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虽然时而强硬, 时而娇软,时而精神混乱和我母亲在家上演一些我至今无法参透的戏码,却是不折不扣说一不二的席家家主。他做了什么决定, 即便母亲再举牌子抗议,也没门。
于是我母亲像打了鸡血,如临大敌,把开家长会当成了打世界大战前备战役,一丝不敢怠慢。亲自去学校踩点,研究地形,甚至在书房摆了个微缩沙盘,每日计算我父亲在行进时每秒吸引人群的速率,为的就是说服我父亲:这个家长会你实在不适合去,还是我去吧。
我父亲什么也没多说,只站在卧房前勾勾手指头,我母亲就放下手头一切东西像被勾走了魂一样进了那个神秘的大屋,再出来时,他绷着脸再三和我嘱咐:“好好去吧,看好你父亲,别出了岔子。”
我就知道他会迅速妥协功亏一篑。
到了家长会那一天,母亲给我父亲身上带满了各种“戳记”,有且不仅限于结婚戒指,盒子上印有我母亲凶恶头像的爱妻便当,还有脖子上多到我都没眼看的“草莓印”,就差在我父亲背后贴上“此A有主”的条子。
他们是不是以为我还是八岁,不懂这些事?气!
我母亲若无其事把父亲的领口稍微往里扣了点,恰到好处露出一半吻痕,让别人知道他名草有主,另一半还很凶悍,又不至于引人遐想,就假装大度贤惠在门口欢送我俩:“玩得开心早点回来哦。”
我毫不怀疑他会跟着去,大概率是趴在踩点好的房顶上,戴上全套装备,用装有特效抑制剂的转轮式针管狙击枪猎杀那些被我父亲温柔表象骗到的可怜人。
那个枪是他自己研发的,结构极其复杂又精巧,可以装填三种弹药:普通子弹,对A舒缓剂,对O抑制剂。弹药转换可以通过拉杆瞬间实现,是上一秒让A阳/痿,下一秒让O失去发情能力的“究极武器”。我也不知道凭借我母亲翻翻手就毁灭世界的能力,为什么要研究这种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
可能这就是爱吧,我还小,还不懂。
我们到了大礼堂,说实话,我很紧张,鉴于我父亲在各方各面的危险性,我决定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
但我悲剧地发现,大会还没开始,就有人不停往这里换座位。
直到有个omega家长坐到了我父亲旁边,主动热情自我介绍:“你好,你家孩子真俊。你们家也是alpha没来吗?现在的A真是一点责任心的都没有啊。”
我后背流下了冷汗……等等……这片人少,不会是因为……
我父亲温和笑着说:“是呢,学校给我们划出了omega专区,真是体贴啊。”
完,了。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向会场顶的窗户。说不好下一秒我母亲的橡皮子弹就会打在我脑门上。
我压低声音难办地问父亲:“您知道这里是omega专区,为什么刚刚我带错路时不告诉我?”
我父亲温柔得像个恶魔:“你已经大了,应该自己学会承担责任了。”
啊啊啊我一点都不想承担这种会危及生命的责任!我宁愿去小世界屠杀神级怪物!也不想卷入你们两夫夫的恐怖纷争中!
在我认真思考要不要立即联系黑皮哥逃离现场时,那个omega家长发挥了家长会上没事找事的一贯精神——把手里多余的一杯饮料送给了父亲以示友好。
我大脑顿时拉响十级警报——
父亲接过去,虽然是笑着的,却有些落寞:“啊,是奶茶啊,自从结婚后好久都不曾喝过这些东西了。”
我:???明明是你自己说奶茶糖份太高影响健康,还禁止我和黑皮哥带回家喝!
O家长成功会错意,惊讶道:“是你家A不让你喝吗?”
我父亲无奈道:“在家里总要听alpha的话,不是吗?”
O家长像看封建古董一样看着我和父亲,最后左顾右盼,凑过去严肃问:“虽然这么说不太好,看您的年纪,好像不会有上大学的孩子啊,难道是……这孩子的哥哥吗?”
早在十八年前,我母亲就把生命线系在了父亲身上,把永恒的生命分给了他。所以他的样貌早早停在了28岁生日那天,历经十八年依旧貌美年轻如初。
我父亲自然而然地回答:“不是呢,是合法的父亲。”
“合法的父亲?你是他的继爸吧。孩子都这么大了,那你家那位……岁数应该也不小了?”
我父亲熟练接起八卦话头,笑了笑,不太好意思似的:“我家那位算起来是将近五十了,但还生龙活虎。”
说着,他侧了侧脖子,O家长如他所愿看到了那一脖子“婚内犯罪痕迹”。
这就默认了?!我才不是什么继子,他更不是我年轻漂亮的小妈。不得不说我父亲真会玩牵引误导别人那套,他嘴里说的都是实话,偏偏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那回事。
O家长惊呼:“你还这么年轻,他把你娶回家不好好宠着,还这么对你?”
父亲垂下眼帘,不禁透露出几分生活的艰辛:“那还能怎么办,日子还得继续过,入了这个门,就再也出不去了。家里那位对我独占欲很强,得时时刻刻满足,稍有不慎惹他不满意,就会……总之alpha在家很独断,没人敢反抗的,家里的O都要听他的。”
我僵硬着一张脸,很想告诉那位被父亲奥斯卡演技蒙在鼓里的O家长——你面前这位姿容慈美的年轻大美人,不是我继父,而是他自己口中那个“独断专横无人敢惹的alpha”。
而且他自己也快五十岁了。
眼看局势朝极端不可控的道路疯狂滑去,我颤着手指给我母亲发送了“报警”信息:桓哥,你老公我管不住,你自己来吧。
我一般不这么叫我母亲。一叫就绝对是大事。我母亲肯定能get到,并会在五分钟内赶到,带走我这个疯狂四处散播魅力的父亲。
3.《千年家族继承人的我,被当做结婚纪念品的故事》
要问起我的家庭氛围到底和不和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问题出在我父母身上。
他们几乎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闹,逢年过节还会大打出手。我家的宅子很大很大,他们能从七楼打进湖塘,又从岸边打到祠堂,虽然总以我母亲主动举手投降为结局,我看他俩似乎乐在其中。
我很苦恼。
因为往往他们半夜打架时,都会恰不巧赶在我考试前夕。有一次,池塘下的声音太大,我就跑到窗口喊:“你们可以小点声吗?我还要考试呢。”
我看到散着圈圈涟漪的湖面里伸出一只皎白的手,干脆利落地施了个大范围静音咒。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我父亲的手,因为他在家被我母亲宠得娇惯,从不做活,手指头是白白净净的。
打完了,他们会安静很多天。他们会开始黏糊抱抱,在放我玩具的大屋里,地下室的拐角里,厨房放冰箱的角落,被我撞到好多次,甚至送我上学后,我一背起书包走了,我母亲就会偷偷亲吻我父亲的脸颊。
吵完架就一定要这样吗?这一定是大人们特有的和好方式。
我十岁那年,他们又吵架了。这次好像很严重,我躲在转角楼梯里,听我母亲在厅堂中生气得来回踱步,停下来,又凶又冲地朝我父亲说:“席莫回,是不是我把你惯太狠,让你以为我没脾气了?”
“这件事和你无关。”我父亲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很冷淡。
“和我无关?”我母亲都气笑了。我知道他那个暴脾气,只要是和我父亲有关的事,一点就炸。
“瞒着我出去应战,受了伤,你以为你偷偷治好老子就看不出来了是吧!?你拿我当什么人?”
我父亲在静默中,轻轻咳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我却感觉我母亲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我母亲立刻放下面子,“你是不是还没好?让我看看——”
“和你无关。”
父亲说完,瞬移走了。在这里家里,只要他想走,没人能挡得住他,我母亲也不例外。
我心想,他们大吵一架,第二天就该正常亲亲抱抱和好了,但是一连三天,父亲的房门都紧锁,母亲也整天绷着脸,一言不发。我不知道这次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只直觉很不妙,心里一直打鼓:怎么今天没有像烤年糕一样黏糊?好奇怪。
晚上吃饭时,我听到我母亲站在窗前,朝高楼上眺望,自言自语说:“……窗户都封上了,唉,算了。”
算了?我母亲居然有气馁的一天!难道我们家要就此破裂了吗?
我想了想,如果我父母离婚,我铁定会被分给父亲,到时候我母亲就会借着来看我的由头,整日在学校门口蹲守。我父亲送我上学,因为过于年轻美貌,会被路过的家长老师骚扰。再被我那个醋厂成精的母亲看到,我都想象得到会有怎样一场天崩地裂的大乱。
搞不好,我们学校都会被夷为平地,不复存在。
不行,我还等着期末考后,拿着父亲的准许,和黑皮哥一起去游乐园玩呢!
我,席漂亮,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决定挺身而出,拯救我即将岌岌可危的家庭。
因为我父亲很“难搞”(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词),我就先去找了母亲。
我母亲是个男O,但不管独自出门还是和我们小家一起出去,总会被认成alpha。这不奇怪,毕竟他很酷,很高大也很强,比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身上的肌肉还多,是个比A还A的男子汉。
按理说,我们这样的AO父母小家庭,孩子是可以叫男妈妈“爸爸”的。我母亲却随意地说,“你只有一个父亲,是席莫回。我是生你的,你就叫母亲吧。”
他是从来不在乎自己称呼的。他只在乎我父亲。
他很爱我,偶尔也会看着我说出怪怪的话。
比如,在家心血来潮拖地的时候,捋起袖子,支着拖把杆休息一会,看到了路过抱着小书包的我,就会突然感叹:“哎呀,是我和我家A爱的结婚纪念品啊,一天一天长大了。”
结婚纪念品,他是这么偷偷叫我的。
我觉得很奇怪,但想到他每日给我饭盒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小布丁,就不在意了。
“咚咚”,敲敲门——
我母亲开门看到我,虽然皱着眉头,一张冷酷的脸,还是低下身来问:“我家娃,怎么了?”
我昂起头说:“父亲要我给你送礼物。”
母亲诧异,嘴角撇了下,磨着牙愤恨说:“礼物?什么礼物,那个傲娇精嘴巴死硬的把门连夜封了三千层封印,能给我送什么礼物?”
我扑倒在他身上,踮起脚,抱抱他的腰,“是我噢,你的结婚礼物。”
我母亲呆了两秒钟,忽然蹲下来,把我抱得好紧好紧,冷酷的外表一下子崩塌了,“呜呜呜呜我家娃怎么这么可爱,算了算了我再去哄哄傲娇精吧。”
母亲说他要去做些准备,暴力突破我父亲在主卧门口层层设下的防御网,我趁着这点时间,去小书房的书架上找东西。
我想找一本相册,我母亲当成宝贝一样收在这里的老式相册。
说起这本相册,我就想嘟嘴巴。它是我的十岁生日礼物,里面收藏了我从在我母亲肚子里到现在长大,每个月的成长变化,是母亲这个粗糙的男人做的唯几件细腻长久的东西。
我高兴翻开时,却发现,几乎里面每一张都有我父亲。小心翼翼抱着刚出生的我的父亲,拍家庭照时正襟危坐的家主父亲,第一次送我上学时背景里长发飘摇的父亲,春天出去玩时樱花树下的父亲。
我母亲好像在记录我的成长,可他的眼睛和镜头里,总是离不开我父亲。
只有一张里面有我母亲,是我小学的典礼上黑皮哥拿着照相机玩时胡乱拍下的。母亲的视线穿破纷乱的人群,远远凝视着一个方向,只因为那里站着我正在和班主任笑谈的父亲。
当时,小小的我看了又看那张照片,只觉得它很不同,到底哪里不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个子矮,够不着书架,就把呼呼大睡的黑皮哥叫起来帮我拿相册,准确找到那张照片,塞进我的粉蓝色小信封里,用我的136色豪华蜡笔郑重其事画了一封信,也夹在里面,做好一切准备,我就去敲敲我父亲的房门。
“父亲,在吗?可以开门吗?”
没有人理我。很正常,他肯定在日常生闷气。
我没有办法,就趴在地下,把小信封从门缝里一点一点塞进去,然后抱着膝盖坐等在门边。
不一会,门里传来缓慢的走路声,料想我父亲捡起了信封,看到信封的正面歪歪扭扭写着:
“是你们的结婚纪念品送你的小礼物”
我不可以说是我母亲送的,因为他在气头上,说不定会迁怒我,给我加个百八十份咒法作业。
父亲在门里低声说:“礼物的‘物’字还写错了……”
我赶紧捂紧嘴巴,生怕他知道错字大王席漂亮就蹲在门外。
父亲应该拆开了信封,先看到那张照片,沉默了很久很久,再展开我精心画了十多分钟的蜡笔画,画的是我黑头发的母亲和银色长发的父亲,手牵着手,最下面写了我的话 :“他好喜欢你的。”
“咔嚓”,门居然开了。
父亲看到坐在走廊上的我,又看了看手上的画,抹了一下脸,捂住眼睛,嘴角却是微微笑着的。
他张开手,“过来我抱抱。”
他的态度软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