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大惊失色,“难道要我给你重新盖起来?!”
庞贵一愣,忙道:“小、小兄弟于我们有大恩,怎么可能要小兄弟的东西呢。”
洛书连忙松了口气。作为一个雁过拔毛贼过扒光的人,从口袋里往外送银子简直是要他的命,这么些银子能卖多少好吃的和新衣服啊。
洛书把庞贵和高富从密室里扒拉出来,不等他们道谢,就非常苦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们这个密室的开关到底是哪个碗啊?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出来。”
高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把书柜挪开了,一个门口赫然出现。
洛书:妈蛋,定势思维害我!
第7章
洛书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摸着鼻子看向别处,清咳了一声,道:“你们两人随我来。我抓住了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洛书说着指了指高富。
高富与庞贵对视一眼,大惊,虽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口,但是到底那个“长得很像”的人更加重要。
庞贵眯起眼睛,不知道他在狱中经历了什么,本应该是十分肥胖的身形变得干瘪了些许,因为暴瘦而垂下的皮肤让他显得老了许多,同时显出几分颓废,但是一双眼睛依然带着近乎伪装的谄媚和贪婪,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断定,这是一双商人的眼睛。
庞贵上前几步,微微低下了身子,尽力与洛书平视,笑着弯起了那双眼睛,问道:“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虽似有大恩,但不得不防。谁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那几个藏头露尾之徒,派来故意演戏来骗取他们信任。
洛书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隐藏极深的浓浓警惕,他在心里赞赏了一句,抬头又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是洛书,河图洛书的洛书。”
赞赏不代表信任,他们不信他真如所表现的一般无害,而他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们对老三的忠诚。
……
一问一答到了捆绑银四所在之处,庞贵与高富打眼就看见了瘫倒在椅子上生死不知的银四,庞贵也不去管假庞贵和化成毒水的银三,急急忙忙地往银四那边跑,高富蹲下来查看假庞贵的尸体。
粗粗一看,心中却是一凛。
假庞桂内脏受损,似乎是与人内力对撞不敌而伤及肺腑,但是致命的伤口却是在心脏,被银三的匕首穿心而过,一刀致命。
然而令高富惊讶的,却是他竟然没从假庞贵身上找到其他的伤口,就好像是三个人间起了内讧最后同归于尽,或者……
或者那名叫洛书的小孩子内力之强劲,将假庞贵撞击到内脏受损。
洛书溜达到庞贵身边,仰头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头凑到了高富鼻下,接着失落地长叹一声:“死啦。”
死了?
洛书眉头一跳,磅礴内力卷向庞贵,自己也擦着银四吐出的暗器借力后退。不知这银四用了什么功法,原本吊着一口气的身体充满了活力,面色赤红,双目充血,竟然生生崩开了千绕万匝的白绫!银四看见洛书躲过了暗器,面上闪过可惜与强烈的怨毒,洛书警惕地看向银四,却发现他移开了视线,像是疯魔了一般环视四周,忽而哈哈大笑,下一刻竟是要咬舌自尽!
三人同时一惊,高富抬手射出了一枚算珠,庞贵指尖翻出一根毛笔,一甩便朝着银四甩出一团浓墨,但他们都没有洛书快,洛书扬手不知丢出了什么,下一刻便运起登云,整个人如同一片云彩一般接着之前那一抛之势飘向银四!
洛书那掷出的那一团东西稳准狠地打入了银四的口中,准头之好简直如同在崖底被饿急了去射大雁,简直百发百中。紧接着洛书便如同一片云朵一样附在了高富的身上,下一瞬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还没有完,洛书反手连动,眨眼之间双手点遍银三三十六大穴,轻若云浮,却是疾若雷霆,哪怕动作轻软不至于致人死地,但是银三却只能瘫软委顿在地,一动不动。
而此时,庞贵与高富才将将到了两人面前,看向洛书的表情是浓浓的敬佩……和忌惮。
洛书长出一口气,慢慢从银四身上趴下来,脚却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斜。洛书连忙稳住身形,低头把东西捡起来,发现是高富刚刚射出的算珠。
一个银色的,制作粗糙的算珠。
洛书眼神一凝。
这枚算珠形状并不规整,上面刻的一个“算”字也歪歪斜斜,看上去没有几分价值,但是洛书知道,这枚算珠是纯银的。
因为这枚形状不算规整的念珠是他徒手捏出来的,上面的字也是他用内力刻上去的。
“师父,现在我能全然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铁画银钩,一个是鬼算神盘。”
“名字听着挺霸气的,一个使算盘一个使笔?”
“……嗯。”
“哎,你等等。”洛书随手揪下一块银子,像捏面团似的揉出了一个算珠的形状,然后刻了一个“算”字。“你把这个给那个什么盘,以后我遇见他没准能认出来。”
“……师父,这是何物?”
“算珠啊。我说小三儿,你的眼力可该练练了啊,想当年你大师兄,我连笔都不用提,他就知道我写的是什么。”
“……师父,只有这个算珠吗?那怎么样辨认铁画银钩?”
“使算盘的都找到了,使笔的还远吗?”
“……师父,是不是因为你搓不直那么长的笔杆子?”
“混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今天的登云练完了吗?还不快去!”
洛书垂了眸子,不由得露出了点点笑意,这一刻算是彻底地相信了面前的两个人。小三子运气虽差,但毕竟学的是帝王心术,从小培养起的眼力,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高富看着洛书手中的算珠瞳孔一缩,装作不经意地伸出手来,道:“抱歉在下的武器绊倒了小兄弟,在下……”
洛书抬起头来打断了高富的话,笑意盈盈地问道:“鬼算神盘?”
高富与庞贵心底惊起万丈巨浪。
烛光下的孩子,凝脂似的皮肤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薄纱,那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里反射着点点跳动的烛光,睫毛轻闪之间就是一个世界的兴衰起落。
他笑得温温和和,丝毫没有侵略性,但是两人却觉得后颈汗毛全部炸起,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看了个干净。
那不该是一双孩子的眼睛,因为它们太过透彻。
那应该是一双孩子的眼睛,因为他们太过纯净。
洛书看他们没有回答,奇怪地歪了歪脑袋又问了一遍,“鬼算神盘?”难不成认错了?那可就尴尬了。
高富攥紧了手中的算珠,缓缓点头。
鬼算神盘最擅长隐匿,纵横江湖十余载也未曾有人知道他的真正面目。
那么面前的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洛书放松地松了口气,这样许多事情就简单很多了,虽说三天之内他完全可以在承阳城与京城之间来往一次……但是累啊!他都老胳膊老腿了还是别乱动弹了吧。
洛书开心地把地上的银四提了起来,无视了银四喷火的目光,轻轻松松把他放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跳上了另一边的椅子,两根小短腿在半空中晃啊晃。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高富向洛书抱拳。
洛书想了想,觉得既然是自己人,就应该坦诚相待,所以干脆地说:“我是冉星辰的……”
话还未出口,庞贵就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向着京城所在拜了拜,然后气恼地说:“你、你怎么能直呼大皇子姓名!”
洛书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我……”
“你什么你!”高富也没了对洛书的敬畏,同样的怒气冲天,“念你年幼童言无忌我们二人就权当没有听见,你犯的可是砍头的死罪!”
洛书瘪了瘪嘴,有苦说不出。
叫全名怎么了?我的徒弟还不能叫全名了吗!我还叫他小三子,小三三,小三儿,我还知道他九岁了还尿床呢你们知道吗?!
三徒弟:等、等等……
在气恼之余,洛书更多的是欣慰,在细枝末节上都注意的人,他们的急切愤怒是不会作假的,看来就是这两个人没错了。
于是洛书的心情又诡异地好了起来,不顾银四惊骇莫名的眼神,从桌子上掏了一块甜点塞到了嘴里。等到两个人怒气渐渐平复下来,他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盯住了庞贵。
“铁画银钩?”
也许是有了刚才的冲击,庞贵停见洛书叫破自己的身份,不但没有惊慌失措还觉得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理所当然。
于是庞贵淡定地点了点头。
洛书随之放松下来,笑道:“那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什么自己人?若是太子手下有这么一号人物,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应该不是他们这一组织所属。看他年纪也不过五六岁,模样清秀可爱,似乎有那么几分太子的英俊雏形,难不成这位是当今圣上的小皇孙?但是为什么不姓冉呢?难不成是太子在外面临幸了哪个女子?孩子是随的母姓?
越想越可能,看这孩子敢直呼太子大名,但是又对太子的事情极为关心,难不成是对太子置他们母子于不顾气愤,但是又对父亲的关注十分在意吗?这么想着,他们看向洛书的眼神就变得柔软起来。
毕竟是跟随了太子许多年的老人,现在看向洛书的目光全然变成了长辈看晚辈、或者是老管家看小主人的慈爱。
洛书:这俩人眼神怎么这么吓人呢……
洛书挥去心头怪异的感觉,对两人说:“三天之后会有人过来,应该就是这个组织的人。你们把对这个组织的情况给我说一下吧?”
两人一惊,连忙追问,洛书把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并表示审问银四的工作就交给他们了。
接收到了洛书表达的意思,庞贵走上前去准备开始审问,而高富则向洛书叙述他们的情报和经历。
而另一边的庞贵一拿下塞在银四口中的布料就皱起了眉头。
这布料的手感好像……
洛书一惊,快速地夺下了自己的袜子,并冲庞贵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真不是故意的,他往空间里一探就拿出来了一双袜子 _(xз」∠)_。
洛书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别过头听高富继续说。
据高富说,之前这个组织根本没有进入过大众的视线,但是却一朝崛起。潜入密室将他们两人制服困在密室中,威逼利诱企图逼供出他们知道的关于太子的情报,并用精妙绝伦的易容术取代了他们两个,易容之成功,竟连续几日都无人发现。他们在昏天黑地中不知过了几日,最后被洛书救了出来。
洛书边听边点头,将两人给出的消息挑挑拣拣听了。虽说他已经拿出来诚意表明了态度,但是他们两个不可能立即相信他,给的消息必有出入,比如这个组织的消息他们未必是一点不知道。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洛书对这些也不甚在意,想知道情报的话,找个空进皇宫找小三子一趟就好了,现在有别的事情更令他在意。
洛书笑了笑,托着腮道:“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帮我个忙?”
两人对视一眼,冲着洛书略一抱拳,“恩人大恩,请尽管吩咐。”想要见太子的话可能有点麻烦,但是他们可以努力一下。
洛书笑了笑,忽闪着眼睛问道:“吩咐不敢当,不过你们能不能帮我把我……”
“卖进南风馆?”
***
第二天一大早,冉星辰就接到了自己最衷心下属的飞鸽传书,字迹非常潦草,看起来写的人慌乱非常。文章大意是:
夭寿啦!您的儿子进了南风馆啦!
冉星辰【懵】:孤连嫔妃都没有,什么时候有的儿子?
第8章
洛书装作醒来的时候,发现环境居然还不错,有床有桌——虽然床上的被子有点发霉,桌子缺了一根腿,一看就知道之前闲置了不知多久,未来可能会继续闲置下去。不过相比起洛书想象中阴冷潮湿的地窖和满地乱爬的老鼠蟑螂,这个环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他这么想,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
“这到底是哪里?你们这群杂碎、渣滓、下贱的奴仆竟然敢这么对本少爷!还不快给本少爷松绑?!”
洛书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大致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清透灵动,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傲气,却因为他稚嫩的身体显得多了几分可爱,身上用宽布条束缚了行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似的挥舞着自己没什么威胁力的爪子。
这种被娇惯到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洛书见的多了,哪怕长得再可爱,也掩盖不了恨不能日天日地的本质。洛书别过头去,看向另一个角落,那里还有一个孩子,穿着的衣服洗得有些陈旧了,还东一块西一块地打着补丁,缝缝补补的样子,让洛书想起自己在崖底艰辛度日的时光,忍不住举了一把同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