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声。
一整个几乎完全符合最正常最普通流程的生日，在碎彩带里闹，许愿，起哄唱生日歌，吹蜡烛，开灯抹蛋糕。
可乐跟啤酒沫，冰冰凉凉的冰淇淋奶油，好看到不行的纷飞着的碎彩带。
没正行胡闹成一团的男孩子跟还不太能跟得上节奏、努力张着胳膊笨拙替林女士挡奶油的大学老师。
林间找了个空及时脱离了战场，看着一群人没完没了瞎胡闹，一只胳膊架在脖子后头，揉揉笑酸的脸呼了口气。
他有点儿明白小书呆子当时过生日，程航跟他说的那种感觉了。
噩梦终于醒过来，终于在阳光下的时候，最想要的其实真没那么多。
就想正大光明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头打个盹。
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干。
就想打个盹。
二当家的身手简直非同寻常，在这么一场混战里身上依然干干净净，特别酷地一撑门框从暖气管上跳下来，在一群人中间时隐时现了一会儿，又毫发无伤地突围到了他面前。
“怎么了？”
林间撑着胳膊站直，看着小书呆子背在身后的手，愣了下刚要再问，一眼瞥见时亦手里的蛋糕，飞快纵身蹦上了桌子。
时亦：“……”
林间：“……”
林间：“我们不是……在进行一种叫砸蛋糕的游戏吗？”
小书呆子愣了下，回头仔细看了看。
林间意识到时亦到现在可能都对游戏性质有点儿误解，从桌子上跳下来，接过来他手里还托着的那块蛋糕准备解释，注意力忽然被上头镶着的水果吸引过去：“车厘子的？”
今年樱桃尤其贵，车厘子的价格简直没天理，两个人在水果摊前头转了半天，也就舍得放了三个。
书总沉稳得不行，点点头：“还有两块，再去给你抢。”
“……”林间：“哇。”
蛋糕做起来也非常不容易，这群人没真浪费粮食，一边托着自己分到的那块蛋糕一边拿奶油铲大战得难解难分。
时亦在混战的人群里转了几圈，顺利找到了剩下两块带车厘子的蛋糕，一块给了笑眯眯帮忙起哄掩护的林女士，一块带回来又给了林间。
“都给我啊？”
林间看着一脸懵逼托着空气的梁见就压不住乐，笑着逗他：“自己不留一块……”
“不要。”时亦摇摇头，“给你。”
林间愣了下，低头迎上男孩子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
小书呆子。
没人能更呆一点儿了。
……
林间拿着沾了奶油的车厘子在他唇边碰了碰，看他真不张嘴，只能自己先含着，趁乱低头把人圈进了怀里。
好不容易等这群精力过剩的人都彻底闹够了，才总算到了检阅礼物的环节。
两个人一块儿过生日，礼物的环节甚至都有点儿混乱。
“这个——这个是给静姨的面膜。”梁见手忙脚乱地翻，“这个是间哥的，虽然我没告诉你这是真清楚牌滴眼液，但你跟二当家也不要有什么太高的期待，我期末真没零花钱了……”
吴涛举着自己二合一送的智能电热水壶：“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就你懂。”李磊出去了一趟，拎着两箱枣夹核桃往柜台上放，“壶送静姨，底盘送间哥？”
吴涛：“嘎。”
林间没想到这群人弄得这么正式，差点儿没接住猴子搬进来的一箱六个核桃：“你们是打算就给我们俩过这一回生日了吗？”
“哪能一样吗？”梁见说，“这次生日纪念意义多重要？再说明年——”
李磊照他踹了一脚，梁见闭嘴，忽然飞快转了个身蹦了好几下。
林间忽然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扬了下眉，没说话，拿过身边的可乐打开。
明年的生日就得在高考之后了。
这次的暑假无限趋近于取消，回学校就是高三，不拼不搏高三白活、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高三。
最后一个他们都还能整整齐齐凑在一块儿，这么没边没沿放肆胡闹的生日。
“间哥。”李磊打了罐啤酒，“静姨——”
大学老师愣了下，被林女士碰了下胳膊才回过神，扶着眼镜站直：“章图南”
“……”李磊压制住了立正说老师好的冲动：“章叔。”
林间笑了笑，顺手又打了罐可乐，递给旁边的男朋友。
梁见眼圈有点儿红，冲过来抢了罐啤酒，吴涛跟猴子勾肩搭背举着啤酒cos自由女神。
“就……恭喜。”
李磊眼睛也不太舒服，不耐烦地抹了一把，清清嗓子：“天生我材必有用。”
“会不会说话。”林间笑了，“千金还没散尽呢。”
一群人特别不给面子地了成一团，李磊也笑了，自己打了下脸：“行行行换换换……爱的坦荡。”
林间扬了下眉。
“你那个练笔我们早偷了。”吴涛举手，“梁见偷的。”
“你们大爷！”梁见难以置信，“义气呢？兄弟呢？”
“没有了。”猴子晃晃悠悠举啤酒，“爱的坦荡，野蛮生长，西北望射天狼。”
“……”
乱七八糟的祝贺实在有点儿听不下去，最后用吴涛的一嗓子干杯当了总结升华。
可乐泛着气泡冰冰凉地从喉咙里滚下去，林间侧过头，正好迎上时亦眼里映着笑影的光。
把一群意犹未尽还能再闹个通宵的人送走，顺便送了林女士跟章老师一起去约大人要约的会，林间才看见手机上的未读短信。
根据时间判断，显然是大家一块儿闹的时候林女士转发过来的。
小书呆子的脑袋从他臂弯间探过来，转回来看他。
“有点儿迟疑。”
林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林女士这样把短信转给我，按照规律有七成可能是为了不打消我们的积极性，不让我们在最高兴的时候得到什么噩耗。”
“剩下三成呢？”时亦问。
“是林女士故意这样把短信转给我。”
林间：“为了营造一种‘不打消我们的积极性，不让我们在最高兴的时候得到什么噩耗’的假象。”
时亦：“……”
林间对着短信天人交战。
真论起来，林女士的段数甚至还要比老万更高一点，毕竟老万还有作为班主任的最基本的善良。
但在不是重要的情况的时候，林女士一向秉承的原则都是生孩子不是为了玩那将毫无意义。
“很难抉择。”林间给自己配着解说，“林间选手现在陷入了纠结，一方面很想看这条短信，一方面——”
时亦选手伸手点了阅读。
林间没出声，张了两下嘴，飞快挪开了视线。
时亦拿过手机，反复确认了两遍，抬头看了看他。
林间迎上他的视线，愣了下：“真……没考好啊？”
时亦绷了下嘴角，摇摇头，把手机放在桌边，伸手抱住他。
林间心跳有点儿乱，还是条件反射把时老师往怀里搂了搂，清清嗓子：“没事没事没事……”
他没太有时间关注自己的情绪，抓紧时间胡噜男孩子的脊背：“可能是我基础还是有问题。没事儿，这个假期咱们接着特训，高三拼了，说实话这次我的感觉就还行，努把力下次肯定能进前一百，肯定不让你失望。”
小书呆子一直没反应，他实在忍不住，一边胡噜男朋友一边扒拉着手机想看看自己考得有多惨，以至于林女士跟同桌都这个反应：“天生我材必有用，对吧？都这么拼命学了，肯定能有回报——”
后头的话可能都忘到了天上来的黄河之水里。
林间看着短信，愣了十秒钟。
时亦抿着嘴角抬头。
林间又把手机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小书呆子显然被林女士事先嘱咐过，尽职尽责地憋到了现在，嘴角终于压不住地抬起来，弯腰跟他击了个掌。
“……九十八名。”
林间花了五分钟找回自己的嘴，看着短信：“时老师，这个成绩确定了吧？会不会我的卷子跟别人的拿混了，或者是答题卡分串了——”
“这次大部分人都没开始总复习。”时亦说，“我们钻了个空子，要保持这个成绩，暑假还要特训。”
“特训特训特训。”林间点头点头，“所以这个确实是——”
“每天要早起背单词。”时老师很冷静，“数学物理的解题速度还不够，要练到本能的条件反射。”
林间点头点头点头：“所以——”
“语文生物的分数拿的很漂亮。”时老师已经看完了他的单科成绩，“化学应该失分在了实验题，理综的时间分配要在调整。”
林间飞快点头：“没问题，所以——”
时亦牵起嘴角，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林间甚至还特意等了他半天，有点儿愣神：“到我了吗……？”
时老师笑了：“林间同学。”
“林间同学。”林间拢着他的肩膀，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声音有点儿轻，“能跟他男朋友一个考场了？”
男孩子水洗的黑眼睛明净的盈着他，弯下来，伸手重新抱住他：“辛苦了。”
“不辛苦。”林间嗓子有点儿哑，“我男朋友辛苦，他特别辛苦，他一直扯着我，一直拼命扯着我，我知道他特别累，特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