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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俗游戏_分节阅读_第14节
小说作者:云上飞鱼   内容大小:433 KB  下载:落俗游戏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4-25 00: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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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安远看着他:“您想要哪个回答?”

  纪驰目光似冰地盯了他半晌,“腾”地松开了手。

  夏安远揉了揉酸疼的颊肉,无奈道:“现实生活不是小说,没那么多有意思的人设。说是前者,您肯定觉得不现实,毕竟不都看到了,我们这种人么,为了挣钱,什么都能干;说是后者,我也不愿意自己走到那种地步,毕竟有手有脚有工作,还能干下去,虽然工作说出去不怎么体面,但挣得比一些坐办公室的白领都多,省省够花的了。不过人都有有难处的时候,要是碰上这种轻松能挣钱的机会,我们又怎么会拒绝呢。”

  “您何必、”他顿了顿,“打破砂锅问到底。”

  话说完,夏安远太阳穴突突地疼了两下,像身体已经运转到了极限,发出最后的报警。

  他很少跟人说这么长一段话了。他不想知道纪驰现在是在跟自己玩什么游戏,怨也好,恨也好,猫拿耗子地戏弄也好,两条不该相交的线就算被命运曾经拧到一起过,但从始至终线头两端的连接点就是平行的,路过那个连结点,最终的结局也只会是永不再见。

  面对纪驰,他也根本不清楚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态,感慨也好,愧疚也好,淡然也好,他这个终日不得停歇的陀螺,现在只想找张床,好好地睡上一觉,睡醒了,还有庸庸碌碌的日复一日等着他过。

  听完这番话,纪驰似乎平静了许多,但下一刻,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所以说,有钱就能亲你的嘴,上你的床?”

  夏安远真他妈想一拳头把自己砸晕过去,他不懂纪驰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固执吗?更像偏执,从前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从来不会问上第二遍。为什么一定非要让他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回答了又能怎么样?!

  “是。”夏安远点头,他原本不想这么拧巴,真像了余情未了的前任,“没错,就是这样。这个回答纪总您满意吗?”

  “姓曹的那样都行?”

  “对。”事实上,我没得选。

  夏安远只给出关键词,他闭了闭眼,想要赶快结束这场对话。

  纪驰没再出声。后知后觉的,夏安远才感受到车里弥漫的森冷气息,他往下扫了一眼,空调出风口锲而不舍地往外喷着灰白的寒气,正横亘在他与纪驰之间,像条无形的河,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刻永远存在。

  “噢,对了。”夏安远突然抬头,“上次您助理掉了一万块钱在我那,我没地方可以放,就找了张卡存起来了。“

  他在裤兜深处掏了掏,摸出一个黄果树的烟盒,用食指和拇指将嵌在里面的卡拈出来,再把烟盒揣回去,双手毕恭毕敬地将卡递给纪驰:“密码六个零。欠您的钱我存够之后,也都会悉数打在这个账号上的。”

  车适时停下。

  夏安远努力去辨认车窗外漆黑的轮廓,才发现已经到了他们工地外面。

  纪驰竟然顺道送他回来了,真是个好人。

  “纪总,您收下吧,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不用看到曾经认识的人堕落红尘就心生不忍,这都是各人的命。”眼见能睡觉的地儿就在前方,夏安远困意潮水般涌来,他再受不了车上的低气压,“您就算不收下,这个钱我也不会用的,放在这里没有意义,本来就还欠着您呢。”

  纪驰总算伸手接过那张卡,冷淡道:“这钱是他自己愿意给你的。”

  “那就更不能要了。”夏安远笑笑。

  那张小小的卡片被纪驰有意无意地把玩,在他修长的手指尖灵巧翻飞:“比酒桌上的钱来得更轻松,为什么不要?”

  夏安远搭上车门把手,闻言轻声道:“脏钱和施舍,跪着挣总比跪着伸手要好听些。”

  “谢谢您送我回来,纪总。”

  车门轻轻关上,一直充作隐形人的司机半天等不到自家老板的指令,大着胆子问道:“纪总,今晚是回京城吗?”

  纪驰看着夏安远渐渐融入黑夜的背影发愣,半晌,才揉了揉眉心,疲倦地“嗯”了声。

  或许是酒喝得太多,也或许是工作过于高强度睡眠又过于少,夏安远第二天早上准备穿鞋时头重脚轻地松了劲,一个没站稳,脑袋磕在了桌角上。

  还在赖床的侯军闻声,鬼叫着从床上蹦下来,皱着眉把他扶到椅子上,忍不住劝道:“要不然休息一段时间吧,这样子干下去,人还怎么扛得住。”

  夏安远随意摸了摸额角,触到发烫的皮肤,那里迅速肿胀起来,他对侯军淡淡一笑:“就是没睡好,什么扛不扛得住的,听你这话感觉我下一秒就得驾鹤仙去了似的。”

  “昨晚上三点多才回来的吧?”刘金贵从外壳明显朽化的开水瓶里倒了杯已经微凉的白水,端到夏安远面前,“年轻人肯拼是好事,但安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夏安远接过水,道了声谢:“刘哥,我明白。”他一口气把水喝光,杯子放回桌上,起身继续换鞋,“走吧走吧,干活,再晚太阳就出来了。”

  结果一上午都是阴天,这对他们来讲是个好天气。

  浅灰的厚云层遮住大半的天,像要塌不塌的天花板。夏安远终于直起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站在离地面五六十米的半成品建筑物上,抬头看脑袋顶上逼仄的云层,它压住了那么一大片城市,留给人类呼吸的地方也少得可怜。

  “哎,夏安远,你看下面,怎么回事儿啊。”侯军站在不远处,突然叫了起来,慌乱不安的,“怎么那么多人,还有警察!”

第20章 “走,往上走。”

  夏安远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工地门口聚着一堆黑压压的人头。

  他沉默着取下手套,心里腾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走走走,”刘金贵从楼里窜出来,“说是今天停工一天。”

  “这都干了一上午了,怎么突然要停工?”侯军解了安全绳大步往他那边走,“刘叔,出什么事儿了,警察都来了。”

  “你慢一点,小心一点嘛!也不怕把你裤裆扯烂。”刘金贵转身钻进了楼洞,“具体什么事儿人家也不会跟我说啊,就说今天先停工。”

  侯军走过夏安远身边,拍了拍一动不动的他:“唉,这不浪费了个好天气么。不过也好,总算能歇口气了。走吧,先回宿舍问问情况。”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连徐福都是懵的,说自己只管传达上面的意思。

  男人们无所事事,又凑到一起打牌。咳嗽声喧哗声不断,其中还夹杂着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聊。

  “这工地怎么回事儿啊,三天两头来人,不会黄吧?”

  “放心吧,这工地是京城大老板的,又是津口新城区建设工程,照我经验看没什么大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等等,对k大你……这万一停了工,年底结账多半也悬。”

  ……

  夏安远躺在最里面的床上,睁着酸痛的眼睛发愣,困意到达极致,反而怎么努力都睡不着。他干脆下床,坐到桌边点了根烟,撑着昏闷的脑袋看他们一堆人打牌。

  浑身都提不起劲来,像是被厚实的海绵密密包裹住,孱弱的呼吸无力输送足够的氧气进入大脑,于是思维也变得迟钝,侯军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累了啊?”侯军看了眼那些打牌的人,“吵着了?睡不着?”

  夏安远摇摇头,挥散腾到侯军面前的烟气:“脑袋有点闷,发呆醒醒神。”

  侯军想了想:“你整天就只知道干活干活,来这这么久了,除了打工的地儿就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吧?不闷就怪了。这人啊就像植物,还是得偶尔透透气才能成活的。”

  他扯了下夏安远的胳膊:“走走走,反正今天没事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夏安远没拧过侯军,揣上烟盒跟他出门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夏安远并不觉得侯军口里的“好地方”是其他工友常去的那种地方。事实上,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其实侯军这个人,除了有时候会露出一些年纪尚轻的孩子脾气,大部分时间还是称得上稳重两个字的。

  别的小孩还在上高中大学的年纪,他就出来打工混社会了,跟着一堆吃喝嫖赌的大叔整日呆在一起,却一样习性都没染上,甚至连烟都不愿意碰。对比同样是这年纪出身社会的自己,不知道自制力强到了哪个份上去。

  这么想着,跟侯军出了工地,沿着工地外围绕道后面一条长满草的小路,走了没多大会,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宽阔安静的河流。

  “没想到这里有条这么宽的河。”夏安远深深吸了口气,嗅到了植物和鱼腥的交杂气息。

  “不是吧,你整天在楼上干活的时候就没看见?”

  夏安远笑了两声:“真没注意。”

  “走,往上走。”侯军带着他往河的上游走,河堤缓缓升高,露出一条窄窄的台阶。

  拾阶而上,刚才夏安远老远就看到的那座灰黑色钢桥入口,就在台阶尽头。

  “这里安静,景色又好,两边桥头不知道怎么被封了,有些来钓鱼的人就在这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也没人管过……跟着进来啊。”

  上了桥面,夏安远才把整条河的风景一览入目。

  宽阔平坦的河面因为和缓的流动,泛出柔亮的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两岸的地势也平坦,铺满了绵密的绿色,风往哪边吹,它们就往哪边摇摆出浪花的模样。

  河岸左侧,松散地布置着几个蒙着安全网的建筑工地,塔吊机的橙黄在其中格外醒目,河岸右侧,却是无人踏足的荒野,疯长着野花和灌木,侵蚀零星的废弃民屋。

  夏安远惊讶地发现,这条位于津口近郊开发区的寂寞河流,竟然有如此漂亮的风景。

  “漂亮吧。”侯军隐隐有些骄傲,“我以前没事的时候就爱一个人到这儿看风景。”

  夏安远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栏杆,往下面看了一眼,笑道:“以前?我来之前?”

  河面上风大,将夏安远身上旧味十足的白t吹得棱棱作响,反复绷出他胸腹部肌肉的形状。侯军移开了眼:“不是,春天的时候,河岸上全是花,夏天了这么热,除了钓鱼佬还有谁那么傻跑这来晒太阳。”

  “咱俩不就来了。”夏安远看了看天,刚才露出来一瞬的阳光又被云层遮住了,“还好今天没什么太阳。”

  他掏出自己那个几百块钱淘来的不知道几手的老型号苹果手机,扔给侯军:“来都来了,帮我拍张游客照吧。”

  “噢。”侯军摸了摸左上角碎成蜘蛛网的屏幕,两句调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举起手机,调整角度:“你往栏杆那边再靠点。”

  夏安远也没扭头看,随意往后一靠,手搭在栏杆上——

  他是真的很上镜,即使穿着一眼廉价的旧衣,脚上踩着扑满灰尘的民工胶鞋,寸头短得几乎只剩个脑袋形状了,额头上还顶着一个无法忽略的大包,侯军怎么拍,怎么都像电影里的明星剧照。

  这不仅仅是因为夏安远远优越于常人的外貌,更因为他身上浑然天成的故事感。他就站在那里,一搭手,一垂眸,时间的流速就好像受他影响慢了下来,飘散在空气中未知来处的情绪和神秘,轻纱一般笼罩在他的身上,散发出引人入胜的微光。

  侯军按了几下拍摄键,盯着屏幕中的夏安远,突然问:“远哥,你为什么要来打工。”

  “挣钱呗。”夏安远笑了笑,把手机拿回来揣进兜里,“瞧你问的什么话,你不是为了挣钱才打工的啊?”

  侯军站到他身边去,看着他侧脸:“为什么你不去做明星呢?当个模特,或者网红也好,不比农民工轻松么。”

  夏安远看小孩似的看着他:“我没那个命啊。”

  “可你真的太累了。”侯军视线从消瘦许多的脸颊,落到他青黑色的黑眼圈上,“远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但至少你能轻松一点。”

  夏安远垂下眼睛看了侯军一会儿,问他:“你多大了?”

  “……十八。”侯军躲开夏安远的目光,虚张声势道,“虚岁十九了!”

  “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来打工。”夏安远将这个问题还给了他。

  侯军低头看着河面,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爸前几年在工地上摔死了,我妈……精神病,偷跑上街,被人撞死了。家里头没人愿意养我,我就跟着刘叔出来打工了。”

  夏安远摸出烟来避风点燃,笑了声:“小兔崽子,那我比你幸福点啊。我妈得癌症了,还有得治,所以我得铆足了劲挣钱,就这么简单。”

  侯军猜中了这个原因,这其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了,甚至肥皂剧都懒得往上写的剧情,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夏安远背负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个故事。

  “瞎想什么呢。”夏安远撇过头看着远处,像是知道侯军心里想的什么,“对于这世上平平无奇的穷人们来说,一点病痛,就足以成为压倒他们的整座大山了。”

  侯军久久无言。他们安静地在桥面上站了一会儿,风的劲头忽然大起来,吹开了云层,有炙热的阳光浇洒下来。夏安远拧灭烟,似乎心情比在宿舍里好些了,竟然还哼起了歌。

  侯军听了一会儿,有些吃惊他的好嗓子:“什么‘寂寞的人寂寞的安稳’?你还喜欢这种歌呢?”

  夏安远浅浅一笑,突然张开双臂,用力拥抱这风和太阳似的——

  就像站在烈日骄阳大桥上/

  眼泪狂奔滴落在我的脸庞/

  开阔高亢的歌声在风中扬起,又随风湮灭。

  桥下矗立良久的那个高大男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冷峻的脸沉默着,跟着夏安远远望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河水与长空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伍佰《泪桥》之 鸡翅说我真的不是跟踪狂

第21章 “谁都可以亲你是吗?”

  工地的临时停工停到了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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