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
“我怕你出意外,便照看了你一夜。”萧慕寻努力让自己笑得别那么僵硬,将谎话都说得情真意切。
他自然不可能照看了谢辞一晚上,这么劳心劳力的事儿,他才不会做呢。
这等疲倦的模样,不过就是谢辞占了他的床,萧慕寻趴在床沿睡得不太安稳罢了。
可他竭力表现真挚的样子,初初苏醒的谢辞根本不会怀疑。
“照看了我一夜?”谢辞心如磐石,虽仍有戒备,听到萧慕寻这么说,却软了一些,“……你这性子,极容易被人利用。”
萧慕寻语气天真:“我又不怎么出萧家,谁会利用我?”
谢辞目光微闪,他就会利用。
萧慕寻凑近谢辞,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得如冬日暖阳般:“还好,没发烧了。”
昏黄的烛光腻在他的羽睫,谢辞只注意到他艳如海棠般的笑,却没注意到萧慕寻眼底隐忍的清光。
死对头,你的命真大。
谢辞的气息有些不稳,对方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仿佛是琼花羊脂玉一般的触感。
他发着烧,不习惯和旁人这么接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谢辞:“我那日明明说……同你各不相欠,你不必如此。”
萧慕寻:“可到底是你带着我去见了萧家人。”
他退,萧慕寻便进。
谢辞态度软化,萧慕寻怎会轻易放他?
就算没有理由,萧慕寻也要制造出个理由。
他跪在床上,离谢辞极近,使得两人呼吸都缠绕了起来。
“我没你想得这么好。”谢辞低声警告,“离我远一些。”
然而萧慕寻怎肯听?
他像一个正在狩猎的猎手,而谢辞便是他看中的所有物。
“你在天玄阁受了那么多苦,若是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萧慕寻惯会装模作样的扮好人,那双天真的眸,仿佛没有沾染半点俗世的恶。
现在,该打消谢辞对他的敌意。
外面便传来一个声音:“寻儿,你先出去,我有话对谢辞说。”
两人顿时朝门口望去,萧月明正一脸铁青的望着谢辞,活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萧慕寻:“家主,你别为难他。”
萧月明面对萧慕寻时,轻声细语了些:“他是你救回来的人,我怎会为难他?不过是有些话想跟他说。”
才怪!
萧月明把他当三岁小孩骗么?
不过萧慕寻戏是演得足,却没什么处处维护死对头的想法。萧月明来找谢辞,应当是想警告他。
萧慕寻假装不知:“那我先去找莫前辈了,他哪里应当有药,能治谢辞的身体的。”
萧月明:“嗯。”
等看着萧慕寻走远,萧月明这才望向了床上的谢辞:“你运气真好,竟被寻儿喜欢。”
这眼神十分恶劣,谢辞出身青炎宗,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萧月明拿他当那些以色侍人的鼎炉来看。
谢辞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气得萧月明发怒:“多谢家主,谢辞唯有这幅皮囊能入小公子的眼了。”
“哼。”萧月明不屑至极,“卖主求荣的玩意儿,你原先效忠的家主还在天玄阁,便已经想到先来讨好寻儿了?”
“谢辞,虽然寻儿把你调到他的身边,让你免去天玄阁做药人之苦,可我,萧家,都无法信任你。”
谢辞忍着痛从床上起身,直视着萧月明:“那家主想如何?”
“我要你在寻儿面前,杀了嵇文斌。”
萧月明丢下一把寒刃,与石板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嗡声。
月色之下,寒刃的表面泛起幽蓝的微光。
“成为寻儿的刀,为他报仇。”
第六章 (捉虫)
“若是我不动手呢?”
萧月明狞笑道:“那你就不能留在寻儿身边了。”
地上的寒刃应声而动,同青玉石板剧烈的碰撞。
屋内尤为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清,寒刃同石板碰撞的声响便更加清晰可闻。
刹那间,寒刃借由灵气,便回到了萧月明的手中。
月光已透过雕花窗,将萧月明的身影拉得细长而狰狞,宛如在黑暗中埋伏的恶鬼,随时都要把人拖入深渊。
寒刃抵在了谢辞的脖间,过于锋利的薄刃划破了肌肤,血珠密密的渗了出来。
“想清楚了吗?再进一寸,你可就没命了。”
谢辞直视着他,漆黑的瞳仁中没有任何光亮:“没人愿意被威胁,我只会为了我自己杀人。”
饶是萧月明,此刻都想称赞谢辞。
真是块硬骨头。
旁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偏他还不动如松。可往往是这样的人,才适合成为寻儿的刀。
萧月明低声威胁:“你是还想回天玄阁做药人?”
“……”
“我提醒你谢辞,这一次再回天玄阁,面临你的,是比之前成倍……哦不,十倍的痛苦。”
被毒蛇咬后的伤口止不住的疼痛了起来,谢辞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萧月明很满意他此刻的反应:“给你三日时间,若还做不到,寻儿也护不了你。”
他并不怕谢辞使诈,毕竟下界十二洲那些嵇家人的生死,全都捏在了他的手心里。
—
萧慕寻向莫钧青要了恢复元气的汤药。
他原本该心情不错的,至少谢辞对他的态度已经软化。
白雪积压在屋檐,大雪纷飞,到处银装素裹。红梅的一根枝条,似乎为寻求温暖而伸入了廊下,正好挡住了萧慕寻的去路。
[能量不足,请尽快补充。]
听到这句话后,萧慕寻急急停下脚步,手上没力,差点将手里的汤药打翻。
好险。
喉间微痒,萧慕寻用手捂住了唇,急得又吐了口血,不慎染红了衣袖。
他伫立原地,平复许久,在不经意间染红的衣袖,还沾染了白玉碗的一侧。
萧慕寻心不在焉,完全没能发现:“没看到我已经在挽救?”
[能量,有了能量就能恢复医脉和灵根。]
萧慕寻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越多越好。]
没有什么比自己拥有实力更好,萧慕寻原先还有些不愿意,此刻竟主动问起:“那你说说,除了萧家和谢辞,我周围还有谁?”
[莫钧青。]
“靠,你太鬼畜了吧,连个老前辈都不放过!”
这三个字,瞬间泼了萧慕寻一身凉水。
就算要找个人,那也不该是莫钧青!
如此一来……以他现在的实力想逃出萧家都不可能,周围除了萧家人便只剩下谢辞了。
可恶,他就不信了,非要和谢辞死磕了!
出来得太久,不能再久留。
他站在檐下良久,才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扬起笑容。
萧慕寻端着汤药走入了房内,指尖也被烫得微红:“这是我去找莫钧青要的汤药,你将它喝了吧。”
谢辞躺在床上,窗内烛火摇曳,将谢辞那张清冷的脸衬得多了些烟火气息。
萧慕寻便敏锐的发现,自从他进入屋内,谢辞便一直紧盯着他。
谢辞对他的态度不是软化了么?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得装作不知情,笑得真挚极了。
微垂的眼睫挡住了那双墨玉般的瞳仁,也掩盖了那些刺入骨髓的冷漠:“都怪我没能说服莫前辈,否则拿给你的该是些上品的丹药。”
“莫前辈?”谢辞终于有了些反应。
“是为我看病的医修。”萧慕寻走到了床边,笑着将白玉碗递到了谢辞的手里,“你也知晓医修有多么珍贵,萧家请他来,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要说上云六洲众多修真者中,最受敬重的是什么?
那所有人都会告诉你,绝对是医修。
医修不光对灵根有要求,只能水木灵根者才能修医。更是因为医修的修炼格外奇特,同修道者不同的是,他们是灵脉和医脉同修的。
医修联盟每年登记的新弟子达万人之多,可最终能获得医修称号的,也不过就几人罢了。
还不止这些,一个宗门倾尽全力能培养出两三个医修,便已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了。
上一世的萧慕寻不光成了医修,几乎救进了上云六洲的大人物,上哪儿去都有欠他人情的大佬,在这些人的支持下,他才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仙道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