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倔道:“把药给我!”
屈封云:“重。”
“不重!”阮念伸手就去抢,屈封云不明所以,只好给他了。
阮念一手拎着药,一手探着指尖去勾屈封云的手背。
屈封云一顿,随即反手握紧了他的掌心。
阮念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往回走,走着走着,又转脸去看屈封云,有些尴尬道:“好像……是有点重……”
屈封云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巷子。
不一会儿,犬巳战战兢兢地巷里走出来,干笑道:“屈……屈哥,好巧啊,我……我是来找殿下的。”
“殿下不在,”屈封云指了指阮念手里的药包,说,“拎回去。”
“我不……”屈封云眼神一厉,犬巳连忙改口道,“好的好的!”
于是,阮念和屈封云手拉着手往回走,犬巳垂头丧气,提着几大包药跟在他们身后。
*
慕容衍和顾琅出了宫城后,沿着城南的石子路走去。
顾琅许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自十一年前顾府被封,父母长埋地下,他便再不敢独自一人回去。
这条路虽不远,却每踏一步都叫他心口淌血,走不到尽头。
可这一次,他走过来了。
他们站在石子路的尽头,遥遥望着顾府残破的大门。
许久,顾琅才迈开脚步,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咯吱”一声,大门晃了晃,落了些灰。
慕容衍袖子一挥,为顾琅挡去尘土,与他一道走了进去。
门内,青藤爬满高墙,杂草丛生,破落的屋檐空荡荡地敞在日光下。
十一年了……顾琅目光一寸寸扫过院墙石阶,想起翻案那日,皇上明旨昭告天下,宣旨的小太监声音飘得很远,“顾家满门忠烈,未有二心……”
顾琅抬手触上院墙,轻声道:“我回来了……”
院内杂草在风里悠悠地晃着。
慕容衍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顾琅转头看他,眼底浮起星点笑意,又拉着慕容衍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这是我爹娘的院子,”顾琅看着满是青苔的院门,忽然对慕容衍道,“跪下。”
慕容衍一头雾水,“什么?”
顾琅拉着他跪在院门外,又说:“磕头。”
慕容衍跟他一道对着院内磕了两个头。
顾琅直起身,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等了这么多年。如今顾家冤屈已雪,你们若泉下有知,亦可心安了……”
他又磕了个头,说:“我也找到共度余生的人了,我很喜欢他。”
慕容衍唇齿微动,“我……”
顾琅转过身,与慕容衍相对而跪,说:“今日我们拜过你父皇了,也拜了我爹娘,只差对拜便可礼成。你若愿意,我们便在此拜堂。”
慕容衍怔怔地看着他,心头一震一震的。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回荡着顾琅那句,我们便在此拜堂……
他抬手去蹭顾琅的脸,眼底隐隐泛光,嗓音有些沙哑道:“傻不傻,堂堂太子妃,拜堂怎么能这么寒酸?”
顾琅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慕容衍抵着他的额头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顾琅:“我不委屈。”
慕容衍抱紧了他,笑道:“我要你风风光光地成为我的太子妃……”
第72章 那还是入赘吧
院内晨光铺地,顾琅下巴靠在慕容衍肩头,轻声道:“可他们会骂你……”
“不必在意,”慕容衍道,“我之前躲在东宫求仙问道时,他们也没少骂我……哪能因为他们动动嘴皮子,就都听他们的,那本太子的脸往哪搁?”
他放开顾琅,拉着他的手道:“堂还是要拜的,今日简陋了些,过几日我给你补个热闹的,好不好?”
顾琅看着他,唇边荡开笑意,缓缓低下头去。
他们在明亮的晨光中相对而拜,长发交覆。
愿此生白头与共,生死不弃。
*
顾家旧案水落石出后,因此前郑于非自行坦白,又指认陆平山,老皇帝免其一死,将他流放。而陆平山勾结北祁,陷害忠良,定于午时斩首。
行刑那日,慕容衍和顾琅站在人群里,看陆平山在刑台上疯疯颠颠地喊叫,又哭又笑。
“老夫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有什么错?!”
“聂湛又如何?百战不殆?笑话!还不是死在老夫手里!”
“你们会后悔的!不要以为多养了几个兵,便能与北祁相抗!北境迟早守不住的!”
“老夫要看着你们一败涂地,如丧家之犬……”
“梆”的一声,监斩官扔出签牌,“行刑!”
陆平山笑得更疯了,“你们都要死的!都要死的……”
刀光一闪,红血溅刑场,喊叫戛然而止。
顾琅转脸对慕容衍道:“走吧。”
慕容衍点点头,拉着他越过人群,说:“左右今日无事,去看看屈封云吧。”
顾琅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慕容衍笑道:“犬巳偷偷给我传消息,说屈封云使唤他,把他扣在阮太医家,不肯放他走。”
顾琅:“……”屈封云那么缺人吗?
*
犬巳蹲在厨房里熬药,脸上被火熏得灰一道,黑一道的,又时不时被烟呛得直咳,看着就十分可怜。
阮念在门外给屈封云的手换药。
“好很多了。”阮念仔细端详着屈封云的右臂,见伤势好转,有些开心。
屈封云道:“那不吃补药了。”
“为什么?”阮念奇怪道,“你不是想早点好吗?”
屈封云看着他软白的脸,说:“吃了睡不着。”
“睡不着?”阮念道,“那我给你加些安神的药?”
屈封云:“……没用的。”
阮念:“为什么?”
屈封云:“……”
“谁睡不着啊?”慕容衍拉着顾琅走进来,笑道,“我这儿有药,药效可好了。”
阮念连忙行礼道:“见过殿下。”
犬巳听见声音,激动地蹿了出来,扑着就要去抱慕容衍,“殿下!”
慕容衍一手挡住他,说:“你注意些,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犬巳看了看他身旁的顾琅,恍然大悟道:“对对,太子妃才能抱……你们抱,我不喜欢抱的。”
顾琅:“……”
慕容衍拉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对屈封云道:“晚上睡不着啊?这药不错,吃一颗,一觉睡到天亮。”
屈封云斩钉截铁道:“不用了。”
慕容衍把药交给阮念,语重心长道:“他这人就是不爱吃药,还得阮太医多担待些。”
阮念愣愣地点了点头。
慕容衍满意地拉着顾琅走了,犬巳急忙跟上去,跑得比谁都快。
阮念看着他们走远,依稀听见顾琅问太子,“是什么?”
太子道:“自然是好东西……”
阮念拿着白瓷瓶,转头去看屈封云,“阿硬……”
屈封云十分认真道:“记住,太子的话,半句都不要信。”
“啊?”阮念疑惑道,“太子人很好啊,怕你睡不着,还给了你药。”
屈封云:“……”你这样要吃大亏的。
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在酒楼里喝得醉醺醺的。
他俩下了朝后,本只是想小酌一杯,却一喝就没停住,脸都喝红了。
“你说说……嗝……这古往今来,哪里有男子做太子妃的?”吏部尚书口不择言道,“这太子殿下真是荒唐……”
礼部尚书抱着酒壶,丧气道:“我林家也未曾有过断……嗝……我的儿啊……”
吏部尚书又道:“这要是传出去,我大延的脸面往哪搁?还不得被他人笑话死?!”
“说得也有道理,是本王考虑不周。”
“那可不,我跟你说啊……”吏部尚书忽然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只见太子就坐在他身旁。
吏部尚书吓了一跳,“殿、殿下……”
慕容衍只是拉着顾琅来吃饭,却一进门就看见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在角落里喝酒,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