个人能够幸福的。
甚至有的时候宁可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成全爱人——讲道理这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是主旋律歌颂的“伟大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