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暄应了声好, 走到繁复的香薰台旁轻嗅。
靳亚在大学的时候是不用香水的, 明暄也不知道靳亚的妻子喜欢什么味道,思虑再三, 便挑下了一款很清透的花香款。
明暄指了下这一款香薰, 偏过头朝着柜姐轻声开口:“这个吧。”
“好, 一对是吗?”柜姐笑着点头。
明暄说是, 柜姐笑着说了声:“好的,请您稍等。”
等待的期间,明暄在店内闲逛,精致靓丽的首饰在通亮的灯光下,闪烁似星辰。
明暄的目光被一条项链所吸引,女款的。
铂金色的链条下是一只纤细漂亮的蝴蝶,蝴蝶翅身是蓝宝石打底,翅尾是紧密镶嵌的细碎的钻。
在这一排的项链中,这款蝴蝶是个头最小的,但却是最吸睛,也是价格最高的。
而那个蝴蝶吊坠,像极了那个被他亲手扔掉的,八年前的情人节礼物。
明暄对着这条项链看了半晌,柜姐察觉到他的目光,适时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介绍这款项链的设计理念和做工材质。
明暄静静地听着柜姐说话,等她说完后,轻声开口道:“可以把蝴蝶拆下来做成手链吗?”
“嗯?”柜姐有些愣。
“我买下来的话,可以把蝴蝶拆下来,绑在那种……编织绳上吗?”明暄抬手绕着自己的手腕握了一圈,比划道。
“嗯……可以是可以的。”柜姐弯着唇角点头,“只是这样的话,可能会……不那么好看?”
她的语气十分委婉。
明暄抬手轻碰了下蝴蝶晶蓝色的翅身,小蝴蝶晃了晃,蓝宝石在灯光下透着剔透的光:“不会的,很好看。”
柜姐瞧着他的神色,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款项链取了下来。
项链改成手链,编织绳要现编,明暄索性在店内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着他们动作。
·
祁随之在酒店里躺了一晚上,睡得并不实。
一闭上眼,就是明暄在天台对着月亮说出的那句话。
“没有不爱你。”
他不止一次想要敲响2207的房门,但每一次推开门走到那间房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时,都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时间太晚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但当他第二天醒来时,隔壁房间的门大敞着,保洁阿姨推着车在打扫卫生。
祁随之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2207,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保洁阿姨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停在门口不动的祁随之,似乎以为他是订房的房客,礼貌地开口:“等一会哦,还没收拾完,我搞快点。”
祁随之回过神,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您别着急,我住隔壁的。”
阿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祁随之转身,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
他的机票在今天晚上。
“欸欸小伙子等会——”阿姨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跟这间房上一任房客是朋友吗?”
朋友。
好生疏的词。
祁随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是。
“那这个,这个。”阿姨手上拿着个东西递给了他,“能帮忙联系一下他吗?我们前台没有联系上,在天台沙发看到的,估计是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祁随之接了过来,是明暄的速写本。
他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一页一页地翻看,速写本里什么都画,挺混乱的。
破碎的蝶翼,斑驳的月亮,凋败的花枝。
但更多的是人物速写,正面的,侧面的,笑着的,睡着的。
每一个都是他。
祁随之看着这个本子里的一幅幅画,突然很难过。
像过敏原钻进四肢百骸,剜心地酸疼。
他闭上眼阖上速写本,哑着嗓子地对着保洁阿姨说了声:“好。”
·
靳亚的婚礼在市中心最大的酒店顶层宴会厅举办。
明暄拿着请柬,在酒店门口碰见了何征和宋秉兼。
何征一手牵着自己的妻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朝着他挥了挥:“暄儿!”
明暄回过头看向他,礼貌地冲着他的妻子点了个头问好后,跟着他们一起迈上了电梯。
电梯上行时,何征突然偏过头看明暄:“欸暄儿,你应该跟文雅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吧?”
“啊?”明暄愣了愣,“小雅姐也来了吗?”
“什么叫她也来了吗?”何征失笑,“你不要告诉我说这么久了你一直不知道靳亚老婆是文雅啊。”
明暄震惊。
他是真的不知道。
靳亚结婚的请柬做的很繁杂,明暄只关注了婚礼的时间地点。
新娘是小雅的话……明暄背过手,将手腕上的编织绳取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靳亚牵着穿着迎宾服的小雅站在门口,和每一个进场的人热络地打招呼。
看到明暄时,小雅揪着自己的真丝裙迈了两步走到了明暄面前:“弟弟,好久不见了。”
明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小雅的表情有些错愕。
“被我漂亮晕了啊?”小雅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笑道。
明暄回过神,将手中的礼物和礼金一同递给了小雅:“新婚快乐,你今天很漂亮。”
“有心了弟弟,本来靳亚说把你们和他大学同学放一桌,但我想着我和你们几个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只是靳亚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小雅接过礼物,十分坦然地开口,“所以我把你们和虎哥小乐他们放在一桌了,不介意吧?”
这句“不介意吧”问的当然不是虎哥或者冉乐。
明暄有些无措地看着小雅。
“我跟随之说过了。”小雅说,“他不介意。”
这句话把明暄的退路堵死了。
分手了,被分手的一方都不介意,作为提分手的他也没有理由介意。
明暄很轻地摇了摇头:“他不介意看到我就行。”
“有什么事儿好好说清楚。”小雅抬手摸了摸明暄的脑袋,“随之他……”
又一声电梯响,有结伴的小雅的朋友从电梯出来,一群姑娘乐乐呵呵地就往小雅身边扑,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说祝福的话。
“我带你们先进去。”靳亚拍了拍明暄的肩膀轻声道。
推开宴会厅的大门,新鲜花束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串串剔透的水晶从顶端垂落,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切面反着宴会厅内的灯光,漂亮又繁华。
他们的位置很靠前,转盘中心摆着漂亮插花的圆桌已经不剩几个位置了。
靳亚把他们送到桌边后就回到了小雅身边,婚礼当天的新郎总是很忙的。
明暄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儿,围着圆桌坐的都是熟面孔。
但与之前的热络不同的是,在明暄坐下来后,聊得正欢的一桌人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整桌无人开口。
在他们落座后这一张桌子只剩下了唯一一个空位。
而这些多年的朋友里,唯一没到场的,只有祁随之。
明暄开始焦虑,他的手按在桌下,残忍地抠着自己破了口的指尖。
气氛冷了好一会儿,林远率先打破了僵局,对着他喊了一声:“明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暄轻轻点头。
冉乐怂着肩膀,毫不收声地“嗤”了一声,偏开了脸不看他。
“乐乐。”虎哥瞧着他这副样子,抬手拍了下他的腿,小声开口道,“别闹,小雅等会揍你了啊。”
“我不想看见他。”冉乐倔强地偏过脸,丝毫不听虎哥的话,“林远你要么坐他旁边去吧,别让随之挨着他。”
虎哥皱着眉低喊了一声:“冉乐!”
“不想看见我应该的。”明暄隔着轻薄的裤腿掐自己的大腿,好一会儿后站起了身,对着何征开口道,“礼我送到了,等会帮我跟靳亚和小雅姐说声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何征皱起了眉:“暄儿——”
明暄扯着嘴角笑了笑:“真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吧。”
“哪儿不舒服?”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明暄回过头。
祁随之穿着黑色的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松着,露出漂亮的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似乎在外面走了有一会儿,有几根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额间。
“没不舒服就坐下。”祁随之扯开明暄身边的那把椅子坐了下去,抬手拍了拍桌沿。
冉乐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拧着眉喊:“随之——”
“怎么了小乐?”祁随之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抬头看着站立不动的明暄,“坐吧。”
祁随之的态度使得整桌的视线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