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一个无情的按摩工具。
“这样舒服吗?”裴听颂问。
“嗯……”方觉夏懒懒抱着他,像只温泉里泡到没骨头的树袋熊,“你是学过吗?这么专业。”
可不是。自打知道方觉夏腰不好,就天天在网上搜按摩视频,拿着枕头练了多少次手法才练成这样,生怕让他不舒服了。
“没有,这还用学吗?天才是不用学习的。”裴听颂大言不惭道。
温泉水浸着,方觉夏愈发松软,就像是红豆汤的年糕,懒懒浮着,神思困倦,听见裴听颂说刚刚见到他的那一幕,说他多么漂亮,像画里的人一样,想反驳,又懒得说话,就笑着听。裴听颂的声音很沉,贴在他胸口能感受到他每一个字颤动的胸腔共鸣。
“我以前喜欢那种高科技简约的住宅风格,黑白灰那种基调,就觉得less is more。今天我看到你站在院子门口,突然就发现,那样的一点都不好。”裴听颂轻柔地抚摩他后背,“只有最漂亮的地方才配得上你,如果哪天,我们隐退,提前过那种退休生活,我要请最好的设计师,把我们的房子布置得很漂亮,种满植物。”
他抬头望着温泉池水边的巨大银杏,“银杏好看,枫叶也不错,还有山茶,哦对,还有那种爬满一整面墙的藤本月季,最好是再有一片洋桔梗……”
方觉夏轻轻笑着,他昏昏欲睡。
想开花房吗,傻小子。
“我现在就能想象到你站在花丛里的样子。”裴听颂走了神,沉默了一会儿,起了阵秋风,零星银杏叶被吹落,其中一片不偏不倚落在方觉夏雪白的肩头。
裴听颂这时候才回过神,轻轻捻去他肩上的叶子,自嘲地笑了笑。
“你能想象吗?我以前最讨厌花了。”
方觉夏累坏了,在他的怀里睡过去。裴听颂久久没得到回应,才发现这家伙已经进入梦乡。
“这样都能睡着啊。”
怕他着凉,裴听颂只好把他抱出来,用浴巾裹好,进屋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让他好好睡。
床头隐隐传来些许清苦的香气,裴听颂开了灯,才发现这里摆着一盆很特别的花,花瓣是接近墨色的深红。不知是怎么,有一朵极盛的落在了盆外,裴听颂用手拿起来,手指捏着花茎转了转,又嗅了一下。
最后把它别在了方觉夏的耳边。
他睡着的时候有种静谧的美,深红色的花瓣衬得眼角胎记柔和。
好看到他忍不住偷偷拍下一张照片。
虽然自己的未来蓝图没能被对方好好听到,但裴听颂还是很满足。过去的他对家这个字毫无感觉,在外公走后,家被他等同为牢笼。
但现在,裴听颂却迫切地渴望能和眼前这人有一个家。
他比想象中还要爱他。
等到醒来的时候,方觉夏才发现自己在床上。床头的小灯亮着,柜子上摆了杯水。这是裴听颂的习惯。
他伸出一只手到被子外,又懒散地缩回来,喊了一声裴听颂,然后又在被子里蹭了蹭,忽然发现枕头边落了朵暗红色的花。
没多久对方就过来,还是穿着那套他过来时候穿的黑色浴衣,“醒了?”他伸手摸了一下方觉夏睡到温热的脸。
“我睡了多久?”方觉夏跟只猫似的,眯着眼。
“两个小时,现在是十一点。”裴听颂把床头的水端来,递到他嘴边。
方觉夏自己接过杯子喝水,还把那朵找到的花给他看。
“好看吗?”裴听颂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盆栽,“这个,不知道是什么花。”
“山茶。”妈妈以前也种过,茶花很好认,这种颜色更是特殊。方觉夏把杯子递还给他,“这个品种好像是……”想着,他忽然间笑起来,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好巧啊。”
裴听颂的表情有些疑惑。
“黑骑士。”方觉夏把花插到他浴衣的领口,嘴角带笑,“一个不常见的品种。”
黑骑士。裴听颂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生活之所以令人留恋,就是因为藏了太多这种美丽的巧合吧。
“我决定了,别的不说,方觉夏和裴听颂的家里一定要种黑骑士和白桔梗,这两个少不了。”他孩子气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然后将花取下,放在桌上,揉了揉方觉夏的头发,男孩和男人的转换在他身上总是一瞬间的事,“正好我刚刚叫了餐,起来吃一点。”
方觉夏喝了水,卷了被子转过去背对他,“还想睡。”
“先吃饭。”裴听颂说完起来就走,听见动静,方觉夏还扭头悄悄看了一眼,原来他是弄了个小桌案,搬过来放到床上。
菜也都是很精致的菜,一小碟一小蝶,足足有六七盘。
“快吃吧。”
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方觉夏忽然发现他手上有一处红红的,像是被烫了,“这里怎么回事。”他拿筷子点了点,“烫着了?有没有冲凉水。”
“哦,刚刚……”裴听颂一下子没想好借口,干脆说了,“本来是煮面给你吃的,被面汤溅了一下,不过感觉煮得也不是很好吃,就叫餐了,来得也很快。”
盯着那一小块红色,方觉夏忽然说,“可我想吃面。”
“啊?”
方觉夏冲他点头,“我就很想吃面,你快去帮我端过来。”
“真的不好吃,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
“但我想吃啊,快去快去,这次不要烫到手。”
拗不过他,裴听颂只好一边念叨一边走过去端来自己失败的作品,“少吃点,多吃菜。”
方觉夏的胃口一向不算太好,可吃他煮的面却特别香。裴听颂一直往他碗里夹菜,让他一起吃。
“你煮的面很好吃。”方觉夏认真说,“过生日那次也很好吃,以后还会给我煮吗?”
裴听颂笑了出来。
还真是个好哥哥。
正吃着,方觉夏的手机又震了震,裴听颂替他瞟了一眼,“你室友又来了,这家伙真够黏人的。”
“你连一一的醋也要吃吗?”方觉夏嘴角含笑,确认了一下消息。
“谁说我吃醋了?”裴听颂死不认账,“就他这醋,充其量是个苹果醋。当饮料喝都嫌没劲。”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方觉夏放下手机,“他说他们在路远的房间玩游戏,问我们要不要去。”
裴听颂知道方觉夏有点想去,他现在都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于是拿吃饭交换,跟哄孩子似的,“你把这个鸡蛋羹吃完了我就去。”
鸡蛋羹吃完。更深露重,所幸裴听颂的行李都在方觉夏的箱子里,两人正好一起换上厚实点的衣服,去到路远住的位置。刚进院子就听见他们的笑声,路远的房间有点和风,拉开门,方觉夏差点没认出来凌一,脸都被画成花猫了。
“你怎么弄成这样?”方觉夏上手搓了两下,也搓不掉,还弄到自己手上。
“他们欺负我!”凌一一把就往方觉夏怀里扑,被裴听颂拎着衣领弄开。
盘腿坐在地上的路远仰着脖子说,“你们可小心啊,这家伙刚刚喝了酒,小心他乱亲人。”
“我亲你了吗?!”凌一红着脸反驳,“我就喝了一点点。”
路远嘁了一声,“你亲的还少了,嘴巴跟吸盘似的,脖子都让你嘬得通红。”
贺子炎毫不留情地大小,“你可小心点,到时候被拍到还说你搞对象。”
“就是,冤死老子了。”
方觉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瞟了眼,心虚地检查有没有明显的痕迹。
“过来坐啊。”江淼拉过来两个榻榻米坐垫,随口问了句,“电影看完了?”
“啊?嗯……”
路远也说:“刚刚我和凌一还去接你了,看着天黑了怕你过不来,没想到去看电影了。”可他突然想到什么,“等一下,我们六点多过去的时候,你手机还在床上,怎么后来打给你,你就在影音室了?”
这个拙劣的谎言被当面拆穿,方觉夏直接自爆的心都有了。
自爆算了。
“其实……”
“你傻啊。”凌一推了一把路远,直接把他推到贺子炎身上,“肯定是没带手机,又回去拿了呗。没手机怎么行啊。”
裴听颂差点笑场。
真他妈神队友。
贺子炎偷偷拆开一份凌一带来的妙脆角,“你们看什么电影去了?”
方觉夏一愣,眼睛下意识往裴听颂身上瞟,想着他应该不会吭声,于是自己随便想了一个。
“低俗小说。”/“La La Land.”
默契地开口,不默契的答案。
果然还是露馅了。看着队友们微妙的表情,方觉夏的微笑僵在脸上。
怎么办?要怎么解释?
“啊!”喝得半醉的凌一小海豹一样啪叽拍了一下手,“你们原来不在一个影音室看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看的呢。”
裴听颂被凌一自我脑补的能力惊到了。
其他人也不拆穿,方觉夏只能干笑,顺便转移话题,“你们刚刚在玩什么?好玩吗?”
江淼把手边的扑克牌推到一边,“他们之前玩斗地主,凌一老是输,就不让我们玩了,你们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准备玩真心话大冒险。”
贺子炎伸了个懒腰,“对啊,我们很久没有玩了。”
以前他们刚出道的时候,很糊,没那么多工作,经常在周末聊天到半夜,玩到半夜,和大学时候的男生宿舍一样。
“那转瓶子吧,简单方便。”路远拿出一个喝空掉的波子汽水瓶,放在地上,招呼着让他们围坐好,准备转瓶子,“开始了啊。”
第一下,瓶口停在了贺子炎的角度,他选了真心话。路远递上来两个之前就准备好的惩罚盒,一个是真心话,一个是大冒险,里面都是他们四个写好的纸条。贺子炎随手一抽,拿出来说,“你的恋爱取向是……”
他没怎么看懂,还以为是说性取向,“哦,我泛性恋。”
“什么乱七八糟的。”纸条是路远写的,“我这意思是你恋爱时的取向,就喜欢什么样的人。”
“赚了。”裴听颂挑了挑眉,“自爆性取向,应该开直播的。”
“哦这意思啊。”贺子炎大大咧咧道,“长得好看的,腿长的,性格就善解人意的。”
“你这也太没劲了。”裴听颂嫌弃,“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录节目呢。”
“怎么,你小子想听床上的取向啊。”
方觉夏耳朵一红。
裴听颂嘁了一声,“谁想知道你床上的取向了,变态。”
“肯定没你变态。”贺子炎怼回去。
“咳。”方觉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见大家都看向他,干笑道,“妙脆角有点咸……”
也是巧,第二轮的瓶口正巧就停在了方觉夏的面前。他纠结了一下,准备选大冒险,可又听凌一趴在他肩膀上说大冒险有很多变态题目,于是又改口说要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