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漆嘛黑的，尹浩然也看不清顾润安的表情，因此并没有怕的开口，“胡同底就是我家了，看这乌漆嘛黑的，肯定是房东又忘了交电费了。”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就往那团橘黄色光晕的地方冲，一边冲一边喊，“哑婆，我已经交了房租，你为啥还不交电费！”
顾润安虽然怀疑，但也只能握紧拳头跟着尹浩然加快了脚步。
到了跟前他很是吃了一惊，因为那盏气死风灯下的人并不是壮汉，而是一个风烛残年，头发干枯灰败，眼神游离涣散，身体都佝偻成一团了的老太太。
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也摊着一块破布，上面摆着三五个熟透了、散发着诱人光泽的冻柿子。
听到尹浩然这么质问她，她呆滞了半天，才发出了一声残疾人特有的声音，“啊！”
然后开始行动迟缓的对着尹浩然比划起来。
第5章 看相
尹浩然见了喊起来，“啥，你还要继续卖柿子，卖啥卖……”
他把柿子装进塑料袋，“这是你不交电费给我的赔偿。”
哑婆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比划着，但尹浩然不搭理她，一手拿起小马扎和气死风灯，一手拽哑婆，“快跟我回家，明天再不交电费我下个月也不交房租了。”
顾润安看着这个连老太太东西都抢的故人之后，牙齿咬得咯咯响。
然后就被尹浩然听到了，他以为顾润安是冻的，就加快了脚步，“快走快走，大师你放心，哑婆虽然舍不得电费，但还舍得包烧费，进屋就不冷了。”
因为这句话，顾润安把拳头松开了。
一边走着尹浩然一边对着哑婆介绍人，说顾润安是自己朋友。
顾润安冷哼一声，但没反驳。
哑婆双眼浑浊，目光也没什么精神的扫了眼顾润安，然后似乎有些担忧的拍了拍尹浩然的手。
尹浩然回拍了两下，没说话。
三个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二层的小楼，小楼外表的装饰斑驳脱落，砖泥漏出来不少，漆黑一片好似个鬼屋，但还看得出来，当年这是栋令人艳羡的房子。
推开楼门之后，一阵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虽然夹杂着一些灰尘，但却没有什么异味。
这让顾润安很是松了口气。
尹浩然租的是楼上，于是招呼顾润安一起上楼。
顾润安让他先上去，尹浩然露出了犹豫的表情，顾润安就扬起了拳头。
尹浩然立刻跑上去了。
顾润安在走廊里看着哑婆开了房门，在她要进去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哑婆，这算是我给你的水果钱。”
哑婆动作迟缓的回过头看他，眼神不善，然后脚步蹒跚的走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给砸上了——用力之大溅起了不少的灰尘。
顾润安：……
偏偏这会儿尹浩然又踢踢踏踏的从楼上下来了，“哑婆，哑婆，我今晚煮面条，给我俩鸡蛋我下个荷包蛋。”
顾润安退后一步，等着尹浩然也挨瓜落，可门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哑婆手里拎着一兜鸡蛋递给了尹浩然。
尹浩然伸手要掏，“俩就够了。”
哑婆却硬是把塑料袋塞给了尹浩然，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顾润安：……
自己这是不是人善被人欺？
但他不能和个气若游丝的老太太计较，只能眼神不善的看向尹浩然。
尹浩然就很是纠结的开口，“除了面条，家里真啥都没有了。”
顾润安：……
他已经懒得计较了，于是迈开长腿上了楼。
顾润安做好了见到一个猪圈的准备，但令他意外的是，虽然墙壁发灰，装饰老旧，但居然还算得上整洁。
当然，也可能因为实在是家徒四壁，所以才不乱。
不过虽然四壁萧条，但这有半开放的小厨房，还有个小卫生间，也算是五脏俱全了。
此刻房间里点着蜡烛，莹莹的闪烁着。
而小厨房煤气灶上的马勺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尹浩然冲过来，单手打了两个鸡蛋进去，等了会儿又下面，放油盐酱醋。
等面条熟的时候，他又接了凉水把柿子缓上……
顾润安站在一边看着尹浩然利索的动作，心里虽然还是烦躁，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安稳。
尹浩然忙活完，回头看到一边站着的顾润安，他挠了挠头发，“家里没凳子，大师你直接坐床上吧。”
顾润安看了看那张老旧发糟的双人木床，上面的床单被罩已经被洗的很薄了。
他虽然讲究，但不是穷讲究，于是直接坐了上去。
尹浩然于是安心的看着锅去了，等面条熟了，他用钢盔盛了端到床边的一个破桌子上，招呼顾润安，“吃吧。”
顾润安用筷子扒拉了两下清汤寡水连个葱花都没有的面条，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但他有个意外的发现，那两个荷包蛋，都在自己的碗里。
他抬眼瞄了下尹浩然，对方正捧着钢盔唏哩呼噜的吃着，三分钟不到就把一小盆的面条给吃完了，之后眯着眼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见顾润安还没动筷，尹浩然就吧嗒了俩下嘴，“大师你先凑合下，明天我赚了钱，一准带你吃好吃的。”
顾润安又瞄了眼尹浩然，才开始吃面条。
意料之中的难吃。
但顾润安都吃了。
尹浩然看起来就很高兴，开开心心的端着盆刷了之后，又捏了捏柿子，“还没化好，等等再给你吃。”
然后气氛就陷入了尴尬之中。
没电，没法看电视什么的消遣。
有电也不行，尹浩然没电视。
而顾润安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发现这里偏僻的居然没有4G信号，而且手机要没电了。
尹浩然又立刻承诺，“等我赚了钱就给你扯宽带。”
顾润安忍不住开口，“指望你算命赚钱？”
尹浩然被噎了一下，闭嘴了。
顾润安也懒得和他再多说什么，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尹浩然有心叫顾润安起来把衣服脱了洗漱一把什么的，但看对方好像睡熟了，就又没有那个胆子
而且想着东城到这要好几个小时的火车，他于是小心翼翼的把单人被给对方盖上，然后悄默声的刷牙洗脸，之后吹了蜡烛，轻轻的躺在了顾润安的身边，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在他呼吸平稳下来之后，一边的顾润安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眼身上薄薄的单人被，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把被子横了过来，分给了尹浩然一半。
没有换洗的衣服，甚至没有洗漱，顾润安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数着还有多久能天亮……
而与此同时居江盛景的别墅区里，那个貂皮姑娘正窝在床上，开着一盏晕黄的床头灯刷微博。
刷着刷着看到了一条很老的段子：别在我的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屏幕黑了半天，她还是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掉到了床上，人睡了过去。
只是她是和衣睡的，床头的灯也没关，甚至没有盖被子，因此睡的并不安稳，慢慢蜷缩成了一团。
但她在梦中，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
他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来，“宁雅，我很想你。”
宁雅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也下来了，“我也想你，你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可下一秒她就被推开了，对方勃然变色，“你这个贱人！”
宁雅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但又哪里遮得住。
更何况对方已经看到了，于是怒目而视，“你居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
对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宁雅立刻扑了上去，“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
可对方根本不听，直接把她甩到一边，然后恶狠狠的看着她，“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来找我。”
“不……”宁雅发出一声悲鸣，想要上前留住对方。
可下一瞬青年的口耳眼鼻同时流出血来，面色也迅速的苍白下去。
“不……”宁雅的声音更加的悲切，“求你求你求你……”
她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口，一边试图伸手去堵住方流下的鲜血，可哪里堵的住。
对方紧紧的盯着她，“是你，是你，是你……”
“不……不是……”宁雅一双手被染得腥红，血腥味弥漫上来，她发出一声惊叫，醒了过来。
眼角还有泪水，但她根本顾不上，只是一个劲的延续着梦中的尖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埋头开始低声的啜泣起来。
晕黄的床头灯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冰蓝色，这更让宁雅感觉自己被无尽的冰雪包围住了一般，冷的发抖。
她瑟瑟的抖了半天，抽咽声忽然止住，接着她睁开眼，猛抬头的跑到床边，望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咬着牙等待起来。
北方的冬天亮的都晚，她好不容易坚持到凌晨五点，外面却还是一片漆黑，可她却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拿起包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冲了出去。
尹浩然睡的迷迷糊糊的，却听着外面有个女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眯缝着眼瞅了下天色，觉得现在肯定还不到六点……那就是幻听了，于是他把被子一蒙，想要睡个回笼觉。
可下一瞬他的被子就被抢走了。
他吓了一跳，扑棱一下坐起来，才想起昨晚带了个离家出走的大师回来。
顾润安也被尹浩然的动作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