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他有些灰心,林启微微一笑,给他算起了账:“你卖辣条这么久,应当是知道这东西畅销的,即便最近生意差些,每日卖一百文的货是有吧?”
李仁山点头,林启还说少了,他现在每日最起码卖一百三十文的货。
“咱们附近村子里,每日卖货的有多少人?起码有十个吧?”林启循循善诱,“假若生意都与你差不多,那一日总共卖的就有一两银子的货,一个月就是三十两。”
“这还是咱们附近村子里卖的,镇上的人数可比咱们这几个村的人多了不少,又比村里人富裕。所以二百两的货听着不少,实际并不多。”
林启说道,“总之我是觉得这买卖有赚头,你若有心思,可以趁早操办起来。等刘盛他们回来,我就要开始打理辣条生意了,到时若有更合适的大商户想要经销,我就不留着镇上的经销权了。”
林启的话说完,李仁山许久不曾说话,默默合计许久后,才说他考虑考虑再答复。
林启自然答应。
等李仁山走后,何安然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说道:“这可是笔大钱,他哪有这么多家底?”
“这就是他的事了,”林启悠哉喝了口茶,“都是一个村的,他们若是有拼搏之意,我自然帮扶一把。可咱们也是做买卖赚钱的,总不可能处处替他们考量到。”
若是李仁山有魄力,趁着现在筹钱拿下经销权,往后自然有的赚,若是不当回事,那他也不可能再说什么。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一向胆小谨慎的李仁山这次竟然真的冲动了一回!
与林启谈过没几日,他就开始在族中筹钱,甚至还在附近村里借了利子钱,一心想要将林启所说的经销权拿到手。
他如此果决,当真让知晓内情的几人吃惊。
等凑齐了银子,他又很快在镇上寻了合适的铺面,将买卖开了起来。办事之利落干脆,与往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也有人问他就不怕赔本?
李仁山一脸正色地说道:“怕,可我与林启夫夫打交道这么久,看他们一步步起来,知道他们头脑活泛,既然他们都说这买卖做得,那就一定能赚钱。”
“况且,”李仁山神色一动,“家里的孩子们大了,眼瞅着快到说亲的年纪,我若拼这一次,孩子们说亲兴许就能上个台阶。”
一旦做过了小买卖,知道了手里有活钱的感觉,看到了向前走的希望,哪里还能过得了紧巴巴的日子,只想继续谋划着赚钱。
如此,镇上的第一家辣条店就开了起来。如丹棱县一般,不过几日就出了名,宾客纷至沓来,前来进货的小贩也络绎不绝。
李仁山循规蹈矩地过了半辈子,唯一拼了一次,竟然真的拼对了。
辣条店中,人来人往的忙乱中,李仁山抬头,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笑意。
第140章 何父死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 过了秋收后,天气渐渐凉了,果木叶子变黄, 一阵秋风吹过,扑簌簌掉下一地叶子。
何安然的月份大了,外头又冷, 吃过两个小侄的满月酒后,他出门的次数就少了,多是窝在家里让林启给他做些新鲜吃食。
今日林启做了羊肉锅子,才从空间拿出来的新鲜羊肉切块,放入架在炭火上的小锅中,等锅子慢慢煮沸, 翻腾的水浪变得浓白, 香味逐渐浓郁。
待羊肉煮得软烂, 林启先给何安然盛了一碗:“先喝口汤, 当心烫。”
说完自己也不动筷, 看着何安然舀起一勺, 吹凉后下肚,露出满足的神色后,他才低低笑了两声。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贴秋膘的时候, 何安然最近胃口很好,每日吃过饭没多久就念叨着饿, 在屋里翻找着东西吃。
可他现在嘴刁了, 寻常的瓜果饼子都觉得普普通通,就爱吃些有味道的东西, 林启只得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开小灶, 像是冷吃牛肉、麻辣鸡块之类的零嘴没少给他做。
“这顿吃完要缓两日了, 顿顿这么吃要上火的。”林启自夹了一块羊肉,对何安然说道。
何安然顿了下,有些惋惜道:“好吧,那就吃清淡些。我见隔壁陈大娘昨日挖了两颗秋笋,这时节的笋正是好吃的时候,切几片肉炒作一盘,绝对美味。”
他说着,还不断看向林启,那意思显然是让林启也去挖两株秋笋回来。
林启闻言一笑,也不晓得他怎么能这么馋。不过自家夫郎的这么点要求肯定是要满足的,遂点头道:“好,我明日也去挖两株秋笋回来。”
何安然这下高兴了,美滋滋地吃起了饭。
这羊肉鲜嫩,没有腥臊气,林启吃了两口,突然有些馋酒了。想起宋先生前几日来时提了一壶竹叶青,于是起身寻来自饮。
看何安然盯着自己的酒杯看,他还抬手护了护:“你现在不能喝,等生了再喝。”
何安然不在意地撇撇嘴,他才不爱喝酒呢,只是甚少见他在家喝酒,有些奇怪罢了。
林启轻抿一口,这酒入口绵软,口感甘甜,确是难得。等何安然身子方便了,倒当真值得一尝,不过现在就只得自己独饮了。
近日闲暇无事,好酒好肉在侧,他不知觉间多饮了几杯。等羊肉锅子见底,酒壶也空了,抬头看向身侧的人,这才觉得有些恍惚。
喝多了,他捂着额头想。
“我去床上躺会儿,一会儿再收拾吧。”他站起身说道。
何安然见他身形摇晃,伸手要扶他,他还笑道:“不至于,我自己走。”
何安然现在身子重了,他人高马大的,若是踉跄一下,何安然不一定扶得住。
见他意识清醒,何安然也不坚持,本想顺手将碗筷收了,却林启拉一下他的胳膊,说道:“走吧,一起去躺会儿,钱婶今日头风犯了不过来,一会儿睡醒我再给你做点心吃。”
何安然哭笑不得,才吃完羊肉还做什么点心?不过见他眼神迷糊,知道他酒意上头,于是顺着他回屋歇息了。
林启喝过酒后身子热,何安然被他圈在怀里觉得暖烘烘的,不多会儿后,也有些犯困了,两人一觉就睡到了深夜。
再醒来时,何安然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奇异地觉得脑中甚是清明,一点儿没有往常睡醒时的迷蒙感。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林启抱着他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含糊着问道:“怎么了?”
“想起夜。”何安然打个哈欠。有了身子后,上茅厕的次数都多了。
安静片刻,林启坐起身,摸索着点好灯,才打着哈欠叫何安然:“走吧。”
夜里黑,他起夜时,一直是林启陪着。
秋夜风凉,但远不到冻人的时候,两人被夜风一吹,只觉刚睡醒的燥热消散不少,有满天繁星照映,院子里倒是比屋里更亮。
何安然快速解完手,出来时皱眉说道:“我怎么听见谁家吵吵嚷嚷的。”
林启毕竟酒后才醒,仍有些迷糊,屏息听了下,远处确有窸窣的动静传来,却没当回事。
“不知道谁家,等明早起来打听打听。”说着话,又与何安然一同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起来,两人都忘了此事。
钱婶头风好了,早早过来熬了一锅甜粥,又包了几个豆沙馅的包子,何安然也上手帮忙。林启则在柴房翻找出一把锄头,准备吃完早饭后上山挖秋笋。
正各自忙碌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扣门。厨房里的两人没听见,林启却听见了。
他开了门,门外站的是何安易,神情有些不对。林启眼尖,看见他穿的布鞋上挂了一小块白布,心中暗惊,连忙出门,还回身将院门合上。
看见开门的是林启,何安易也松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三叔昨晚没了。”
林启脑中怔然一下,何安易的三叔就是何安然的父亲何老三。林启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句,那老东西死不要紧,只是怎么偏偏死在了这个时候。
何安易观他脸色,就知他对何家的那几口子恨极了,心里庆幸昨晚没冒失地跑过来报丧。
他知何安然被何家那些懒货伤透了心,可那到底是何哥儿的娘家,谁也摸不清何哥儿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
昨晚他三叔咽气后,族里就有人说,该给出嫁的哥儿家报丧。
他脑子一转,想着何安然就快生了,若是还对这个爹有些情义,受这么一下刺激,恐怕会像他媳妇一般动了胎气。到时,不说林启会不会把何家上下劈了,何哥儿的身子也受损,于是他便拦着族里的人没过来。
可他三叔家里一穷二白,一直靠着族里众人接济才没饿死,这回下葬谁都不想大操办,只打算连夜装了棺材抬上山。所以这次若是不通知何哥儿一声,他连他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何安易想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来报丧。
今早将棺椁埋了,特意将孝服脱了后才过来林家,就是想着悄悄告诉林启一声。
若是他觉得何安然心里还惦记着他爹,就带着何哥儿上山在新坟前磕个头,若是不惦记着,这事就先不提了,省得勾起他的不痛快。
林启嫌恶地皱紧眉,撇了下嘴后,说道:“安然大着肚子,这事且先瞒着他吧,等之后再缓缓告诉他。你家这两日忙,工厂就先别过去了,这件事别在他面前提。”
何安易一听,就知自己昨晚的决定没有错,立马应下。知道林启对何安然看得重,打算回去后再好好叮嘱家里众人,切勿在何安然面前露了口风。
他在林启工厂做事的这段时间长了见识,知道林启的能耐,一点都不想得罪他。
两人说完后,他便匆匆走了。
林启回去时,何安然正端着一笼包子出来,见他从外头进来,奇怪地问道:“去哪了?”
“工厂里有点儿事,他们拿不定主意,过来问我。”林启说着,去厨房洗了下手,坐下吃饭了。
“哦。”何安然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只是出了这事,林启也不能放心地上山挖笋了,生怕有人冒冒失失来他家找何安然闲磕牙时说起此事。而且何家那头还有些后事要操办,他也担心何安然听到动静后猜到什么,因此只能陪着他宅在家里,几日都没有出门。
这天早上,何安然打着哈欠醒来后,突然抬头看他一眼,问道:“你给我挖的秋笋呢?”
林启一顿,随即说道:“我一会儿就让人去挖。”
何安然摇摇头穿衣裳,不和他说话了。
“怎么了,生气了?”林启凑上去问他。
何安然推开他的脑袋:“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林启拿起他的腰带给他系好,说道,“我这两日不想动弹,让别人去挖罢,等过两日我再上山。再不然等冬日吧,我上山给你寻冬笋去,冬笋脆嫩,更好吃。”
说着话,他的嘴巴在何安然脸侧轻蹭几下,哄着自家夫郎。
何安然叹口气,转眸看他,无奈说道:“还要瞒着我啊。”
林启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在他腰带上摆弄一下,说道:“胡说,瞒你什么了?”
何安然轻笑:“瞒我什么你不知道?”
林启一瞬间有种已婚汉子被查岗的错觉,心头下意识慌了一下,转瞬又镇定下来,自己又没干坏事,慌什么。
“你可别冤枉我,我这么个规矩守礼的人,你可别想污我清白。”他笑着说道。
“什么啊。”何安然好笑,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我是说,我爹没了的事……你打算瞒我多久。”
听何安然说的果真是这件事,林启顿时绷紧了神经,觑着何安然的神色,口中说道:“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何安然沉默看他,片刻后说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只是想告诉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用每天在家里守着我。那边的事……我如今已经不在意了。”
说完,他出了屋子。
数着月份,再有一个月他就该生了,即便再怎么不显怀,如今也有些吃力了,他一手扶着腰,在院子里缓缓走着。
没走两步,林启跟出来了,在他身后摸摸鼻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何安然一笑:“我猜的。”
林启惊讶,转而有些懊恼自己被诈出了实话。
何安然转过身,抓住他的手道:“那日堂兄来时我看见了,本来没当回事,你偏偏拘着我在家待了这么久,就是开门在门口坐会儿都不让,我怎么能不起疑?”
“真聪明。”林启笑着夸赞一句,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担忧。
“我说的是真的,”何安然手指抚过他眉心,“以前的事,我现在想起来影影绰绰的,好像已经很久远了。我那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