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笙立刻松了嘴,并呸了一声。
湛祯垂眸看自己的拇指,缓缓抬起,在咸笙疑惑的目光里,舔了一下。
“……”
咸笙浑身的细胞都好像被冻住了。
他神色僵硬,湛祯却扬唇:“很甜。”
“。”咸笙一万条‘好词好句’堵在心口,胸口起伏,半天没吭声。
“殿下!”外面突然传来通报,湛祯依依不舍的离开床榻,道:“公主先好生歇着,孤晚一点再来找你。”
他一出门,咸笙就掩唇咳了起来,半晌,他放下手,抿了抿唇角的血迹,心里还是阵阵的起火。
他身子不好,平日在大都人人都顺着他,父皇也舍不得给一句重话,这些年来养的又好,咳血很少,但今天,湛祯三言两语就把他气成这样,咸笙感觉自己可能活不到回到大都的时候了。
不知道南梁长公主被北晋皇太子气死的事情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评价。
他皱着眉,转念却又想,如果有朝一日湛祯知道他今日调戏的其实是个男子,会不会恶心的吃不下饭?方才轻薄他的那根手指,指不定要被他自己亲自剁了。这样想完,他忽然又觉得湛祯真是个滑稽的家伙,心里的火气稍有安慰。
帐内很安静,咸笙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又躺下睡了。
他平日里就是呆在床上的时候比较多,这会儿来了敌国大营也不能改变他的生活习惯。至于逃跑,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以他的身体情况,也会累死在出敌营的路上。
既来之则安之,他准备趁机看能不能从湛祯口中问出关于二哥的下落。
到底是在敌人手里,咸笙心里始终带着警惕,身边刚有动静,他便立刻惊醒了。
面前是几个婢女,为首的急忙福身一拜:“奉太子之命,来给公主换衣裳。”
“什么衣裳?”
他循着婢女目光看去,发觉那是一个绣工精致的裙裳,看着便分量十足,显然不是出自无名衣坊。
“哪里来的?”
“太子殿下命人快马去附近城里取的。”
“他想干什么?”
“这……”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奴婢不知。”
其实哪里还用问,南梁公主落在北晋太子手里,准备新衣无非是想要她伺候罢了。
咸笙不知道自己如果是女子会不会答应,但他确定现在不能让湛祯得逞,如果让晋国人知道大梁公主其实是皇子,还被晋人如此羞辱,那真是更让人看不起了。
他抬手便将衣裳掀翻在地:“滚出去。”
“公主……”
“滚!”
婢女踌躇不决,一个是被俘虏的公主,一个是手握十五万大军的太子,该听谁的,一目了然。
一个婢女上前,“这是殿下的命令,请公主不要为难奴婢。”
她对旁人使了眼色,几人齐步上前,准备强行动手,咸笙怀疑自己不是几个健康丫头的对手,急忙后退,正慌乱着,门帘陡然被人掀起,湛祯道:“都下去。”
婢女一一离开,咸笙默默缩在床上,心里有些恐慌。
湛祯看了他一会儿,咸笙垂下睫毛,微微抱紧自己,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湛祯弯腰将衣服捡起,拍了拍上面的清灰,道:“孤只是想看看公主换掉男装该是何等风华,别无他意。”
咸笙不语,湛祯又将衣服放在他面前,“孤心知公主自幼娇生惯养,性格倔强,不巧,孤也有些倔强,若公主实在不肯遂愿,孤只好亲自动手了。”
咸笙立刻抬头:“你方才还说别无他意?!”
“若一切遂愿,孤自然别无他意。”
湛祯跟他对视,眼里是令人恼火的强势和霸道,咸笙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羞辱,神情顿时涌出委屈,但这里是敌人,他终于还是退让:“你出去。”
湛祯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出去,他站在营帐前,又忍不住侧头看门帘,仿佛能顺着帘缝钻进去一样。
他来回走动,若有所思。之前拿箭助他登城的神射手江钦注意到他神色有些恍惚,略作思索,走了过来,道:“殿下可是在想明日攻城之事?依属下看,大梁公主已经被擒,此刻的大梁不可能短时间内再出一个懂得随机列阵的人。”
他说罢,却发现湛祯没有回答,只是眼眸漆黑,让人看不透:“殿下?”
湛祯终于掀眸看他,道:“什么?”
“……”敢情您都没听进去,江钦转了转眼珠,道:“莫非殿下是在想大梁公主?”
城楼上的人居然会是大梁那个病秧子长公主,这是谁也没想到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江钦也发现那公主的确是过分美貌,殿下这些年一直醉心兵法和开拓疆土,原本陛下便说好灭了梁国之后为他娶妻,若是在此时动了心思,倒也不算奇怪。
湛祯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又朝营帐看了一眼,坦然道:“她很美。”
江钦一看他的眼神,得,这是真动心思了,他建议道:“如今大梁灭国在即,一个亡国公主罢了,若是殿下想要,也不用顾忌什么,今晚便可让其梳洗一番前去伺候。”
湛祯眼中划过一抹暗芒,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语气很轻:“只怕她不愿。”
江钦一笑:“愿不愿都得伺候,胡军医那儿有药,若是殿下需要……”
湛祯眼神陡然冷冽起来,江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找了个话题开溜了。
到底是北晋太子,怎可行对女子下药行径?
湛祯沉默的在外面走动,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来到营帐前,伸出手去,又缩回来,道:“公主可曾收拾妥当?”
营帐内没有任何动静。
湛祯眉头一皱,语气低沉:“公主若不应答,孤便进去了。”
几息后,他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咸笙依然坐在床上,只是身上的男装换成了女装,那衣裳是淡青色的,将他整个人衬得像是天上下凡来的,带着缥缈的仙气。
咸笙抬眼,湛祯掩下担忧,随口道:“何不施些脂粉?”
咸笙:“你到底想干什么?”
湛祯眼睛片刻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迈步向前,道:“若公主肯主动投怀送抱,孤倒不介意与公主做个交易。”
咸笙心中一动:“什么交易?”
“大梁可灭,但皇室之人也不是非杀不可,如果公主愿意,孤不光可以放了他们,还可以让你们咸氏继续锦衣玉食。”
咸笙有些遗憾。如果他是女子,自然不介意投怀送抱保家人平安,但此刻,他就算没骨气也得装的有骨气。
“对你这晋狗卑躬屈膝?”咸笙学着兄长骂人的语气:“做梦。”
他语言尖锐,湛祯却也未曾动怒,而是再次在床边坐下,伸手来抚他的长发,咸笙侧头躲开,与此同时挪动身子朝里头去,眼神愤怒。
“公主这张嘴好生厉害,既能如刀似刃,又能如糖似蜜。”湛祯朝他凑近,咸笙不得不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时候,湛祯的脸就停在他面前,轻佻道:“是不是想给孤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咸笙:气!气气!气气气!
湛略略:……。
第4章
咸笙咬住牙,用生平最严厉、最凶狠、最恼火的声音,一字一句,企图把他吓退:“湛、祯!”
“为夫在。”
“……”
他的严厉、凶狠、恼火,对于湛祯来说就像是美人身上撒上的香料,男人欣赏着他眼角泛着薄红的模样,道:“公主想说什么?”
咸笙嘴唇止不住的抖,鬓角凌乱的碎发贴在脸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我见犹怜。
他告诉自己,湛祯是个滑稽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调戏的是男子,早晚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会恶心的自己把自己舌头割了。
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弱势的地位里,面对湛祯这样的讨厌鬼,只怕没几个能守住爆发的情绪。
更别提娇生惯养的长公主殿下了。
咸笙胸口不停的起伏着:“你……离我远一点。”
湛祯略作思考,道:“那孤命人来给公主梳妆?”
咸笙心里默念气出病来无人替,想要心平气和,却还是压不住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孤想要你。”
露骨的言语让咸笙瞳孔放大。
面前的男人犹如暗夜伏兽,如狼似虎的贪念毫不掩饰,就这样直白的袒露在他面前,扑面而来的侵略感让咸笙浑身战栗。
他条件反射的再次后退,可他方才就已经退到了床边,这边又是营帐,后头没墙,这一下子,就陡然从床和帐布之间的缝隙间落了下去,从外面看,只见到账布被顶出来了一个大包。
咸笙半天没动弹。
疼,被摔懵了是其次,还有就是头晕,他短暂的厥了过去。
有意识的时候,他正被湛祯从地上抱起,挪开的床榻又被一脚踢回原地,湛祯将他放在床上,皱眉道:“公主?”
咸笙一口气提起来,陡然想起方才种种,又怒火中烧,喉间一阵腥甜,他被这股血气冲的猛咳几声,血迹溅在湛祯胸口,一时触目惊心。
湛祯眉心狂跳:“来人!!”
胡军医很快被喊了过来,一眼瞧见躺在床榻上的美人,还吃了一惊,暗想殿下竟然如此勇猛,活活将人弄晕了过去。
把了脉才发现是气怒攻心的缘故,他皱了皱眉,道:“都说大梁长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如今看来,她身子的确不容乐观。”
湛祯脸色难看:“此话何意?”
“她明显气血不足,喘气不匀,废病缠身,看这肤色苍白无血,说不准还有别的病痛,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能活多久还不一定。”他说完,见湛祯神色凝重,又拱手道:“殿下,有花堪折直须折吧,这明显就是个娇气命,可禁不起太多折腾了。”
到底担心自己身份泄露,咸笙精神紧绷,只是受制于身子弱,一时张不开眼睛。迷迷瞪瞪听着耳边这声音,心里暗骂,北国蛮子简直没一个好东西,他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让湛祯‘有花堪折直须折’。这不就是让湛祯趁他活着赶紧上吗。
他嘴唇动了动,发出轻轻的呓语,湛祯急忙凑上去听:“王八……无耻……”
湛祯:“……”
是有意识的。
不止有意识,似乎还在生气,连着又咳了半口血出来,他眉头紧锁,手指在床褥抓了抓,嘴里虚弱的骂了他两句湛狗什么的,才重新安静了下去。
这回是彻底昏了。
湛祯神色隐约露出悔意:“先开个方子来,等她清醒再说。”
江钦很快亲自端来了药,提醒道:“殿下,胡军医说公主这身上的苦味儿是自幼吃药膳长大的,咱这行军呢,营里可没那么多补药给她做药膳啊。”
湛祯自打咸笙昏过去,就时不时来探他的鼻息,咸笙气短,睡觉的时候呼吸更像是随时会消失,湛祯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伸手接过他手里汤药,道:“派个人去大都取。”
江钦差点儿没给他跪了,好家伙,这上午才把人家公主抢过来,下午就给闹的仿佛要断气儿,居然还有脸去大都跟人家拿药?大梁估计宁愿公主死,也不愿意拿药养好给您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