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己、食……食己、食己……”

　　洛书喃喃地念着，有什么在心头一闪而过。

　　他将匕首用帕子裹了，递给冉星辰，走向另一边的“鸟刺客”，这刺客身后的翅膀已被贪狼抓得稀烂，洛书捡起一块，又嫌弃地摇头放下。

　　余下的几个刺客，大概都是接应的下级，都是被暗处的影卫，以及听风者抓出来的。暗影阁那边没有出手，否则应该没有活口。

　　天地玄黄军绝对忠于皇位上的人，今天发生的事情就算不说也不会有人说出去，冉星辰还是那个体弱多病的新皇。他让侍卫收拾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方才那个刺客的动作在听到狮吼后好像顿了一下？”

　　洛书笑了起来，“没错，这两个小崽子练的是《百兽功》，一条蛇，一只鸟，遇见狮子可不得吓一跳。这种功法其实有极大的缺陷，当初的前辈应该是想使人学百兽形，悟自然意，结果后人最后练来练去，把自己也练成野兽了。”

　　他说着眼前一亮，“那只大白猫在哪呢？”

　　大白猫……

　　冉星辰嘴角抽了抽，带着师父过去，方才立了一功的功臣正趴在笼子里，洛书过来，也只是懒懒得抬眼皮看了看这个幼崽，又把眼睛闭上了。

　　它药效还没过，要不是感受到有两只小虫子居然敢在他的领地释放杀意，它才懒得吼。

　　洛书毫不介意狮子“目中无人”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趁着狮子没反应过来，迅速地摸了一把毛，留下一脸懵逼的狮子。

　　“为师不行了，好软、好舒服……这谁顶得住啊……”

　　见洛书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冉星辰沉默了一瞬，默默将大狮子从洛书的食谱上划去。

　　在后日威风凛凛的“雪拥”，浑然不知自己在生死大门前走了一遭。

　　冉星辰没有空闲思考自己日后伙伴的心情，他现在有更令他纠结的事情要思考——

　　不过师父既然不想吃这个，那海将军……师父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第301章

　　那一对海将军自然是要吃的。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洛书把能看见的吃的吃了一个遍，怎么会放过这一对大龙虾？

　　上辈子在洛书身体没那么糟糕之前，也和朋友一起吃过小龙虾，麻辣、蒜蓉、正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再也没看到过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美味。

　　但是没有小龙虾有大龙虾啊！

　　洛书趴在水缸上，小小的一个，个头勉强和水缸齐平，冉星辰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师父一不留神就翻进去，里面那两只据说很好吃的海将军，单拎出一只，个头都能顶上半个师父了。

　　二零八八欲言又止地看向二零八八，就见二零八八走了过去，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道师爹还是靠谱的，没曾想一口气没松完，就看见二零八八把洛书抱了起来，让他看得更清楚。

　　冉星辰：……

　　冉星辰默默移开了目光，他想起方才地字军的表现，转头赞许道：“做的很好，月俸增三，去御医院领银牌。”

　　地字军纷纷道谢，又列队变回原本的队列，冉星辰招手叫那一个被洛书救下的侍卫过来，问道：“你的队号是多少？”

　　他单膝点地，恭敬道：“地七。”

　　这一队的副队长。

　　若是他没有记错，前队长好像是被冉苍关进了地牢，再也没出来。

　　冉星辰微微皱眉，不知道这样的天地玄黄军，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才会被罚进地牢。

　　冉星辰垂眸，道，“以后你接队长令牌，为地辛队队长。”

　　“谢圣上。”

　　洛书趴在二零八八怀里看过去，在意识海中感叹道：【也不知道这样忠心的军队，冉苍怎么下得去手。】

　　二零八八侧头感受着脸颊旁的温暖，看向冉星辰，道，【宿主，我一直很奇怪，人类对于感情的认知与回应。】

　　【唔？】

　　【无法回报相同的感情，我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为什么有时候，回应的是完全相反的感情呢？】

　　洛书看着眼前的地字军，想的却是宁恒、冉苍与文沁。

　　忠诚，友情，与爱情。好像是不相干的，但说起回应，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洛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趴在二零八八的肩头，声音好像在云雾中，【大概就是相信对方永远不会离开，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无所谓。】

　　【因为心里本来就没有他，所以不会觉得自己残忍，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因为对方对自己好，所以当要背叛对方时，反而会因为心中的愧疚，下最狠的手。】

　　洛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二零八八将洛书往上托了托，突然笑了。

　　他声音让人想起古剑，纹路镌刻着冷意，却因为被清晨的露珠亲吻，而变得温柔。

　　洛书耳朵一烫，心道小八的声音真是要了老命，自己也不是声控，怎么心脏差点跳出来。

　　“小八，笑什么？”

　　二零八八抱住洛书的手臂紧了紧，眉眼温柔：“我只是觉得，能遇见宿主，真是太好了。”

　　洛书一怔，耳朵上的热意一路蔓延到脸颊，最终红了一片。

　　他把脸埋在二零八八的颈窝里，声音细若蚊蝇，却坚定如初。

　　“我也是这么觉得。”

　　能遇见同样喜欢我的你，真是太好啦。

第302章

　　小孩子嗜睡，一向爱干净的洛书连嘴角的酱汁都来不及擦，抱着被啃空了的龙虾钳子便沉沉睡去，二零八八拿抱过洛书，用温毛巾擦过他的面颊，洛书无意识地哼唧两声，把脸埋在二零八八的怀里。

　　一桌子的饭菜已经被清扫一空，不得不说二零八八的手艺确实了得，虽然只是做了一对大龙虾，却生生盖过了一桌子的好菜，即使有尝个新奇的加成。

　　只是没曾想，洛书心心念的大龙虾，最后却只吃了一只钳子。

　　二零八八抱着洛书，示意先回房间，冉星辰欲言又止，方尚清沉吟一瞬，道：“师爹，我们想问一下师父的事情。”

　　二零八八低头看了一眼洛书，又看向他们，洛书的这一群徒弟说起来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将洛书向上托了托，又点了点头。

　　“好。”

　　……

　　方尚清坐于次位，其余几人依次列坐，方才席上的一片轻松已经不见踪影。这几人的身份拿出去，随便是谁都称得上一句“如雷贯耳”，如今齐齐坐在一桌，具是面容严肃，若是有谁误入此间，恐要以为出现了什么足以毁灭武林与朝廷的大事。

　　二零八八一入大厅，看见的就是这么这么一幅画面，不由得一愣。

　　他看向唯一空余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是第一次，二零八八与洛书的徒儿们，在洛书不在场的时候对话。

　　二零八八第一次，不是陪伴在洛书的身边，几人看见他，都有些怔愣。

　　洛书的外貌并不是有攻击性的，他周身的气息，大概得益于和徒儿们的相处，像是水或是风，柔柔地包裹着他周围的人，不会遮掩了谁的味道，也不会被人忽略。但是二零八八与洛书站在一起时，却常常被掩盖，让人失去对他的印象。

　　然而今日，当二零八八坐到首位上时，几人却齐齐浑身一冷。

　　不是来自于生理上的寒冷，也不是对什么的恐惧，更像山林中突有龙临，生活在山林中的小动物，即使知道这条龙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有善意，却依旧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身上那种难以捉摸的气息太过于凌厉，以至于几人几乎要忽略了二零八八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的容颜。

　　只要是人，就是有残缺的，就不可能是完美的，完美的事物，只能是经过人手万般琢磨的死物，或是神。

　　他们不知道这是因为二零八八的系统隐藏保护作用，却依旧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们这位来历莫测的师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是一把绝世凶器，寒光湛湛，一日出鞘，必然血洗九州。

　　还好，这柄凶器套着剑鞘。

　　二零八八不知道自己的防火墙对这几个孩子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只是看向了几人，对于他们想问什么，他能猜的大概，而这大概的回答，他也早有定夺。

　　方尚清是大师兄，在平日里几人打打闹闹，然而遇到正事，几人却比谁都要更遵守江湖上的那些成俗约定，这种场合，依旧是方尚清第一个开的口。

　　“师爹，”虽然才知道不久，不过叫起来却自然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有猜测的原因，“师父有没有事情？”

　　“《九生神功》传说的境界，究竟存不存在？”

　　二零八八看着几人，点点头，“自然是存在的。”

　　他说的如此笃定，让几人瞬间失去了那一丝质疑。

　　百骨知直了直身子，眉头微皱：“师父的体型转化速度是不是失衡了？”

　　二零八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公子乃武学奇才，转化的速度比古籍上要快许多。自古以来，按照古籍速度进行转化的，反而都没有留下姓名。”

　　百骨知微微松了口气，又心里一紧。

　　也就是说，师父现在走的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子车痕与子车筹对视一眼，子车痕问道：“师父这样频繁的体型转换，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或是……损伤寿命？”

　　二零八八一瞬有些失神，他想起洛书蜷缩在他的怀里，脸上额头尽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明明吃了那么多大补的东西，身体却依然过分地纤薄了，让他担心，会不会一用力就断掉。

　　“自然……是不会的。”二零八八敛了神色，无人察觉，“九生神功是一部强身功法，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每一次体型转换都会锤炼自身。”

　　“至于寿命，寿命与内力相关，内力越强，寿命越长，九生神功每次体型转换，内力都会提升一大截，比寻常的修炼功法更快。”

　　否则洛书也不会用仅仅几十年的时间，就放眼江湖罕有敌手。

　　各个门派的总有那么几位老怪级别的人物，却依旧敌不过洛书。

　　没有瓶颈，也不需要奇珍异宝来帮助修炼，不需要夺取资源，也不必去厮杀锤炼杀气。

　　怎么可能不快。

　　都是用修炼者一次次接近死亡，全身筋骨肌肉被寸寸碾碎重塑，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逍遥换来的。

　　怎么可能不快。

　　二零八八笑了笑，却没有丝毫暖意。

　　兰追看着二零八八，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面具，因为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转换时间变短，师父难受的时间会不会更长？”

　　兰追的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是不知道师父会进行体型转化，不是不知道体型转换会痛，但是每次都会躲着他们，若不是这次发作太快，洛书几乎是在一瞬间没了意识，恐怕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师父的转换竟然会这么痛苦。

　　他们修炼的是同一种内力，但却不是九生，洛书那一幅把命都给出去的样子，没人会怀疑洛书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