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云青:“……”
白阮在灶台边逛了逛, 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木桶打了一桶水回来。
“你会用这种土灶?”湛云青靠在灶台上, 随口问道。
白阮点点头,将外套脱了下来, 搭在椅子上。他估计也没想到要自己烧火做饭,里面穿了一件燕麦色的卫衣。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围裙。”说着,他打开灶台旁边的橱柜找了找。
湛云青还在研究面前的灶,从口袋里找出一枚打火机, 问白阮:“这个是直接点燃就行吗?”
身后传来关上橱柜门的声音,吱呀一声, 有点卡顿。
“我来吧。”白阮走到湛云青面前,身上套了件紫色的连袖围裙,背着手系身后的绳子, 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是这个围裙脏还是烧火的时候脏。”
湛云青站起身给白阮让出位置, 顺手帮白阮把围裙给系上了, 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白阮生火。
“站在这里做什么?吃灰吗。”白阮笑了下,从湛云青手中接过打火机:“是不是饿了?”
“有一点吧。”湛云青摸了摸肚子,略微站远了些。
“这么点东西估计吃不饱,更何况你早上没吃。”白阮熟练地把火生了起来,边拨弄柴火边说:“你去看看我外套里。”
湛云青拿起白阮的外套,从里面找出早上白阮留着的三明治:“你装了一上午啊?不沉吗?”
白阮忙着烧火,没理他,他就拿了个三明治吃着,回到白阮旁边看着灶膛。
“小心一会儿燎到你。”白阮鼻尖被烤得微微出汗。
湛云青觉得这一幕很新奇,因为白阮的气质与面前正在四处飘灰的灶膛看起来是有些矛盾的,灶膛渐渐燃起的火焰把白阮的眼睛染成了橙红色,看起来很温暖。
“没有想到你还会做这些。”湛云青说:“是小时候学的吗?”
白阮点点头:“其实不难。以前他们生火的时候我喜欢站在旁边看,有一次冬天,特别冷,灶膛里刚熄火,我就钻进去睡着了。”
“在这里面睡着了?”湛云青惊讶地问:“你家人没有发现?”
“他们不怎么在家,等到他们回来之前我就醒了,弄得一身的灰。怕他们发现,我就自己洗了个澡,可是不会烧水只能用冷水,洗完就发烧了,烧了三四天。”
湛云青侧眸观察白阮的神情,可是白阮好像只是想起来了这么一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差不多了。”白阮把手里用来拨柴火的树枝一起扔进去,拍了拍手,找出一个盆把米倒了进去,从桶里盛水开始淘米。
湛云青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吃三明治,觉得三明治有点冷了,便把手凑到灶火前试图烤烤三明治,一不小心就越坐越近,忽然发现灶膛后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那东西扭了几下,慢慢地,一只毛茸茸的黑爪子从墙边探了出来,在半空中挠了几下。湛云青抓住那只乱挥的爪子拉了一把,拉出一只小灰猫来。
被拽出来,这只猫也不声不响,尾巴竖了起来,在湛云青脚边坐下了,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三明治。
湛云青咬了一口三明治,与这只黄眼睛的小灰猫对视。小猫摆了摆尾巴,一脚踩上湛云青的小腿,执着地盯着三明治。湛云青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发现这只小猫在自己裤腿上留下两道梅花印。
“烦人。”湛云青小声说着,把它放了回去,揪了一块面包给它,趁着小猫低头吃的时候,弯起眼睛挠了挠小猫的脑袋。
小猫三口两口将面包吃完,摆了摆头跑掉了。湛云青轻哼了声,没管它。
白阮站在灶台边上淘米,看不见湛云青的动作。等到他把米洗好倒进锅里拿锅盖盖上,又把西红柿装在盆里往外走,才发现湛云青凑在灶膛前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怎么了?”白阮走过去问。
湛云青刚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不想说话,转过头看白阮。这一看,给白阮吓了一跳。
就这一会儿工夫,湛云青的脸上就多了两道黑印子。
“你刚刚进灶膛里打滚了?”白阮忍住笑意,将盆往边上一放,伸手去帮湛云青把脸擦了:“坐这么近,小心脸被烤干了。”
刚被井水浸湿的手指微凉,不过此时落在被火烤热的脸上很舒适。湛云青习以为常地抬起脸,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这里也有。”
白阮啧了一声:“什么东西?”
“一只猫。”湛云青说:“灰色的。”
“说不定本来是白色的。”白阮蹙眉:“你碰它了?”
湛云青点点头,把手举到面前:“果然,一手的灰。我还喂了它点吃的,结果它吃了就跑了。”
“说不定不是跑了,是准备拖家带口地来蹭饭。”白阮舀了一瓢水来,蹲在湛云青面前捧着水瓢让湛云青洗手。
湛云青把手放进水里,忽然意识到自己离白阮有点近。
白阮的呼吸落在他的额发上,有点痒。他低头看向水面,水面颤动着、波动着,倒映出二人的脸,额头几乎贴在一起。
“它看起来年纪很小,应该还没来得及有家室吧。”湛云青随口说道。
“那可不一定。”白阮回答:“年纪小的话,说不定就记住你了,要缠上你的。你想养吗?”
“啊……”湛云青想了想:“那还是算了,缠人的家伙有一个就够了。而且养宠物很麻烦的。”
他把手从水瓢里抽出来,看向白阮。白阮确实离他很近,不过没看他,而是垂眸看着水面,听到湛云青说话后才掀起眼皮,陡然露出一双黑黝黝的深色眼瞳。
“所以不要随便招惹它们。”白阮站起身,将水瓢端走,若无其事地说:“这儿可不好打狂犬疫苗。”
湛云青坐在原地,看着白阮将水瓢放好,脱下围裙又拿着盆出去了,总觉得白阮刚刚话里有话。
不过一只小猫而已,能有多麻烦?他没当回事,坐着又嫌无聊,就把白菜拿了起来,搬了椅子坐到水桶边上洗菜。
等到将白菜囫囵洗完,白阮还没回来,湛云青便把白菜一片片掰了下来扔进水里泡,泡着泡着忽然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喵呜声,回过头去,发现总共七八只大小花色不一的猫挤挤攘攘地出现在门槛外,圆圆的脑袋挤着往里看。
“还真拖家带口来了啊。”湛云青把菜丢进水里,走到门口。
最前面的是那只小灰猫,湛云青伸手摸了摸,果然又蹭了一手灰。
“这里只有我欢迎你们。”湛云青拍了拍手,无奈地说:“可惜做饭的人不欢迎你们,我说了不算。”
小灰猫甩了甩尾巴,在门槛上坐下了,居然真的没有进门。
“这些是你的朋友们?”湛云青随便问道,看了眼其他的猫,三花狸花橘猫都有,不知道是哪来的,不过看着也不瘦,也没有那只小灰猫那么脏。他指了指小灰猫,说:“只有你,蹭的一身炉灰。”
猫浑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
湛云青伸手把凑过来的猫咪们都摸了一遍,结果摸完之后,这群猫忽然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各自找了地方坐好,其中一只橘猫甚至上了桌子。
小灰猫留在门槛上,仍然专心地舔着爪子,舔着舔着顺便洗个脸。
“怎么坐桌子上?”湛云青虽然问着,却没有阻止的意思:“一会儿他回来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话音刚落,湛云青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赶什么出去?”白阮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湛云青从他身上闻到了辣椒炒肉的味道。
看到门口的灰猫,白阮顿了下,说:“果然来了啊。”
湛云青想起屋子里的猫,与面前的小灰猫面面相觑,居然有些心虚,提起小灰猫,从门口让开,问白阮:“你端着什么?”
“菜。”白阮说:“我去另外两组换了点菜。”他说着,与桌上的橘猫对视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将碟子放在桌上,看向门口的湛云青。
湛云青:“我不认识它们。”
白阮一把将扑到盘子前的橘猫按住,一边说:“有辣椒炒肉和煎豆腐,一会儿我再炒个白菜。”
湛云青哦了一声,走过去,手里还提着灰猫。
白阮对上那只猫金黄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猫在湛云青手里渐渐拉长还摇着尾巴,湛云青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叹了口气,将橘猫放到地上,走到灶台边将饭盛了出来,又倒了半桶水到锅里,走到湛云青面前将猫接了过来:“我来给它洗个澡,起码玩得放心点。”
湛云青看着抱着猫走开的白阮,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动,好像无论他做什么白阮最后都会叹着气纵容他——其实从前两人相处的时候白阮确实就是对他有种奇怪的纵容。
“你不吃吗?”湛云青问。
“我等下就好。”白阮说:“你小心菜别让猫吃了。”
被白阮这么一提醒,湛云青才看向桌上,发现那只橘猫又蹦上了餐桌,跃跃欲试地拿爪子去扒拉菜。
湛云青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拖了拖,用筷子敲了下橘猫的头。橘猫委屈地咪呜一声,揣着爪子在旁边趴下了。
白阮动作很快,已经找到了一个盆放在灶膛边上,将小猫放了进去,从锅里舀了一点温水给它泡着。
草木灰本来就有清洁功能,白阮就用水冲了冲,将灰冲得差不多了,便用毛巾把它擦得半干,在灶边烤着。
湛云青饶有兴味地看着白阮动作,眼见着白阮用毛巾把猫卷了起来,像是卷寿司,然后转向他说:“能拿一下它吗?”
“哦。”湛云青觉得这个过程很好玩,因此并没有拒绝,走过去接过毛巾卷。
“在这里烤一下,把它的毛烤干就行。”白阮舀了一瓢水洗手,把锅里的水擦干,倒了点油,将鸡蛋打进锅里。
“不用围裙了?”湛云青问。
白阮微微侧过身,给湛云青看自己衣服上的灰和水渍。
“用不着了。”
湛云青哦了一声,一边拨弄着小猫的毛加速烘干,一边看白阮做饭,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很快小猫身上的毛已经干得差不多,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你看。”湛云青把小猫举了起来:“真的是白色的。”
白阮挥手将面前的油烟驱散开,扫了一眼。
其实倒算不上白猫,还是灰灰的,只不过比之前的样子白了不少。
湛云青掐着小猫的咯吱窝打量了一会儿,说:“你就叫小白吧。”
他把小白放下,小白就坐在他脚边,尾巴搭在他的脚背上。白阮正好把菜出锅了,装进盘子里放在桌上,对湛云青说:“菜齐了。”
湛云青走过去,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白菜炒蛋,问:“你是用西红柿换的菜?”
“嗯。”
“西红柿还能换到肉啊。”湛云青感叹了句,在桌边坐下。
“本来也没想到能换。”白阮在湛云青对面坐下:“起初想着能换点别的蔬菜就行。”
小白跑了过来,顺着湛云青的裤腿爬上他的膝盖。
“你也想吃?”湛云青摸了摸它的脑袋。
白阮忽然问:“你刚刚说它叫什么?”
“小白啊。”湛云青理所当然地回答。
白阮微微眯起眼,看了小白一会儿,说:“也不是很白,为什么不叫小灰?”
湛云青:“就叫小白。”
白阮移开视线,夹了一口菜,不说话了。
湛云青把小白抱了起来,捏捏它的爪子:“小白,吃什么?”
白阮没看他们,湛云青随便夹了块肉,凑到小白面前。小白耸了耸鼻子,正要张嘴,湛云青筷子一转,把肉塞进嘴里:“这个你不能吃,太咸了。”
小白踩了踩湛云青,坐了回去,轻轻摇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