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又窜过一团火,夏安远不受控制地哼了声,再没站立的力气,整个人烂泥一样贴着墙壁往下滑。纪驰伸手架住了他。
夏安远眨眨眼,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太开,视线边缘像有透明浮游物在缓慢飘动。纪驰手碰过的地方更热更痒,夏安远忍不住扭着想要避开他,那手却将他锢得更紧。
纪驰垂眼冷淡地看着他:“夏安远,这就是你的笨办法?”
闻言,夏安远浑身一抖,再抬眼,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可这推拒根本软而无力。他喘着气,头晕得恶心,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多东西,他不想让纪驰误会,他需要解释,需要辩白。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让纪驰跟他睡了,他俩大概就真完了。
“……驰哥……”但夏安远最终只有摇摇头的力气,哑着嗓子,“你走吧。”
纪驰没有说话,手仍然贴在夏安远隔一层布料也烫得要命的腰上。
心跳越来越快,夏安远意识再度混沌起来,他开始跟身上的衣服艰难作斗争,就算纪驰架着他,也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瘫。“驰哥……”他没忘记赶纪驰走,“你快走吧……”
“为什么让我走?”纪驰声音越来越沉,“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我走了,你想让谁来?”
夏安远哆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他压根没听清纪驰说的是什么,手要往下伸,又在半途生生顿住,他不想让纪驰见到他这样,“驰哥……走吧,”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
一切全崩盘了,夏安远终于失去最后一线理智,在本能驱使下继续手上的动作,双眼微微睁开,没有神采,唇色竟然红得发艳,好久也得不到纾解,他最终急切地将脸贴上纪驰的双腿间撑起来的地方,毫无章法地反复乱蹭,唾液将脸上沾得到处都是。明明渴盼极了,可嘴上却仍含糊不清地嗫嚅着。
“走吧……”
“求你了,走吧……”
“别看我,别看我驰哥……”
突然,纪驰拖着夏安远往浴室走,力气大得骇人。他把他推进浴缸,冷水随即劈头盖脸浇下来。
纪驰面无表情地拿着花洒:“这会儿是不是随便进来一个人,你都会对他张开腿摇屁股,”他说,“夏安远,整个房间都是你发情的味道。”
凉意让夏安远恢复几分清醒,听到这话,他整个人都怔住了,仰起头呆呆望着纪驰,水花溅到脸上、眼上,视线模糊中,他见到纪驰阴沉的脸——自己惹纪驰生气了,夏安远满脑子都念着这个想法,他摸索着扑到浴缸边,伸手想抓纪驰的衣角,“不、不是……”
“驰哥,只有你,”夏安远喉头剧烈滚动几下,“只有你。”
纪驰避开他的动作,仍这么拿水冲他,刚开始还有效果,但这种药不是光靠冲冷水就能缓解药性的,没多久,夏安远呼吸又急促起来。
纪驰终于又开口了,他冷冰冰地问:“只有我什么?”
夏安远执着地想要去碰纪驰,眼睛死死盯着他被打湿的衣角,下腹绷得发紧。“只有你,”他唇舌燥干得像沙漠,“……只对你发情。”
纪驰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几秒钟后水停了,纪驰扒掉夏安远的湿衣服,用浴巾一裹,将他弄到床上,先瞄了眼手机里刚才进来的信息,走到窗边回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断掉后回头一看,床上已经混乱得不行,夏安远窝在里面,发出粗重的喘气,房间顶灯冷暖相宜,打在他身上,浑身都透着不自然的粉色。
站了一会儿,纪驰摸了根烟出来,咬进嘴里,手有细微的颤抖,点了好几次才把火点上。屋里面暖气热得燥人,他扯松了领带和衬衫领,边抽烟,边盯着夏安远的动作看,目光一错不错,黑得像井,好一会儿,又收到一条短信。
刘家明面上那条航线是不会拿来做这种生意的,但他们还藏着另外一条,被他们家姻亲借道偷摸进出口这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以为纪驰不知道吗,实际上纪驰从始至终盯的就只是暗处的这条。
所以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他们那家今年在海外进回来的新式催情药,专用于男性,起效不快,一开始的反应和醉酒相似,紧接着人会陷入片刻的昏迷,然后再是越渐猛烈的药性。好在对身体不会产生太大伤害,但如果不纾解,这一晚上中招的人都别想好过。
在这种地方这种饭局都敢亲自下手,生怕别人查不出来。
该说他们是底气十足还是勇气可嘉。
他妈的一群蠢货。
“驰哥……”夏安远忽然低声哼起来,“驰哥、驰哥……”他叫得越来越急,是纪驰无比熟悉的声音,但几阵颤抖后,夏安远停了下来,他痛苦地吸了口气,将脸埋到枕头里,“怎么办……”
“驰哥,”他无力地哑着嗓子叫他,竟然像要哭的感觉,“出不来……”
这声叫得纪驰心都猛得一阵收缩。烟雾隔在两人之间,像催人堕落的迷幻剂,他几乎就要立即动了,他不比夏安远好受到哪儿去。但一根线拉扯着他,那不是满腔的火气,那是清醒和昏乱的界限。
就像夏安远实际上并不希望因此为两人的关系添上动力或是阻力那样,他也不愿意两人最重要的转折发生在今夜。他没办法从这条界限迈过去。
片刻后,纪驰走到床边坐下,将夏安远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拨开,露出他漂亮的眉毛,他问他:“抽烟吗?”
夏安远眼神无法聚焦,但他还是望着纪驰的方向,就着纪驰手里喂给他的小截烟,轻轻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雾也是轻飘飘的。
纪驰看了他一会儿,将烟头在床头柜的烟灰缸拧灭,用手背去探夏安远热度未减半分的脸颊,低声说:“小远,我们今晚不能做。”
夏安远怔了怔,像在反应,然后迟钝地点头,“对,我们……不能做。”他浅浅一笑,脸上都是晶莹的汗,但笑只坚持了一瞬,他伸手挡住眼睛里的赤红,说,“驰哥……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纪驰正要说话,忽然见到夏安远手臂肘后那处颜色,迎着灯光,他很容易看清。
是纹身。
是熟悉的海浪、帆船,还有一轮淡蓝的月亮。
这一瞬间像有强伏电流击中他的心脏,好半天,纪驰也没找回它的跳动,只感觉有酸涩和痛麻堵在胸膛。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指腹贴上去,温柔、颤抖地触碰它,像在触碰他们错过又重逢的这么好多年。
“对不起,”最终,纪驰揉了揉夏安远的头发,轻缓地说,“用其他方法好吗?”
夏安远闷闷应声,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像只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猫。
化学合成剂仿佛在这一刻失了效力,夏安远竟然在火海中找到自己的思绪。
可以的,他闭上眼昏沉沉地想,什么方法都可以,不管我也可以。
不论那双手那双唇流连到哪里,不论是要救他还是杀他,无论舔舐他还是吞食他,他完全信赖纪驰,完全依赖纪驰,他完全将自己交由纪驰。
他要被穿透,要被掌控,要被送上天堂或者地狱。可以,都可以。
他花了整整八年才认清他真正渴望的。
原来这是他早就该做的事。
生杀予夺,全都由你,是我甘之如饴。
第113章 “早安,小远。”
夏安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纪驰已经不在一旁了,灯没开,窗帘只拉开细细一条缝,稀薄的光线从缝里透进来,照不清屋里的样子,一切都如梦如幻。
他安静地靠在床上好久,有一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惘然。直到门锁响了一声,他要转头看过去,这么一动,才感知到身体的酸软无力。
黑暗中有人轻轻走进来,那人见到夏安远时顿了顿脚步,先开了边角的氛围灯,给了几秒适应光线的时间,然后再打开顶灯。
“醒了。”纪驰把给夏安远准备的衣服和早餐都放到了旁边。
夏安远注视着他的动作,显然,纪驰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昨天那套昂贵的西装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弄了那么多痕迹上去,很有可能已经报废。回想昨晚,大部分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昏睡之前看到纪驰的眉角,同纪驰的那身西装一样,也沾上透白的液体,在纪驰的动作下粘稠下滴。
太荒唐,也太逾矩。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纪驰到床边坐下。
夏安远还是盯着这张脸看,纪驰现在和昨晚其实并没什么不同,还是英俊、硬朗,叫他一看就心跳,叫他总会为他意乱情迷。他又想起来一点细节,想起他怎么摁住他金贵的后脑勺,怎么边喘边死命往最里面去,想起纪驰从下面一抬眼看他时,黑沉到发红的眼睛。
人没追到手,他怎么敢的。
夏安远垂下眼睛摇摇头,嗓子难免有些沙哑:“驰哥,对不起。”
纪驰看了他一会儿,用手背去探夏安远的脸颊、额头,“还觉得热吗?”他问。
不可能不热,见到纪驰进门的那一刻他就觉得热,但夏安远分得清这种热到底是药物作用还是生理本能,于是他又摇摇头,低声说:“驰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昨晚谢谢你。”
纪驰收回手,并没对他的“对不起”“谢谢你”做任何回应,片刻后,他说:“现在十一点,我跟付向明打过招呼了,你今天在这里休息就好,不用忙别的事情。起来吃点东西吗,青菜粥。”
其实夏安远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但纪驰这么一说,他便掀开被子手软脚软地爬了起来,头有一阵眩晕,他缓了缓,裸着身体从纪驰面前光脚走过去,先把衣服一件件穿上。纪驰准备的自然全是高级货,夏安远套上那件黑色的羊绒高领针织衫,把外套挂到衣架上,路过穿衣镜时愣了愣,忽然想起这件衣服似乎纪驰也穿过。
他没说什么,坐到桌子前安安静静吃饭。清粥小菜,入口温度刚刚好,夏安远吃得很慢,他想,纪驰这人总是能将他体贴到细枝末节里去,即使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夏安远垂眸淡淡笑了下,笑过以后又觉得好想哭。
自己究竟是怎么忍心抛下他的。
“不好吃?”纪驰走到他旁边,“你现在这个情况,吃清淡一点会舒服些。”
“好吃的。”夏安远把剩下的粥都喝光,抬头看着纪驰,半晌道,“不过没有驰哥做的好吃。”
灯光从纪驰身后拢过来,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渡得好神圣。于是夏安远根本移不开眼,盯着纪驰看得一眨不眨,换作从前的这种时候、这种姿势,纪驰会笑着俯身亲亲他,或者将夏安远搂到怀里,在他脑袋上揉来揉去,但此刻,纪驰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先一步移开视线。
他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夏安远。
“我们聊聊吧。”
纪驰声音总是很低沉,落到夏安远的鼓膜,让他有种被直击灵魂的战栗。
要宣判了吗?
他想到这话他在纪驰生日那晚也跟纪驰说过,我们聊聊吧,而后事态一发不可控制。回想起来,或许那并不是夏安远想跟纪驰聊的东西,只是无形中总有一把大手,用不容抗拒的力度在推着他走,他有意识要回头,但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越推越远,推到寒冰世界的尽头。
夏安远垂下眼,盯着桌面,视线边缘,纪驰拉开椅子坐下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胸口深深起伏,夏安远过了好久才问:“聊什么?”
“聊聊你。”纪驰很平静地说,“小远,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夏安远保持这个姿势没动。
见他不回应,纪驰继续说:“那就我先说吧。”
“你一直都想离开我,这个事实我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你走之后我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些你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大概太爱一个人,总是想要比对方考虑得更多,却从来不问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一直以来我总是想着,为你搞定一切就好了,我们之间的任何阻碍我都可以为你清除掉,你只要开开心心做你想做的就好了,却根本没有想到,这种方式其实对你来说,很有可能是伤害、是压力,很有可能你并不想要,所以我越这么做,带给你的伤害和压力也就越大。想清楚这点之后我才明白,无论是小时候执意要跟你上同一所艺术大学,还是长大之后在你面前冲动地把我妈改称阿姨,又或者是为了你放弃所有,跟家里人反目成仇,这都是你不愿意看到的,对吗?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我这么做。”
“小远,是我让你有负罪感了。”
“你总说是你做错事,是你对不起我,其实不是的,这种事情没办法追究谁对谁错,是出发点相同,但价值观、立场、处境、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处理事情的方式也不同,我们又很少在这方面沟通过,你不知道我怎么想,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缺少沟通和协调的情侣,哪怕我们是夫妻,走到现在这样,也是必然的结果。”说到这里,纪驰竟然笑了笑,“人总是喜欢说如果,我也喜欢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分开,按照我的意愿,我们一起学了艺术,在如今这个金钱为王的时代,能讨得了几口饭吃?如果那个时候我家人要来伤害你,我有没有能力替你挡在前面,抗不抗住整个纪家的压力呢?又如果说,那天晚上我们没有闹那么一场,你继续留在我身边,看着我和家里越闹越僵,甚至连爸爸妈妈我都要改叫叔叔阿姨,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会过得开心吗?答案显然都是否定的。”
“我知道,一路走来,你都太辛苦了。家庭给人带来的影响无疑是非常大的,又因为你妈妈和席伯伯那个情况,我很理解你不想要重蹈覆辙。这么多年,你忙着挣钱、忙着照顾妈妈,生活都已经很累了,再去想这些事情,大概只会让你越来越疲惫。我也知道,正如我想付出一切来保护你那样,你也想付出一切保护我,可惜的是,这种方法似乎我们都用过头了。说到底,光靠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而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你例举过那些客观层面上的差距,更多存在于我们两个人的心里面,如果这道坎现在迈不过去,那么一辈子也再迈不过去了。”
“所以我愿意放手,所以你离开我,是我可以接受的选择。”
夏安远一直垂首听着,听到这里,他抬起了头,怔怔望着纪驰。
纪驰正一脸平淡地看着他。
心跳得慌乱,连呼口气胸膛里都闷着发酸,夏安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出来大概也只会是语无伦次的话,甚至他连自己已经掉下眼泪来都无知无觉,还是纪驰看了他好久,轻轻出了一口气,拿起餐巾纸给他把挂在下巴上的水珠擦掉。
这时夏安远才记起来要问:“所以驰哥……我没有机会了么……”
纪驰给他把脸擦干净,纸攥在自己手里,从他的视角看,这样的夏安远无疑让人太心疼了。他就基本没见过夏安远哭,更别说他这么在自己面前哭,眼睛被泪糊得红通通一片又要镇定地睁大,他怎么会这么望着自己,害怕的,渴求的,试探的,小心翼翼的。
胸腔被灌了铁水一样难受,纪驰忽然站起来,背过身去不看他,好久,摸出一支烟点上,就这么站在面向阳台的方向低着头抽烟,不愿意再回头了。
“我想问你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尼古丁还是什么,纪驰的声音显然哑了好多,“是什么让你改变想法,为什么要做现在这些事情。”
夏安远看着他的背影,深呼吸一口,说,“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其实一直都不想离开你。”他似乎看到纪驰在抖了一下,“驰哥,”他叫纪驰,纪驰没有应,“驰哥。”
“我没办法离开你。”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轻轻说:“我好像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再等一等我。”他走到纪驰身边,烟雾飘上来,模糊了纪驰湿润的睫毛。
夏安远心被猛得扯了一下似的,他忍不住伸手,去碰纪驰的眉眼,甚至想抱一抱他:“驰哥,对不起,原因我现在……真没办法说。”只是碰了碰他就收回了手,“一直以来,也太辛苦你了驰哥。现在,你就站在这里,什么也别做,换我追你,我对你好,我来宠你。现在话全都说清楚了,只剩下我们心里这条坎,让我来跨过这条坎,我会跨过来的,你只需要等我就好了。”
夏安远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到时候你还愿意伸手牵住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纪驰没怎么抽,那支烟就燃尽了,他抬眼看向夏安远,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深深地注视夏安远,良久,才轻叹一样地说:“我拿你没办法的,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