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百骨知连忙叫人进来换水,等到听风者出去之后,才看着方尚清皱着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你可在担忧血蛊师之事?”看着方尚清似乎有些松动的眉头,连忙安慰道:“不用担心,有师父在一定会把消息带回来的。”
方尚清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担心师父。”
百骨知想想洛书能一边啃着烤肉一边单手攀岩的轻功,默默抽了抽嘴角,“以师父的轻功,进入皇宫应当时轻而易举的。”
方尚清摇头,“师父轻功出神入化,我当然不担心。但是皇宫密卷存放处机关重重,更兼有内家高手看守,我担心师父二拳难敌四手。”
方尚清说着抬起头来,满目的担忧不加掩饰,却对上了百骨知纠结的目光。
“呃……”百骨知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大师兄,太子师兄不是在宫里吗,为什么师父要偷偷潜入啊?”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令人尴尬的寂静在空气中流淌。好半天方尚清才豁然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仔细看去,隐隐还有那么一点崩溃和惊喜。
“太子、师兄?!”
百骨知被吓了一跳,呆呆点头。方尚清不知道现在该哭还是笑。
师父!你到底是有几个好徒弟?!
***
“阿嚏!”
洛书揉揉鼻子,暗暗嘀咕一声,二零八八默默拿出披风递到洛书面前。
“小八,我没事。”洛书看着那件由暖雪蚕丝织成的披风,内心是拒绝的。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宿主,起风了。”
洛书垂死挣扎,“我有内功护体,不畏寒暑。”
二零八八把披风又靠近了些洛书:“宿主,可是你每次冬天都说太冷所以不想起床。”
一击致命,洛书完败。
洛书带着如同英勇就义般的表情,视死如归地穿上了这件屎黄色的披风,披风边角如同被二哈撕完的窗帘一样,充满着后末世代的艺术氛围。
“小八。”洛书欲哭无泪,“我感觉这是一件有味道的披风。”
二零八八实事求是地回答:“这件披风当年的投掷地点是百年巨蟒的洞穴,巨蟒将它当做……”
“求别说!”洛书扑上去捂住了二零八八的嘴巴,他一点也不想回忆第一次看到这件披风时的心情。这真是他在崖底最鲜亮的衣服了,看看暖雪蚕丝披风,再看看身上灰色的外衣,他第一次觉得灰扑扑的衣服这么好看。
二零八八被洛书出乎意料的动作扑了个正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笼过来,那是他下午给洛书做的糖瓜的味道,他唇微凉,触碰到的却温热,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微微失了神,墨色瞳孔中闪动机械般的淡蓝消失不见,就像是二零八八突然舍弃了这具躯体不知去向何方,唯有那心口,存放着内核的器官跳得飞快,几乎要爆裂开来。
洛书也就是打闹般的一捂,下一息就跳到一边说起了别的话题,只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在二零八八的脑海中无限拉长,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他捂住心口,茫然无措。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小八?小八!”二零八八的意识重新回拢,就看见洛书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内核又出问题了?又是过热吗?”
二零八八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耳根却红了一片。
“没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你先进来休息一下。”洛书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二零八八摇摇头,他不想回去。
洛书好像还不放心的样子,二零八八想了想,小心地学着百骨知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宿主,经过计算现在向着正东方走有一处巡逻盲点。”接着弯腰自背后将洛书抱起,像载着人的滑翔翼一样,悄然飞过了墙头。
有两个侍卫巡逻而过,其中的高个儿若有所感地仰头看过去,只看见了阴沉沉的天空。
“老孙,怎么了?”
高个儿摇摇头,迟疑道:“我好像看见有人飞过去了。”
另一个侍卫听了反而松了口气,大笑着拍了拍高个儿的肩膀,“这城墙五丈高,外头还有两引的护城河,专门为了防那些飞檐走壁的江湖人建的。他们要想过城墙,至少也要有个落脚的借力的地方?估计啊,你刚刚是看错了。”
高个儿一听也笑了起来,敲着自己的脑袋摇头笑着,“我糊涂了,要是个大活人,也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矮个儿挤眉弄眼,“不是糊涂,是前几日在宜春院睡多了?”
“哈哈哈我去你的……”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阴影处的洛书与二零八八显露出来。
‘小八,不用带着我,接下来我自己走就可以。’洛书挣扎。
小七说翻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虽然没那么夸张,但确实对他没什么难度,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轻松,所以就不用再带着他飞了……穿着这么丑的披风他真的不想这么高调地走……
二零八八把洛书放下来,成功转移话题。
【宿主,我计算出几条巡逻盲点。你想走哪条?】
洛书脑海中出现一副地图,上面标注着三条红色的路线。
‘嗯?没想到巡逻的漏洞这么多啊,那就选这条。’洛书随意地指了指,然后开始盘算着怎么改进。
虽说能进入皇宫的刺客不足万一,但是一旦混了进来就是一万,为了小三子的安全,必须堵死这个万一。
***
暗影楼将于芒种亥时刺杀当今太子冉星辰于东宫。
兰追坐在大梁角落处,黑色的身形完美地将他隐没在阴影中,就连泛着冷光的面具,都和他头旁的银雕融为一体。他的呼吸与心跳极为缓慢,体温很低,就像是一条进入冬眠的蛇,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将一臂之遥处在视觉盲点的影卫一并瞒了过去。
他看着浴池中的氤氲的白气,一字一字地思考着那份奇怪的悬赏。
不,与其说是悬赏,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悬赏背后的人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哪怕暗影阁不接这一份悬赏,最后这件事也会被算在暗影阁头上。
这是一次栽赃?
但若是栽赃,又为何会提前告知?
若是来,有可能被顺势推到他身上,但若是不来,那暗影楼一定会被陷害,所以他必须来。哪怕这是一个明谋
朝廷与江湖关系微妙,若是“刺死太子”这个名头被按在暗影阁上,追杀暗影阁的,将不仅仅是朝廷,还有早就对暗影阁心生不满或心存忌惮的门派。
况且冉星辰被当今皇上全力培养,是一名合格的继位人,若是太子死了,朝廷上免不了一番动荡,到那时,江湖与朝廷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免不了会有人战火东引,烧到暗影阁上来。
所以无论如何,冉星辰都不能死。
兰追垂眸看向池子,如同潜藏在暗处的猎豹,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这太子沐浴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
外面的婢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轻声叫了一声太子,无人应答,有些慌张地跑了过去。
背在身后的右手银光一闪。
兰追瞳孔微缩,正欲起身,却发现身子竟然有了一刹那的僵直,令他动弹不得。
那银光已经挥了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自屋顶上跳下一个人来,也不见得他如何动作,那婢女就被击得飞了出去!
一口鲜血咳出,再也爬不起来。
兰追和只围着一条浴巾正欲还手的冉星辰齐齐一惊,兰追更是差点从大梁上掉下来。
师父?!
第57章
冉星辰觉得自己有点尴尬。( 小 说)
世人皆知太子自幼病弱,皆知太子失踪十年重回朝廷后手握虎符收复边关,是当之无愧的虎符太子,亦是皆知太子运筹帷幄,谋略无双,箭法奇准,一箭双雕。却少有人知道,太子不仅胸中有沟壑,还有一身好内力,一双好眼睛。
洛书一共收了七个徒弟,每个人所专精都不同。而冉星辰被洛书精练的,就是满腹兵书,治理天下之道,和一双招子。他的眼睛自小被洛书用药水养着,配合着他的箭,当真是“能于千里之外取其人头”。
他带过的兵都知道,他们的太子将军眼神极准,但是他们说得再恳切,那些武林人士也当他们是夸大其词了。
毕竟世人都知道,太子自幼体弱无法修习内力啊。
没有经过内力淬炼的眼睛,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婢女的不对劲,冉星辰看出来了。不管是隐藏在发下过于尖锐的、不符合宫规的发饰,还是习惯性微微向内扣的右手,都在告诉他,这皇后新赏的婢女里,有一个另类。
他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巧合,这名婢女的礼仪,哪怕是放在宫里最严的嬷嬷那里也挑不出刺来,虽然年纪尚小,但一看就知道,她已经在宫中待了数年。
那么这名宫女的异常皇后知道吗?
是她有意而为之,还是这婢女连她都瞒过去了?
冉星辰不知道其中有何干系,但是他决定将计就计。若是他早早就把她揪出来,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不如就借此机会将那幕后之人一起抓出来。
南风馆一事,他那虎符一出,军队一引,奏折一递,当今圣上震怒,与王碧涛有牵连的官员都被圣上的监察侍卫敲了门,接着这个由头暗暗敲打了丞相一脉,虽然无法令其伤筋动骨,但也足以敲打一下他们了。
冉星辰知道,这是也是父皇帮他立威。
只是这威是立了,他也绝对是被某些人给盯上了,被记恨得太多,以至于想查这个婢女的底细都无从怀疑,只能以硬碰硬。
这是父皇给他的历练,也是试探。
因为他知道他身有武功,却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而冉星辰也不能坦言,因为他的武功境界相比起别人,提高得实在是太过迅速,看起来太过轻易。他那崖底的十年,哪怕是在世间都不能说出,更何况是在这皇城。
因此冉星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武功硬碰硬,他使了毒。
他与子车痕交好,他手里便有许多子车痕留给他傍身的药物。
圣手毒医,圣手使人生,毒医令人死。
今日是钱公公每一季探亲的日子,也是他周身防卫最薄弱的时候,而一天之内,人的警惕性最弱时,是在睡眠与沐浴时。但是他夜间防卫的人数会翻一倍,因此,下手的最好时机,就是在这一天的亥时,他沐浴之时。
因此,他提前服了解药,洒下子车痕特质的软筋粉,无色无味的毒随着热气带出的白雾在整个屋子弥漫开来。为防止打草惊蛇,他甚至连自己的影卫都没有告知,只为一击必杀。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今天的大梁上这么热闹。
“师……”
冉星辰为了体现出一个普通人的穿衣速度,特意就围了一条浴巾出来,没想到和自己师父来了个面对面,冉星辰僵硬着表情刚要开口,就看见从大梁上又跳下来一个人,以势不可挡的姿势挡在了自己面前。
“师父!”
我擦这谁啊?!
冉星辰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叫师父“师父”……难不成是子车或者老七?不对,子车性子没这么活泼,但是老七又没这么高……
冉星辰正走着神,就看见那背对着他的人摘下了面具,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清楚地看到他在摘掉了面具之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整个儿挂在了只有十二岁、比那人矮上两个头的师父身上,难为洛书居然习以为常似的,一手托着那人的腰,一手淡定又亲昵地摸了摸那人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