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接过钱夹,还朝光头笑了一下:“谢啦。”然后一溜烟冲回白昊身边,把人扶起来往前走,一会儿就不见了影。
光头等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才回头,一瘸一拐走到黄毛身边,伸出脚踹了一下:“妈的你个傻逼!”
黄毛哀嚎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11章
到家后靳言把白昊拖到了自己的床上,给他解了衬衣纽扣脱了鞋,拉过被子盖住,其他的也顾不上了,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叫了个车直奔疗养院,路上还给他们组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不回去了。组长老徐在那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了,现在组里只留了些人在医院。
靳言一下有些懵,问:“怎么到医院去了?”
老徐压低声音道:“老板过来了,还带着个男的,就下午坐着轮椅来的,长得特好看那个。”
靳言没了声,好半天才呆呆地哦了一声。
老徐突然才反应过来他算是李书意那边的人,有些尴尬道:“额……其实也没多好看……“
靳言声音低落:“老大,我挂了啊。”他突然知道李叔为什么会给他电话了……因为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靳言到了疗养院后,照着李书意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位置找了过去。到了房间门口,他轻轻敲了下门,没人应声。他扭了扭门把手,没锁,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看到人,靳言眼睛就红了。
李书意坐在窗边,头倚在墙上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他的西装外套和里面的衬衣上都有干了的血迹,右手包着纱布垂在身侧,显然是刚刚才受过伤。
靳言突然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李书意本来就因为头疼没休息好,听到开门的动静,刚睁开眼就看到了靳言的举动,皱眉呵斥道:“犯什么病呢!”
靳言低着头,哽咽道:“李叔对不起……都怪我....…如果我跟着你来……你就不会受伤了。”他真的不知道李书意是来这里,如果知道,就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会跟来的。
李书意不耐,起身走到靳言面前训道:“别哭了,二十岁的人了丢不丢人。”
靳言憋住泪,小心地察看李书意的手。
李书意看他懊恼的样子,叹气道:“小伤而已,养几天就好。行了走吧。”
靳言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往外走。然后平常叽叽喳喳个没完的人,直到上了车都没说过话。
李书意的头疼一晚上没好过,总是一阵一阵地复发,现在这种痛意又涌了上来,他不想靳言发现,故意引着他说话,问:“晚上怎么样,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靳言无精打采地答:“没出什么事,就是齐露小姐回来了,跟白恒少爷当众打了一架。”
李书意愣住,一下有些啼笑皆非,这叫没出什么事?
靳言大概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声音里总算带了点雀跃:“李叔你是没看见!白恒少爷的衬衣扣子都被扯掉了,胸口大敞着,被齐小姐挠得满脸是血,还被一脚踢在了命根子上……”
李书意额上全是冷汗,他看着靳言开心的样子,咬紧牙关把呻吟声吞了回去,还故作平静地问:“然后呢?”
靳言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他们就被白老先生轰出了酒店。”
李书意也跟着他笑,笑容却显得苍白无力,只可惜在夜色的掩饰下,专心开着车的靳言不曾注意。
他们到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李书意想让靳言直接住这儿,靳言却不愿意。他从小就特别怕白敬,要是遇见了白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而且白昊还在他那儿,他始终不放心。
李书意也不强求,让他直接把车开着回去,又嘱咐他路上小心,看人走了后才进屋。他放轻脚步上楼,站在房门前还犹豫了一下,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推开门才发现房间里没人。
白敬还没回来。
李书意觉得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口气一下就散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地坐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冷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脑海里浮现出江曼青狰狞的样子,头痛又剧烈地发作起来。
李书意想去拿药,刚站起来,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地耳鸣,瞬间失去平衡感摔倒在地,受伤的手重重地磕在了床头柜上,痛得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过了很久,他才费力地爬起,跪在地上拽开柜子,借着窗外的月光在里面翻找起来,最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瓶子,一口气把剩下的药片全倒进嘴里。
李书意喘着气坐在地上,累得连眼睛都不愿睁开,无奈头疼得像是被人硬生生凿开了头盖骨,根本无法休息。止痛片的药效没那么快起作用,李书意忍无可忍地将头一下下撞在柜子上,身上出了一层层冷汗,衬衣被打湿贴在了背上。他痛得意识恍惚,忍不住叫了几声白敬的名字,可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人应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痛意才渐渐平息下来。李书意不愿一人待在封闭的环境里,扶着床慢慢起身走到了阳台上,脱力地坐进了椅子里。
今晚的月色很好,暗沉的天幕中能隐约看见涌动的云层。李书意点了根烟放在桌子上,低着头看烟蒂上的微弱火光在夜风中明明灭灭。
时间滴答滴答走着。
一根烟烧完了,他又点了第二根。第二根烧完,是第三根……桌上的烟头越来越多,天色也慢慢亮了起来。
早上八点,从外面陆陆续续开进来几辆车停在了大门口。李书意站起身,看到车上下来很多人搬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屋里送。
房门被敲响,李书意应声。
吴伯推开门进来,一看到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像是有些不相信这个衣服上带着血,手受了伤,脸色白得像鬼的人是李书意,瞪大了眼反复在他身上打量,哆嗦着嘴就要喊人。
李书意却先他一步开口,指了下外面问:怎么回事?
吴伯看着李书意,目光里有些不忍,好半天才低声答:“宁家的宁越少爷……要在这里住一段。”
李书意像是早料到了答案,嘴角扯起个淡淡的笑来。这时白敬的车也到了,他先下车,然后走到车门另一边,把宁越从里面抱了出来。李书意看着他们,突然叫了声:“吴伯。”
吴伯抬头看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个骄傲的男人脸上看到了茫然的表情。
“有句话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求不来。我以前不信,现在倒有些信了。”
吴伯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发酸,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叹息了一声:“李先生……”
李书意转过身来,笑得有些无奈:“可是我回不了头了。”
第12章
白敬把宁越抱进了靠近花园最好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正要松手时对方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白敬,先是一笑,皮肤在清晨的阳光里细腻得吹弹可破。他轻声道:“我想喝水。”
白敬看着他,许久,目光才从他脸上慢慢移开。他起身亲自去倒了一杯温水,看宁越喝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在桌上,又问他:“用些早餐?”宁越轻轻点头,白敬便交代人去准备,他也没问宁越,指名要了几样点心,又跟人嘱咐道:“牛奶放糖。”
宁越听着他的话嘴角慢慢上翘,最后连眼睛里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他从小就喜欢吃甜的,白敬要的几样点心都是他偏爱的,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白敬还记得。
等人走了后白敬伸手试了试宁越额上的温度,觉得不烫了,一直紧绷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宁越乖乖地任他动作,白敬低头时看到他脸上依恋又信任的神态,心里不禁就动了一下。
以前他跟李书意没确定关系时,遇上了喜欢的也会养一段,还能从那些漂亮听话的人身上得到新鲜感。但自从李书意受伤,他把李书意接回来后,三年间确实只有过李书意一人。李书意是个从来不会示弱的人,更不可能对谁露出这样的神态来,相处久了难免无趣。
他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的情人,不是一个成天埋头苦干的工作机器。
宁越自然没有错过白敬眼中的悸动,他想去握白敬的手,吴伯突然走了进来,驱散了空气中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
吴伯先跟宁越问了好,然后跟白敬确定了一下各项事情的安排。中途几番想把李书意受伤的事说出,想想李书意的嘱咐,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等他跟白敬说完事,重新回到楼上时李书意已经洗漱整理好了。吴伯接过他换下来的沾染着血迹的衣服,看到他手上被染红的纱布时一下就变了脸色。李书意却毫不在意地拿起外套搭在手上,遮住了那抹刺目的鲜红:“没事,小伤而已。”
吴伯不放心:“叫医生来看看吧。”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吴伯摇了摇头,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道:“这是您之前托我找的东西。”
李书意接过,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跟吴伯道过谢后,离开房间下了楼。
吴伯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家的这位少爷就回来了。
宁家是白伟堂当年拉着一起合作的几家之一。宁越,白敬,还有其他的几个,他们这些子弟都是一起长大的,父辈们在一条船上,几个小的自然也是利益共同体。
宁越中学时跟白敬有过一段,这事连白伟堂都是知道的。吴伯记得,当时老爷子笑了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只道:“白敬会处理好的。”
果然上大学后两人就分开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白敬冷静自制,还是薄情自私。可吴伯也知道,他们少爷确实是喜欢宁越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的房间里,除了家人,也就只出现过宁越的照片。
李书意下了楼,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从宁越房间里出来的白敬。他停下脚步,白敬也不说话,两人无声地对峙,来往的人都被这种压抑的气氛吓住,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他们。
最终还是白敬先沉不住气。他看着李书意眼里的血丝和极难看的脸色,沉声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李书意淡淡道:“去酒吧喝了几杯。”
白敬笑,眸底却是一片寒意。李书意既然能在昨天那样的场合不说一声就走,不把他家里的长辈放在心上,那他也没必要跟他讲什么客气了。毕竟他们两人,有所求的从来不是他。
白敬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宁越刚回国,先在这里暂住一段。”他的语气很淡,并不是在征求李书意的意见,说话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
李书意藏在外套下的手慢慢握成拳,脸上却漠然道:“好。”
白敬本来已经做好了李书意纠缠不休的准备,他这样干脆的态度让白敬心生怀疑,他眯起眼审视李书意,冷声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书意愣住,回过神后突然嗤笑了一声。他想到昨天的那段录音,学着宁越的口气问:“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爱宁越吗?”
白敬不说话,李书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着道:“如果你爱他,我打的主意就是要把他弄死。你不爱他,他就是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也没意见。”说完,他还抬起头直视着白敬问,“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白敬冷眼看着他。
李书意伸手把他有些乱的领口理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个疯子。”
话音一落他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所以白敬也就没看见,藏在那笑意后的,快要从他眼里漫出来的伤心和痛意。
吴伯安排了司机送走李书意,然后面无表情地指挥着那些人在家里进出,路过白敬身边时,连视线也没停留一下。
白敬叫住他,吴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应声,神色间全是疏离。
白敬无奈道:“我没想怎么样。”
吴伯笑笑不说话,没想怎么样就已经让人登堂入室了,那想怎么样时会是什么情形?
白敬知道在这位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面前什么都无所隐藏,淡淡地道出了心底的想法:“我还是想再试试,不跟女人结婚生子,要过一辈子,是不是也得找个相知相爱的?”
吴伯瞬间心寒得说不出话来。
他家里以前出过事,是李书意用尽手段把他儿子救了出来,才没让他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而平日里,也是这位人人避之不及的李先生,在他有什么病痛时,第一时间注意到,然后请来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这点,连他从小看到大的白敬也做不到。
而就算不提这些,他也还记得,三年前李书意被送来时,因伤口几番复发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样子。
“我是个下人,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只愿少爷将来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吴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但他老了,老得头发都全白了,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他见过太多的人,也笑看过太多的虚情假意,可情深至连他都忍不住动容的,只有李书意一个。吴伯想,若是从来没有为这样的李书意说过一句话,大概到死的那天,他也不会安心吧。
第13章
李书意到魏泽的医院时,手上的血已经浸透了纱布。
魏泽帮他重新处理伤口,一向温柔的人脸上全是冷意:“你若不想活了,放着不管便行,也用不着来浪费我的时间。”
李书意知道魏泽是担心自己,就笑笑不说话。
魏泽看他那副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板着脸继续教训人,李书意经不住对方的叨念,打断了他的话问:“傅莹呢?”
果然一提到自己的爱人,冷面的魏医生脸上就如春风般温暖起来:“她一会儿过来,正好今天做产检。”
李书意一听傅莹要过来脸色都变了。傅莹要是知道他受了伤,反应比魏泽还要可怕,而且这位大小姐现在怀着孕,他是半点脸色也不敢给她看的,当下就催道:“你快点。”
结果话刚说完,门就被敲响了两下,一个甜美无比的声音道:“魏医生,你的孩子想爸爸了,所以我就来看你啦!”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小巧的身影朝着魏泽扑了过来。魏泽被吓得脸色发白,扔了纱布站起身张开双手抱紧了傅莹。
傅莹被抱住后就在那儿傻笑,魏泽则是起了一身的冷汗,回过神后气得不行,又舍不得教训傅莹,干脆伸手拍桌子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莽莽撞撞的!摔倒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