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贺沉原本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听到这句话时,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抬眸,望向方才说话的人。
眸光冰冷又阴沉,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该有的神情。
一步步朝着刚才说话的孩子走过去。
几个小男孩意识到不对,迅速聚拢在一起,一脸警惕的盯着贺沉,凶神恶煞又得意洋洋的道:“你要做什么?”
“又想打人吗?我告诉你,老师就在外面。”
“现在跟屁虫不在了,你身边连一个帮手都没有,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贺沉沉默着望着面前说话的男孩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砸在他脸上,将他按在地上。
一声不吭,一拳接一拳的砸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等其他看着的男孩们都反应过来,冲上去帮着被打的小男孩还手。
拳打脚踢。
一群人围着七岁的贺沉,抬脚踢在他身上。
一圈圈打在他身上。
贺沉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一声不吭的,下了死手攥着被他按在地上的男孩的衣领,一拳一拳的挥下去。
原本凶神恶煞的小男孩被贺沉这种不要命的架势吓疯了,哇的一下就哭出声来。
“道歉。”
贺沉也被打得很惨,看起来狼狈至极,可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紧紧地盯着面前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小男孩,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歉。”
“老师!怪物又打人了!”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喊着求救。
贺沉恍若未闻,揪着他的衣领,眼神冰冷:“道歉。”
“我凭什么…凭什么跟你道歉?”小男孩分明是有些害怕贺沉,却不愿意表现出怯意,咬了咬牙,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他:“所有人都不欢迎你,大家都讨厌你,你是怪物!”
“我才不要跟你怪物道歉!”
话音一落,在场其他孩子纷纷迎合:“就是,我们不跟怪物道歉!”
“我要告诉老师,把你赶出去!”
“你不配待在这里!”
七岁的贺沉,被七八个男孩拳打脚踢,一张青涩的脸上,淤青、伤痕,看起来狼狈而可怜。
季白在一旁看着,眼眶控制不住微微发了红,他发了疯似的想牵住贺沉的手,发了疯似的想帮他把其他人赶走。
徒劳无功。
然后就看到贺沉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将面前的小男孩按在地上,又是一拳砸下去。
咬着牙,一字一顿:“我让你道歉!”
“季白不是跟屁虫,你听见了吗”
“我让你跟他道歉!”
完全不要命的姿态。
毕竟在场的都是小孩,何曾有人见过这样的架势。
于是,害怕了,畏缩了。
没有人再敢上前,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也畏惧的抖了抖,控制不住的再度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你放开我,你这个怪物——你放开我——”
“我要叫老师来,我要叫老师来——”
七岁的贺沉眼神冰冷阴郁,一声不吭的松开小男孩的衣领,将他重重的推开。
然后在在场所有人畏惧又嫌恶的眼神中,踉跄着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朝着外面走出去。
季白就跟在他身后。
亲眼看着七岁的贺沉浑身是伤,亲眼看着福利院的老师大发雷霆,亲眼看着贺沉被罚晚上不许吃晚饭也不许睡觉,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做卫生。
夜凉如水。
七岁的贺沉独自一人待在教室里。
从头到尾都沉默着做完所有卫生,然后走出去,经过一间间熄了灯的宿舍,上楼,坐在福利院的天台上。
脱了外套,检查自己身上的淤青。
抬起手来轻轻按了按伤口,贺沉皱着眉头,又再把衣服穿好。
半靠在墙上,七岁的贺沉扬起头来看天空。
像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幸亏他走了。”
幼小而稚嫩的男孩独自一人坐在天台上,没有了白天的阴鸷与冰冷,也没有了刻意将自己包裹起来的戾意。
受了伤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孤单。
“小朋友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怕是会哭吧。”
“哼,胆小鬼…”
幼时的贺沉露出一个无声的,自嘲的笑容,他微微扬起头来望着天,安安静静地,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大家,国庆比平常还忙,到现在才有时间更新。
emmm…未来几天会日更。
接下来就要讲,为什么前世,季白车祸之后,灵魂会变成一只猫了。
第58章
福利院的天台很空旷。
晾晒着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床单, 风一吹, 能嗅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洗衣粉的味道。
小小的贺沉独自一人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半靠着墙,神色冷淡又寂寥,完全不像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季白在旁边看着, 忍不住觉得有点心疼。
不论前世今生, 任何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贺沉,都是骄傲而强大的, 永远冷淡平静,永远无坚不摧, 从来不会有任何软弱的情绪外露, 更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任何狼狈。
所以季白甚至从来没有想过, 当年他离开了福利院之后, 贺沉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于是, 季白默默地陪着这个世界里七岁的贺沉坐在天台冰凉的地上,默默地伸手抱住他。
就像小时候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反正你现在也感受不到我。”季白眨了眨眼睛, 侧过头去,在七岁的贺沉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我才不是胆小鬼。”季白伸出手在贺沉唇上点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像水波一样穿过了他的身体, 小声道:“哥,我在陪着你呢。”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穿越到了小时候跟贺沉一起待过的福利院,更不知道应该要怎样才能回去。
想来…应该是梦?
季白忍不住轻笑了声。
看了看现如今自己面前贺沉那张尚还年幼稚嫩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要是自己不是透明的, 能被人看见的话…现在的贺沉看见他,是不是应该叫哥哥?
脑海中克制不住地浮现出那天晚上在床上,贺沉欺负的他几乎受不住,还逼着要听他叫哥哥的样子,季白咳了一声,差点被自己呛到,耳廓不自觉红了起来,飞快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清除出去。
“季小白,你想什么呢!”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季白揉了揉微微烧红的脸颊,定了定心神。
此时,七岁的贺沉已经睡熟了。
季白咳了一声,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透明的,没人能看得到了。
坐在贺沉身边,轻轻地靠着他,季白慢慢也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季白日日都跟在贺沉身边。
陪着他吃饭,陪着他睡觉,无聊了就围在他身边自言自语的说话。
在福利院里,所有其他孩子都怕贺沉。
所以几乎没有人会跟他说话。
贺沉也不在意,神情越发冷淡和阴鸷,每日独来独往,唯独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去做一件事。
那就是去福利院的邮箱,看有没有他的信。
“都说了没有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随意翻了翻从邮箱里拿出来的信,皱着眉头冲着贺沉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谁会给自己在福利院的朋友寄信啊。”
“人家已经有爸爸妈妈了,不会写信回来的,快走快走!”
七岁的贺沉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抬眸定定的望着福利院工作人员手中厚厚一摞信封。
“让我自己找。”
“诶——你这孩子,都跟你说没有了。”工作人员皱了眉头,抬起手来就想把贺沉赶出去,“再这样告诉你们老师了啊。”
贺沉仍然没有动,稚嫩的脸上,那双眼睛漆黑沉郁,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持与戾意。
像一只阴鸷的狼崽子。
对视几秒,工作人员喉咙动了动,压下原本想要呵斥的话,皱了眉头,“行行行,我让你找,让你找行了吧?”工作人员看了贺沉一眼,将一整摞信封都放在面前,转身走了。
小小的贺沉就这样站在办公桌前,一封信一封信的找过去。
季白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心口微微抽疼。
所以,贺沉这是在找他的信吗?
他期待着他离开福利院之后会给他写信,所以才会每天都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