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酌的动作很稳,抬起卫凌好像完全不花力气一样。
但卫凌满脑子想的都是“温酌现在在看哪儿”,“可以求求你闭上眼睛吗”,“你千万不要在心里和我比大小”,“我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等各种混乱的问题搅成了浆糊。
身上擦干净了,干爽的尿不湿也换上了,温酌将被子拉了过来,给卫凌盖上。
但是卫凌脆弱的自尊心还是彻底崩塌了。
他住院三个月,也就是九十天。
在这九十天里,他也许每天都尿床了,然后温酌给他换床单和尿不湿至少九十次了……
温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卫凌的身边,他单手撑在卫凌的枕头边,低下头来。
这还是卫凌醒过来之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温酌。
他眼睛的轮廓甚至于他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他真的很……美……虽然用“美”来形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似乎有什么不对。
卫凌发现只要多看温酌两眼,视线就很容易收不回来。
就像此刻,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卫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卫凌,你是不是个傻叉儿!
病床上摘牡丹,临死还贪花儿!
也不看看这朵花儿不但带刺儿,还冻手!
“你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是为什么?”
“我……觉得不好意思呗……谁尿床了希望被……被自己大学同学看见啊……”
“这是正常现象。等你的神经完全复苏了,你就能自我控制。不需要害羞。”
温酌的衬衫袖子还折在上面,这也让卫凌微微侧过眼,就能看见他的小臂线条。
明明是修长流畅的,一点都不夸张的线条,卫凌却能感觉到一种雄劲到不可反抗的力量。
他忽然产生了莫名的畏惧,没来由全身都颤了一下。
温酌的反应太敏锐,低下身来,扣住了卫凌的手指:“你又怕了我吗?”
“不……不是的,我怕你干嘛?我只是需要适应调整一下……尽量不让自己不好意思……”
其实是从前你明明长得像根白玉小兰花,现在忽然杠杠的男人味,我却瘫在病床上,这一对比就心塞。
“嗯。”
温酌轻轻应了一声,直起腰来。
压迫感终于离去,卫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来。
“别担心,医院已经从全球各地请了专家来给你会诊。”
“我这么有面子呢?”卫凌笑了笑。
“嗯。”
卫凌明白,这多半不是医院请来的,而是温酌的面子。
搭乘着十二位专家的航班进入了新城“光年”的机场上空。
“航班14125请注意,你已进入新城‘光年’的机场上空,请保持飞行高度,等待降落指令。”
塔台调度员已经和这架航班联系了三次,都没有回应。
但是这架航班已经开始自行降落了,回显信号是“自动降落状态”。
“这怎么回事?”调度员的心里隐隐涌起一丝不安。
第11章 龙王放屁很神气!
调度中心主任紧急发布命令,让其他航班让出航道,终于让这架飞机平安着陆了。
“这航班可真牛!机长拽得二五八万的!都不跟调度中心联系吗?想降落就降落?”调度员万分不满。
主任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这架航班上的都是专家!怠慢不得!”
但是当它落地之后,既不和机场联系,也不行驶到给它的停机位,而是在机场的中央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机场地勤人员乘着车赶过去查看,机门也是关闭的,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凑到飞机的窗口往里面一看,惊得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机舱里的乘客都紧紧贴着椅子,仰着头似乎极度痛苦,而他们身上没有一丝水份,就像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千年木乃伊!
“啊——快通知联合控制中心!通知联合控制中心!”
此时的卫凌闷闷地躺在病床上。
他知道看护病人是非常需要耐心和体力的事情。
念大学之前,他的奶奶脑血栓动弹不得,全家轮流给老人家守夜,卫凌就守了一个晚上,要帮奶奶翻身,关注点滴,更不用说帮她上洗手间之类。
一晚上下来,卫凌哪怕很年轻都有些受不住。
但是这几天,温酌就像不需要工作一样,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呼呼……有点想洗头……头发感觉好油……”
这样和谐地与温酌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卫凌觉得不自在,好像只要房间忽然安静,他就会憋死。
“好,我帮你洗头。”温酌垂下眼,开始收拾他的衬衫袖子了。
“别别别!我就说说!说说而已!”
“是该洗洗了。”
温酌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就拎着桶子接热水去了。
“我可以让我妈来跟我洗……真的……”
求你不要再伺候我了,我何德何能,良心不安啊!
卫凌记得当初自己袜子没洗,都被温酌冷冷盯了三分钟,最后没办法拎着袜子去了洗漱间。
就这样一个爱干净受不了任何味道的温酌,要帮他洗油腻腻的头,卫凌觉得好害怕。
但是没多久,温酌就拎着热水来到了床边,又取过了另一个桶子来接水。
“你爸妈年纪大了,托着你的脑袋给你洗头,他们怕是没那么好的臂力。”
话音说完,温酌就挪开了卫凌的被子,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这是卫凌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他抱起,整个人吓得差点飞起来……当然就他现在这样,也就全身颤一颤顶天了。
“你别……”
“不用怕,不会摔着你。”
温酌单膝压在床边,将卫凌横了过来,然后缓慢放下,这样卫凌的脑袋就到床外了,而他的脚正好放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整个人横躺在了病床上。
当卫凌被温酌托着后脑勺缓慢躺下来,他才意识到温酌的力气真的很大,自己就算再营养不良,骨头的重量也摆在那里,温酌抱他起来就跟抱起一个枕头似的,手臂和腰杆子连颤抖没颤一下……简直反人类。
温酌就坐在床边,岔开他的大长腿,一手托着卫凌的后脑勺,一手给他浇热水。
这姿势,让卫凌产生一种自己的脑袋随时会被左右夹击的危机感。
脑壳会碎……鼻血倒流……
温热的水流和着温酌按摩他头皮的手指,让卫凌舒服得想哼哼。
“你看,你爸妈怎么给你洗头?”
温酌轻轻地反问。
卫凌不得不说,真的是这么个理儿。
光是把他从床上横过来,他老爹老娘的腰非得撅了不可。
温酌给他抹了洗发膏,清清淡淡的味道在病房里蔓延开来。
“左边……左边一点……那里有点儿痒……”
“诶,右边下面一点儿,就是那里!对啦!”
卫凌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但既然洗都洗了,那就好好享受温酌的服务呗!
“还有哪里痒吗?”
卫凌发现温酌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放得很轻,而且是那种下意识的。
如果房间里有其他医生在,温酌对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很冷淡,听不出任何感情来。
“还有脖子下面一点……就是那里,再给我揉揉!”
卫凌的脸皮其实很厚的,也就害羞和不好意思了那么一下,当他意识到温酌现在听自己差遣,那种虚荣感哦——龙王放屁,神气着呢!
卫凌也没多长头发,愣是能洗了半个来小时,温酌才取过毛巾给他把脑袋包了起来,然后几乎是把他搂在怀里,给他细细地擦头发。
“温酌……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呢?”卫凌闭着眼睛小声说。
“我只照顾你。”
温热的气息落在卫凌的耳边,转瞬即逝。
卫凌反应了足足两秒,才意识到刚才温酌说了什么。
但是温酌已经把他靠在床头,转身去收拾弄湿的地面了。
过了一会儿,温酌又拿了吹风机过来。
“哪儿来的吹风机啊?”
“问值班护士借的。”
卫凌自己是直不起背的,结果又是被半搂在温酌的怀里。
现在的吹风机估计是融入了什么黑科技,温酌也就是手指在卫凌的头发丝里捋了捋,热风就他的头发给吹干了。
“温小酒,你老实交代,这么会照顾人,是不是娶了漂亮老婆,被老婆调教的?”
卫凌想了半天,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一声“温小酒”,让温酌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