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云易行的话显然超出了医生的理解范围。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用无比沙哑的声音问道:“隐,隐瞒?为什么?” 云易行慢慢走到医生身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医生的肩膀。轻微的一点重量落下,令医生浑身一颤,像是重得无法承受。 “你儿子最近刚买了一辆几百万的豪车。你女儿快成年了,你准备帮她办一场成人礼,宴会地点定在中心酒店。” 云易行略微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点笑意,像是在讲述一件有趣的事。 “据我所知,包下中心酒店的费用是一百万,再加上酒水、菜品、服务费,加起来的费用超过三百万。虽然你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薪资水平远超常人,但这样的挥霍也是你无法承受的。请问——” 云易行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轻笑着继续:“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手掌下的肩膀僵硬地像一块石头,微微还有些颤抖。 云易行又拍了拍对方,安抚道:“别紧张,慢慢说。我不是执法人员,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只是好奇而已。” 医生的嘴唇也开始颤抖,看向云易行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和哀求。 事实上,那些巨额开销是从哪儿来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血月军团调拨过来的治疗费,被主治医生以各种名目侵吞了一部分。 这件事经不起查,一旦罪名落实,医生的下场会很惨。 云惊寒在这座城市,乃至于这颗星球上,都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地位。正如楚南溟被视作人类的希望之星,云惊寒也被当成了大家的保护神。 他用他的生命,换来了适宜人类生存的土地。 他虽然昏迷了,但所有人都在期盼他的苏醒。他的治疗是重中之重。医生胆敢偷走他的治疗费,绝对会被判死刑。 然而,医生若是能让云惊寒苏醒过来,这些罪都会一笔勾销。荣誉、财富、地位,以及整个血月军团的感激和保护,都将作为礼物赠送给医生。没有人会去计较他莫名其妙暴增的家产。 这就是医生打的小算盘。 他挪用的钱越多,治好云惊寒的心情就越迫切。因为他知道,那是一块免死金牌。 但现在,本该跟他一样急于治好云惊寒的云易行,却要求他隐瞒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为什么? “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云易行的手掌还压在医生肩膀上,掌心的温度有些高,却带来刺骨的寒冷。 “没,没有。我发现之后马上就通知您了。我想让您第一个知道。” “很好。” 意味不明的低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有些阴冷空洞,像是从某个黑暗又腐臭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医生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开始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他大概明白了云易行要这么做的理由。 云惊寒虽然躺了好几年,但他一直活着。他在,他的一切旁人就不能染指。对他忠心耿耿的血月军团是最锋利的一把刀,会剁了居心叵测之人的手。 军队的指挥权、城市的管理权、广袤土地的征税权,这些东西就摆在云易行面前,她那么想要,却始终得不到。 只有云惊寒死了,她才能以唯一血亲的身份继承这一切。 她等不及了! 医生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云易行。 这个人要杀死她的亲哥哥!可云惊寒是为了救她才会变成这样!在无尽的财富和至高的权力面前,亲情就这么脆弱? 云易行从医生的眼睛里看见了这些质问,但她并不觉得可耻,也没有掩饰。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的老祖宗都是这么说的。” 她在笑,完全没有负罪感。 医生抖得更厉害了。他意识到,云易行让自己做的可能不止隐瞒病情那么简单。 “有没有一种药物可以让云惊寒无声无息地死掉,又不引起怀疑?” 果然,云易行进一步揭露了她阴森可怖的内心世界。 医生呼吸急促,冷汗淋漓,不敢开腔。 “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云易行点了点智脑,上面亮出一串数字。 医生光是数那些零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呼吸更急促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压抑的兴奋。 “他死之后,我就是血月军团的军长,在我的安排下,没有人敢调查你。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但是拒绝我的后果,你应该承受不起。” 云易行低笑了一声,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医生的回答。 办公室里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响着,仿佛一只野兽在欲望的边缘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点点头,嗓音沙哑地说道:“有一种药物,注射之后可以让心脏在两个月之内慢慢衰竭。云军长本来就是植物人,身体机能每天都在减弱。他死于心脏衰竭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很好。去做吧。” 云易行轻轻拍打医生肩膀,带着满意的神色离开了。 “李护士,这是云军长今天要注射的药物吗?”医生拦住了正准备走进病房的一名护士。 “是的院长。” “给我吧,我帮云军长注射。” “好的。”护士完全没有怀疑,把托盘交给了医生。 病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口袋里的屏蔽器开始发挥作用,干扰了信号源,让监控器失去作用。医生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支针管,慢慢走到病床边。 他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的身材非常高大,极致英俊的长相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难以言喻的狂野。即使陷入无法清醒的深渊,他依旧像一头猛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捏着针管的手开始颤抖,平稳的呼吸变得一片凌乱。医生胆怯了。 他看向一旁的意识捕捉仪,眼里浮出更多恐惧。仪器的显示屏上晃动着一片五彩斑斓的光点,那些光点就是云惊寒的意识体在浮游。 此刻,淡蓝光点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这表示云惊寒的心情很平静。他被这具无法行动的躯壳禁锢了很多年,但他没有疯掉。 医生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意识竟然可以坚强到这个地步。 明明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能感受,却像是被活埋在了漆黑阴冷的坟墓里。普通人在坟墓中待上数个小时,大概都会发疯! 但云惊寒不是普通人,他的状态依然很好。 蓝色光点在屏幕上缓缓流动,像一片平静的海洋。海洋深处仿佛隐藏着一头巨兽,在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医生浑身发寒,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他把针管放在托盘里,弯下腰去拔意识捕捉仪的电源。他不想被巨兽的眼睛监视着。 “该死!谁插得这么紧!” 拔了很久,插头依旧牢牢嵌在插座里。医生累出了满头大汗,双手撑着膝盖粗喘了一会儿,然后便放弃了。 如果再耽误下去,别人会怀疑的。注射药物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医生抹掉额头的冷汗,重新拿起针管,想要往滴瓶里注入毒药。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做会把罪证留在滴瓶里,而滴瓶中的药水还很足,不能马上处理掉,在这个过程中,万一有人发现异常…… 医生把对准滴瓶的针管对准了云惊寒的手臂。 为了缓解紧张感和负罪感,他开始神经质地呢喃:“云军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妹妹云易行,是她让我这么做的。你要是不死,她就拿不到你的东西。一辈子被一个活死人压在头上,你说她能甘心吗?你当初救她的时候一下子摔死了该多好!你那时候死了还能成就一段兄妹情深的佳话,她也犯不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唉……” 医生长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开脱:“云上将拿我全家老小的生命安全做要挟,我能怎么办?你反正是醒不过来了,不如我帮你解脱吧。我知道你也很痛苦。” 说到最后一句,医生忽然心安理得起来。 就在这时,意识捕捉仪上五彩斑斓的光点全都变成了刺目的红,其间还夹杂着许多剧烈跳动的黑点。原本色彩柔和的屏幕,此刻竟仿佛变成了一个旋转的黑洞,带着可怕的引力。 医生吓得差点握不住针管。 自从安装了意识捕捉仪,屏幕上的光点就一直很多彩,很柔和,并没有这般狂暴过。 一头沉睡中的猛兽被惊动了,仿佛挣扎着要醒过来。 恍惚中,病房里的一切都被染成了血浆的赤红色。那狂暴的红光剧烈闪烁,像地狱的火焰试图烧穿结界蔓延到人间。 医生慌忙俯下身,把尖锐的针头扎进云惊寒的手臂。 红光陡然变成了黑光,频率极快地闪烁,让纯白的病房在浓重的阴影里晃动。那些忽明忽暗的光、扭曲的影子、忽然卷起的微风,仿佛是一只只厉鬼,用阴寒的目光注视着医生。 医生吓得冷汗直流,颤着手正准备把毒药注入云惊寒的身体,病房门却忽然被推开。 医生差点发出惊叫,想也不想就把针管抽出,藏进袖子里。 他明明把门反锁了,谁都进不来的! “这是怎么了?蹦迪呢?”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男声带着一丝惊奇从门口传来。 藏进袖子里的针管在仓促间扎穿了医生的手臂,痛得他一阵轻颤。他连忙转身,看向来人。 “你,你是秦青?” 这幅面孔漂亮得过火,只需看一眼就能使人铭记。医生很快就认出了来者。 “你蹦迪呢?开这么闪的灯?”秦青慢慢走进病房,拍了拍一会儿闪黑光,一会儿闪红光的机器。 神奇的是,他这边刚拍了两下,那些刺目的红光和阴森狂暴的黑光就消失了,换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光点,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移动,形成漩涡。 “这台机器出问题了,我正着急呢。没想到拍两下就好。”医生找了个借口掩饰。 秦青不知道这是什么机器,也就看不出问题。 他冲门口指了指,勒令道:“你出去吧,我要跟云惊寒单独待一会儿。” “你得到血月军团允许了吗?”医生紧紧皱眉。 “你看看这是什么。”秦青抬起手腕,展示自己的智脑。 别人都把表盘或唯美的照片设置成智脑屏保,力图让自己保持优雅的格调。但秦青不一样,他怎么张扬就怎么来。 他的屏保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英文字母S,只要指尖往屏幕上轻轻一点,这个S还会360度旋转,发出更为灿烂的金光。 当他手腕举起来的时候,医生差点被闪瞎眼。 “你,你是最高权限享有者?”不敢置信的呢喃声里带着恐惧的颤抖。 难怪反锁的房门秦青也能打开。他的智脑可以马上破解门禁,让他畅行无阻。 “不可能的,S级权限仅低于楚教授和云军长的绝对权限,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几个人拥有,你怎么会——” 医生的质问被秦青打断:“你出去好好搜搜头条新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我来探望云惊寒的事,你要帮我保密,不然……” 秦青手抹脖子,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 医生看看他,又看看站在门口的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咕咚咽下一口唾沫,颤巍巍地答应下来。 那些军人佩戴着衔尾蛇臂章,而全世界都知道,衔尾蛇是楚教授的标识。 换言之,秦青背后站着的人是楚南溟,给予他S级权限的也是楚南溟。 医生连云易行都不敢得罪,又怎么敢得罪楚南溟? “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您请坐,我马上就走。”医生慌忙往外跑,仓促中竟一脚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那东西发出喵呜一声怒吼,一爪子挠过来,抓烂了医生的制服下摆。 医生吓了一跳,藏在袖管里的针头扎得更深了。 “嘶~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踩了您的猫。”医生一边鞠躬道歉一边冲出病房。 逃一般跑进办公室后,医生马上把针管取出来,擦了擦皮肤上的血迹,又紧张地看了看针筒里的剂量,唯恐毒药在不慎之下注入自己身体。 “应该没打进去。”他弹了弹针筒,暗松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从指尖里挤出一滴血,准备拿去化验,然后吃了几颗保护心脏的药。 把血滴入试管,封好口,他马上把秦青突然到访的消息告知了云易行。 云易行的声音从智脑里传来:“秦青和楚南溟结婚了,他的确拥有S级权限。看来他对我哥是真爱,结婚了还放不下。” 云易行冷笑一声,指示道:“楚南溟知道消息后会约束他的。你暂时别动了,秦青那个人性格很偏执,我哥要是出了事,他可能会追查。” “好,我暂时不动。”医生擦掉满头冷汗。 “那种药注入人体后会分解吗?”云易行问道。 “按理来说会分解,检测不到残余。但是如果秦青让楚南溟来做尸检……” 医生没说完的话,云易行已经领悟了。楚南溟有的是办法检测出旁人检测不出的药物成分。秦青跟他搭上了关系,对云易行来说是个巨大的麻烦。 “等着吧,别轻举妄动。”云易行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恼怒。 但她又能如何呢?她自己的权限只是A级,还低了秦青一级。血月军团也并不听她调遣,征得的巨额税款一分钱都落不进她的口袋。 无法继承云惊寒的一切,她在这座城市根本无法出头。 通话结束了,医生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魂都吓丢一半。 秦青反锁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云惊寒的病床边。 那台出了故障的仪器闪烁着橘红色的光,微微有些刺眼。 不知在病床边站了多久,秦青才终于抬起手,轻轻一挥:“嗨云惊寒,我是秦青,我终于见到你了。” 男人还在沉睡,却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锋利的剑眉微微蹙着,雕刻一般的英俊脸庞处处都是坚毅的棱角,就连最柔软的薄唇也带着一丝冷峻。 别人都说云惊寒是一把出鞘的刀,收不住煞气。那时候秦青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他现在明白了。 “你真的……” 秦青话音停顿,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个男人。 “你真的好好看。”憋了半天,秦青才红着脸说出这句话。 “好看得叫我心脏怦怦乱跳,总觉得你随时能醒过来,一把拧断我这个痴汉的脖子。” 说着说着,紧张的情绪就消散了,变作两声自娱自乐的低笑。 “他好恐怖!”996跳上一旁的桌子,胆战心惊地说道:“他躺着的地方好像有一个黑洞!我都不敢靠近!” “你别靠近他,你整天窜来窜去的,身上全都是细菌。”秦青嫌弃地摆摆手。 996瞪了瞪圆眼睛,不满地咕哝一声。 秦青站在病床边,垂眸凝望云惊寒沉睡的脸,继续说道:“跟你待在一块儿,刚开始有点紧张,现在却觉得好自在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什么烦心事都进不来。” 橘红光芒像一团火焰,映照着秦青白皙的脸。 “以后我天天来看你好不好?待在你这里,我觉得很放松。”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没有一点动静。橘红光芒涌动着,像地底的熔岩。 “别误会,其实我不是痴汉。我也没喜欢过你。我疯狂追求你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吧?来来来,我今天好好跟你解释解释,咱俩不能再这么误会下去了,我已经结婚了,这种绯闻对我非常不好……” 秦青拉过一张椅子,坐到病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事。 提到自己天天去云家蹲点的糗事,他发出尴尬的笑声。提到父亲的背叛,母亲的死亡,他又哽咽了嗓音。 他长叹一声,忏悔道:“对不起,我利用你跟我的绯闻,骗婚了楚南溟。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爸把我养废了,除了吃喝玩乐,我什么都不会。我只能借你的势,借楚南溟的势。你说人心怎么就那么贪婪呢!为了一点财产竟然可以杀掉妻子,毁掉儿子!他是畜生吗?” 屋内的橘色光芒陡然间变成红光,刺目地闪烁。 秦青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用力拍打那台机器。 “血月军团也太不厚道了,竟然给你使用有故障的机器!因为你昏迷了,没有价值了,他们就要抛弃你吗?唉,你比我还惨!看见你,我觉得好多了。” 秦青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一个植物人面前需要修饰语言。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也会帮你的。你知道吗,楚南溟说他正在研发的一项新技术可以把你唤醒。我会帮你留意的。他那边有了突破,我这边立刻给你用上。你耐心等一等,别着急。” 秦青像哄孩子一般说着安慰的话。 那刺目的红光变成了橘色,慢慢又变成了暖黄色。 “这破机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明天就帮你换个新的。” 秦青蹲下身查看商标。 一长串古怪的字符,不是华文不是英文也不是拉丁文,更像是一种楔形文字。 “楚南溟就爱搞这些古怪的东西。我记下来,让他明天派人给你换一台新机子。你放心吧,他虽然不喜欢我,但还用得上我,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秦青用智脑把商标拍下来,发给楚南溟,让他明天换一台新机器。 “你说我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我明明喜欢他,为了跟他结婚只能说我喜欢的人是你。然后我一边当他的伴侣,一边照顾你,这剧情真刺激。以后等你醒了,你说说我怎么收场?” 秦青站起身,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自娱自乐地笑起来。 “等你醒了,我就马上跟他离婚,装作喜极而泣的样子对他说:太好了,我爱的人终于回来了!我看他到时候是什么表情!” 想象着楚南溟追夫火葬场的画面,秦青暗爽了一阵,却又很快从梦里清醒。 他苦涩地叹了一口气,“他应该不会有什么表情,他根本不爱我。算了,不说这些了。” 秦青坐回原位,看着云惊寒的脸,低声说道:“我现在只想查出我妈妈死亡的真相。如果她是被谋杀的,我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微暖的黄光又变成了火焰般的橘红。 秦青盯着云惊寒的脸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看见他手臂上有一个血点。 “这是什么?”他凑近去看,疑惑道:“你受伤了?” 他本想把医生叫过来看一看,发现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满了各种药剂和一瓶消毒液,便把消毒液拿过来,用棉签沾了一点,轻轻涂抹那个血点。 “是个针孔。”秦青低下头仔细查看,热热的鼻息吹在云惊寒的手臂上。 秉持着一点好奇心,他拿起托盘里的药剂挨个儿嗅闻,然后一一拍照。 他从小鼻子就很灵,闻过一次的气味就会永远记住。 照片输入网络,开始查找相关资料。S级权限给出了最快速的回馈。 “这个是营养液,这个是强心护肝的,这个是活跃肌肉的,这个是补充钙质的……”秦青非常认真地检查每一种药剂,又搜了搜它们的注入方式。 “奇怪,这些药都只能静滴,不能肌内注射。你手上的针眼到底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医生满脸冷汗,表情恐慌,不太对劲啊!” 秦青越看越觉得情况有古怪,脸色凝重起来。 他在垃圾桶里翻了翻,没有找到药瓶和针筒。那些东西都被刚才的医生带走了。如果没有古怪,为什么要把一切痕迹都抹除? “不对劲!这个针眼太不对劲了!”秦青紧张地呢喃。 “你别大惊小怪,万一有些药就是需要肌肉注射呢?你不是医生,你又不懂。”996不在意地说道。 “什么叫大惊小怪?没有云惊寒,哪儿来的中心城市?哪儿来这么多人的安居乐业?他已经昏迷了,事关他的人生安全,这就是最大的事!” 秦青握住云惊寒的手腕反复查看,语气坚定地说道:“这针眼到底怎么来的,我一定要查清楚!你想啊,我妈那么点财产都遭人惦记,云惊寒这么大的家业,能不被人惦记?” “他没事,这台机器我不认识,别的机器我都知道。你看,他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平稳。你别疑神疑鬼。”996指着周围的几台机器说道。 秦青看了看那些机器上显示的数据,确定它们的运行都很正常,云惊寒的脸色也非常平静,这才略微放下一点心。 他轻轻把云惊寒的手放回去,又把抹过针眼的棉签用塑料袋包起来,藏进衣服口袋,这才摁响了床边的呼叫键。 996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可别乱来!血月军团里如果真的有人想让云惊寒死,就算你是楚南溟的伴侣,他们也有办法杀你灭口。你当做没发现,悄悄离开是最安全的!” 秦青抿着唇不说话,床对面的仪器不断闪烁红光,像一盏警示灯。 没过多久,院长亲自来了,脑门上全都是汗。 秦青没有揭穿那个针孔的事,只是让院长把云惊寒的治疗方案发给自己,让自己带回去研究。他权限太高,院长只能答应。 把院长赶走后,秦青趴伏在床边看这份资料,不懂的地方用智脑搜索查证。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把整个疗程都参透了。 “没有肌肉注射药物!全都是静滴!护士的日志上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录!这个针孔绝对有古怪!就算云惊寒现在没出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事。万一它是一种慢性毒药呢?”秦青气得浑身直抖,好像被害的人是自己一样。 在这一刻,他与云惊寒感同身受了。最亲近的人都想让他们死! “我好歹还能动,可以反抗,你怎么办呢?我把棉签带回去,让楚南溟验一验……” 秦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握住云惊寒的手,坚定不移地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不断闪烁红光的屏幕忽然熄灭,让纯白的病房陡然变暗。又过了一会儿,微微的蓝光泛起波纹,像一片暗潮涌动的海。
第190章 8迷情香6
掌心里的手很大,却有一些消瘦。即便每天都注入活跃肌肉的药剂,这具曾经伟岸的身躯依旧不可避免地虚弱了。 秦青垂眸看去,心脏不知为何,蓦然一痛。 “现在的你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他低声说道:“别人想对你怎样,就可以对你怎样。你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话是残酷的,但或许是手被握住的缘故,捕捉仪的屏幕依旧闪着平静如海的蓝光。 “其实我和你没什么两样。”秦青苦涩一笑,继续道:“我这个能跑能跳的人,也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你是昏迷了,逃不掉,我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驯化,连逃的意识都没有。” “驯化这个词儿你知道吗?”秦青非常用力地握紧云惊寒的手,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关在棚子里的畜生如果不够听话,就需要驯化。我就是那只畜生,驯化我的人,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你敢信吗?” 握手的动作更用力了一些,微微带着一些颤抖。 秦青深吸了一口气。 捕捉仪上温柔的蓝光渐渐变成了冰冷的墨蓝色,许多漩涡在其中涌动,仿佛深海中隐藏的危险暗流。 秦青没有注意到屏幕的变化。996跳到机器的台子上,用爪子好奇地刨了刨。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秦青像一只躲避危险的小兽,在昏暗的光线中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小时候,吴瑜和吴彩衣被我爸送去各种补习班,学习各种技能,我也想加入他们。我也想变成一个成绩优异的孩子。结果你猜我爸是怎么做的?” 痛苦已深到无法压抑。秦青咬咬牙,无力地垂头。 他俯下身,在云惊寒耳边低语:“我爸斥巨资给我打造了一个私人游乐园,里面有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这件事还上了当时的新闻头条。所有人都夸他是一个爱孩子的父亲。记者跑来采访我,问我开不开心,我非常大声地说开心。记者又问我,爸爸爱不爱你?我说爸爸最爱我。” 冰冷的一声笑,带着剧烈疼痛的颤音,在病房里响起。 秦青压抑了许久才继续开口:“你看,我是不是被驯化得很彻底?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爸也笑得很开心。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在笑我傻吧。 “吴瑜和吴彩衣一回家,我爸就催着他们学习。我一回家,我爸就把我赶进游乐园,让一群保姆陪我玩。他说,你跟吴瑜和吴彩衣不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靠他们自己挣。你什么都有,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青又冷笑了一声,语气更为痛苦:“是啊,我什么都有,所以那么小的时候,我爸就开始磨炼吴瑜和吴彩衣,让他们长出锋利的爪牙,以便将来可以从我这个废物手里轻而易举地抢走一切。溺子如杀子,我猜这句话我爸一定在古书上看见过,他在溺爱我,也在谋杀我!他想让我死!” 粗重的喘息声在病房里回荡,带着压抑和绝望。 墨蓝色的冷光渐渐又变成了柔和的蓝光,想要把微微颤抖的秦青包裹。 “真可笑。我一直觉得他很爱我,所以他说什么我都听。我妈总是无奈地对他说:你就惯着儿子吧,儿子早晚有一天被你惯坏了。这话听上去是抱怨,但我知道,我妈其实是很开心的。她觉得我爸爱我,爱她,爱这个家。” “呵呵。”秦青自嘲一笑,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我妈到死都被他蒙在鼓里。要是不知道吴瑜和吴彩衣都是他的种,我也会像我妈那样,被他敲骨吸髓,榨干一切。我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泪珠落到秦青的手背上,也落到云惊寒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 秦青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连忙放开云惊寒的手,尴尬不已地擦了擦脸,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帮云惊寒擦了擦手。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你这里太适合发泄了,我忍不住。”他真诚地道歉,然后又补充道:“以后我天天来你这儿倒垃圾,你别嫌弃我。” 屏幕上流转着柔和的蓝光。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秦青自顾做下决定。 “你别欺负植物人。”996莫名有些紧张。 它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和秦青,想要找却找不到。 “去去去,你少管我。”秦青在心里不耐烦地呵斥。 996翻了个白眼,没再开口提醒。那种感觉太没有根据,说了秦青也不会相信。 聊完自己的事,秦青开始聊云惊寒的困境。 “到底是谁往你身体里注入不明药剂?这人是想杀了你吗?你死了,谁是既得利益者?” 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秦青大胆猜测:“你妹妹?” 屏幕上的蓝光闪烁了一阵,然后慢慢变红,像一片浓稠的血浆。本就阴冷的病房越发瘆人。 秦青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吐槽:“这破机器。” 996劝说道:“你别在这儿瞎猜了。万一那肌肉注射的药是今天新加的,对他身体好呢?你看他心脏跳得多有力!” 心脏检测仪的确在强劲地跳动着,发出极有规律的声音。 秦青依旧有种不好的预感,摇摇头:“新增加一种药剂,护理日志上会有记载。没有记载的东西难道还不值得怀疑?” 他继续猜测:“除了你妹妹,还有谁能得利?你的副军长卡福?” 屏幕忽然熄灭,蓝光、红光,全都消失不见。 996渐渐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提醒:“秦青,你说这台机器是不是——” 秦青也有些悟了,指着漆黑的屏幕说道:“我知道这台机器是做什么的了!” “是做什么的?”996追问。 “是搞气氛的!” 996:“……” 云惊寒:“……” “搞气氛?明明是——” 996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被秦青这么一打岔,它又忘了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 “明明是——” 话已到嘴边,996硬是想不起来,用爪子挠了挠头,无奈道:“好吧,你说得对。” 秦青走过去,轻轻拍打机器。 漆黑一片的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便亮起莹莹绿光,把秦青的脸映照成了菜色。 “你看,我就说它是搞气氛的吧!” 996抹了把脸,感觉十分无语。 绿光在屏幕上流转,渐渐又变成了淡而柔和的蓝色。 “你看你看,气氛上来了!” 蓝光闪了闪,似是有些卡顿。 秦青连忙拍打机器,弄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这么一搞,他心里那些愤怒、伤感也都淡了,弯下腰帮云惊寒掖了掖被角,慎重说道:“我知道云易行和卡福都是大人物,一般人惹不起。不过我现在傍上楚南溟了,我不怕他们。你的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蓝光变得深了一些,形成小小的漩涡。 秦青拍拍云惊寒的胸口,“我走了,得出检验结果,我马上来看你。” 转过身,他冲996吆喝道:“老六,别玩那些电线。你自己电死了是小事,别把云惊寒给害死了!” 996:“……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都不是人,我跟你说什么人话。走了,回去战斗了。”秦青语气冰冷地说道。 想到那糟心的一家子人,996立刻跟上去。 秦青拉开门,迈出一只脚,却又忽然停顿。 他回头看去。 云惊寒静静地躺着,不曾睁眼,那台机器散发的蓝光正慢慢变深,转为更冰冷的紫色。 “不对!”秦青摇摇头,面色无比凝重。 “怎么了?”996好奇地问。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秦青重新回到病床边,凝视云惊寒的脸,“我要是走了,又有人对他下手怎么办?如果那人换成烈性毒药,一针下去,云惊寒不就完了?” “你都不能确定那就是毒药。你说怎么办?”996傻乎乎地反问。 “我要让幕后之人忌惮我,不敢轻易下狠手。”秦青一边呢喃一边摁亮了呼叫键。 院长匆匆赶来,依旧是满脑门的汗,听清秦青的要求,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要把病房里原有的监控系统拆掉,换成研究所的监控系统,还要直接把信号连在你智脑上,方便你二十四小时监控云军长的情况?” “对,是这个意思。”秦青点点头。 “不行,这么做绝对不行!”院长没有办法阻止拥有S权限的秦青,立刻搬出了一个可以镇压对方的人物。 “我要通知卡福军长。让他来处理。你提出的要求已经超过了我的权限,我不能擅自做主。” 话落,也不等秦青做出反应,院长马上启动了智脑里的紧急联络功能。 没有通话交流,只是点了点那个红色按钮,短短十分钟,卡福就匆匆赶到医院,凶神恶煞地走进病房。他足有两米多高,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说话的声音像一口哐哐撞响的洪钟。 “是谁在这里闹事?” 院长连忙指向秦青:“是他!” 秦青看了看这个铁塔一般壮硕的男人,又看了看跟在男人身后的一群士兵,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艹!这就是血月军团?这明明是怪兽军团吧! “怎么又是你!”卡福显然认得秦青,逼近几步,语气狠戾:“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把病房的监控系统连接到他的智脑上,二十四小时监视军长!”院长连忙告状。 “二十四小时监视军长?你?”卡福上下打量秦青,狞笑道:“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是以什么身份提出这种不要脸的要求!” 意识捕捉仪开始急促地闪烁红光,仿佛在示警。 在场所有人,只有院长明白那红光代表着什么意思。云军长的意识体非常狂暴,正试图冲破身体的桎梏重回人间。他一旦醒来,别说自己,就连云易行的脑袋都会被拧掉。 院长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慌乱地擦拭满脑门的冷汗。 “这台机器故障了,我把电源扒掉。”他假装镇定地解释,然后弯下腰。 996正在玩电线,看见一只手伸过来,立刻挥爪子去挠。 院长痛地直打哆嗦,却不敢叫出声,连忙把手缩回来,用帕子捂住手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秦青被卡福吓得连连后退。 卡福步步逼近,目光里带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他绝不允许这种不知所谓的人来打扰军长! 院长趁两人不注意,从衣兜里掏出一瓶药剂,沾了一点在指尖,装作查看云惊寒情况的样子,执起云惊寒的手,快速抹过那个针眼。 药水具有强效弥合伤口的作用,于是不出一秒钟,那针眼就消失了。 院长暗松了一口气,满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顺着墙根溜出去,让卡福和这群士兵来对付秦青。 卡福是血月军团的代理军长,同样拥有S级权限。别人管不了秦青,他可不怕。 门被关上,一团团红光急促地闪烁,把病房映照得宛若血池。 被逼退到病床边的秦青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是以云惊寒未亡人的身份提出这个要求,不可以吗?” 卡福:“……” 艹!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要不是他天天跟着军长,知道军长从来没与秦青接触过,他差点就信了! 急促闪烁的红光骤然熄灭,让病房陷入昏暗。片刻后,柔和的蓝光,莹莹的绿光,以及微微的紫光交替着闪,然后慢慢融合成一团乱如麻的彩光。 “真是搞气氛的啊?”996跳到机器上,惊讶地呢喃。 卡福伸出手掐住秦青的后脖颈,准备把这人拎出医院。 “我带你回研究所,让你的新婚丈夫好好管教管教你!就算军长昏迷了,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秦青像一只小鸡崽,全无挣扎之力。 他慌忙握住卡福的手腕,说道:“楚南溟正在研发的一项技术可以唤醒云惊寒。我把我的基因卖给他,用来换取这个技术。我为云惊寒牺牲这么多,每天看他几眼不过分吧?” 他不知道卡福是不是谋害云惊寒的凶手,但现场还有这么多士兵,这其中总有几个人对云惊寒忠心耿耿。 碍于这些人,卡福就算是演,也得演出一副被打动的样子。他要是还不答应,他就是不想救醒云惊寒,大家都会怀疑他的居心。 秦青豁出这张脸不要也得护住云惊寒。 卡福手一松,把人扔在了地上。其余那些士兵露出大为震动的表情。 躺在病床上的云惊寒无声无息,不曾苏醒,过分英俊的脸庞却忽然被一片跳跃的枚红色光芒笼罩。 只见那台“破烂机器”的屏幕显现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紫红,紫红又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异常活跃。
第191章 8迷情香7
原本阴森可怖的病房,此刻笼罩着一团胡乱闪烁的玫红色光芒,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卡福凶神恶煞的脸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掐着秦青脖子的手不自觉就松开了。 秦青转过身,抓起云惊寒的手,红着眼眶说道:“我说我为了救醒他,把我自己卖给楚南溟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 那些铁塔般高大壮硕的士兵们,一个个愣愣地看着秦青,眼中的茫然终于散去,变成了震惊。他们信了。 实事由不得他们不信。 楚南溟派来的十几个士兵如今还被他们的同僚用枪口比着脑袋,挡在病房外面。没有楚南溟的授意,他们不会跟着秦青。 所以说,楚南溟是知道秦青要来医院探望云惊寒的,也知道秦青对云惊寒的感情。可他需要秦青的基因,所以默许了这一切。 那个以婚姻为媒介的交易,应该是存在的。秦青他竟然为军长做了这种事! 想到这里,卡福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心绪十分复杂。 如果军长苏醒的希望只剩下百分之一,那么把这百分之一变成奇迹的人,全世界大概只有楚南溟!为了唤醒军长,卡福曾无数次求到楚南溟门上,带着血月军团能给出的所有筹码。 但楚南溟只接见了卡福一次,态度相当冷淡。 那个人好像没有感情,与所有同类的悲喜都无法相通。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能产生几分热情,对旁的事物完全是视若无睹。 卡福跪下求他救救军长,他支着额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别的问题,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研究研究。” 这一研究就是好几年过去了。军长还躺在病床上,除了日渐消瘦的身体以及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什么都没改变。 卡福每天晚上都会花很长时间来入眠。只要一想到军长,他就心痛地睡不着。 他瞪大眼睛看着秦青,心脏砰砰乱跳。如果交易达成,军长一定能醒过来!太好了,有希望了! 秦青垂着他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云惊寒,修长的指尖微微有些凉,轻轻地抚过云惊寒的手腕和小臂。 那个针孔不见了! 清亮瞳仁略微一暗,闪过一丝惊疑,然后又变成了了悟。 刚才除了院长,没有人碰过云惊寒,针眼的消失一定与院长有关!他做贼心虚了!云惊寒被注射的药物到底是什么? 当着血月军团的面抹除痕迹,万一被发现,下场只有一死。院长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那药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惊寒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事! 秦青看了看周围的几台检测仪,它们正常跳动的数值已经不能再让人放心了。 得马上回去查一查药物成分! 为了尽快摆脱卡福,秦青把云惊寒的手拿起来,覆在自己脸上,装出哽咽的语调:“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本事,配不上云惊寒。” 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低泣,又逼着自己流出几滴泪,秦青才把云惊寒的手从自己脸上取下,看向卡福。 “是,我承认我没用。我也承认我配不上云惊寒。可我爱他的心没有任何人可以比!” 秦青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坚定不移地说道:“我爱他,哪怕他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爱他,哪怕牺牲我自己的幸福!我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而你们呢!你们甚至不愿意给他买一台质量好的医疗器械!你们看看这个破机器!” 秦青拍了拍一旁的意识捕捉仪,怒吼道:“因为他醒过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所以你们就放弃他了?你们舍不得在他身上花钱,我来花!我马上就把他病房里所有机器都换成新的!你们但凡还对他有一点尊敬,就不要来妨碍我!” 秦青一边拍打机器,一边愤怒地瞪视着卡福和其余那些士兵。 机器一开始闪烁玫红光芒,后来变成了绿色,后来又变成了紫色…… 伴随着秦青不断地拍打,赤橙红绿青蓝紫等色彩飞快在屏幕上交替,像是开了一个大染坊。 所有人的脸都被映照得十分精彩。 卡福看着那台闪得快要爆掉的机器,只觉得羞愧难言。 镇住了血月军团,秦青大喊道:“艾伦,你进来!” 一名佩戴衔尾蛇臂章的士兵立刻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佩戴血月臂章的士兵。两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彼此,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冲突。 秦青指着天花板上的那些监控器,命令道:“艾伦,你把监控系统换成我们研究所的,然后把查看监控的权限只给到我一个人。” 艾伦点头应诺,把自己的智脑点开,入侵医院的监控系统,开始抢夺权限。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士兵正准备发难,却被卡福凶狠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你误会了,我们从来没想过放弃军长!我们每天都在期盼他的苏醒!”卡福语气干涩。 “可是你们什么都没做!”秦青冷笑道:“如果你们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不要阻止我为他所做的一切!” 艾伦忽然开口:“秦先生,监控系统已经换好了。” 楚南溟的研究所可以接管任何一个地方的安全系统,因为这玩意儿就是他改造升级的。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楚南溟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他不像人类,倒更像是无所不能的神。 秦青点开智脑,果然发现了一个新的权限,登录之后就看见了病房里的情况。 “之前的监控画面为什么没有?”他刻意地追问一句。 “我查过了,最近一个月的监控画面都不存在。监控系统没有故障,那就是被人删除了。”艾伦解释道。 “为什么要删除最近一个月的监控?你们故意的吗?你们对云惊寒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是删监控,又是减少治疗经费,你们想让云惊寒死吗?”现场这么多人,秦青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他要看看卡福是什么态度。 卡福面色冷凝,眼中冒火,立刻让属下把院长带过来审问,还通知了血月军团的其他几位高级将领。这些人都表示会马上赶过来。 如果院长真是卡福指使的,卡福会想尽办法息事宁人,而不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把事态进一步扩大化。 所以,谋害云惊寒的人不是他吗? 秦青心弦略松,让艾伦帮忙看一看那台闪着红光的机器。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艾伦摇摇头。 秦青没再问下去,用指头点了点卡福,冷冷说道:“以后云惊寒归我管,你们任何人不能妨碍我!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心对他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了,你们都巴不得他早点死!” 把巨大的一口黑锅扣在血月军团头上,秦青用力推了卡福一把,匆匆离开。 卡福两米多的壮汉,硬是被纤瘦的秦青推地踉跄一步,表情颇有些无地自容。 “秦先生,您真的误会了!血月军团对军长的忠心是不可动摇的!我们也在想办法治疗军长!” 秦青没有理会卡福,快步朝前走。 卡福追出去,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秦先生,我代表血月军团全体将士感谢您为军长所做的一切!” 秦青没有回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他对这些人太失望了。 卡福挺起胸膛,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站在他身后的士兵也都齐刷刷举起手,向秦青致敬。 曾经的他们在无聊的时候总会把秦青拉出来,当做一个笑料大肆嘲讽。他们觉得被这种一无是处的人喜欢上,对军长来说简直是个侮辱!除了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秦青还有什么?他哪点配得上军长? 可是到头来他们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只要有一颗真挚而又热烈的心就够了。那些外在的优异条件只是漂亮的花环,用来装点门面自然非常好看,然而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它们却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地狼藉。 秦青一直没回头。 996一边走一边往后看。 只见那些士兵整整齐齐地站在走廊里,手始终举在耳边。 “如果您需要帮助,血月军团将为您而战!”卡福高声许诺,脸上的凶悍之气早就一扫而空,变作满满的赤诚。 “血月军团将为您而战!”其余士兵把手按在心口,宣誓一般齐喊。 果决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一张张刚毅的面孔写满了尊敬和感激,这场面可以用庄严肃穆来形容。 996看得直咋舌,追上秦青小声说道:“我终于知道你最适合什么职业了?” “什么职业?”秦青在心里问。 前方不远处,院长被两名士兵用枪指着脑袋,冷汗淋漓地走过来。 秦青瞥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与之擦肩。在那么多高级将领地审问下,这人绝对撑不住。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查出幕后黑手。 “你适合当诈骗犯。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真是绝了!”996夸赞道。 秦青:“……” “楚南溟和血月军团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几个小时之前,你还是中心城市最废的纨绔,几个小时之后,你既是楚夫人,又是血月军团的恩人,别人坐火箭都赶不上你飞升的速度。”996呵呵笑了两声,似乎对秦青的表现很满意。 秦青脸都绿了。 他摁开电梯,捂着脸走进去。 “你以为我喜欢骗人吗?要不是不得已,谁会编那种鬼话!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丢人!” 艾伦带着一群士兵进入电梯,把秦青围在中间。 一人一宠不再聊天,默默看向不断跳动的数字。 出了电梯,秦青风驰电掣地回到楚南溟的研究所,在艾伦的协助下把那根棉签放入一台自动检测药物成分的机器。 楚南溟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没人敢去打扰他,也没人进得了实验室的门。 “艾伦,我自己在这儿等化验结果,你去外面等吧。”秦青摆摆手。 得知父亲的背叛后,他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云惊寒的遭遇更让他明白了人心的险恶。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些秘密。 所幸艾伦只知道服从命令,不会多问,很快就出去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检测结果显现在屏幕上。 秦青连忙把脑袋凑过去,认真查看。 996:“……你看得懂吗?” 秦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三四分钟,然后摇头:“看不懂。” 996:“……那你看个什么劲儿?” 屏幕上全都是奇形怪状的化学符号,分开看一个都不认识,连在一起就是天书。 秦青抹了把脸,深感自己是个废物。如果是吴瑜和吴彩衣在这里,他们瞄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吧?父亲的培养还真是卓有成效…… 秦青自嘲一笑,心里涌上无尽苦涩。 996见他表情不对,正想安慰几句,却又听见秦青自言自语道:“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老祖宗的话果然没错。我第一步棋就走对了。” “喵?” 996正疑惑,却见秦青把屏幕上的检测结果拍下来,输入智脑,选择了翻译功能。下一秒,那些天书就变成了浅显易懂的文字。 “秦青,这个智脑就是给你开的挂啊!你一来就把楚南溟拿下,这一步还真走对了!”996高兴地甩着尾巴。 难怪剧本里吴彩衣和吴瑜大杀四方,无往不利。他俩一个是楚南溟的助理,一个是楚南溟名义上的妻子,这种组合简直无敌! “妈的,真是慢性毒药!注射后,心脏会在两个月之内衰竭!我看看有没有解药!” 秦青连忙在智脑里搜索相关内容。他使用的是楚南溟的资料库,别人找不到的答案他都可以找到。 于是不出五分钟,解药的配方就出来了。秦青还想用智脑搜索哪里可以买到解药,楚南溟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检测室门口。 “不用找解药。”他淡淡道。 “什么?”秦青吓了一跳,用手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 “有一个数值你忽略了。谈毒性的时候是要把剂量算进去的。你带来的检测样本,对云惊寒来说毒性非常低。那点剂量,他只需要花几天时间就能自行把毒素排出体外。解药也有一定的副作用,不如让他自愈。” 楚南溟耐心解释。 秦青心弦一松,顿时便软软地坐倒在椅子里。 “吓死我了。”他拍拍胸口。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楚南溟语气平缓,完全不像一个抓到妻子出轨的丈夫。 秦青莫名觉得难受,撇开头,不想看见这人冰冷的面孔。原来跟不爱自己的人结婚是这种感觉,提前把离婚书签好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秦青猛然把头转过来,脸上带着怒气。 “你动用了我的私人资料库。”楚南溟走进检测室,语气依旧很平静:“我的资料库是共享给你的,当你进入时,系统会给我提示,这是一种必要的安全措施。” 秦青一瞬间哑火了,漂亮的脸蛋涨成了浅浅的绯色,漆黑眼眸濡湿而又清澈,里面有愧疚、感激,还有极力隐藏,却不小心流泻的脆弱。 楚南溟默默观察这张脸,表情始终是冷淡的。飘在他头顶的白色光球却开始微微地闪,像是被太阳风干扰,产生了短暂的电力失衡。 “对不起。”他忽然开口。 秦青愣住了,“什么对不起?” “我好像无意中窥探了你的隐私。以后我会注意的。”楚南溟歉然地说道。 “不,是我反应过度了。”秦青连忙摆手,深吸了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对楚南溟的喜欢已经消失了。可是,面对楚南溟礼貌性的关怀,他还是会乱了心绪。当最亲的人全都背叛他时,楚南溟给予的只有帮助。 即使楚南溟不需要爱情那种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默默守着他,到了一定的时限就默默离开,不也挺好吗? 自娱自乐也是一种快乐。暗恋本来就不需要结果。 秦青终于放下最后一点纠结,仰头看着楚南溟,微微笑了。 “谢谢你楚南溟。”他真心实意地说道。 那团白色光球飘到他脑袋上,变成他的模样,双手高举,凭空变出一颗红心,用力抛向楚南溟。 蹲坐在一旁的996看傻了。 “喵?这是什么东西喵?” 秦青抬头看去,却见一颗红心飘到楚南溟面前,轻轻撞上楚南溟高挺的鼻尖。 “这是什么?”秦青也傻了。 他把头仰得更高一点,这才看见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正悬浮在头顶,冲楚南溟笑得像花儿一样。那红心大概就是它变出来的东西。 楚南溟没有躲避,眸光微闪。 “我也想问你这是什么?”他话音刚落,那红心就撞成了许多个小小的红心,四散开来。 秦青伸出手接住这些小红心,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个也是搞气氛的吗?”他猜测道。 楚南溟静静看着那个小人。小人又变出一颗红心扔了过来,碰碎在楚南溟的头发上,散落成更多的小红心。 一时间,空气里全都是红色的小光点,飘飘荡荡,一闪一闪,像下了一场梦幻的雨。 秦青糟糕的心情彻底好转了,低声道:“你的电子宠物很可爱。” “不,可爱的不是它——” 楚南溟摇摇头,没把话说完。 秦青的内心世界好像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是故障了吗? 楚南溟伸出手,抓住那个举着一颗红心的小人,收入口袋。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送你?”他礼貌性地询问。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你忙吧。”秦青才不想把楚南溟带回去见那些糟心的人。 楚南溟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给你发了两份报告,你抽空看一看。”话落匆匆朝实验室走去。 为了见秦青,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秦青没有追问,目送这人离开。 进入实验室后,楚南溟把捏着小人的手从口袋里取出来,定定看了看。离得远了,小人又变回一团白色光球,那些四散的红心也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绪?感激?”他不太确定地呢喃。 秦青抱着996走到地下停车场。 一块光屏悬浮在他眼前,上面是两份报告书。要不是早就知道内幕,秦青现在估计会气得吐血。 996也在看报告,连连说道:“你看,你看,我没骗你吧!吴瑜和吴彩衣真是你爸的孩子!” 原来这是两份DNA检测报告。楚南溟拥有绝对权限,轻易就调取了吴瑜、吴彩衣、吴曲三人的DNA信息,进行了比对,然后把报告书发进了秦青的邮箱。 他还嘱咐了一句话:【回去小心。】 秦青坐进车里,狠狠砸了砸方向盘,想骂上几句,牙关却死死咬合着。 他气到极点,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南溟为什么会去查这三个人的DNA?他好像能未卜先知,你不觉得奇怪吗?”996疑惑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吴瑜跟吴曲长得那么像,他看出来了呗。他又不是我这种傻子。”秦青粗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对你挺好的,怕你被骗还帮你查出了真相。”996唏嘘道:“果然还是要跟着命运之子才能逆天改命啊!” 沉浸在愤怒和哀痛中的秦青什么都听不见,踩下油门,飞速朝秦家大宅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吴曲和秦家一众长辈正待在客厅里,等着秦青的归来。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秦青和楚南溟结婚的消息,网络上已经炸开锅了。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基因检测报告都说了,我们家小秦是S级的优等基因,他们偏说小秦是废物!还挑唆楚南溟跟我们家小秦离婚!气死我了!”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指着手机气急败坏地说道。 “别气,他们要是能左右楚南溟的决定,还用得着在网上起哄吗?一见面就结婚,楚南溟肯定很喜欢小秦。你就放心吧,谁都不能动摇小秦的地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乐呵呵地安慰。 吴曲笑看秦家众人,仿佛心情很好,实则胸腔里涌动着狂猛的怒火。 吴瑜和吴彩衣坐在他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响起引擎声。 秦家一众长辈连忙起身,匆匆跑到外面去迎。吴曲这个当父亲的本来想摆架子坐着不动,见大家全都出去了,也只好扯开一抹笑容跟了出去。 “二爷爷、三爷爷、三奶奶……”秦青一下车就挨个儿打招呼,脸上洋溢着笑容。 秦家长辈也都笑得牙不见眼,一个个大声地应和。 “二爷爷,我眼神不好,您老帮我看看这是几点了。”秦青把右手抬得高高的,十分夸张地抖落衬衫袖子,露出一块手表。 年纪最长的老人信以为真,连忙把脑袋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啦!” “二爷爷,您怎么看的呀?哪根针是时针您给我指指?”秦青把手腕伸到老人面前。 老人捧着表盘正要说话,指尖触到的地方却忽然爆出一道金光,然后投射出一块巨大的光屏。 光屏上,一个硕大的,立体的,金光闪闪的英文字母S正以缓慢的速度旋转着,全方位地展示着它的拉风。 什么叫嘚瑟?这就叫嘚瑟! 看见光屏,又看见那个S,秦家所有人都拍着手乐哈哈地笑起来。 “哎哟,我还真以为是块手表!”二爷爷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显摆什么?都结婚了还这么不稳重!不就是S级权限的智脑吗?你弟弟都戴了好几年了!有话进去说,不要让记者偷拍到这种画面,传到楚教授那里多难看!”吴曲呵斥道。 笑呵呵的众人连忙敛去表情,簇拥着秦青往家里走。 秦青抱起996,怕它被踩到。 听见父亲提到自己,吴瑜脸色微变,连忙冲秦青投去求救的目光。 秦青装作没看见,乐呵呵地说道:“爸,你不知道吗?吴瑜被楚南溟解雇了。他现在被调到研究所外围干杂活,权限顶多就是个E。以后咱们家只能靠我这个顶梁柱撑着了。” 吴瑜低下头,面如死灰。吴彩衣惊讶地看向他,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感。 吴曲脚步一顿,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一瞬间坏到极点。
第192章 8迷情香8
比起秦青的婚姻,吴曲显然更关心吴瑜的工作问题。 一回到屋内,吴曲就追问吴瑜被降职的原因,态度极其严厉。吴瑜低着头不敢答话,脸庞十分苍白。他的妹妹吴彩衣,他的母亲李茹,他名义上的父亲吴州,全都围着他小声地安慰。 乍一看,这一家五口还真的挺和谐。吴州非但不觉得屈辱,好像还有些甘之如饴。 秦青坐在一旁,支着额头,沉默不语地看着吴曲。 这人已经五十多岁,面相却不显老,身材不胖不瘦保养得宜,穿着昂贵的西装,打扮得风度翩翩。 然而在入赘秦家之前,吴曲只是个泥瓦工,高中都没读完就出来干活,每个月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住在治安最混乱的贫民窟,养着一对懒惰的父母和一个无所事事的弟弟。 母亲义无反顾地嫁给他,甚至为了他一度与外公断绝关系。可到头来,母亲得到的是什么?是一颗毒药吗? 秦青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中几近暴虐的怒火。 他偏过头,不经意地看见了窗外那个巨大的摩天轮。它每日每夜都在旋转,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灯光,远远看去像一个永恒不灭的彩虹。 它是这座城市最梦幻的建筑之一。母亲常常坐在秦青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专注地凝视它。 那时候,母亲心里在想什么呢?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可曾怀疑过她最疼爱的侄儿侄女,其实是丈夫的私生子?她可曾怀疑过与她私交甚笃的弟妹,其实是丈夫的情妇?她可曾怀疑过这个幸福而又富足的家,其实早已经被掠夺一空? 她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她活着该有多痛苦? 牙齿咬合地太过用力,发出咯吱一声响。秦青立刻回过神来。 吴曲还在关心吴瑜的工作,鼓励吴瑜不要气馁,找到原因再做弥补。家里发生的最重大的事是秦青的闪婚,但吴曲偏偏可以把秦青完全抛之脑后。 秦青不得不承认,原来吴曲对自己真的没有感情。这个儿子,大概只是他谋夺秦家财产的一个跳板。 谁会在乎脚下的木板呢?踩断了拿去烧掉就是,就像母亲那样。 想到这里,秦青的心脏便撕开了一条血淋漓的口子。 但他脸上却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忍着恶心叫了一声爸。 吴曲偏头看他。 他劝说道:“你就别再逼吴瑜了,你没看见吴瑜很为难吗?外围那些人,说得好听是研究员,说得不好听就是临时工。一个打杂的临时工,哪有机会见到楚南溟?你叫他怎么弥补?” 这是劝吗?这明明是火上浇油! 吴曲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吴瑜连头都抬不起来。 秦家的几个小辈常年被吴瑜压着,此刻都发出嘲讽的窃笑。 秦青揉着996的脑袋,慢悠悠地说道:“能在研究所里打打杂就不错了。说不定楚南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辞退吴瑜。” 吴瑜握紧双拳,差点咬碎满口牙齿! “爸,你说的对,学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人啊,还是得看命。” 秦青指了指自己高挺的鼻,笑着说道:“你看我。我什么都不会,成天只知道玩,但我就是命好,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楚南溟一看见我就喜欢,非要马上跟我结婚,拦都拦不住。” 他摇摇头,叹息道:“学习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毕业了还不是给我这种人打杂的?” 这话说的诛心,把吴瑜气得脸都扭曲了。 吴曲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整个人有些分裂。那些用来哄秦青的话,竟在多年后一语成谶。他精心培养的儿子大好的前途忽然毁了,刻意养废的儿子却过得越来越好! 难道真是命? 吴曲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吴彩衣和李茹互相看了看,眼里都带着浓烈的怨恨和不甘。 “二爷爷,秦氏的股价上涨了吗?”秦青看向身旁的老者。 中心城的股市二十四小时都在运行,只在周末休息两天。今天不是周末,可以一直交易。 “你的婚讯一出来,股价就蹭蹭地涨。”老者笑着说道。 “那就好。听说最近有人在收购你们手里的股份?知道是谁吗?”秦青又问。 “不知道是谁,那人藏得很深,找了好几个代理人。” “你们没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卖掉吧?” “没有!秦氏是我们的根,谁会把自己的根子卖掉?”老人们连连摇头,神情坚定。 几个小辈互相看了看,面上不显,内里却心痛如绞。秦婉怡死后,外界都说秦青这个废物撑不起家业,于是公司股价也跟着大跌。他们都以为秦氏不行了,就偷偷卖掉了手里的股份。 卖的时候开价很低,和现在暴涨后的价格一比,简直是拿烧红的刀子割他们的肉! 秦青察觉到了几个小辈的异样,却没戳破。他起初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购买秦氏的股份,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但现在…… 秦青看了吴曲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不跟楚南溟结婚,秦青几乎没有办法破局。再这么下去,吴曲会以极低的价格拿下秦氏,然后把所有姓秦的人扫地出门,包括秦青这个亲生儿子。 敲骨吸髓,利用到死,赶尽杀绝,这是吴家人的风格。 秦青更为恶心,捂着翻江倒海的胃,问道:“律师来了吗?” “我在。”一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站起身。 “去书房公布遗嘱吧。”秦青率先朝楼上走去,众人连忙跟在他身后。吴曲、吴瑜、吴彩衣等一众姓吴的人,此刻都被排挤在最后。 无形之中,只在短短的十多个小时之内,秦青竟完成了从废物纨绔到秦家掌舵人的身份转变。 没有人觉得奇怪或者不满,除了吴家人。 “哥!”吴州颇为慌张地低喊了一声。 吴曲冲弟弟无声摇头,示意他不要乱了方寸。他花了二十多年把秦青养废,这孩子到底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以为傍上楚南溟就万事大吉了?想得美!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二楼书房,分别坐在长桌两边。 等吴家人到的时候,桌边已没有位置,他们只能拉来几张凳子,坐在后面。 吴彩衣知道自己是遗嘱受益人之一,眯着一双阴毒的眼,冷冷地看着秦青的背影。她很想知道,秦青听见遗嘱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妈妈把最重要的遗产给了一个外人,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爸,别担心,还有我呢。我会把秦家夺过来。】吴彩衣拿出手机给吴曲发了一条短信。 吴曲默默看完,嘴角有了一丝笑容。 “律师,宣读遗嘱吧。”坐在主位的秦青扬了扬下颌,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猫。 乍一看,他还真有几分一家之主的气势。 秦家几位老人点点头,表情都很欣慰。谁说秦婉怡走了,秦家找不到有出息的后辈担当大任?秦青不就挺好? 律师打开遗嘱,开始宣读。 秦家的巨额财富一项一项都有归属。秦婉怡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并且从不吝啬付出。 吴曲得到了10%的股份和一半存款。吴瑜得到了一栋豪宅。李茹得到了一辆豪车和一箱珠宝。这些早已背叛了她的人,竟然一个个都能瓜分她的遗产。 他们吸干了她的血,把她杀了,最后还把她留下的东西据为己有! 秦青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心却在淌血。 妈,你傻不傻?他在心里无比悲哀地问。 “最后,秦女士把最重要的两份财产,分别给了秦青先生和吴彩衣小姐。秦青先生得到的是调香实验室和制香工厂,吴彩衣小姐得到的是秦氏香谱和种子库。请两位过来签字确认。” 律师话音刚落,书房里就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秦氏香谱已经传承了几百年,被秦家人从旧地球带到新地球,继续传承下去。香谱中记载着秦家祖祖辈辈研发的数千个香水配方以及调香的秘密手法。 有人曾放言收购秦氏香谱,每一个配方的收购价均是数百万。 把整本香谱合在一起卖,其财富比得上一个中等豪门全部的基业。 由此可见,秦婉怡把多么不得了的一件宝物赠给了吴彩衣。 种子库对秦氏来说也是根基中的根基。种子库里收纳了秦氏祖辈从旧地球带来的数万种花卉和香料的种子。 思念故土是一种最难以割舍的情怀。是以,人类移居到新地球之后,对旧地球的东西就特别情有独钟。 秦氏生产的香水,采用的原料都是从旧地球带来的,满满都是怀旧和复古的味道。这让秦氏的产品尤其受到大众的欢迎。 到了新地球,很多花卉适应不了环境,产生了变异。过了一段时间,原有的香味就会消失。秦氏种子库里的种子用一点就少一点,完全保持原味的种子很难培育,往往是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 原料的稀缺让秦氏生产的香水,价格也跟着高涨。一毫升香水等同于一克纯净能源石,这并不夸张,比这价格更昂贵的香水还有很多。 一直以来,秦氏的香水都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如此重要的两份遗产,秦婉怡没留给儿子,反倒留给一个外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家长辈们脸色铁青,眼中冒火。 吴彩衣连忙走上前,接过了律师递来的文件,脸上流露出对秦婉怡的怀念和感激。但她睨向秦青的目光里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与她比起来,秦青拿到的遗产就有些不够看了。香谱和种子库都是不可替代的无价之宝,调香实验室和制香工厂却是有钱就能盖的东西。 吴曲在秦婉怡跟前演了几十年的好丈夫,他从秦家挖到的钱足够盖十几家大型制香工厂。只要把秦氏香水的商标使用权从秦青手里骗过来,吴家人就能另立门户。 秦婉怡啊秦婉怡,你以为我拿了你的东西就会好好照顾你儿子吗?你太天真了!吴彩衣一边暗笑一边在文件上签了字。 秦青也签了字,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 “这个婉仪!我跟她说了多少次,让她不要亲疏不分,她就是不听我的!”二爷爷愤愤不平地骂道。 “这份遗嘱不会是假的吧!”一名老妇人提出质疑。 “是真的,我这里有秦婉怡女士提供的录像。你们需要查看吗?”律师问道。 “放出来给我们看看!”秦家人一致要求看录像。 录像中,秦婉怡拿着一根滴管正在调配香水。她抬头看向摄影机,慎重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把财产分配的方式一一说出来。 把秦家最重要的基业给到吴彩衣时,拍摄视频的人问道:“你这么分配,秦青会不会怨你?” 秦青闭了闭眼,撇开头。 他听出来了,问这句话的人是吴曲。母亲的这份遗嘱,果然是在他的刻意引导下拟定的。 “他没有能力,撑不起秦氏。有了调香实验室和制香工厂的分红,他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喜欢玩,那就让他玩。彩衣能力强,让彩衣多担待一点。” 秦婉怡露出愧疚的表情,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的安排是对吴彩衣的利用。吴彩衣年龄比秦青还小,却要照顾秦青余生。 可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她给的,而是吴曲通过诱骗的手段从她那里抢的。 他们拿了她的东西,却不会善待她的孩子,只会把这个孩子劫掠一空,推入死境。 秦青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 996拍了拍他胳膊,无声安慰。 已经发生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吴曲在视频里继续问:“二爷爷他们肯定会有意见。你还是把遗嘱改一改吧。你给彩衣的实在是太多了。” 秦婉怡摇摇头,“不改了,就这么分吧。彩衣天赋异禀,把我一身本事都学会了。她能撑起秦氏。把秦氏交给她,我放心。” “可她毕竟不是你生的。” “她不是我生的,在我心里却跟亲生的一样。” “所以遗嘱你是坚决不改了?” “坚决不改。” 对话到此结束,视频也定格下来。秦婉怡微笑的脸凝固在电视屏幕上。 书房里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秦青睁开微红的眼,看向发出笑声的人。 “对不起。”李茹面红耳赤,连忙捂嘴,“秦姐对我女儿太好了,我太感激她了。”说着说着,嗓音就哽咽起来。 秦青再度闭上眼,呼吸变得粗重。 他当然知道李茹为什么发笑。她愚弄了母亲几十年,抢了母亲的丈夫,占了母亲的房子,还让母亲心甘情愿送上全部家产。她得到了这么多本不该得到的东西,成了最大的赢家。 看见秦婉怡无知无觉牺牲奉献的样子,她怎能不笑?她在笑这个人傻啊! 人心之毒,竟是可以毒到这种程度。 秦青抚摸996的手已经有些颤抖了。 律师却还在那边火上浇油。他把视频倒回去,重复播放着秦婉怡说坚决不改的画面,解释道:“你们看,这句话可以视作不可撤销条例。有了这句话,无论你们怎么质疑,就算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遗嘱还是不可推翻。” 秦家人面面相觑,露出更为愤恨的表情。 “秦婉怡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容易被某些人利用!”二爷爷眸色阴鸷地瞪了吴曲一眼。 他怎么会看不出那句“坚决不改”的话是吴曲故意引导秦婉怡说的。 “任何情况都不能推翻?”一名秦家小辈不甘心地问。 “对。” “那如果吴彩衣是吴曲的私生女呢?” “有过这样的案例,但最后都败诉了。” “妈的,这是什么傻逼法律!”那个小辈恶狠狠地瞪了吴彩衣一眼。 吴彩衣眼里隐藏着几分慌乱,见大家都把这句话当成假设,没有过多反应,这才恢复镇定。 李茹撇开头,捂住嘴,躲在角落里偷笑。秦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傻! 吴曲平静地看着秦家人在那儿抗议。他主导了一切,秦家人能不能翻盘,他会不知道吗? 秦青原本想拿出那两份DNA检测报告,申请撤销遗嘱,听见律师的话,点开智脑的指尖不由一顿。 所以说,即使这份遗嘱是在欺诈的情况下拟定的,它也不可能撤销。几十年的谋划,吴曲自然是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 秦青收回手,轻轻敲击桌面。 “好了,别吵了。我尊重母亲的意愿,就这么分吧。” 秦家人立刻安静下来。 “彩衣,香谱能给我看一眼吗?” 吴彩衣明显有些犹豫。 “给他看看。”吴曲却发话了。 香谱的所属人拥有全部配方的版权。即使给秦青看了又如何,那些配方依旧是吴彩衣的,谁都抢不走。 “给你。”吴彩衣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皮很精美,翻开之后,内页却是老旧泛黄的。为了保护它不被氧化,每一页纸都喷了一层塑封剂,用薄膜隔绝了空气。 “香谱你们都看过吗?”秦青一边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们这些老人都是看过的。”二爷爷等人都在点头。 吴彩衣可以使用里面的配方,甚至把配方卖给外人,秦家人却只能看一看。这就是区别。 “你喜欢,我可以把香谱借给你看,我这里有复印本。”吴彩衣大大方方地说道。 她已经是有恃无恐了。把香谱给秦青又能如何?难道秦青还能研发出更好的香水配方?他有那个天赋吗?谁不知道他是个废物! 秦青翻页的时候,智脑就已经把每一页的内容拍下来了。 “不用了,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秦青翻完整本香谱,又倒回第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个天赋测试,你测过?” “对。我五岁那年测的,拿到了95分。” 吴彩衣扬起下颌,自负一笑。秦家人会知道95分代表着什么。 果不其然,听见她这么说,秦家人顿时就炸开了锅。惊疑的,叹服的,羡慕的,嫉妒的……各种眼神都汇聚在了吴彩衣身上。 对她的质疑声渐渐小了,秦家人陷入了难以名状的难堪之中。 秦家小辈里,拿到六十分的人都没有,更别提95。秦婉怡号称调香奇才,当年测试的时候也只拿到91分,比吴彩衣还差了4分。 4分的差距看上去似乎很小,但在天才的绝对值上,多拿一分都需要跨过一道领悟力的鸿沟。 换言之,吴彩衣比秦婉怡足足高了四个层级。她是绝对的天才,只有她才能继承秦婉怡的衣钵,把秦家的产业带上另一个高度。把香谱交给她,绝非秦婉怡头脑发热之下做出的决定。 “唉……”二爷爷长叹了一口气,不服输的苍老面庞显出一丝颓然。 家业被外人染指,只能怪秦家小辈没出息啊! 吴彩衣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心中舒爽无比。她可不像吴瑜,是靠运气成了楚南溟的助理。她有今天凭的是天赋和实力。 秦青想跟她斗?不如回炉重造更快一些。 李茹低下头,掩着唇,偷偷摸摸地笑了。她最喜欢看秦家人的蠢样。 吴曲欣慰不已地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骄傲。 “你们也都测过?”秦青指了指秦家的一众小辈。 大家纷纷点头。 “奇怪,我怎么没测过?”秦青拧起眉头。 “你也测过,在你六岁那年,得分是18分。”二爷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秦家小辈里,天赋最差的就是秦青。 “我怎么没有印象?”秦青努力回忆。 “你贪玩,不记事。”二爷爷没好气地说道。 秦青敲敲桌面,觉得这事有蹊跷。他非常清楚,自己从小鼻子就很灵,闻过一次的香味可以记一辈子。数十种,甚至数百种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他可以精准地把每一种气味都剥离出来。 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嗅觉比气味分析仪更灵敏,绝对不可能只拿到这么点分数。 吴曲眸光微闪,默不作声。只有他知道,秦青当年为何只测出18分。 得知秦婉怡第二天要给儿子测试天赋,他就把一种药剂喷进儿子的鼻孔,让儿子短暂地失去了嗅觉。 秦婉怡从不怀疑丈夫,见丈夫把秦青带来了实验室,当场就开始测,并没有检查秦青的健康状况。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秦婉怡生了个废物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人尽皆知。就在那天,当吴曲提出把吴彩衣带进秦家从小培养时,秦婉怡答应了。 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培养一个对儿子忠心耿耿的人,保证儿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却不知道丈夫的出发点也是为他自己的孩子。 一个鸠占鹊巢的计划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吴曲停止回忆,端起杯子惬意地喝了一口茶。 几十年后,终究还是他赢了。 “给我重新测一测吧。”秦青忽然说道。 吴曲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没来由地心里一慌。 他不知道儿子的天赋到底怎样,毕竟当年的测试被他干扰了。但他隐约觉得,测试的事可能会像昨天的相亲,再度走向失控。
第193章 8迷情香9
秦青的话让书房再度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李茹紧张地看了吴彩衣一眼。 吴彩衣安安静静地坐着,轻描淡写地勾起唇角。 察觉到母亲的目光,她拿出手机发短信:【妈,不用担心。我的嗅觉已经达到了人类极限。你觉得极限还有人可以突破吗?】 【人类极限?你能不能少吹点牛?】李茹面露嗔怪。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楚教授说的。95分,这是人类的上限。你去看他的社交账号,我不记得他是哪一年说的了,但他肯定说过。】 【我才懒得去看呢。】李茹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给吴曲发了一条短信:【我生的孩子就是比秦婉怡生的孩子优秀!】 【嗯,你是我们吴家的大功臣。】吴曲马上回复,言辞之中满是宠溺。 李茹面露娇羞,用手挡了挡手机屏幕,又道:【秦青的DNA检测报告是不是有假啊?他基因等级怎么可能比彩衣还高!他明明是个废物!】 秦青为什么会变成废物,吴家人是最清楚的。如果好好培养,他不至于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然而作为加害者,吴家人却在背后大肆嘲笑秦青的无能。 吴曲瞥了秦青一眼,回道:【可能他所有的优良基因都用来改造他那张脸了吧。】 李茹掩住嘴,低声笑了笑。 她快五十岁了,一举一动却还带着少女的娇羞。在家里,她被吴州和吴曲兄弟俩宠着。在外面,她被吴瑜和吴彩衣兄妹俩护着,她一辈子都没操过什么心。 虽然她来自于最混乱的下城区,可她觉得自己比秦婉怡活得更像一位公主。 “那对狗男女在笑话你!”996恨地牙痒痒。 “没关系,我们现在主要的精力不是对付他们,是把自己先支棱起来。”秦青极为平静地抚摸着996的脑袋。 “你妈妈应该把你的遗产和吴彩衣的遗产调换一下。秦家的根基应该由你来掌控。” 996还是有些意难平。它真的很不能理解秦婉怡的做法。 “或许我妈妈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如果把秦家的根基交给我,只会加快我死亡的速度。小儿持金过市的典故,你听说过吗?” 996思考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喵,你妈妈做得对。” 就在这时,秦家人商量出了结果。 二爷爷说道:“年幼的孩子,嗅觉灵敏度是高于成年人的,所以我们的老祖宗才会把测试年龄定在十岁以下。你现在再测,成绩可能会更差。你不怕丑,我们就帮你测。” 李茹掩着嘴偷笑。秦青那个厚脸皮,他怕什么丑! 吴州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暗示她不要笑得太明显。 李茹娇媚地勾着唇,晃了晃吴州的手。 “喵了个咪的,吴州和吴曲兄弟俩该不会共妻吧?”996不小心看见这一幕,感觉三观都震碎了。 秦青有些反胃,移开目光看向桌面,坚定地说道:“重新测一次吧。” “好,我让人把仪器送过来。”二爷爷马上拿出手机联系工作人员。 等待中,秦青继续询问:“我们秦家人都是什么测试结果?” 二爷爷看了看吴彩衣,老脸不由涨红,含糊地说道:“最高53分,最低18分,没有一个拿得出手。” 吴彩衣面容平静地坐在后排,不曾发表任何意见,仿佛宠辱不惊。但她心里却满满都是鄙夷和舒爽。 秦家是调香世家,生出的后代却一个比一个废物!楚南溟的基因优育学都是骗人的吧? 秦家小辈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长辈们的目光。他们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导致今天这个结果。但凡秦家出了一个能力卓绝的后辈,也轮不到吴彩衣在这儿拿大头。 “秦淑测出多少分?咱们族谱里有记载吗?”秦青把香谱合上,看着写在书脊的作者名。 “有记载。秦淑是150分。”二爷爷挺直腰杆,声音洪亮。 秦淑是起草香谱的人,也是数百年前调香界的传奇,不可超越的鬼才!吴彩衣再厉害,能比秦淑更厉害? 秦青啊了一声,表情惊讶。 吴彩衣浑身一震,失口道:“不可能!总共一百道题,每题一分,哪来的150分?”当年的测试过程,她记得清清楚楚! 二爷爷端起茶杯缓缓啜饮,高深莫测地说道:“有些题有附加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附加分?”吴彩衣愣住了。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附加分怎么拿,族谱里没有记载。老祖宗留下的测试仪,我们送去给楚教授研究过。楚教授破解了测试仪的数据,进行了升级改造。 “他跟我们说,以前的测试仪,总分是一百五十分。经过他改造之后,总分是两百分。但是分数具体怎么拿,他没告诉我们。他只说,如果有人拿到两百分,叫我们把那个人带去他的研究所,他要见一见。” 二爷爷叹了一口气,颇为骄傲又极为惋惜地说道:“我们祖上出过真正的超级天才。我知道楚教授夸过你,说你的嗅觉是人类的极限。但他没告诉你,人类的极限之上还有超人类的极限。” 吴彩衣面容发白,久久难言。被碾压的感觉令她心绪难平,十分窒息。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古人也拿出来跟自己攀比,秦家真是没落了。 “如果秦淑还在,不知道她能不能拿两百分。”秦青好奇地说道。 “她一定能。”二爷爷叹了一口气,怅惘地说道:“如果我们秦家再出一个秦淑那样的人物,没有香谱又如何?那样的人,重新写一本更好的香谱也不是难事。” 秦家的老人们都跟着附和,望向小辈们的目光充满期待。 “你们赶紧结婚生孩子!别整天只知道玩!” “小涛,你改天把女朋友带回来让奶奶见一见。” “秦青,你和楚教授快点造孩子。头几个孩子跟楚教授姓,但最后一个孩子一定要姓秦。你俩的基因一定好!合成的孩子绝对是超级天才!” 长辈们开始催婚,心情迫切地不得了。 秦青嘴上应着,脑袋却隐隐作痛。996抖着胡须窃笑。 李茹给吴曲发了几条短信:【楚教授的基因当然没问题,但秦青的基因就……】 【我真怕他俩生出一个漂亮的傻子。】 【网上好多人劝楚教授跟秦青离婚,楚教授就是不听。等孩子造出来,楚教授后悔都来不及!我们家彩衣多好!还可以自然受孕!真不知道楚教授是怎么想的!】 吴曲淡然地回复:【你别急,秦青是个什么样的人,楚教授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我跟你打包票,这段婚姻最多维持三个月。】 【我觉得最多一个月。】李茹撅了噘嘴,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好好好,你说一个月就一个月。】吴曲哄了一句。 两人收起手机,相视一笑。 996忽然发出一声干呕,痛苦地移开目光。他喵的,这对狗男女真是恶心死了! 秦青没有看向吴曲和李茹,怕伤到眼睛。 数十分钟后,测试仪被几名工作人员搬到书房,小心翼翼地组装好。 吴彩衣惊讶地说道:“跟我小时候用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小时候用的是老式的,现在这台测试仪是楚教授改进过的,难度更大,准确率更高。”二爷爷取出一副塑胶手套,递给秦青,慎重问道:“你现在再测,可能连18分都拿不到。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秦青慢慢戴上手套,语气坚定:“我是一家之主,我总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有天赋,我就多担一些责任。没天赋,我就努力培养下一代。” 他反复强调自己是“一家之主”,为的是洗脑秦家人,让他们聚拢过来,形成合力。 秦家人没谁觉得不对,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秦青的新人设。 吴彩衣低下头,讥讽地笑了笑。 等测试结果出来,她倒要看看秦青还有什么脸说他自己是一家之主。 机器安装好了,几个工作人员离开书房,等候在外面。 二爷爷欣慰地点着头,说道:“来吧一家之主。前五十题很简单,就是辨认气味。你把这些滴管抽出来闻一闻,说出它们是什么气味,答对了积一分,答错了零分。” 吴彩衣站起身,双手环抱,专注地看着这场测试。 前五十题辨认气味,后五十题合成气味,跟她当年做过的一样。 秦青放下996,慢慢走到测试仪前。 “别犹豫了,拿出你一家之主的魄力。”二爷爷呵呵一笑,打趣地说道。 他对秦青的天赋完全不抱希望,但他欣赏秦青的态度。这孩子没有一直颓废下去,懂得借势,懂得利用自身优势,懂得亲疏远近,这就很好。 秦婉怡天赋再高又怎样?她做人糊涂,把偌大的产业赔给了外人!说得不好听一点,她是秦家的罪人! 秦青活动了一下修长的十根手指。 长条形的黑色金属盒上整齐地插着五十根滴管,代表着五十种不同的气味,盒盖上的显示屏标着1到50的编号。 秦青抽出第一根滴管后,1号数字开始闪烁。 “楚教授跟我说过,这五十种气味是他精心挑选的,世界上最优秀的调香师,最多也只能辨出五种。” 二爷爷坏心地笑了笑,这才对秦青说出真相:“按照你们打游戏的说法,你小时候测的是地狱难度,现在测的是史诗级地狱难度。你啊,就等着拿零分吧!” 秦家小辈们顿时就炸了,纷纷让秦青放弃测试,还有人骂二爷爷不厚道。 吴彩衣走得更近了一些,专注地看着测试仪。她很好奇,经过楚南溟的改造,题目会有怎样的变化。 秦青没有退怯。他用手扇了扇滴管,微微阖眼,静静地嗅闻空气里飘来的一股淡淡气味。 这是最糟糕的测试环境。书房里坐满了人。有人爱抽烟,有人喷了香水,有人患上了脚气。 在这么多气味的干扰下,可以想见测试的难度有多大。 而吴彩衣他们测试的时候,都是在没有丝毫杂味的实验室里完成,所有的干扰因素都被排除了。 二爷爷摇摇头,对秦青的测试结果一点期待都没有。 吴曲安静地坐着,既不鼓励,也不阻止。他明显感觉到了秦青对自己的疏远。 这孩子今天一直在躲避他的目光,说话也带着刺。是发现什么了吗? 思忖中,吴曲听见秦青淡淡说道:“这是巴尔玛香草的气味。” 吴曲立刻抬头。 秦青满怀期待地看着二爷爷。 二爷爷好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你打分。你把滴管插回去,显示屏会有分数。” 秦青连忙把滴管插回去。 996跳上桌子,虎视眈眈地盯着黑色金属盒。要是这破机器不给分数,它就上去挠一爪子! 滴管嵌入凹槽,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上方对应的编号闪了闪,变成一行小字——巴尔玛香草。 秦青说对了。 二爷爷瞪大眼睛,显出几分惊讶。但他惊讶的不是秦青做对了,而是惊讶于题目的难度。 巴尔玛香草是最常用的一种香料,大家对它的气味很熟悉。一般人只要闻一闻,也能分得出。楚教授不是说题目的难度很大吗?为什么第一题这么容易? 秦家小辈们发出一片议论声。他们觉得自己上去也能得分。 吴彩衣失望地摇摇头,在心里讥讽:就这? 巴尔玛香草的文字滚过显示屏,后面跟着+1。 秦青得了一分。 “不是说每道题都有附加分吗?”秦青好奇地看着显示屏。 二爷爷没好气地说道:“题目这么简单,你就偷着乐吧。” 吴彩衣轻蔑地勾起唇角。 吴曲皱了皱眉,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别说1分,就是让秦青拿到0.5分,他都觉得不应该。秦青必须是个人尽皆知的废物! 秦青指着滴管问道,“我还能再闻一闻吗?我想要附加分。” “你爱闻几次都行,测试没有时间限制。给答案的时候要慎重,答错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二爷爷提醒一句。 秦青抽出第一根滴管,仔细闻了闻。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哦,我没把答案说全。这是雌株的气味。” 新地球的香草是一种全新的植物,有性别的区分。 滴管插回金属盒,伴随着咔哒轻响,屏幕上亮出一个数值——+2。 秦青说对了!他拿到了附加分! 二爷爷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秦家其余人一个个张大嘴巴瞪大眼睛,露出呆傻的表情。 吴彩衣瞳孔微缩,心绪骤然紊乱。 分辨出巴尔玛香草的气味并不难,难的是分辨出雄性植株和雌性植株的差别。 据说雄性植株的香味里带着一丝火焰燃烧的气味,雌性植株的香味里带着一丝焦糖的微酣。但那只是最为精密的气味分析仪给出的描述,真正用鼻子把雄性植株和雌性植株分辨出来的人,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出现过。 但秦青做到了!他是蒙的吗? 雄性和雌性,二选一,蒙对的概率是50%!他一定是蒙的! 吴彩衣拼命让自己狂跳的心恢复平静。一股无形的压力沉沉地落在她头顶。 吴曲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面容有些发黑。 吴瑜站起身,走上前。 秦家人也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用灼热的目光看着秦青。 “你是蒙的吗?”二爷爷不敢相信自家出了一个超人类,用颤抖的嗓音催促道:“继续测!测下一题!” 秦青抽出第二根滴管,仔细嗅闻。 “这是摩尔香草的气味,雄株。” 显示屏滑出一行小字——摩尔香草,雄株,+2。 秦青又说对了! 众所周知,摩尔庄园就在巴尔玛庄园旁边,两者紧紧相连,使用的是同一块土地,种植出来的香草在气味上仅存在非常细微的差别。 巴尔玛庄园和摩尔庄园的主人是兄弟俩,他们出产的香草,包装袋都是混着用的。让他们去分辨,他们大概也说不出哪种香草是自家种的。 经过仪器的精密测定,巴尔玛香草比摩尔香草多了一丝涩味,让人类用鼻子去嗅,两种香草的气味几乎不存在差别。 只有机器才能捕捉到这百万分之一的差异。但秦青就是捕捉到了! 如果说第一题他是蒙的,那第二题怎么解释? 二爷爷用微微颤抖的手把第一和第二根滴管抽出来,深深嗅闻。 “没有区别!我闻不出!你们闻闻!”他把滴管传给秦家的小辈们。 大家一个个嗅闻,窘迫万分地摇头。 滴管传到了吴彩衣手里。她装作不紧不慢地扇着鼻子,面上非常淡然,实则心里已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她闻不出差别!她连两种香草的气味都分辨不出,更别提分辨雄株和雌株!难道秦青真的是顶级天赋?他的嗅觉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吴彩衣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淡淡道:“还是有差别的。” 二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撇开头。 吴曲的目光追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忧虑。 她安抚地笑了笑。 “测第三题!”二爷爷焦急地催促。 秦青抽出第三根滴管。 片刻后,他平静地说道:“昆仑雪叶香草,嵌合株,雌雄同体。” 显示屏滑出一模一样的文字,给出了两分。 又答对了!这绝非运气!这就是实力! 二爷爷身体一晃,竟脱力地坐倒在椅子里。 “难怪楚教授说这是史诗级地狱难度!他把同类香料的气味排列在一起,让人分辨。这些气味的区别非常小,小到只有机器才能测出来!他说世界上最顶级的调香师最多也只能分辨出五种气味,他没骗人啊!” 二爷爷用力拍打桌面,大声催促:“秦青,你继续测!你妈当年错得离谱!你是有天赋的!你是有天赋的!” 心脏传来一阵绞痛,那是错失了超级天才的惋惜感在作祟!秦家白白被耽误了二十几年!秦婉怡你到底是怎么当妈的?! 二爷爷捂着胸口重重喘气,眼睛死死盯着秦青。 秦青立刻让人给二爷爷喂了一粒速效救心丸,这才继续测试。 吴彩衣握紧双拳,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惊慌和恐惧。 吴曲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大步走到最前面。 他不敢相信秦青竟有这种天赋!秦青本该是个废物!他不能展示出这样的天赋!那会破坏吴家筹谋了二十多年的计划! 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秦青抽出第四根滴管,然后是第五根、第六根…… 接连十根滴管,都是香草的气味,来自不同的产地,或雌株,或雄株,或雌雄同体。它们之间的差异微乎其微。 如果气味也能被看见,那么这十种气味大概要用高倍显微镜才能区分出来。 秦青就是那个高倍显微镜。他的嗅觉远远超出了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原来楚教授口中的超人类是真的存在! 十道题做完,秦青已经积了二十分。 秦家长辈们一个个脸泛红光,精神百倍。 “下一题!”二爷爷中气十足地喊。 秦青抽出第十一根滴管。 “怀乡黄柚,不是现摘的,放在地窖里储藏了至少一个月以上,柑橘的味道里带着一点发酵的酒味。” 秦青把滴管插回去。 毫不意外,又是两分。 秦家小辈们纷纷捂嘴,以免自己发出尖叫。秦青还是人吗?果子是不是现摘的,他都能闻出来! 第十二根滴管。 “沙岛柑橘,刚成年的植株结出的第一批果子,有些涩。” 又是两分,隐藏的附加分也轻松拿下。 连续十种相近的气味,都是柑橘类,差异更小,难度更大。 做完之后,秦青拿到了四十分。 秦家的老人们一个个像是得了帕金森,手指都有些颤。 “秦婉怡到底在搞什么!她当年是怎么测的!”一名老妇人气愤地低语。 “别怪我妈。我小时候太贪玩,可能没把测试当一回事,乱说了一通。”秦青立刻为母亲辩解。 他隐隐猜到,自己当年的测试可能被吴曲搞了鬼。 秦家长辈们只能压下怒火,继续看测试。 五十道题做完了,前后用了一个多小时。 秦青的得分是100,超过了秦婉怡,也超过了吴彩衣,甚至超过了几百年间陆续出现的那些天才调香师! 他的嗅觉灵敏地不可思议。如果让他学会调香,他取得的成就也将远远超越这些天才。 秦家人全都在鼓掌,吴彩衣也只能跟着鼓掌。但她的听力已经模糊了,脑海中惊雷一般的轰隆声震得她头晕目眩,几近晕厥。 她窒息!恐惧!嫉妒!她恨得要命! 吴曲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彩衣身体一颤,这才从崩溃的边缘挣扎出来。 李茹已经笑不出来了,打了填充物的脸僵硬得像一张痛苦面具。 “做调香题吧。”二爷爷激动难耐地说道。 秦青看向另外一台机器。这台机器上摆了数千根密封的试管,试管上贴着标签,注明了里面的液体是何种气味。 “最后这五十道题,测的是你的调香天赋。你要利用这些试管里的气味,调出一种全新的气味。题目给到什么,你就要制造什么。”二爷爷解释道。 说话间,显示屏滑出六个字——蓝天城的雨水。 蓝天城在这块大陆的西侧,是一座隐藏在沙漠里的城市。那里气候干燥,很少下雨。 秦青是个纨绔,最大的爱好就是天南海北地玩。他去过这颗星球上所有的城市,吃过数不清的美食,见过太多风景。 他知道蓝天城的雨水是什么气味。 但别人不知道。 别说蓝天城,就连中心城的雨水是什么气味,在场众人也根本不清楚,哪怕他们就是在这些雨水中长大的。 “雨水也有气味吗?”一名秦家小辈挠着自己的脑袋,崩溃道:“这题给我做,我会死!” 吴彩衣拼命回想,然后心脏狠狠颤动。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调! 机器的台面上摆满了各种不同气味的液体,有柑橘精油、有玫瑰花露、有青草汁……可是,用这些液体怎么调出雨水的气味? 蓝天城的雨水,又是什么气味? 吴彩衣止不住地咬紧牙关。 她眼睁睁地看着秦青在数千个瓶子中精准地挑选出十几个瓶子,一边嗅闻一边控制着剂量,慢慢调出了一瓶新的液体。 他把这瓶液体放入机器的凹槽。 凹槽的盖子合拢,里面传出嗡嗡声。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颗一颗雨滴,雨滴之中有文字划过——蓝天城的雨水有着矿物质的坚硬味道,有着金沙的冰冷,有着炎日的灼热,有着不远处白色死海吹来的腥咸。一点点爱情果的甜会是点睛之笔。 爱情果是蓝天城的特产。当果实丰收的时候,整座城市都萦绕着一股甜到烂熟的香味。 秦青在蓝天城住过一段时间,已经把那里的每一种气味都铭记于心。 毫不意外,屏幕上给出了两分。 102分,这绝对超出了天才的上限!秦家一众长辈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心脏不好的几个人连忙拿出药剂吞服,眼睛里却冒着摄人的光。 “看看第二题。”二爷爷嗓音已经沙哑了。 秦青看向屏幕,那上面划过一行字——玫瑰园的泥土。 不是调出玫瑰的香味,而是调出种植玫瑰的土地的气味。楚教授是魔鬼吗?这些题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家人既担心受怕,又激动难耐。因为他们发现,秦青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很快就选出几十个瓶子开始调配。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最后一道题已经做完。 屏幕上那个刺目的分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难以形容的灼热气氛里。 200分!楚教授口中只有超人类才能拿到的分数竟然真的出现了! 二爷爷一下一下用力鼓掌,眼睛斜着扫向吴彩衣,呵呵笑道:“彩衣啊,那本香谱给你了,你就拿着吧。你想用它自立门户,或是卖给外人,我们都随你。秦家很快就会有新的香谱,是不是啊秦青?”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正慢条斯理洗手的秦青。 秦青微微抬眸,勾着唇角说道:“是的二爷爷,我会重新写一本香谱。秦家会在我手里发扬光大。” 不管做不做得到,饼是要画的。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二爷爷笑得气都快喘不上了。 其余的秦家人也都斜着眼睛瞥吴家人,满脸都是嘲弄。吴家人是什么居心,秦婉怡看不清,他们难道还看不清吗? 若是没有今天这场测试,不用多久,秦氏制香就会变成吴氏制香! 幸好家里出了一个力挽狂澜的天才! 秦青用帕子擦干双手,笑着睨向吴曲,说道:“爸,基因检测报告还是很准的。S级基因总归是比A级基因强一点。” 吴彩衣就是A级基因。这话暗指谁,大家都清楚。 “哈哈哈,何止强一点,那是强了无数倍!一般人和超级人种能比吗?基因优育学都发展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觉得是迷信!你妈当年要是不跟你爸在一起,而是跟你爷爷选定的人结婚,你还能更优秀。吴家的基因太差了!” 二爷爷万分嫌弃地撇嘴,看着吴曲的目光十分憎恶。 被吴家两个小辈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他们秦家人扬眉吐气了! 吴曲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充斥着挫败和愤怒。吴彩衣气得发抖,却只能深深埋下头。 李茹拿出一瓶精油,用力往太阳穴上抹,表情难看地快哭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怎么能被秦婉怡的野种比下去! 秦青指着测试仪问道:“题目做过一遍会重置吗?” “会。测过之后,原有的题目会被系统删除,新的题目马上就出来了。”二爷爷点点头 秦青冲吴彩衣扬了扬下颌,命令道:“你来测一次吧。” 吴彩衣微微一颤,眼里泄出一丝惊恐。让她来做,她可能连五分都拿不到!她丢不起这人,要怎么拒绝呢? 当吴彩衣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时,秦青淡淡说道:“你是产品研发部的部长,我必须了解你的实力。怎么?你不敢测?我从来没学过调香,你可是跟我妈学了二十年。你该不会连我都不如吧?” 吴彩衣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更不会承认自己比不上秦青。 她咬着牙齿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那台机器。 吴曲想拉她,却慢了一步,强烈的失控感随之袭来。
第194章 8迷情香10
一直以来,吴彩衣都是别人眼中的天才。 秦婉怡把她捧得很高,手把手地教她,逢人就夸奖她的天赋,把她带在身边,让她熟悉公司事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婉怡是把吴彩衣当继承人培养的。 当秦青纵情享乐时,吴彩衣调出的第一款香水已经在国际制香大会上拿到了金奖。那时的吴彩衣才十五岁,初出茅庐,一鸣惊人。 当时的新闻网站上全都刊登着吴彩衣手捧金奖的照片。大家都说她必定会超越秦婉怡,成为世界第一的调香师。 “伤仲永”的故事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生。她陆续研发了四款香水,款款都被奉为经典。 国际制香大会为了她,推翻了以往的惯例,让她以十七岁的稚龄成为了客座评委。如果再给她几年时间成长,或许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她就能成为国际制香大会的常任评委。 这项殊荣是从未有过的。 吴彩衣的成长受到了整个调香界的关注和期待。说她是天之骄女一点也不为过。 反观秦青。他热衷于泡夜店,甩着半长的头发疯狂蹦迪,每天都喝得醉眼迷离,今天在中心城的沙滩上晒太阳,明天就忽然出现在冰霜之原看雪景。 他是娱乐版面、花边新闻的常客。生活糜烂是他摘不掉的标签。他的生活除了享乐,就是享乐。 把他跟吴彩衣做比较,对吴彩衣来说是一种侮辱。两人的名声一个好到极点,一个臭不可闻。 在秦青面前,吴彩衣总会产生极大的优越感。但现在,她竟是胆怯的。 她看着那个长条形的,插满了滴管的黑色金属盒,指尖微微有些抖。 “开始测吧。”二爷爷催促道。 秦青交叠着长腿,慵懒地坐在皮椅里,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胖猫的脑袋,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他没有催促,吴彩衣却觉得心中一紧。 吴家人纷纷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担忧地看着。秦家人则站在秦青周围,眼里带着轻蔑和嘲弄。这又是一重无形的压力。 秦家与吴家的交锋,终在此刻摆在了明面上。 吴彩衣没有退缩的余地。她定了定神,抽出第一根滴管。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希望这台机器出现故障,致使题目未曾重置。这样的话,她就有借口逃避这次测试。平生头一次,面对秦青,她竟是怕的。 她那颗骄傲自负的心,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缕极甜极淡的香味传来,非常熟悉。吴彩衣扇了扇鼻子,眼瞳里的慌乱瞬间退去。 “这是银叶树的浆液。” 银叶树是新地球的物种,树叶银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煌煌的一片银光,美得如梦似幻。每到冬日,它的树皮就会鼓出一个个大包,把树皮戳破,便会有粘稠的浆液流出来。 这种浆液是甜的,带着牛乳的浓香,是制作甜品和香氛的重要原材料。 莫说吴彩衣一下子就能闻出银叶树的香味,就连普通人也不会认错。 果然第一题总是最容易的。 吴彩衣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嘴角微勾,露出一点笑容。但这个太过简单的答案显然是无法拿到附加分的,更多的信息被忽略了。 吴彩衣继续嗅闻,努力分辨。 然而这已经是她的极限。银叶树分布范围非常广,几乎遍布整个东大陆。它没有特别著名的产地,市面上的统称就是银叶树浆液,不似香草那般,会带有产地的前缀。 所以吴彩衣连蒙题的余地都没有。 额角冒出一些细汗,呼吸声也变重了。吴彩衣闻了又闻,久久不愿把滴管插回凹槽。 “我们家主平均一分半钟做完一道题,你都三分钟了,你到底要闻多久?”一个秦家小辈不耐烦地问。 吴彩衣浑身僵硬,不敢答话。 李茹尖声说道:“我们家彩衣想闻多久就闻多久,测试又没有时间限制!” “时间拖这么久,果然还是天赋不足吧。”秦家小辈嘲讽道。 李茹气得面红耳赤,却没有话可以反驳。比起秦青做题时的行云流水,吴彩衣的确是一幅非常犹豫的样子。 吴彩衣知道,再这么拖延下去,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越来越难堪。她忍着怯意,把滴管放回凹槽,几乎是屏息地看着显示屏。 显示屏没有给出正确答案,却跳出两个字符——+0.5。 一道题的基础分是1分,而吴彩衣这个天才调香师却只拿到了0.5。 与秦青的200分比起来,这个分数有些离谱! “哈哈哈哈哈哈,0.5分,这是什么鬼?” “连1分都没拿到!” “如果这么算,一百个题做完,她也就50分!哈哈哈哈,笑死个人!” 书房安静了一瞬,然后就爆发出哄堂大笑。秦家小辈们指着显示屏上的分数疯狂嘲讽,乐不可支。 没办法,这些年,家里的长辈总拿吴彩衣来敲打他们,他们恨啊! 秦家的老人们倒是颇有风度,只是显露出几分诧异。 “还有这个分数?”二爷爷假装疑惑地低语。 吴彩衣满以为自己就算拿不到附加分,好歹也能拿个基础分。哪料这台机器竟然连1分都不给她! 巨大的难堪,无法形容的屈辱,想要挖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让她浑身像长了毛刺一般难受。 她脸颊涨地通红,极度不甘地喊道:“怎么可能只有0.5!这台机器出问题了!” “出问题的是你的鼻子。”秦青抚摸着996,淡淡开口,“这是冰霜之原的银叶树浆液,甜香里带着一丝冰雪的气味。冰霜之原的银叶树一年四季都能割浆,香味比别的产地的浆液更浓郁。这么大的差别,你都闻不出来吗?” 吴彩衣僵硬地站在原地。 冰霜之原产出的银叶树浆液,比别的地方产出的浆液香味更浓? 这一点她真的不知道。她完全闻不出差别! 秦青说的对吗?不,不可能! “你闻都没闻,你怎么知道!”吴彩衣提高音量质问。 “你闻了那么久,香味早就飘到我这里来了。”秦青平静地说道。 吴彩衣如遭雷击,全然不敢相信!那么淡的气味,她必须使劲扇才能往鼻孔里送入一丝丝。 书房里气味驳杂,她好几次都想开口清场。然而,在她五米之外的秦青,竟然能在那么纷乱的气味里,捕捉到淡的几乎难以嗅闻的一缕香味! 他的嗅觉真的达到了这种程度? 当吴彩衣还在怀疑抗拒时,显示屏已给出答案——冰霜之原银叶树浆液。 吴彩衣呆住了。 秦青瞥了一眼,笑着补充:“忘了说,这种浆液是用柚木桶保存运送的,所以甜冷的香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柑橘香。” 显示屏闪了闪,又划过一行文字——柚木桶保存,略带柑橘香。 说出这个答案,就能拿到附加分。 但吴彩衣除了表面上的牛乳香,什么都没闻出来。冰雪的冷香,柚木的柑橘香,都被她的鼻子忽略了。 “天才调香师,就这?”一名秦家小辈装作诧异地说道。 其余人全都笑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挫败和屈辱!吴彩衣眼睛红了,低吼道:“楚教授是不是把答案给你了?你和他联合起来耍我!” 她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这样,否则秦青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拥有如此过人的天赋!楚教授为了跟他结婚,设了这个局,想把他打造成天才,以便堵住别人的嘴! “楚南溟一定是帮你作弊了!你们无耻!”吴彩衣坚信不疑地喊着,伸出的指头几乎戳到秦青脸上。 秦青目光冰冷地看着对方,缓缓说道:“你如果怀疑楚教授,可以去找他对质,或者把你的不满发表在网上,让大家帮你评理。” 吴彩衣僵住了。她怎么敢去找楚南溟?她又怎么敢公然在网络上声讨那个人?楚南溟的拥护者会把她活生生撕成碎片!政府也会对她发出警告! 二爷爷沉着嗓音,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吴瑜,你说说,楚教授是你妹妹口中那种人吗?联合秦青作弊,你觉得这种事他干的出来吗?” 吴瑜脸色苍白,不敢答话。他太了解楚南溟的为人,于是也就太知道吴彩衣的指控是多么的荒谬和不可理喻。 这些话要是传到外界,吴彩衣会变成众矢之的! 在大众眼里,楚南溟近乎于圣人。圣人是绝对不会犯错的!在现实中,他也的确是个圣人,他的人品无懈可击。 吴瑜连忙摇头:“不会的,楚教授不会这么做。彩衣你闭嘴!” 他凶狠地瞪视吴彩衣。 吴曲也意识到女儿说错话,叫人拿住了把柄,连忙拍了拍吴彩衣的肩膀。 吴彩衣清醒过来,面色渐渐发白。 “对,对不起,我,我刚才——” 秦青不给她道歉的机会,冷冷说道:“你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就用抹黑别人的方式来拔高自己,是吗?” 龌龊的心思被揭穿,吴彩衣只能低下头。 “你继续测吧。从我身上找原因,不会让你的分数变得更高。想要彻底打败别人,最终靠的还是你自己的实力。”秦青不想再跟这种人说话,转头看向测试仪。 吴彩衣的脸色忽红忽白,十分难看。 以她的实力,能打败秦青吗?曾经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可是现在,她竟对结果感到恐惧。 “算了,不测了。”吴曲忽然说道。 吴彩衣心弦一松,竟仿佛得救一般,泪湿了双眼。 “认输了?测完之后怕分数太难看,把脸丢光?哈哈哈哈,狗屁的天才调香师!”秦家小辈们纷纷起哄。 “行吧,不测就不测。你没有秦家的基因,天赋是有上限的。你的天花板,对秦青来说只是起点而已。让你和秦青做一样难度的题,的确是太为难你了。”二爷爷语气温和地说着,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些话像刀子一般扎着吴彩衣的心。 她不想认输,可她清楚自己的实力。今天若是不主动退出,她会陷入极其难堪的境地。她的天才之名将成为秦青的垫脚石。 她低了低头,搂住父亲的胳膊准备离开。 可是一个人影却忽然冲上来,尖声说道:“谁说我们家彩衣不如秦青!彩衣,你来闻!” 是李茹。这个被宠坏了的女人不知何时挤到最前面,抽出第二根滴管,不由分说地凑到吴彩衣的鼻子下面。 “彩衣,快告诉他们这是什么味道!”李茹催促着,对女儿充满了信心。 戏耍了秦婉怡几十年,她早已养成了盲目自大的性情。 香味已经钻入鼻孔,这一下,就算吴彩衣不想继续做题也不行了。闻都闻到了,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她天才调香师的名号就别想要了。 一瞬间,吴彩衣吃了李茹的心都有。 吴曲愣了一愣,然后头疼欲裂。 秦家小辈们纷纷捂嘴发出窃笑。 秦青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996用力吸吸鼻子,咋舌道:“楚南溟是个魔鬼!第二根滴管竟然还是银叶树的浆液!” 秦青在心里“嗯”了一声。 二爷爷凑过来,小声问道:“这次是什么?” 秦青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唇,压低音量,“是产自黑暗沼泽的银叶树浆液,香味里带着一丝水汽,秋末割取的,没有等到寒冬,所以味道有些淡,品质下乘。” 秦家其余人也都挤到秦青身边,竖着耳朵听答案,一个个恍然大悟地点头。 吴彩衣什么都没听到。但她知道秦青肯定又闻出来了。 这带给她十分巨大的压力。 更让她崩溃的是,这根滴管里的气味与第一根滴管一模一样!该死的楚南溟,他从哪儿找来这么多银叶树浆液!银叶树浆液都是一个香味,怎么会有区别!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是机器吗? 可是秦青就能闻出差别!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原来他和楚南溟竟是同一类人! 不是废物啊!秦青从来不是废物! 吴彩衣红着眼睛看向吴曲,心里充满恨意。她恨这个人没有把最好的基因给自己! 然后,她又看向李茹,恨意更深。 这个来自于下城区的女人,身上携带着最劣质的基因。为什么她会是自己的母亲,而不是秦婉怡? “你快说啊!你能闻出来的!”李茹鼓励道:“妈妈相信你!” 吴彩衣扯开唇角,冰冷地笑了。她真是服了这个蠢女人!爸爸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这你都闻不出?”离得最近的一个秦家小辈笑嘻嘻地说道:“我都闻出来了。” 吴彩衣被挤兑的没了退路,只好说道:“是银叶树的浆液。” “然后呢?”秦青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追问。 吴彩衣半晌没说话。 李茹揪住她衣袖,用力扯了扯,脸上带着焦急和责备。 吴彩衣狠狠甩开母亲,狼狈又屈辱地沉默着。 “你闻不出别的讯息?”秦青语气很淡,没有得意,没有嘲讽。 这种态度对吴彩衣来说是种折磨。她觉得秦青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可是,她又凭什么让现在的秦青把她放在眼里呢? 沉默还在蔓延,书房里没有人说话。比起嘲讽,大家更乐意看吴彩衣在屈辱的漩涡里挣扎。一双双带着轻蔑笑意的眼睛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得吴彩衣遍体鳞伤,痛苦不堪。 “你快说啊!”李茹又冲上去,把滴管塞在女儿鼻孔下面。 “你够了!我闻不出来!我只知道这么一点信息,你满意了吗?”吴彩衣忍无可忍地喊道。 李茹愣住了。 显示屏听见这句话,缓缓打出一个分数——0.05。 “卧槽?”秦家小辈看呆了。 “为什么会有0.05分?离了个大谱!” “这分数是怎么算的?” 书房里议论纷纷,哄笑连连。吴彩衣又成了一个笑话。 “我看看系统说明。” 二爷爷点了点金属盒子上的一个按钮,一行文字浮出来——每十个滴管属于同一种香型,答案一致,分数递减。 换言之,1号滴管到10号滴管都是同一种气味,差异很小。说出差异才能得分,说不出差异,每一题的分数就会减少。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发出哄笑。 996啧啧感叹:“楚南溟太会整活儿了。这台机器主要是用来羞辱测试者的吧?” 秦青猜测道:“或许在楚南溟眼里,普通人和超人类之间的鸿沟就有这么大。超人类没有上限,而普通人却只能在零点几的分数线下挣扎,连1分都很难拿到。” “他好拽!”996摇摇头。 “他不是拽,他只是无法与我们这些普通人共情。” 越是了解楚南溟,秦青就越是清楚,自己不可能得到那人的爱。一个近乎于神的人,不需要凡俗的东西。 李茹在大喊大叫,一边说机器有问题,一边骂吴彩衣没用。她骄纵惯了,竟然扑到桌上,把所有滴管都拔出来,扔得满桌都是。 “什么鬼东西,竟然连0.05分都打得出来!不测了!我们不测了!机器一定被你们调过!”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的确比不上秦婉怡的儿子。 长久以来的优越感都在此刻被打击地粉碎。她拉住女儿的手时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眼中满是怨恨。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吴彩衣的脸已经丢尽了,麻木地跟着母亲走向书房大门。 秦家几个小辈却把门堵住,似笑非笑地说道:“滴管都拔出来了,不测是不行的。” “你们让开!我们家彩衣感冒了,鼻子不通!我要带她去医院!她什么味道都闻不出,你们让她测什么?你们不讲武德!”李茹尖着嗓子叫喊。 这个蹩脚的理由又惹来众人的哄堂大笑。输了不丢人,丢人的是输了还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胡闹。 吴彩衣怪楚教授帮秦青作弊。她妈就说她鼻子不通。这母女俩如此没品,真是笑死个人了! 吴瑜、吴州、吴曲,已是臊得面红耳赤。家里的女人这么闹,他们只会更丢脸。 “你闭嘴!”吴曲呵斥了一句。 “别为难他们了。”秦青几乎与吴曲同时开口。 秦家小辈依旧堵着门,却不再哄笑吵闹。众人没有搭理吴曲,而是齐齐看向秦青。 在这个家里,谁是主心骨,谁是摆设,此刻已见分晓。吴曲想越过儿子,当秦家的家主,已是妄想! 桌上胡乱丢满了滴管,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有些刺鼻。 秦青拿起一根滴管,淡淡道:“这是来自于白色死海的银叶树浆液,冬天割的第一批,甜味最浓,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品质上乘。” 他把滴管插入3号凹槽,咔哒一声响,屏幕给出了+2的数值。 一根又一根滴管被秦青拿起来,淡淡地讲述着气味的来源,然后一一插回凹槽。一个又一个两分显现在屏幕上。 有些滴管碰在一起,气味已经混了,他只是花了略长的一点时间,依旧能得出最准确的判断。 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在这样的实力面前,吴彩衣和李茹的推诿吵闹只会显得更加可鄙可笑。 彻彻底底被碾压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即使没有香谱,秦青也不会输给自己。他有足够的能力接管秦氏。他可以把秦氏经营地比秦婉怡更好! 吴彩衣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狠狠推开李茹,挤出秦家小辈的重围,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 这样的离场方式实在算不上体面。 “小青啊,你学过调香吗?”二爷爷笑呵呵地问。 “没学过。”秦青抽出纸巾,擦拭桌上的精粹液。 “没学过,后面五十题你是怎么拿到满分的?”二爷爷故作好奇。 “看见题目,脑子里就知道该怎么去合成那些气味。这个过程不需要思考,是自然而然产生的。”秦青淡淡说道。 二爷爷哈哈大笑起来,拊掌道:“好好好,好一个自然而然!最优秀的调香师不需要跟别人学,大自然就是最好的导师。你妈妈没把你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对你反而更好。你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你的灵气。” 二爷爷看向吴曲,感慨道:“小吴啊,我们秦家应该感谢你。你的教育方式才是最适合小青的。你让他可以自由地发挥天性。” 感谢当然是假的,反讽才是真的。秦家也有明眼人,哪会看不出吴曲的真实意图。 这些话对吴曲来说是诛心之语。他想废了秦青,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教育方式竟然让秦青灵气更盛。 吴曲笑着谦虚,面皮却一抽一抽地疼。 秦家人仿佛能感知到他的痛苦,一个一个走上来对他道谢,用力握他的手,气氛竟然十分热烈。 秦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推说自己累了,送走秦家众人,避开吴曲,回到卧室。 “我要把我妈的骨灰带去研究所验一验。”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你把你妈的骨灰放在这里?”996惊呆了。 “我妈的骨灰,我怕什么。”秦青把盒子放进背包,走到阳台,顺着粗壮的藤蔓爬下去,驱车离开。 与此同时,吴家几人正躲在吴曲的房间里密谋。 “秦青有能力接管秦氏。秦家人都会支持他。我这本香谱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用。”吴彩衣把曾经视若珍宝的笔记本随意丢在桌上。 “靠你接管秦氏,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你的能力服不了众。我也不可能再用低价收购秦氏的股份。” 吴曲看向吴瑜,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吴瑜敲敲桌面,斩钉截铁地说道:“把种子库烧了。” “什么?!”屋子里接连响起不敢置信地惊呼。 “你们听我说,烧之前,先把种子转移到别的地方,之后收购一家历史悠久的种子公司,我们还可以让这些种子合理合法地出现。种子库烧掉之后,新闻会大肆报道,秦氏股价一定狂跌。我们准备好充足的资金做空秦氏,然后收购秦氏。这是我的计划书,你们看一看。我手里有一笔存款,爸,二叔,妈,彩衣,你们手里的存款也不少,大家把钱集合起来,跟证券公司借一笔,加大杠杆,后面能百倍千倍地赚回来。” 吴瑜是个胆大包天的野心家,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分发下去。 大家安静地看着,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不知过了多久,吴曲拍板道:“就这么做!” 李茹开心地笑着,一边拍手一边夸赞:“还是我生的儿子更厉害!”
第195章 8迷情香11
吴瑜的计划获得了吴州、吴曲和李茹的大力支持。这几个人很快就把自己的存款转入吴瑜的账号,为收购做准备。 只有吴彩衣从头到尾都不吭声,脸色越来越阴沉。 听见李茹夸奖吴瑜,吴彩衣像是被点燃的炸弹,忽然就爆了。 “他厉害?他厉害就不会从楚南溟的特助混成打杂的了!研究所还有末位淘汰制,他智商比别人都低,不出半年就会被淘汰!人家一个个都是智商240的天才,只有他是个普通人!他在研究所屁也不是!”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吴彩衣,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我知道你输给秦青很难受——” 吴瑜试图安慰妹妹。 “我不是输给秦青,是输给了出身!”吴彩衣尖叫道,“我没有好基因!我的终点只是秦青的起点!人家生下来就天赋异禀,我却要从三岁开始,接受狗一样的训练!” 吴彩衣口中狗一样的训练是字面上的意思。为了锻炼她的嗅觉,吴曲和李茹把她送去某个不正规的军事基地,跟一群狗训练了一年多。 那段生不如死的经历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有一次,她嗅到一种带毒的物品,马上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 她差点死了! 她以为每一个调香师都跟自己一样,需要硬生生熬脱几层皮才能获得完美的蜕变。就连秦婉怡也在儿时做过那样的训练。 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当自己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屈辱时,秦青却过着那么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没有受过一点苦,却拥有着吴彩衣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甚至甘愿用生命去换取的东西! 吴彩衣指着吴曲和李茹,尖声质问:“你们明明都是劣种,为什么还要通奸?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生不出基因优秀的孩子吗?所有人都为了改善家族基因而努力,只有你们,只有你们两个蠢货!你们非要把劣质基因传下去!” 吴曲和李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劣种、通奸、蠢货?女儿就是这样看他们的? “看什么?难道我有冤枉你们吗?你们不是下城区的劣种?你们没通奸?要不是秦阿姨收留你们,你们都已经死在臭水沟里了!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吴彩衣什么恶毒骂什么,根本不经大脑。 其实她对秦婉怡是有感情的。那人从不吝啬精神和物质上的付出,永远把吴彩衣的需求放在第一位,明明没有血缘,待吴彩衣却比亲女儿更亲。 人心都是肉做的,天长日久,吴彩衣怎么能不感动? 吴彩衣爱秦婉怡,她甚至时常幻想,如果秦婉怡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 所以她嫉妒秦青,想要让秦青消失。可是秦青没消失,秦婉怡却消失了。 吴彩衣指了指吴曲、李茹,又指了指吴瑜,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这些杀人犯!不要让我找到你们谋害秦阿姨的证据!” 吴州率先回过神来,拉了吴彩衣一把,“彩衣,你别说了!” “放开我,你个活王八!”吴彩衣狠狠甩开吴州的手。 吴州脸色发白,神情痛苦。 吴曲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狠狠甩了女儿一巴掌。 “如果我是劣种,你和吴瑜算什么?你们能有今天?”他恶狠狠地质问。 吴彩衣捂着红肿的脸,讥讽道:“爸,你别自欺欺人了!我从三岁开始,每天至少接受十八个小时的训练。可是秦青呢?秦青从小玩到大,他就是比我强! “吴瑜更惨!吴瑜高中三年,平均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人家轻轻松松考上大学,他是拼了命才挤进去的!他会被楚南溟选入研究所是因为他的基因里有一个不曾被发现的突变,楚南溟把他当试验品。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想要秦家家产,你自己去抢啊!你干嘛把我和吴瑜当成你的工具?” 吴彩衣咧咧嘴,恶意满满地笑了:“爸,你不是劣种,你是没种!全家人里,我最不看不起的就是你!” 她冲地上啐了一口,推门跑了。 吴曲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吴州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李茹用受伤的目光来回看着几个男人,一副急需安慰的样子。 吴瑜盯着自动合拢的门板看了一会儿,苦笑道:“爸,烧掉种子库,损失最大的就是彩衣。那毕竟是她的财产。她生气也是难免的,你别怪她。” 吴曲疲惫地说道:“种子库是上了保险的,烧掉之后保险公司会理赔,她能有多大损失?以后我再帮她收购一家种子公司就是了。这孩子眼光不长远,只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话落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秦青开车赶往研究所,心里满是急切,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恐惧。 半路上,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闪烁着吴彩衣的名字。 秦青愣了一愣,接通电话。那人不曾说话,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喘息,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吴彩衣?”秦青试探着问。 电话忽然挂断,没有任何解释。 “神经病!”秦青皱眉暗骂。 坐在副驾驶座的996气哼哼地说道:“她调戏你。” “不理她!”秦青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调转了方向。 “你走错了!应该直走。”996指了指路牌。 “没走错。我去医院看看云惊寒。我说过等检测结果出来就去告诉他。” 其实秦青不是为了遵守承诺,而是为了拖延一下得知真相的时间。被害的是母亲,加害者可能是父亲,身为两人的孩子,他很难面对现实。 研究所越来越近,他却胆怯了。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数十分钟后,秦青来到中心医院。 “秦先生?”站在病床边的卡福转过身,表情有些诧异。 秦青缩着肩膀从一群两米多高的壮汉中间走过。云惊寒的病房被血月军团围得像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入门之后,一股浓浓的腥气扑面而来,雪白的墙壁上满是喷溅的血液,一团一团,触目惊心,仿佛有一群野兽在这里厮杀,留下了满地残骸。 秦青眼睛猛然睁大,顿时吓呆了。 他不敢再往里走,站在门口颤声问道:“你们这是……” “院长被刺杀了,死在这个病房里。伪装成护士的两个杀手也死了,军长有我保护,没出事。我怀疑是蓝月军团下的手。”卡福解释道。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楚南溟那边一定会收到消息。楚南溟知道了,秦青自然也就知道了。 “死,死了三个人?”秦青站在门口,不敢前进半步。 “蓝月军团为什么要刺杀院长?”他努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为了杀人灭口。我怀疑他们买通了院长,想对军长下手。杀害军长的罪名他们承担不起。一旦我们找到证据,所有人类军团都会讨伐他们。他们只能想办法让军长自然死亡。” 秦青点点头,有些了悟。 蓝月军团现任军长的儿子是东大陆最大贩毒集团的首领。云惊寒抓住那人判了死刑。蓝月军团的军长多次上门求情都被云惊寒拒绝,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血月军团枪下。 再则,杀了云惊寒,血月军团的凝聚力就会大大下降,蓝月军团就有了侵吞血月军团的可能性。 又有私人恩怨,又有巨大利益,蓝月军团会这么做,并不让秦青觉得意外。 但真相果真是这样吗?杀了云惊寒,最直接的受益人恐怕不是蓝月军团吧? 这些话,秦青是不可能对卡福说的。院长被杀,未必没有卡福故意放水的原因。这些人一个都不可信。 “云上将在来医院的路上被狙击手伏击,受了重伤。蓝月军团的嫌疑加重了。”卡福又道。 秦青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云上将就是云惊寒的妹妹云易行。她被伏击了?真是蓝月军团下的手?万一卡福是贼喊捉贼呢?又万一云易行为了摆脱嫌疑,自己对自己下手? 秦青越想越头疼。 吴家和秦家之间的斗争,耍的都是手段。军团与军团之间的斗争,拼的却是真刀真枪,死人都是一片一片地死,像镰刀收割麦穗一样! 那台破机器一直在闪烁红光,把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病房烘托得像个地狱。 秦青不自觉地退后,有些想逃。 “我去找楚南溟,让他把病房里的机器都换成新的。”秦青连忙为自己找了一个离开的借口。 “机器全都换过了。”卡福指着那台闪光的机器,解释道:“医生说这台机器是检测脑域的,发出的光可以激活脑细胞。它没坏。” “哦哦。”秦青握着门把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们调拨给医院的钱被院长侵吞了一部分。其实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但院长每次提交给我们的诊疗报告,数据都很好,他一直都说军长苏醒的希望越来越大,让我们不要放弃。为了那个希望,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不是秦先生跑到医院来闹,我们也没发现院长的贪欲竟然已经膨胀到这种地步。这次真是多亏了秦先生。以后会有士兵二十四小时守着病房,没有血月军团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但秦先生您是一个例外。以后您想来,随时都可以。” 卡福慎重说道。 秦青讷讷点头,满心都是尴尬。 他好像把整个血月军团都给糊弄住了!这跟虎口拔牙有什么区别? 996紧紧挨着秦青的小腿,战战兢兢说道:“你现在既是楚夫人,又是军长的地下情人,你真他喵的牛啊!以后你要是翻船了,我们往哪儿跑?” “你以为我想吗?我干脆实话实说好了!这份压力我承受不住!”秦青握了握拳,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卡福的智脑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怕蓝月军团对秦先生下手,本来想给秦先生派两个保镖,现在看来不用了。” “为什么?”秦青傻傻地问。 “因为蓝月军团的军长在一分钟前已经被我们的狙击手干掉。接下来,蓝月军团也将收编为血月军团。在中心城,秦先生一定是最安全的。” 秦青:“……” 996用尾巴扫了扫秦青微微颤抖的小腿肚子:“你还说实话吗?你敢告诉他们云惊寒只是你骗婚楚南溟的工具人?” 冷汗从秦青的额角冒出来。 卡福安抚道:“秦先生不用害怕,也不用有心理负担。蓝月军团背地里做着贩毒和贩卖人口的勾当,我们早就想干掉他们。接下来的几个月,血月军团和蓝月军团会有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我可能抽不开身探望军长,只能拜托您多多照顾军长了。” 话落,卡福慎重地鞠了一躬。 秦青:“……” 一秒钟犹豫都不敢有,秦青立刻走上前,执起云惊寒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照顾他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不用你拜托。”话落,另外一只手无比温柔地抚了抚云惊寒沉睡的脸。 “秦先生,我代表血月军团感谢您!”卡福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院长既然被别人买通了,你们有没有给云惊寒检查身体?”秦青问道。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这是体检报告,请您过目。”卡福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份资料。 秦青接过资料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淡淡说道:“你们忙去吧,这里交给我。” “好的,那我们就告辞了。” 卡福立正站好,冲云惊寒敬了一个军礼,带着一群士兵匆匆离开。 墙上的血迹似乎是喷了某种化学药剂,正慢慢分解,消失无踪。病房里只有那台破机器还在闪烁红光,制造着恐怖的氛围。 听见门自动合拢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腿肚子直打哆嗦的秦青一屁股跌坐在病床边。 他趴在云惊寒身上,握着云惊寒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妈的!吓死爹了!” 秦青把苍白的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被子下面是云惊寒的腰腹。 他左右晃动脑袋,呻吟道:“一言不合就狙击爆头,我是在跟一群魔鬼打交道啊!” 996没敢往病床上跳,只能用爪子轻拍秦青的腿肚子。 “没事没事,你现在的人设还是很稳的。云惊寒醒过来,你继续装小迷弟就好了。再说了,他未必能醒过来,你怕什么。” 秦青继续晃着脑袋,一声又一声地呻吟。他未曾发现自己的脸正不断磨蹭着云惊寒的腰腹,像只受到惊吓寻求安慰的小猫。 不知不觉,那刺目的红光竟变成了水波一般的蓝,温柔地包裹着病房里的一切。 秦青的心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钻入棉被,热乎乎地焐在云惊寒冰冷的腹部。 那蓝光深深浅浅地变化了一阵,最后氤氲成一片暖暖的黄。 秦青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云惊寒沉睡的脸,无奈道:“云惊寒,我不是故意骗你属下。你也看见了,我这是骑虎难下。” 暖黄的光笼罩着周围的一切,令人莫名心安。 秦青一只手握着云惊寒的手,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语气怅惘:“我爷爷奶奶早就死了,我妈妈也死了。我心里好空。” “卡福让我照顾你,我不敢拒绝。干脆我把你当亲人照顾好了。” 秦青拍拍胸口,呢喃道:“奇怪,这么一说,我的心好像没有那么空了。” “嗯?你说什么?”秦青把手放在耳边,脑袋微微偏向云惊寒,做出一副听见云惊寒说话的样子。 他最擅长的就是自娱自乐。 996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幼稚。 “你问我为什么不把楚南溟当亲人?” 秦青自嘲一笑,呢喃道:“把感情寄托在楚南溟身上,我会绝望的。你躺在这里,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我却能感觉到你在回应我。他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我却觉得我面对的是一片虚无。”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秦青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云惊寒的大手。这段婚姻对他来说就像一条隐藏在迷雾中的路,前方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黄色光芒慢慢变成了橘色,更暖了一些。 “我给你读一读我们的结婚协议吧。”秦青放下云惊寒的手,点开智脑。 “协议第一条,乙方,乙方就是我。”秦青指了指自己,继续往下念:“乙方不得进入甲方书房,翻看甲方资料。第二条,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打探甲方的工作情况。第三条,乙方不得在甲方做实验时打入电话进行干扰。第四条,乙方不经允许,不得进入甲方卧室。第五条……” 秦青一口气念了二十多条,气愤地说道:“后面还有很多不平等条约,我就不给你念了。你看看,这算什么婚姻!” 秦青认真研究最后一项条款,忍不住跟着念:“如乙方谨遵以上条款,不对甲方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任何干扰,在合理范围内,甲方可给予乙方一切帮助。” 秦青摇摇头,鄙夷道:“口气好大啊!还一切帮助!啧啧啧!” “就是啊!他以为他是神仙,无所不能吗!”996跟着吐槽。 啪的一声脆响,这是秦青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 “就冲最后这条,这婚结得值了,哈哈哈!”刚才还满腹抱怨的秦青此刻乐得直搓手。 温暖的橘光骤然一闪,慢慢变成了绿色,把秦青妖冶的脸照得越发狡黠。 996:“……你骨气呢?” “骨气能当饭吃吗?”秦青翻了个白眼,美滋滋地叉掉协议。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资料,低声道:“我给你看看体检报告。卡福刚才让我看,我根本没看懂。在他面前,我还是要装一装的,在你面前就不用了。咱俩谁跟谁啊。” 秦青拍了拍云惊寒的手,然后用智脑扫描体检报告,等着系统帮自己翻译。 “你个废柴。”996顺着他的小腿爬上去,坐到他肩头。 绿色光芒再度变回橘色,暖暖的,像洒落了一片阳光。 为了防止狙击手的暗杀,这间病房没有窗户,四周的墙壁自然散发白光,各种医疗器械占据了大半面积,显得逼仄又冰冷。 秦青回头看了看那台机器,赞许道:“气氛很到位!” 橘色光芒深深浅浅地变化着,像涌动的水流。 “咦,他们竟然没在你血液里检测到慢性毒药。”秦青拧起眉头,呢喃道:“有人对你的体检报告动了手脚?” 996用尾巴指了指报告右上角的衔尾蛇标记,提醒道:“不会的。这份体检报告是楚南溟的研究所出具的,没有人能买通楚南溟。” 秦青点点头:“楚南溟给你做了体检,那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有我擦掉的那滴血含有微量的毒药成分,你的血液里没有,估计院长刚把针头插进你胳膊里,还来不及注射,我就来了。” 996感叹道:“这运气……” “你没事就好,那我走了。我还要把我妈的骨灰送去楚南溟那里验一验。”秦青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云惊寒沉睡的脸。 “我真不想验,但我不能逃避。我妈就在天上看着我。如果她是被害死的,我没有资格代替她原谅我父亲!我搞不懂那些父亲杀死母亲,或者母亲杀死父亲的孩子为什么可以写谅解书。” 秦青摇摇头,坚定道:“我不会写谅解书的。如果我妈真是被杀死的,我只会给凶手送去审判书,不管他是谁!”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秦青嗓音沙哑地说道:“再见。” 他推开门走出去。 病房恢复了一片死寂。 橘红的暖光慢慢变成了略显冰冷的紫光,然后化成一片浓烈的赤红。那些飞溅的血点仿佛并未消失,而是扩散到整个空间,隐隐有腥气弥漫。 这里不像一个病房,更像是一座关押猛兽的囚笼。 那猛兽藏在异次空间里,愤怒的咆哮无人可以听见,于是只能用庞大的身躯猛烈地撞击着看不见的桎梏。 红光剧烈地闪,频率快得像宇宙中最为狂暴的射线。 忽然,门被推开了,秦青去而复返。 红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墙壁的微白。 秦青走进来,拍了拍机器。 淡淡的黄光亮起,渐次加深,变作暖阳的橘红。秦青白皙的脸也因此染上一片瑰丽色泽,美得近乎妖异。 橘红光芒极快地闪了闪,像是短路了一般。 秦青又拍了拍,光芒才稳定下来。 “怎么还是不停地闪?这台机器真是新的?”他蹲下身查看商标,又找出智脑里的照片比对了一下。 “编号变了,还真换了一台新的。”秦青搞不懂这台机器的运作原理,只好作罢。 “来,给我一点力量。”他抓起云惊寒的手,用对方微冷的指尖触了触自己的额头。 这是一个自创的祈福仪式。 秦青放下云惊寒的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去。他好像真的获得了力量。 那些橘黄的光芒还在缓缓流淌,温暖而平静,过了很久才变回刺目的红光,侵袭着这个空间。
第196章 8迷情香12
秦青匆匆来到研究所时,楚南溟正准备进入实验室,身后跟着一群科研人员。 “你有事?”冰冷的语气,平静无波的眼神。 站在他后面的那些研究员也都是一样的漠然表情,看着秦青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个研究所招揽了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可能也是最无情的一群人。 秦青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背包。 他忽然想到那份协议上的内容——乙方不得打扰甲方工作,干扰次数达到三次,即刻离婚。 “你不是说让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吗?我想知道我们以后住哪儿。你有事你就先忙,我在外面等你。”话到嘴边,秦青却改了主意。 996躲在他腿肚子后面,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偷瞄楚南溟。 “我平时就住在研究所,你也住这里。我让人带你去我的居所。”楚南溟一边走向实验室一边垂眸看智脑。 见他想要召唤工作人员,秦青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然后和你一起回家。” 等到楚南溟出来,他再让这人帮着检验骨灰。他不想去陌生的地方忍受煎熬。 “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做完实验。”楚南溟平静地说道。 “没关系,多久我都等。”秦青假装爽朗地笑了笑,眼眸却是湿的。母亲的骨灰藏在背包里,重若千斤。 “那就随你。”楚南溟冲站在一旁的助理伸出手:“给我一件白大褂。” 助理马上拿来一件白大褂。 “穿上吧,你两天没换衣服了。” 楚南溟把白大褂递给秦青,冰冷的眸子扫过秦青胸前的一些黑色污迹。那是顺着藤蔓从阳台爬到一楼时留下的。 秦青低头一看,脸颊不由涨红。他的西装外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小马甲被树枝勾破,拉了许多丝,白衬衫一道一道的。 “谢谢。”秦青局促道谢,连忙接过白大褂穿上,扣子直接扣到顶。 “请你稍等。”楚南溟点点头,这才带着一群研究员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由强化玻璃建造,是全透明的。秦青坐在走廊外面的长椅上,可以透过墙壁清晰地看见楚南溟在做什么。那人戴上护目镜,接过一份资料翻看,漆黑眼眸充斥着专注的光芒。 他很高,肩膀很宽阔,过于英俊的脸庞像冰冷的艺术品。 秦青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南溟,不知不觉叹出一口气。 “他还是挺关心你的,给你找了一件衣服穿。”996坐在一旁干巴巴地安慰。 “给一件衣服就是对我好?你在帮他PUA我?”秦青调侃道。 “那你还想咋滴?楚南溟那种人能发现你需要换衣服就算很细心了。” “可能是因为他有洁癖,见不得我穿着脏衣服到处乱晃。” 996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这个可能性高达99.9%。” 秦青曲起指关节,敲了一下996的脑袋,然后把放在一旁的背包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焦虑让他的目光变得更为专注。 楚南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 秦青心弦一紧,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假装无所事事地翻看起来。他还记得那些不平等协议,当楚南溟工作时,对方不希望受到任何一丝干扰。 目光的干扰恐怕也包括在内吧? 秦氏还处于岌岌可危当中,秦青需要楚南溟这面大旗,所以他得想办法维持这段婚姻。 见秦青不再看自己,楚南溟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秦青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心弦微松。 “来打游戏呗。”996伸出爪子刨手机。 “去去去,一边玩儿去!”秦青不耐烦地摆手,眼睛斜着偷瞄楚南溟。 996气不过,扑上去用无影拳捶了秦青几下,然后便跑走了。 秦青低声喊道:“我只准你玩半小时!半小时后你必须回来!” 996尾巴一甩,消失在走廊尽头。秦青伸长脖子看了看,然后又转头看向实验室。 楚南溟不知何时已摘掉护目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秦青讪讪一笑,轻轻挥手,然后低下头玩手机。这段婚姻对他来说充斥着不平等,充斥着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原来如履薄冰描述的是这种感受。 秦青对着手机屏幕,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楚南溟戴好护目镜,继续查看手里的资料。 一名研究员注意到了他的屡屡走神,忍不住也看了秦青一眼。 那人只是坐在外面,目光触之可及,竟然就可以让楚教授不自觉地产生牵挂。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要把他赶走吗?”研究员低声问道。 “不用了。”楚南溟马上拒绝。 时刻跟着他的那团白色光球飘到实验室门口,化成光点消散,又在门的外侧重新凝聚。它竟然可以穿墙而过,畅行无阻。 它无声无息地飘到秦青头顶。低头刷手机的秦青完全没发现。 它化成秦青的模样,坐在秦青脑袋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无比渴望地看着楚南溟。 而秦青侧过身子,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搭着椅子靠背,一只手捧着手机,玩得十分入迷,仿佛根本就不关注楚南溟的一举一动。 楚南溟看了看对自己目不转睛的小人,又看了看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自己的秦青,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教授,数据出来了。”一名研究员忽然开口。 楚南溟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显示屏。 如果秦青离得更近一点他就会发现,这群人正在分析的机器是原本放在云惊寒病房里的那一台。 “云军长的意识非常清醒。”不知谁惊讶地低语。 “有意思。”楚南溟不断划拉屏幕,查看下面的数据。 “红光爆闪的频率太高了!有两次超过了极限峰值!一般人若是达到这个峰值早就醒了,为什么云军长没醒?”一名研究员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这并不是他的精神阈值的上限。只有突破那个上限,他才能苏醒。”楚南溟猜测道。 “这还不是上限?那云军长的上限到底有多高?太可怕了!一般人的意识体活跃到这种程度,脑袋都炸了!”研究员们一个个脸色发白,目露惊骇。 “新的数据发过来了吗?”楚南溟问道。 “发过来了。” 一名研究员递上一块平板。 看清新数值,大家齐齐倒抽一口气。 “上一组数据,意识体一直很安静,只有两个爆闪阶段。这组数据,意识体一直在爆闪,峰值一再攀高,平缓期只有短暂的半个小时。” 研究员停顿下来,看了看楚南溟,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继续说。”楚南溟催促道。 “平缓期正好是秦先生拜访云军长的时间段。您要看监控吗?”研究员的语气有些紧张。 楚南溟沉默了两秒,眸光微微有些闪烁,然后才道:“不用了。先做测试吧。” “好的。”研究员点点头,拿起对讲机,“开始测试。” 所有人都看向一旁的监控器。 与此同时,坐在走廊里的秦青也听见了智脑发出的滴滴声,一条弹窗跳出来,提醒他有人正准备进入云惊寒的病房。 他连忙打开监控器,看见一名护士端着托盘站在病房门口。几个士兵把她拦住,用安检仪扫描她全身,又把托盘里的药物分别提取一点,放进门口的一台检测仪里。 检测仪没有检验到有毒成分,几个士兵才把护士放入病房。 秦青高悬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实验室里,有人提醒楚南溟:“秦先生也拥有病房的监控权,这次实验他也能看见。” 楚南溟抬头看向秦青。 那人正专注地看着智脑,雪白的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嫩红的唇瓣,表情非常紧张。 坐在他脑袋上的小人也做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动作,没有再用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楚南溟。 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云惊寒。 楚南溟收回视线,考虑了一秒钟,命令道:“覆盖秦青的监控。” “好的。” 护士推门进入病房,有条不紊地调配药剂,注入滴瓶,检查了一下云惊寒的各项身体数值,做好记录,然后就离开了。这是秦青看见的监控画面。 然而,楚南溟看见的监控画面却截然不同。 那护士放下托盘之后并没有调配药剂,反倒脱下平底鞋,掀开鞋掌,从夹层里取出一根小小的注射器,对准了云惊寒的胳膊。 注射器里充斥着淡黄色的不明液体。 那些爆闪的红光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极其刺目,色彩也发生了改变。忽而是一片惨烈的白,忽而又是一片灼热的红,红白光芒频率极快地交替,像是有无数颗原子弹在眼前爆炸。 “啊!” 盯着监控器的研究员们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然后撇开头,用手挡住脸。 只有楚南溟一瞬不瞬地看着监控器,不受任何影响。 周围人的哀嚎、惨叫,他全然没放在心上。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抬头朝对面看去,见秦青还在盯着智脑,没有注意到这些爆闪的红白光芒,这才收回视线,继续查看实验进度。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研究员倒了下去,鼻孔流出血液。 隔着监控器远程观看尚且如此,待在病房里的护士只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护士根本没办法把针管插入云惊寒的胳膊。她扶着额头摇晃几下,软软倒了下去,身体紧紧蜷缩,开始了剧烈的抽搐。 在爆闪的红白光芒刺激下,她本是极为健康的一个人,竟在刹那间诱发了从未有过的癫痫症状。 护士倒下后,红白光芒变成了单一的红光,爆闪的频率稍微降低。 等数值降到平均程度,楚南溟才道:“把人带出来吧。” 几个护士进入病房,把不断抽搐的护士抬走,送去进行各项检查。实验之前,护士就已经签了协议,可以得到不菲的赔偿。 迁入新地球之后,从旧地球带来的一切物种都在发生变异,包括人类。为了把变异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人体试验早就合法了。 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人类在陌生的环境中不知不觉变成恐怖的怪物。 体检报告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楚南溟只能等待。 他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研究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有人鼻血直流,有人头晕目眩,还有人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把医务人员叫进来!”楚南溟简短命令一句,然后飞快朝秦青看去。 秦青没有再看智脑,而是玩起了手机,并没有受到爆闪光线的影响。坐在他脑袋上的小人托着腮帮子,睁着大眼睛,又开始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南溟,目光里满是渴盼。 楚南溟紧绷的面庞略微缓和,这才蹲下身帮瘫倒的几个研究员做体检。 “我从来没见过云军长。”一名研究员捂着脑门躺在地上,含含糊糊说道:“但我现在特别想认识他。他变成植物人了都能用意识去摧毁敌人,活着的时候该有多厉害!楚教授,云军长和你一样都是神!这就是人类进化的方向吗?我好期待,我好期待……” 呢喃声渐渐变小,研究员晕了过去。 其余人站在他周围,眼睛里满是无法压抑的恐惧,又隐隐带着兴奋。 一个昏迷了多年的植物人,依旧可以对活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而且还是远距离的!这太可怕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群医护人员匆匆跑过走廊,进入实验室。 秦青连忙站起来,担忧地看向楚南溟。 楚南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摆摆手,然后在智脑上点了点。 一条信息发送过来:【实验还没做完,你可以等吗?】 【我可以。】秦青连忙回复。 楚南溟冲秦青略一颔首,然后才协助医护人员把几个研究员送到隔壁实验室进行体检。 等待体检报告的空档,一行人走回来,查看刚才测到的数据。 “这么高的峰值,一般人脑浆都汽化了。”一名研究员嗓音都在发颤。 “但它依旧不是云惊寒的极限。”楚南溟对比了前后几个峰值,露出兴味的表情。 “云军长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不知谁语气惊骇地低语。 “楚教授,您的极限峰值是多少?您测过吗?”有人好奇地问。 “或许哪天我可以让自己陷入植物人的状态,测一下。”楚南溟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大家连忙劝说他打消这个主意,免得真把自己搞成植物人。失去云军长已是人类莫大的损失,如果再失去楚教授,那人类真的要玩完了! 云军长昏迷之后,探索新地球的活动就停滞了,探险队的死亡人数逐年攀升。来往于各大城市的贩毒集团、走私集团、贩卖人口集团,以及各种犯罪组织却越来越猖狂。 糟糕的治安状况让大家失去了安全感,但政府却无能为力。大家都在盼望云军长的苏醒。 “怎样才能唤醒云军长?是不断刺激他,让他的意识活动越来越狂暴,直到突破极限阈值吗?”一名研究员猜测道。 “让他的意识体恢复平静,保持温和。给他希望,让他极度渴望苏醒,也是一种办法。”又一名研究员说出自己的判断。 “两个方向都可以尝试。”楚南溟沉吟道。 “楚教授,或许秦先生是唤醒云军长的潜在人选。”之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研究员说道。 楚南溟沉默下来,抬眸看向对面。 秦青还在玩手机,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新婚丈夫。但坐在他脑袋上的小人却保持着之前那个望穿秋水的姿势,而且眼睛变得更大更湿了。 楚南溟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研究员点击显示屏,说道:“楚教授,这段监控您应该看一看。” 楚南溟这才收回视线,垂眸看去。 显示屏里出现了秦青的身影。他坐在云惊寒的病床上,脸埋在云惊寒腹部来回轻蹭,像是在撒娇。 所有研究员都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举动太暧昧了。果然之前网络上疯传的绯闻都是真的。秦先生与楚教授结婚之前,心里就有了一缕白月光。 当他依偎在云惊寒怀里,像只猫儿般轻蹭时,那些炽烈的红光竟然变成了温柔如水的蓝光,也没有再爆闪,而是缓缓地流淌,令人莫名觉得舒适。 “蓝光是平静。”一名研究员猜测道。 秦青抬起头,抓着云惊寒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话,蓝光渐渐变成了黄光,又变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秦先生说了什么,监控器没有收到音。云军长的意识体好像可以破坏收音设备。”研究员快速解释一句,又道:“我测过这种橘红色光芒。它的电磁波含量,辐射含量,能量波动等数值,与阳光是一样的。” “意识体竟然可以散发出阳光!太神奇了!”其余研究员纷纷发出惊叹。 “所以橘红光芒代表什么?”楚南溟语气平静地问。 “应该是……”研究员拖长语音,一眼又一眼地偷瞄楚南溟。 “是什么?”楚南溟继续追问。 他没有办法与别人共情,所以这些情感类的分析只能靠助手来推。 研究员硬着头皮说道:“应该是抚慰。”其实他更想说“爱抚”,又怕伤了楚教授的面子。 “抚慰?”楚南溟勾着唇角低语,仿佛很感兴趣,眸色却有些晦暗。 说话间,屏幕上忽然亮起绿光,秦青搓着手,在绿光里狡黠地笑,像只成了精的狐狸。不得不说,这气氛被云惊寒烘托得非常到位。 “绿光又是什么?”楚南溟问道。 “绿光大概是气恼吧。跟秦先生在一起,云军长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像个清醒的正常人。秦先生离开之后,他就会进入狂暴状态。”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继续相处,你们盯着回传的数据。”楚南溟公事公办地说道。 见他没有受到私人感情的左右,大家暗松了一口气,纷纷答应下来。 老婆心里还惦记着白月光,楚教授竟丝毫都不在意。只见一面就闪婚,这两人果然没什么感情。想到这里,便有研究员把嘲讽的目光投向外面的秦青。 楚南溟也朝秦青看去。 秦青还在玩手机,二郎腿一晃一晃,仿佛非常惬意。坐在他脑袋上的小人眨着泪汪汪的眼睛,快要把玻璃盯穿了。 楚南溟冰冷晦涩的眼眸亮起一点微光,指尖在智脑上点了点。 【等急了吗?】他明知故问。 【不急不急,你忙你忙!】秦青马上回复,依然侧着身,连目光都没扫过来。 可他头顶的小人眼睛忽然变得很大,占据了二分之一的脸庞,漆黑瞳仁亮闪闪、颤巍巍、水汪汪,比漫画里画得还夸张。 这种强烈的心口不一,惹得楚南溟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真的不急?】他再次询问。 【真的不急!】秦青的回复斩钉截铁。 可他脑袋上的小人急急忙忙地转了几圈,然后用两个小拳头抵住下巴,睁着一双硕大的黑眼珠,极度渴望地看着楚南溟。每一次眨眼,瞳孔里的泪光都会像钻石一样闪。 这是不急吗?这是急得快哭了。 护士和几个研究员的体检报告还没出来。若在往日,楚南溟会一直等下去。 但今天,他走进消毒室,做了一次全面消杀,然后走到隔离间,一边脱掉白大褂一边说道:“体检报告稍后发给我,我先走了。” “啊?您不等了吗?那个护士已经送过来了,就在路上。” “她来了,你们帮她检查。有问题和我连线,我远程指导。”楚南溟淡淡说道。 “好的,楚教授您慢走。”大家纷纷鞠躬,目送导师离开。 听见实验室的门打开的声音,秦青抬头看去。 站在他脑袋上的小人也仰头看过来,钻石大眼睛一闪一闪,满是惊喜。 “实验做完了?”秦青连忙收起手机,站起身。 脱掉白大褂之后,楚南溟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装裤。宽阔的肩膀,劲瘦的窄腰,长得逆天的腿,薄而强健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感。 秦青原以为他是科学家,气质应该是儒雅斯文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站在眼前的似乎是一只凶猛的野兽,身体里流淌着冰冷的血液。 秦青头皮一麻,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提出要求。 “你有事?”楚南溟问道。 “没有。”秦青立刻摇头。 站在他脑袋上的小人用力点头,眼睛忽闪忽闪,又湿又亮。 “给你三秒钟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楚南溟开始计数:“三——” 秦青飞快抓住他的手,用力点头:“我有我有!来来来,咱们去角落里说!” 楚南溟不自觉地勾着唇角,高大的身体轻易被扯到了无人的角落。
第197章 8迷情香13
“你有什么事?”楚南溟静静地看着秦青。 秦青在狭窄的角落里来回踱了几步,像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悬浮在他脑袋上的小人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一样的欲言又止。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做实验了。”楚南溟抬起手腕看了看智脑,摆出一幅“我很忙”的样子。 “别走!”秦青立刻停止踱步,一把抓住楚南溟的手。 “我有很重要的事!”他用力握了握楚南溟的手腕,语气急促地说道。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放开手,退后一步,抹了抹额前微微凌乱的头发,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然而,悬浮在他头顶的小人却眨了眨眼,忽然开始飙泪。 是字面意义上的飙泪,并非夸张的描述。那又湿又亮的钻石大眼睛像决了堤一般,忽然射出两道水柱。 这幅场景有些滑稽可笑,但楚南溟略微上扬的唇角却慢慢抿成直线,变得异常严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云惊寒?”他猜测道。 “不,不是云惊寒的事。”秦青摇摇头。 听见这话,不知为何,楚南溟竟觉得胸口的沉闷感略微松缓了一些。 “你家里的事?”他继续猜测。 那两份DNA检测报告应该能惹出不少麻烦。 “是的。”秦青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慢吞吞地说道:“这是我妈妈的骨灰,我想请你帮我检测一下。” 具体检测什么,秦青没有说。怀疑母亲被父亲毒死,这种悲惨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检测一下毒性成分?你怀疑你母亲是被你父亲谋杀的?”然而楚南溟却直截了当地揭破了那层窗户纸。 他接过骨灰盒,淡淡开口:“有机毒素在骨灰中是测不出的,无机毒素如果剂量不大,也很难测出。带有放射性物质的毒素倒是可以在骨灰中找到,但那种毒一般很少用来谋杀,因为太容易留下证据。你母亲做过尸检吗?” “做过。”秦青全身发冷,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尸检查不出问题,骨灰就更难找出死因。骨灰不能验DNA,就算检出微量毒素,你也无法证明这捧骨灰就是你母亲的。没有闭合的证据链,你不能起诉任何人。” “所以,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秦青脸色发白。 他脑袋上的小人手脚软软地耷拉着,像个幽灵一般来回飘荡。 “或许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楚南溟平静地说道。 秦青想象了一下那种感受,脑袋上的小人忽然诈了尸,一下子跪倒,双手揪着头发做仰天长啸状。 “我不要。” 小人如果可以开口,大约会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 然而,当秦青这样说的时候,他的话音里却带着一丝讥讽的低笑。 他看着楚南溟,唇角微勾,缓缓摇头:“我不要糊里糊涂地活着。粉饰太平是可耻的!我妈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凶手也不能逍遥法外!” 他每说一句,头顶的小人就冒出一缕黑烟,最后竟焚烧成一颗火球。 当着楚南溟的面,他没有哭泣,没有悲愤,更没有情绪失控,只是略微红了眼眶。可他的内心却五内俱焚,痛不欲生。 楚南溟看了看那个烧得通红的小人,又看了看秦青没有表情的脸,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我建议你回去找一找你母亲遗留下来的头发或指甲。如果她是慢性中毒,这些样本是可以测出来的。你稍等。” 楚南溟带着骨灰盒走向实验室,淡淡说道:“我帮你检测一下。” 秦青立刻跟上去,双手用力握拳。 他不想在楚南溟面前失态,变得狼狈又落魄。他头顶的小人一边冒火一边飙泪,漆黑的瞳仁一颤一颤,嘴皮子微微地抖。 前方出现了一些来来往往的研究员,灯光也变得明亮了许多。楚南溟忽然停住步伐。 秦青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他的后背。 “怎么了?”秦青揉了揉脑门,满脸疑惑。 楚南溟伸出手,握住那个小人。小人挣扎了几下,慢慢变成了一团白色光球。它没有再哭泣,也没有再燃烧,这样就能避免旁人的围观。 “它跑出来了。”楚南溟把白色光球塞进裤子口袋。 “它刚才在我脑袋上?”秦青摸了摸自己微卷的头发。 “是的。我已经给它下过命令,让它不要靠近你,但它拥有自主意识,总是会往你身边跑。或许你的能量场吸引了它。”楚南溟解释一句,刷开了实验室的门禁。 “我很快出来。”他深深看了秦青一眼,走了进去。 “楚教授,您怎么回来了?小李他们几个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您要看看吗?”一群研究员立刻围拢过去。 玻璃门慢慢关闭,秦青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能看见楚南溟连连摆手,拒绝了研究员们递过来的一份份资料,走向角落的一台机器。 有几个研究员跟过去,想要看看他在做什么。 秦青咬了咬牙,觉得难堪又紧张。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母亲的事。 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掌贴在玻璃墙壁上,踮起脚尖直直地望向楚南溟。他希望楚南溟能赶走那些研究员,为自己保守秘密。 但他除了等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苦涩一笑,觉得自己太矫情。楚南溟能帮他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情况发生了。楚南溟竟然抬起手,远远冲那几个研究员做了一个禁止靠近的动作,英俊的脸庞异常严肃冰冷。 研究员们齐齐停步,四下避开,并相互告诫,让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不要靠近那个角落。 楚南溟穿上白大褂,戴上塑胶手套,略微抬眸,看向秦青。 秦青揪成一团的心脏不知为何竟猛地松开了。一股暖流在胸腔里悄悄地蔓延,冰冷的指尖恢复了一点温度,苍白的脸庞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明明很痛苦,秦青却勾着唇角,冲那个看上去非常冰冷的人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这份恩惠,他会铭记一辈子。 楚南溟眸光微闪,很快就低下头开始了操作。 十分钟后,楚南溟把样本仔细放回盒内,删掉了仪器中的检测记录,带着一份资料走出来。 “没有检测到毒性成分。如果你一定要追查真相,可以回去找别的样本。”他面无表情地说话,漆黑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 但秦青喜欢他这种态度。 即将崩溃的情绪像几十米高的海啸,快要将秦青整个人掀翻。然而楚南溟却像一道宏伟的防波堤,镇压了所有的不平静。 有他在,事情总不会太糟糕。秦青得到了这样的心理暗示,于是便心情气和了。 “好的,我现在就回去找。”秦青拿回骨灰盒,转身就走。 楚南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996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秦青顺着藤蔓爬上二楼阳台。 爷爷奶奶死后,秦婉怡就收容了吴曲、吴州、李茹、吴彩衣、吴瑜这些人。她以为自己又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却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家庭成员其实是一只只恶狼。他们残忍而又贪婪。 秦青若是从正门走,总会遇到那群畜生。 他忙活了一天,又没吃什么东西,手脚有些发软,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 996跟在他后面,用脑袋顶他的屁股,小声说道:“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放屁啊!” 秦青:“……放心吧,我放的屁是香的。” “这一世你身边没有舔狗了,没人会觉得你放屁是香的!” “这一世?” “对啊!你转世很多次了,我每一次都会找到你。我们是十生十世的情缘!” “呕!” 秦青爬上阳台,双手撑着地面假装干呕。 996飞快跳上他的背,用爪子拍他脑袋。 闹腾一会儿之后,秦青的心情好多了。他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悄悄来到母亲的卧室,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吴彩衣?你怎么在这儿!”看清站在母亲床边的那个人影,秦青冷声质问。 吴彩衣一只手掀起枕头,另一只手在床缝里摸索,听见声音猛然回头,脸色有些发白。 “秦青?你来干什么?”她也发出质问。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站了一会儿,一个浑身戒备,一个慢慢放松下来。 “我来帮秦阿姨打扫房间。我想她了。”吴彩衣放下枕头,装模作样地抚平床单。 “被子里有我妈的味道,我要在这里睡一会儿,你可以走了。”身为儿子,秦青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妈妈残留的味道,哪个孩子不怀念? 吴彩衣的眼眸一瞬间暗了下去,手掌把床垫压出一个凹痕。她也想钻进被子里,嗅一嗅秦阿姨的气味,但她没有资格。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秦青?为什么? 吴彩衣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咬牙,再抬头时已露出平静的表情。 “你睡吧,我走了。” 轻巧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秦青立刻反锁房门,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床上、梳妆台、衣帽间、洗手间……所有地方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母亲留下的一切早已被抹除,真相永远不会被知晓。 巨大的悲伤像山石一般压下来,那么地令人无可奈何。秦青回忆着母亲死亡那天的景象,慢慢走到母亲倒下的地方,也跟着倒了下去。 心脏病发作时,没有任何人发现母亲在生死边缘挣扎。她撑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她痛苦吗? 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呢? 秦青闭上眼睛,捂住胸口,一下一下艰难地喘息。他在重温母亲死亡时的场景,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的无能和愚蠢! 忽然,一丝极淡的酸味不知从何处飘来,刺激了秦青的神经。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辨别出了这种气味。 “老六,你闻到了吗?”他睁开眼,目光闪烁。 “你是说溜溜果的气味吗?”996蹲坐在秦青的胸口上,用力吸鼻子。 溜溜果是一种香料,果油提纯之后会散发出非常怡人的淡香,微微带着一点酸。秦婉怡经常在卧室里调配香水,溜溜果的气味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当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都被打扫了很多遍,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气味残存下来? 它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秦青和996用力吸鼻子,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为什么桌子下面会有溜溜果的味道?”996挠挠脑袋。 秦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他立刻冲进浴室,把香皂泡进洗脸盆里,又倒空了流理台上的一瓶香水,把香皂水灌入香水瓶。 片刻后,他回到卧室,仰躺下来,把香皂水喷向桌子底部。 过了片刻,原木色的桌子底部显现出一行蓝色字迹——【不要相信爸爸,快兆!】 字迹歪歪扭扭很难辨认,最后本该是个“逃”字,却没有力气写完。 秦青握着香水瓶的手忽然就开始颤抖,痛苦的感觉像海水漫灌,堵住了眼耳口鼻…… 恍惚中,一幅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母亲捂着心口倒下。她在抽搐,喘息,挣扎,生命已到尽头。可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写下了这句话。 她当然知道是谁在谋害她。她也知道自己死了,下一个被害的人是谁。 逃啊儿子!快逃! 这是她留下的,绝望又无声的呐喊。 她把一群恶狼引入家门,对那些畜生毫不设防,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竟不知道这条警示能不能被儿子看见。她一定很自责,很后悔。 她带着巨大的牵挂和极度的不甘死去,眼睛睁得那么大,怎么合都合不拢。 秦青躺在桌子下面,静静地看着这行字,双眸慢慢变红。 不用再找什么证据,母亲的的确确是被杀死的!住在这栋屋子里的人,都有可能参与了这场谋杀! 他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996蹲坐在秦青脑袋边,用爪子轻拍秦青惨白的脸,想要安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这种事如果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无法体会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爸爸……” 秦青低低一笑,捂着眼睛呢喃:“我妈到死还承认他是我爸爸。这个称呼,他配吗?” 996啐了一口,骂道:“他不配!” “他是畜生!他该死!”秦青咬牙切齿地低语。 忽然,房门被推开了,吴曲拧眉问道:“你躺在桌子下面干什么?” 吴彩衣跟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他说他想念秦阿姨的味道,想在这里睡一觉。” 吴曲快步走进卧室,警惕地四下查看,很快就闻到了浓烈的香味,那是秦青倒进马桶的香水忘了冲。秦青手里紧紧握着香水瓶,像婴儿握着一个奶瓶,脸上带着深深的眷恋和痛苦。 这副模样倒是跟他说的一样,是想妈妈了,而且想得很厉害。 吴曲放下心来,安慰道:“要睡就去床上睡,干嘛躺在这里。天气变冷了,小心感冒。” 秦青没有搭理吴曲,始终捂着眼睛。他连看这人一眼都觉得脏! 那些字迹伴随着香皂水的蒸发,已慢慢消失了。 吴曲走上前,想把儿子扶起来,带到床上。 吴彩衣忽然说道:“他躺的地方就是秦阿姨死的地方。” 吴曲步伐停顿,脸色微白,竟是不敢再靠近。 如果心里没鬼,会这样吗? 吴彩衣死死盯着吴曲的背影,表情非常诡异。 秦青爬起来,推开吴曲大步离开卧室,嗓音沙哑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搬去楚南溟的研究所。这个家留给你们吧。” 那只胖乎乎的猫路过吴曲身边,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疯,狠狠挠破了吴曲的腿肚子。 “嘶!”吴曲跌倒在地,痛得吸气,“这是什么品种的猫,怎么连裤子面料都能挠破!彩衣,快给家庭医生打电话,我要打狂犬疫苗!” 虽然觉得儿子躺在桌下有些奇怪,但他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了。 吴彩衣叫来两个保姆,把吴曲扶走。 等这些人离开后,她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香皂水的味道,眸光开始闪烁。她也像秦青那样,弄了一些香皂水,躺在桌子下面,对着木板喷洒。 一行蓝色字迹再度浮现,一笔一划皆透着恨意和绝望。 吴彩衣紧紧握着香水瓶,美丽的脸庞慢慢扭曲。 “秦阿姨,你儿子真的逃走了。哈哈哈,那个没用的东西,他竟然逃了!” 吴彩衣捂住赤红的眼,发出神经质的笑声。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呢喃道:“明知道你是被害死的,他竟然没有勇气帮你报仇!你看看他多废物!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你最疼爱的衣衣一定不会丢下你逃走!这下你该知道,谁才是最爱你的人了吧?” 这么说着,吴彩衣竟然觉得十分满足。 秦青带着996迅速离开了秦家大宅。 把车开上高速公路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儿去。 “去找楚南溟吧。”996提出建议。 “不去!”秦青想也不想就摇头。 在楚南溟身边,他必须时刻保持体面,即使整个人都在崩溃也要用强力胶把心上的碎片黏合起来。 那很累。 楚南溟的居所永远不会是秦青的家。母亲死后,秦青早已变成孤儿,没有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子也跟着酸胀。秦青不断在路上游荡,寻找着一个出口。 一圈又一圈,每一条路都是通的,又好像每一条路都是死的。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夕阳沉没,一红一蓝两个月亮挂在天际,放射着冰冷的光。 忽然,秦青看见了前方的路牌,“中心医院”四个大字像曙光一般映入他的眼帘。他想也不想就转动方向盘,朝中心医院的方向驶去。 原来他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可以栖息。 推开门的时候,病房里毫不意外地闪着红光,气氛相当阴森可怖。 几个护士跟在秦青后面,满脸焦急和恐惧。 “秦先生,您别待得太久,现在已经很晚了,过了探视时间。我们一会儿来叫您好不好?十分钟,我们最多只能给您十分钟!”护士长的语气十分紧张。 “你们出去,我想待多久待多久。”秦青把人撵出去,反锁房门。 红光不再爆闪,而是持续亮着,刺目的感觉消减很多。 秦青拎着背包,慢慢走到病床边,凝视云惊寒沉睡的脸。 “今天晚上你能收留我吗?我没地方可去了。”他嗓音沙哑地说道。 红光慢慢熄灭,片刻后转为清透的蓝。深深浅浅的蓝光海浪一般从显示屏里流淌出来,充斥着腥气的病房染上了深海的辽阔味道。 秦青心弦一松,整个人都无力地跌坐下去。 他趴在病床边,脑袋埋进臂弯里,闷闷地说道:“我妈是被我爸杀死的!我看见我妈的遗言了!” 柔和的蓝光陡然变成红色,极快地爆闪。 996连忙闭上眼睛,钻进秦青怀里。他喵的,这种光为什么会刺痛它的皮肤? 秦青埋着头,什么都看不见。当他抬起头时,爆闪的红光瞬间变成了柔和的蓝光。刹那的转换,快得肉眼无法捕捉。 秦青完全不知道刚才的病房充斥着怎样的危险。 他注视着云惊寒,礼貌地询问:“如果我在这里哭,会不会打扰你?” 蓝光像水波一般涌动着,流淌着,慢慢变成了橘红的暖光。 “谢谢你。”秦青什么都没听见,但他想象自己听到了来自于云惊寒的安慰。 孤独的孩子没有朋友,于是只能用想象力创造一个不存在的朋友。秦青不是孩子,但他同样孤独。 他捂住脸,无声无息地流泪。温暖的橘红光芒始终照耀着他,像悬在天际永远不落的太阳。 996从秦青怀里钻出来,用爪子轻轻拍打对方的手臂。 “我知道我是男人。”秦青忽然说道。 996:“……喵?”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诗你听过吗?你别骂我没用。我妈被我爸害死了,你还不许我哭两声?”秦青又道。 996挠挠屁股,满脸疑惑:“你在跟谁说话呢喵?” “行了,你别说了,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我睡一觉就好,你的床可以分我一半吗?今天晚上我没地方可去了。除了你,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这幅样子。”秦青抹掉眼泪,绕着病床走了一圈。 996震惊了。 “秦青,你该不会伤心过度,魔怔了吧?你在跟云惊寒说话?” 秦青没搭理996,绕到床的另一侧,脱掉鞋袜,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躺在云惊寒身边。 云惊寒身材非常高大,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血月军团为他定制了一张床。仪器的插管都在另外一侧,秦青躺的这一侧空荡荡的。 “老六,你可以睡在床尾。”整理被子时,秦青好心好意地说道。 996懵逼了。 “你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一晚?” “不然呢?你喜欢去楚南溟那里?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秦青还是有些想哭,便把手伸进被子里,悄悄握住云惊寒的手。 橘红光芒闪了闪,变得更为柔和。空气里带上了阳光的味道。 安心的感觉袭来,云惊寒温暖的体温将秦青包裹。这个幽静的病房仿佛变成了独属于秦青一个人的巢穴,没有风雨可以闯入。 秦青闭上眼睛,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996想到楚南溟那张死人脸,只好勉勉强强在床角蜷缩下来。 同一时刻,楚南溟站在实验室里,眸色暗沉地盯着监控画面。 秦青一定是找到了母亲被谋杀的证据,否则他不会哭红了眼睛。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实验室,把消息告知自己,反倒去了云惊寒的病房。 就那么喜欢云惊寒吗?一个半死的人,不能开口安慰,也不能提供任何帮助,有什么用呢? 冷气不知从何处源源不断地涌来,令站在楚南溟身后的一众研究员极为不适地缩了缩肩膀。 秋老虎还没过,中央空调干嘛调得这么低? 不过话说回来。看见新婚妻子这么依恋白月光,楚教授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第198章 8迷情香14
秦青躺在床上,面容很平静,内心却涌动着哀伤的浪潮,难以名状的愤怒每分每秒都在暴涨。 他根本睡不着,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你蛄蛹什么?再蛄蛹下去,云惊寒都快被你吵醒了!”996抬起头,不耐烦地说道。 “我睡不着。”秦青沙哑的嗓音在病房里回荡,带着一些空洞和茫然。 “睡不着起来嗨!走,咱们出去喝酒!喝醉了找个酒店睡一晚,不比病房里舒服?”996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兴致勃勃地怂恿。 它早就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了。 “病房里有云惊寒,酒店里有吗?”秦青半坐起来,问道。 996:“云惊寒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你要他做什么?” “有他在,我安心。” 这么一说,秦青竟真的觉得安心了几分。他重新躺回去,眨了眨眼,然后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云惊寒的一只胳膊。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待在这里。”他小声呢喃,语气里满是依赖。 996见劝不动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重新缩回被窝。 “他喵的,你们睡床头,让我睡床尾。床尾全都是你们的脚气!明天早上起来,我一定会掉毛!” 不能出去喝酒,996小声抱怨了几句,迷迷糊糊打起了鼾。 鼾声如雷,震耳欲聋。 本来就睡不着的秦青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 “云惊寒,云惊寒。”他小声喊着,完全没把身边的人当作活死人看待。 “云惊寒,我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妈妈的遗言。我恨吴曲,可我更恨我自己。”秦青把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话都讲给了云惊寒。 他抱紧云惊寒的手臂,把苍白的脸颊贴上对方的肩头,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寻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我恨我自己没用。明知道母亲是被谋杀的,却找不到办法帮她报仇。我竟然真的跑了。” 秦青把整张脸都埋进云惊寒的肩窝,心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温暖的橘红光芒有了深深浅浅的变化,像泉水一般涌来。 秦青露在外面的耳朵被照得热热的,隐藏在骨髓中的一丝极寒仿佛也被驱散了。 “你说得对。”秦青抬起头,看着云惊寒,认真说道,“我现在不应该想这些。” 其实云惊寒什么都没说,这只是他在极度痛苦之下产生的幻觉。 “是的,自责没有用。”秦青点点头,好像得到了安慰。 “我会好好睡一觉的。睡起来,我要开始学习调香,学习管理公司,我要守住我妈留给我的东西。只有强大起来才能谈报仇的事。” “好,我现在就睡。”秦青自说自话了一阵儿,然后放开云惊寒的手臂,躺平身体,慢慢闭上眼睛。 床尾鼾声如雷,震耳欲聋…… 秦青睁开眼,呻吟了一声。 “我睡不着。” 他再度侧身,抱住云惊寒的手臂,脸色苍白,神情疲惫。 “你能爬起来帮我把老六扔出病房吗?”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无奈的调侃。 “以前你醒不醒,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你离我太遥远了。但现在,我真的好希望你能醒过来。” 秦青小声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醒过来吧。醒来之后不认得我也没关系。叫人把我扔出去都无所谓。你快点醒过来吧。” 说着说着,秦青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能护着你多久,毕竟我跟楚南溟随时都会离婚。没了他给的权限,我根本见不到你,我也查不出想要害你的人是谁,你身边那些人太凶残了!” 秦青越说越睡不着,接连不断地叹息着。 “还是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啊!这么下去真的不行。我有很多事想做,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这种感觉你肯定体会不了,因为你什么都做得到。” 秦青的手慢慢往下,摸索着握住了云惊寒的手,把五指插入对方的指缝。 “我好困。”他闭着眼睛嘟哝,片刻后又呻吟着睁开眼:“可我真的睡不着!” 太过烦乱的心绪燃烧着他的精气神,让他像根蜡烛一般干耗着。明明累到极点,却只能在昏沉中煎熬。 就在这时,那些深深浅浅的橘红光芒变成了温柔的蓝光,持续地亮了几秒钟,然后熄灭,之后又持续地亮了几秒,变成更浅的蓝光,间隔地闪烁着。 或深或浅的蓝光按照某种规律,或快或慢地闪。 秦青呆呆地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光,疲惫的双眼慢慢合上,沉重的呼吸也变得清浅绵长。 不知不觉,他竟非常安稳地睡了过去。 楚南溟率领一众研究员,隔着监控器,静静看着这一幕。 秦青的烦乱躁动,秦青的悲伤痛苦,秦青的疲惫不安,都被他们尽收眼底。他们以为这样的状态可能会持续一整晚,而云惊寒的意识体除了放射出一些温暖的光,什么都做不了。 但后续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数据传回来了。”一名研究员揉了揉困乏的眼睛,小声说道:“把蓝光闪烁的频率解析之后,我们得到了一张曲谱。” 研究员点了点播放键,屏幕上的曲谱便化为了舒缓的乐音。 这是一首流传了数百年的摇篮曲,几乎每一个人在襁褓中的时候都听过。 缓慢闪烁的蓝光和悠扬舒缓的乐章催眠了一众研究员,让他们一个个捂着嘴,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只有楚南溟完全不受影响。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关掉了自动播放的曲谱,冰冷的眸光淡淡扫过实验室。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不愧是云军长啊!就算变成植物人,照样可以哄小情人睡觉。待在他身边肯定很有安全感吧?”不知哪个研究员还没完全清醒,竟然满怀钦佩地感叹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这个研究员,然后又悄悄地瞄着楚教授。 如果秦青出轨的是别人,他们肯定会义愤填膺地骂上几句,觉得秦青瞎了狗眼,不知好歹! 可秦青出轨的人是云惊寒啊! 人家云军长都变成植物人了还能做出这么有情调的事,只靠一台机器就能把气氛烘托得那么浪漫,冷冰冰的楚教授拿什么跟人家比? 这么一想,偷瞄的目光里竟然夹杂了几丝同情,还有人不知不觉叹出一口气。 监控器里,秦青睡得很沉,紧皱的眉头早已舒展,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那些深深浅浅的蓝光还在有规律地闪,不间断地谱写出催眠曲。 楚南溟一瞬不瞬地看着监控器,漆黑眼眸也在幽幽暗暗地闪着光。谁也无法猜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的智脑响起滴滴滴的提示音,而他依旧盯着监控器,没有丝毫反应。 提示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显得异常急促,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教授,楚教授,有人找你。”一名研究生硬着头皮提醒。 楚南溟眼眸里的光骤然一暗,紧跟着又闪了闪,像是把抽离的一丝魂体重新找了回来。 他垂下眼眸,接通电话,淡淡问道:“有事吗?” “楚教授,秦先生已经进去很久了,真的不用把他叫出来吗?”护士长焦急地问道。 “不用了,他已经睡着了。”楚南溟语气平静。 “睡着了?”护士长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睡着呢?”她提高音量说道:“那种红光杀伤性很大,我们进去给药的时候,如果动作不够利索,超过十分钟就会头疼呕吐!秦先生已经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他真的没事吗?” “他没事。”楚南溟没有解释。 “哦哦,他没事就好,那我——” 护士长不得不相信楚南溟。她正准备说再见,却又听楚教授在那边吩咐道:“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当然当然!我们不会去的。” 护士长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如果没有必要,谁敢进入云军长的病房? 通话结束了,楚南溟继续看向监控器。 秦青睡着睡着就侧过身,把脸埋进云惊寒的肩窝,一只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横着抱住了云惊寒。即使睡着了,他也在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可以让他全心依赖的人。 蓝光在闪,楚南溟眼里的暗芒也在闪,实验室里冷气开得太足,令人感觉极为不适。 一名研究员一边观察楚南溟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这种蓝光大概会闪一晚上,我们还要继续监测吗?”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楚南溟淡淡说道。 大家连忙鞠躬告退,陆续离开实验室。 当最后一个研究员刷开门禁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楚教授依然站在监控器前,英俊的脸庞笼罩在柔和的蓝光里,却显得那么幽暗冰冷。 秦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的时候,那台破机器还在闪着蓝光,频率非常缓慢,令人看了又有些昏昏欲睡。 秦青呆呆地看着机器。 片刻后,蓝光变成了橘红光芒,像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带走了骨子里的疲惫和肌肉的酸胀。 秦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早啊云惊寒。”他坐在床上伸懒腰。 橘红光芒闪了闪。 “睡够之后,脑子果然好用多了。”秦青小心翼翼地下床,把996从被窝里拽出来,使劲儿晃了晃。 996也只能睁开眼,嘟嘟囔囔地抱怨。 秦青走进洗手间洗了个脸,回到病房后坐在云惊寒的床边。 “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报仇,今天醒过来,我忽然就知道了。吴曲是为了得到家产才会害死我妈。他最在乎的是这个。我如果想报仇,就要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抢走。” 秦青握住云惊寒的手,平静地说道:“秦家的一切我都要夺回来。你说我能做到吗?” 病房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秦青却开心地笑了,晃着云惊寒的手说道:“你是不是有点盲目相信我啊?你不知道我是中心城最有名的废物吗?” 橘红光芒变深了一些,带来更多温暖。 996用爪子刨了刨秦青的裤腿,不安地说道:“秦青,要不待会儿你去挂个脑科吧?” “我没疯。”秦青摇摇头。 “好好好,你没疯。咱快走吧,别在这儿待了。”996转动脑袋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隐藏在暗处的那双窥视的眼睛。 不知不觉,它浑身的毛都炸了。 “我饿了。”秦青捂住肚子,问道:“你饿了吗?今天的营养液护士还没给你注射吧?我马上把护士叫过来。” 他摁了摁床头的呼叫键,说明了情况。 片刻后,护士长带着一瓶营养液走进来,脸色苍白,眸光闪烁,额冒冷汗,一幅心虚害怕的模样。 “你怎么了?”秦青拧眉问道。 “我没什么呀。”护士长心里满是震惊,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她终于发现,自己待的病房和秦青待的病房好像不是同一个。自己进来的时候会有爆闪的红光不断刺痛皮肤和神经,严重的话还会诱发心脏病或癫痫。 秦青进来的时候却是如此温暖柔和的光芒。这种光,几乎跟外面的阳光没有差别,只是站了一会儿,整个人都会变得安心又舒适。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反差这么大? 护士长心里满是疑惑,却一句都不敢问,用针管抽出营养液,准备注入滴瓶当中。 “等等!”秦青越看越觉得护士长表情有古怪,连忙呵止。 “怎么了?”护士长手臂僵住。 “这瓶营养液查过了吗?”秦青夺过针管。 “外面的士兵查过了。” “查过了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你冷汗都冒出来了,你还说你不紧张?老六,你过来。”秦青冲996勾勾手指。 996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来,你尝一口这个营养液。” “我XX你个大爷!”996一瞬间就炸了,喵呜喵呜一通狂骂,冲上去对着秦青的鞋后跟就是一顿挠。 秦青抓着护士长的胳膊,把她带到医院的检测中心,盯着工作人员重新检测了营养液的成分,确定无毒才放过人家。 “重新开一瓶营养液吧。”检测过后,针管里的营养液已经所剩无几,秦青只好让护士再拿一瓶新的。 这一次,他全程盯着检测员做检测,还让小白鼠试吃了一口,这才回到病房,亲手帮云惊寒把营养液注入滴瓶。 “唉,真是防不胜防啊!”他叹息道。 “是你有被害妄想症吧!”996一下一下翻着白眼,“我他喵的太受伤了!你竟然让我帮云惊寒试毒!你不爱人家了!” “你是小妖怪嘛!普通毒药应该毒不死你吧?” 秦青讪讪一笑,说道:“待会儿我给你买一部手机让你玩游戏。要多少游戏币我都给你充。我再给你买几箱烟,几箱酒,几箱啵啵鱼罐头。这样可以了吗?不生气了吧?” 秦青揉了揉996的圆脑袋,小声哄着。 996转了转眼珠子,矫情地哼哼几声,然后才道:“试一次毒,换一千游戏币,一箱烟,一箱酒,两箱啵啵鱼罐头。” 秦青:“……”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青才摇着头感叹:“老六啊老六,这名字我真没给你取错!” “云惊寒还有什么针要打吗?每种药我都帮你试毒,你赶紧给我买一部手机。我想打游戏!”为了赚外快,996反而还催上了。 秦青揉搓着胖猫的脑袋,满脸哭笑不得。 一人一宠正闹腾,智脑响了,楚南溟发来一条短信。 【你睡醒了吗?】 秦青马上回复:【我睡醒了。】 【你在哪儿?】 问这句话的时候,楚南溟正站在监控器前,用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秦青。 秦青没有隐瞒,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在医院陪云惊寒。】 他没有忘了这段婚姻是用什么换来的。只有表现出深爱云惊寒的样子,他才能待在楚南溟身边。 这太荒诞了。 秦青忍不住笑了笑,舌尖却尝到一丝苦涩。 【证据找到了吗?】楚南溟问道。 【找到了。】 【找到了就带过来,我帮你检测。】 楚南溟认为秦青看见这句话一定会马上回到研究所。为了母亲,为了真相,他不会再拖延。 但楚南溟想错了。 秦青忽然低下头,用双手反复梳理着满头乱发,竟是许久没有回信息,也没有离开云惊寒的意思。 监控器装在天花板的各个角落,拍不到他的脸。楚南溟无法得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秦青沉默了多久,楚南溟就站在监控器前看了多久。 云惊寒的意识体一直都很平静,传回来的数据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楚南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为了云惊寒,连母亲的枉死都可以放在一边吗?爱一个人,可以达到这种浑然忘我,不顾一切的程度吗? 楚南溟很难理解,于是感到了一些不适。他皱起眉头,再度发去一条短信:【你不准备找出真相了吗?】 秦青终于有了反应。 他看着这条短信,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复道:【我已经找出真相了。】 楚南溟眸光微闪,马上追问:【你找到确凿的证据了?】 【这件事有些复杂,我回去再跟你说吧。】 秦青叹了一口气,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抱起那只胖猫,俯身在云惊寒耳边说了一句再见。他抓起云惊寒的手,在自己额头轻轻一触,然后匆忙离开。这个动作好像是一种固定的告别仪式。 柔和的橘红光芒持续了大约五分钟,然后又变成爆闪的红光。 推门进入的护士忍耐着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飞快查完了云惊寒的各项身体数值,然后飞奔离开。 秦青在的时候,这个病房是温暖的巢穴,秦青不在了,它就是杀人于无形的鬼蜮。 楚南溟静静看着病房里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又不知为何,竟发出一声极冷冽的低笑。 秦青回到研究所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他以为楚南溟肯定在工作,自己正好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缓一缓,整理一下心情。 但他想错了。楚南溟并没有工作,反倒一直待在居所,等着他回来。 楚南溟的居所是一栋独立小洋楼,隐藏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一条平坦的路通往几公里之外的研究所。 秦青被一个自称管家的漂亮女人带入宽敞明亮的客厅。 “回来了。”楚南溟坐在客厅里看书,听见脚步声,淡漠的目光扫过来。 “你好。”秦青点点头,拘谨地问候了一声。 明明已经结婚了,关系如此紧密,他们却更像两个陌生人。 管家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勾起唇角。 “你找到什么证据了?”楚南溟放下书,定定看过来,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包容一切,也能平静一切。 面对这样的他,秦青被搅得支离破碎的心竟有了弥合的征兆。 他以为楚南溟是冷的,也是远的。云惊寒是热的,也是近的。待在楚南溟身边一定会非常难受,远不如待在云惊寒身边舒适。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楚南溟的平静可以像山,像海,像天空…… 不需要靠得太近,只是站在远处眺望,山的雄伟,海的辽阔,天空的无边无际,也可以让人获得安宁与力量。 秦青放下996,慢慢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楚南溟身边,长长叹出一口气。没了拘谨,没了局促,也没了陌生感,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楚南溟微蹙的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冰冷眼眸里的暗芒柔和地闪了闪。 “发生什么事了?”他极有耐心地问着。 这些事,本来与他无关。 “我找到了这个。”秦青把自己的手腕伸过去。 楚南溟看着智脑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不用听取任何描述,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很久,现场遭到了破坏。你没有办法证明这些字是你母亲留下的。心脏病猝发之下,她的字迹严重变形,拿去做笔迹鉴定也没有价值。这个证据只能确定你的猜想,不具备法律效力。” 楚南溟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他知道这些话秦青一定不爱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查过吴瑜和吴彩衣的交易清单。他们一个是科研人员,一个是调香师,日常需要购买很多化学试剂。有鉴于他们的职业,这些化学试剂就算含有毒素,你也不能凭此控告他们。” 楚南溟垂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秦青,淡淡说道:“如果你母亲没有留下可供检测DNA和有毒物质的生物样本,你是没有办法把凶手送去审判的。” 秦青的脸色越来越灰败。 他知道楚南溟情商低,却不知道这人的情商可以低到这种程度。拿刀戳别人的心窝子很有趣吗? “你能不能别说了。”秦青捂着眼睛哀求。 楚南溟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我再说最后一句。” 秦青抹了把脸,很是无奈:“你说。” “如果杀人的罪证找不到,你可以找别的罪名。商业欺诈、偷税漏税、职务侵占等等。我可以为你开放调查权限,也可以给你介绍有经验的调查人员。你并不是无能为力的。” 楚南溟站起身,颔首道:“好了,我要回去工作了。你熟悉一下这个家吧。” 秦青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这个看似冰冷,其实很有温度的人。 “谢谢你楚南溟。”他的嗓音有些哽咽,带着无尽的感激。 缓了一缓,他把脸埋进楚南溟宽阔的脊背,闷闷地说道:“我真的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我现在好像只能依靠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不会一直赖着你的。” 楚南溟安静地站立着,直到秦青放开自己才转过身,慎重说道:“在婚姻存续期间,我不介意你一直依赖我。你要知道,照顾你是我的义务。”
第199章 8迷情香15
秦青抱着996站在小洋楼门口,目送楚南溟的汽车远去。 “我感觉好奇怪啊。”他在心里呢喃。 “什么奇怪?”996甩了甩尾巴。 “我好像一个送丈夫去上班的妻子。” “不用奇怪,你就是。” “我是男人。” “你的身份就是妻子。” “可是这个妻子昨天晚上还躺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秦青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996瞪圆眼睛,用夸张的语气惊呼:“喵!你好渣啊!” 秦青抹了把脸,苦笑道:“可是你想想,如果我不渣的话,楚南溟根本就不会选择跟我结婚。他可以完美地扮演好一个丈夫,绝不会出轨,也绝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他可以把这个家照顾的很好,但他唯独不能给的就是爱。如果爱他而和他结婚,一定会很痛苦,如果不爱他而和他结婚——” “会很幸福。”996不等秦青说完就接口道。 “不,未来会很痛苦。” “未来会很痛苦?为什么?” “因为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的丈夫,即使现在不爱,未来也一定会爱上的。” 996咂咂舌,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所以你爱上他了?” 早就爱上了。很久很久以前。 秦青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条消失在树林尽头的路,怀恋又苦涩地笑了笑。 他回过头,看见那位长相美丽气质优雅的女管家站在玄关处,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自己。 “请问你怎么称呼?”秦青慢慢走过去,礼貌地问。 “我叫米菲,是楚教授的生活助理,我在他身边待了十五年。”女管家的声音非常柔和婉转,说话的语速也不紧不慢。 如果楚南溟是个正常男人,每天听见这么悦耳的声音,看见如此美丽的脸庞,他大概早就沦陷了。 然而很不幸,楚南溟偏偏不正常。他没有感情方面的需求,或许连生理上的需求也没有。 秦青胡乱猜测着,冲米菲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他没有忽略对方提到“生活助理”四个字时故意加重的读音。 在楚南溟那个圈子里,常年跟在他们身边的生活助理往往也负责把他们照顾到床上。这是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太过忙碌的工作把这些人的私人生活压缩到极限,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去寻找情人。 但秦青相信,无论别人是怎么对待生活助理的,楚南溟肯定不会。 楚南溟和米菲一定是清清白白的。 “米菲小姐这么美丽动人,待在楚南溟身边真是浪费了。”秦青不软不硬地点了一句。 米菲温婉的笑容显出一丝僵硬,然后便低下头默默鞠了一躬。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秦青忽然觉得有些没趣。无论是他还是米菲,都跟楚南溟没有一毛钱的感情纠葛。他们争来抢去,有什么意义? “你带我熟悉熟悉环境吧。”秦青朝屋里走去。 “好的。”米菲跟随在后。 两人在楼里转了一圈。 搞清楚楚南溟的书房和卧室分别在哪里之后,秦青就把这两个地方设为禁地,打死都不会再靠近。 “我饿了,冰箱里有吃的吗?”秦青忽然问道。 “有的,我带您去厨房看看。” 两人来到厨房,米菲打开冰箱门,让秦青挑几样食材出来,她马上烹饪。 秦青探着脑袋往冰箱里看了看,眉头不由皱起。这些食材竟然全都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被蛆虫蛀满孔洞的奶酪,沾满黏液的鼻涕果,又辣又麻的烟菜叶子,腥味特别重的深海长鼻鱼…… 秦青缩回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米菲一眼。如果冰箱里只有一两样食材是他讨厌的,可以说是凑巧。但样样都是他讨厌的,这就很微妙了。 米菲是楚南溟的生活助理,权限很高。她想要调查一个人的喜好应该是很容易的。更何况秦青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吐槽这些恶心的食物,有心人一定会留意到。 “楚南溟平时就吃这些?”秦青拧眉问道。 “是的。”米菲点点头。 “他口味这么重?” “是的。” “我问问楚南溟。”秦青把智脑的摄像头对准敞开的冰箱,拍了几张照片,想要试探米菲的反应。 然而米菲只是站在一旁,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完全的有恃无恐。 996往冰箱里瞅了一眼,做出一个干呕的动作。 “秦青,我告诉你啊!我打死也不会吃这些东西!你快点和楚南溟离婚!两口子吃不到一块儿是最严重的矛盾!”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罪的。”秦青把照片发送出去,用短信询问:【你每天就吃这些?】 他以为楚南溟在工作,一定会很晚才回复,但那边几乎马上就答道:【是的。】 秦青挑高一边眉梢,诧异地瞥了米菲一眼。 米菲弯下腰,略一鞠躬,低头时嘴角无声无息地上扬。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楚教授,她当然知道那人对食物完全没有要求。只要营养足够丰富,没有毒素,能入口,他什么都吃。 秦青发去的照片,他可能只是匆匆一瞥,连食物的品种都没分清楚。 “秦先生,楚教授的食谱是固定的,我也没有权力做出更改。如果您不喜欢,我只能对您说一声抱歉。”米菲的言辞很客气,态度却半点也不客气。 然而实际上,每个星期的食谱都是她制定的,楚南溟只是瞟一眼就会点头,并没有所谓的不能改动的情况。 “离婚吧!”996气鼓鼓地说道:“让我每天吃这些,不如让我去死!” “别急别急。”秦青一边在心里安抚炸了毛的胖猫,一边用智脑投出一块光屏,把自己和楚南溟的聊天记录全方位地展示出来。 这个米菲真有意思。跟他玩宅斗呢! 秦青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然后飞快发送了一条短信:【老公,这些东西我都不爱吃!你说怎么办嘛!】 话落,他对着自己的脸拍了一张动图发送过去。动图里,他噘着嘴,皱着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溢出委屈的水光。 他是中心城出了名的废物,却也是最漂亮的废物。 这张艳若桃李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能勾魂,蹙眉的时候更能勾魂。如果他是个爱玩感情游戏的渣男,中心城里哪个玩咖能逃得脱他的魅力? 秦青勾着唇角,抱着手臂,静静等待楚南溟的回复。 看见那张矫情得要死的动图,米菲强悍的表情管理竟然有些破功。 这措辞,这语气,再加上这张图……真是太恶心了!楚教授怎么会跟这种人结婚!她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不出半个月,楚教授的忍耐力一定会达到极限,然后跟这个恶心的人离婚! 实验室里,楚南溟垂眸看着智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飘在他头顶的那团白色光球却频率极快地闪着光,像是遭遇了紊乱电流的攻击。 “这是我们刚刚合成的一组噬菌体,结构好像不太稳定,楚教授您看看。”一名研究员带着一个培养皿走过来。 楚南溟盯着智脑,眸光幽深,眉心微蹙,像是在思考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 研究员小声唤道:“楚教授,楚教授?” 楚南溟头顶的白色光球便在此时停止了闪烁,微蹙的眉心也舒展了。 “你把样本放下吧,我稍后再看。”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研究员以为他在研究更重要的项目,连忙放下培养皿快速离开了。 楚南溟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回了一句话过去。 【你爱吃什么?】 这是开启聊天模式的一个信号。放下工作处理私事,这是前所未有的。 秦青惊讶地看着半空中的光屏。他以为楚南溟会说:你爱吃什么就让管家做什么。 快速解决掉一个麻烦,然后全心地投入工作,这才是楚南溟的风格。而且他绝对不会说:我爱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别啰嗦。 正如秦青了解到的,楚南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丈夫。工作之外,他会尽力满足伴侣的需要。 秦青敢把聊天记录投屏出来就不怕被楚南溟拆台。 但这样的回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米菲死死盯着光屏,嘴唇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大概也没想到楚南溟会这么问吧? 秦青身体后仰,懒懒地靠在冰箱上,心情愉悦地笑了。 楚南溟真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冷吗? 【我喜欢吃啵啵鱼、芝士蛋糕、冰淇淋……】 秦青也不嫌麻烦,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然后反问:【之前我给你发的图片,真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吗?你口味那么重?】 楚南溟半晌没有回复。 米菲的智脑忽然响了一声。她低头查看,脸色瞬间发白。 秦青问道:“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米菲用手捂住智脑,神色极不自然地摇头。 秦青猜测米菲收到的短信应该是楚南溟发的。那人大约在质问:我什么时候爱吃这些鬼东西? 想想那个场景,秦青忍不住笑了。神仙一样的楚南溟怎么可能吃长满蛆虫的奶酪?秦青宁愿相信楚南溟是靠光合作用长大的。 恶趣味被撩拨了起来,秦青借用了996的一句话:【两口子吃不到一块儿是最严重的矛盾!要不我们还是离婚吧!】 离婚?楚南溟盯着这两个字,面色很冷,头顶的白色光球不知不觉变成了灰色。 有些研究员注意到了这种状况,却不敢问,担心自己无意中窥探了楚教授的秘密研究项目。 光球的灰色还在加深,发出的光芒黯淡了很多,像一团阴云笼罩在楚南溟头顶。 然而他本人并未发现这种奇怪的变化。 他略微上扬的唇角早已抿成了冰冷而又严苛的一条直线。 【我刚才已经把你发给我的信息转给管家,我让她每天按照你的需求制定菜谱。】 【下一次说出“离婚”两个字时,我希望你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而不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我们没有矛盾。你爱吃什么,我就跟着你吃什么。】 连续三条短信发送过来,看懵了秦青。他以为楚南溟刚才是在质问米菲,责怪米菲破坏了他完美的形象,却没想到他竟是在给自己安排以后的食谱。 只从这三条短信的内容来看,楚南溟真的是一个好丈夫,而秦青则像一个出了轨还完全不觉得愧疚,在家里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的小作精。 “渣啊!”秦青抹了把脸,在心里哀叹:“我自己都觉得我像个渣男!” “有种舔狗即将上线的既视感啊!”996看着光屏,失神地呢喃。 米菲没想到楚教授竟然会为了吃饭的问题跟秦青讨论这么多,而且占用的还是工作时间。 多年以来的信仰好像一瞬间坍塌了。米菲以为楚教授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自己永远离他最近。但秦青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也让楚教授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好像变得,有温度了…… 米菲心痛如绞,却只能保持微笑。 秦青瞥她一眼,这才回复信息:【餐桌上的东西,一定要有我爱吃的,也一定要有你爱吃的!】 【我的喜好不能统治你的生活。】 【你喜欢吃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记住的。】 【如果你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以后我们慢慢找,找到了一起分享。】 【分享才是最快乐的。】 【一个幸福的家庭必须是由两个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尊重的人,共同建立的。】 【老公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连续发完数条信息,秦青对准自己的脸拍了一张弯着双眸温柔微笑的动图。 楚南溟不是说让他帮忙清理身边的狂蜂浪蝶吗?这不,他刚刚就打死一只。 秦青瞥了一眼米菲,果然看见了一张僵硬又悲惨的脸。爱上楚南溟大约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一件事。 楚南溟反复品读秦青发来的几条信息,抿直的唇角终于又勾起柔和的弧度。悬浮在他头顶的阴云变回白色,光芒十分明亮。 【我没有爱吃的东西,以后我们一起慢慢找。】 【没关系,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 【我工作了,有事发短信。】 楚南溟不再看智脑,转身拿起培养皿,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研究员纷纷松了一口气,总觉得头顶的压力小了许多。 “看见了吗?”秦青笑着望向米菲。 米菲低下头,嗓音无比沙哑:“看见了。” “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都扔掉,按照我的喜好去买食材。”秦青冲门口扬了扬下颌,命令道:“现在就去。” “是的秦先生。”米菲深深鞠躬,顶着一张红白相间的脸急促地离开厨房。 秦青看着她狼狈万分的背影,叹息道:“楚南溟真是造孽哦!” “造孽的是你吧!你忘了让她买烟、买酒、买手机、买啵啵鱼罐头!”996怨念很重。 “你急什么,我马上让她买。”秦青编辑了一条短信,把购物清单补充完整,还蹲下身,让996亲眼看了看。 996满意地点点头,秦青这才把短信发出去。 “你在咱家的地位那是刚刚的!”秦青揉着胖猫的脑袋哄了一句。 996乐开了花,夸赞道:“你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也是刚刚的!” 一人一宠在厨房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袋饼干,拿去二楼的卧室。 “你先吃吧,我打个电话。”打开包装袋,把饼干倒进碗里,秦青吩咐道。 996跳上桌子嗷呜狂吃。 秦青给二爷爷打去一个电话,把吴瑜和吴彩衣的身世说了。这种时候,他需要整个家族的支持。 二爷爷暴跳如雷,怒气冲天地说道:“你妈真是识人不清!当年她立遗嘱的时候我就劝过她好几次,她不听我的!你猜她是怎么说吴彩衣的。” “她怎么说的?”秦青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身体却十分冰冷。 “她说她百分百相信吴彩衣。她还说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吴彩衣都会选择站在她那一边。可是结果呢!结果吴彩衣竟然是吴曲跟李茹的种!吴彩衣的存在就是对你妈最大的背叛!不知道你妈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 秦青喉头发干,想要接口,却半晌无言。母亲是被害死的,他不想说任何一句对她不好的话。 “算了二爷爷,过去的事我们不要提了。香谱和种子公司,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拿回来。”秦青指出重点。 “对,这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你现在就去种子公司看一看,清点一下,免得吴家人把公司资产转移。我这边联系会计事务所,查一查他们的账目。如果账目有问题,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送去吃牢房,起诉拿回种子库。” 二爷爷的思路和楚南溟是一样的。 早在几年前,秦婉怡就把种子库交给了吴彩衣管理,吴彩衣又让吴州和李茹当了公司的经理和副经理。如果那边出了问题,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秦青不懂这些事,只能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你去干嘛?”996抬起头,抖落胡须上的饼干渣。 “我去种子库看一看。”秦青马上叫了一辆车,又给吴彩衣打去电话,说了自己要去种子库的事。 “你要过来?”吴彩衣愣了一愣,然后便笑着说道:“好啊,你来吧,我等你。” 如果这是一通视频电话,秦青就会发现,此刻的吴彩衣笑得有多诡异。 一个多小时之后,秦青抱着996来到种子库,进入吴彩衣的办公室。 “库房在那边,你自己去吧,这是资产清单。”吴彩衣指了指外面。 窗外几百米处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白色仓库,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 秦青看了看手机里的资产清单,表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吴彩衣这么轻易就把最重要的资料交了出来。来之前,他以为自己要费很多口舌,甚至还要动用威胁的手段。 “我心里没鬼,不怕你查。”吴彩衣抱着双臂,表情讥讽。 秦青点点头,推门出去。 吴彩衣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刚走出去几步,秦青便停住了。 他转过身,叹息着说道:“吴彩衣,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说你的吗?” 吴彩衣容色微变,立刻就张开口想要追问,偏偏又逼迫自己静默了两秒,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秦阿姨是怎么说我的?”她勾起唇角,慢慢问道。 “我妈说她百分百相信你。她还说无论怎样你总不会背叛她。你是永远站在她那一边的。真的是这样吗?吴彩衣?” 秦青直勾勾地盯着吴彩衣。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公司的复杂状况,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打哪张牌。他第一时间拿到了王牌楚南溟,然后又拿到了小王云惊寒,或许吴彩衣这张牌也可以打一打。 能调出世界上最美妙的香水,母亲的眼光真有那么糟糕吗? 秦青不相信,所以他想试一试。 吴彩衣愣住了,一抹泪光极快地从她眼底闪过。 秦青继续说道:“吴彩衣,我妈至死都没怀疑过你。你看看她的遗产分配。她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她对你比对我都好!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忙,我能见到她的时间很少。可她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把你带在身边。她对你付出了一切。” 秦青停顿片刻,又问:“吴彩衣,你真的没有辜负我妈的信任吗?” 吴彩衣紧紧握着门把手,抑制住了浑身的颤抖。 “我当然没有。”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没有就好。”秦青察觉到吴彩衣的心产生了松动。 他点点头,这才朝电梯走去。 吴彩衣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闪闪烁烁,像是在经历剧烈的挣扎。 眼看电梯上来,秦青就要跨进去,她忽然喊道:“秦青,你回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秦青回头问道。 “我们来办公室里谈。”吴彩衣招招手。 数分钟后,两人坐在办公桌前,一起研究一款新香水的配方。 “这款香水我研发很久了,一直觉得有问题,却找不出问题在哪里。你闻闻。” 吴彩衣把一个小瓶子递给秦青,说道:“我总觉得怪怪的,但别人都说很完美。我只能说,问题出在我身为调香师的直觉。” 秦青接过瓶子嗅闻,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品评。 吴彩衣站起身,走到窗边,眸色晦暗地盯着不远处的仓库。 秦青睁开眼,用湿纸巾擦了擦鼻子,然后继续嗅闻。他从未学过调香,一时之间也不能发现什么。 过了大约十分钟,窗外忽然飘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996焦急的声音响起:“秦青,不好了,种子库着火了!” 秦青连忙睁开眼,朝窗外看去,一片火海映红了天空,迅猛的火势在强风的助长下吞噬了一切。 秦氏制香最重要的产业就这么毁了! 秦青手里的小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吴彩衣死死抓着窗框,背对秦青眺望火海。 李茹从仓库那边飞快跑过来,弄丢了脚上的高跟鞋,发髻也散了,像个疯子一般大喊大叫:“吴州还在仓库里面!快去救救他!谁来救命啊!救命!” 楼层不高,秦青听见了这绝望的喊声。他跑到窗边,朝下看去。 李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双手拼命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 很多人朝仓库跑去,发出焦急的喊叫。 秦青连忙跑出办公室,路上拨打了火警电话。忙乱中他并未发现,失去了名义上的父亲,吴彩衣竟然在笑,眼睛里满是畅快。
第200章 8迷情香16
秦青跑到仓库前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遮蔽了大半个天空。阳光都在此刻变得黯淡了许多。 板材、砖块、玻璃……许多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人群在尖叫,消防车由远及近地驶来,发出急促的鸣笛声。 恍惚中,秦青仿佛看见一座古老的大厦在坍塌。 没了这些优良的花种,没了保存在仓库里的从母星带过来的名贵香料,秦氏的生产已经难以为继。 秦氏卖的是情怀,卖的是古典,卖的是故土的芬芳。然而现在,一切都毁了! 秦青仰头看着那些疯狂扭动的火焰,心里只余一片苍茫。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大声喊道:“快退后,仓库顶棚要塌了!” 秦青连忙后退,却没料背后竟伸出一只手,狠狠推了他一把。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秦青!”996飞奔上去,像个小小的炮弹,用力撞了秦青一下。 本就往前扑的秦青又朝前扑出几米,跌倒在地。 一块巨大的板材砸在他身后不远处。若是996没有再撞他一下,让他扑得更远,他恐怕会被这东西砸得头破血流。 996在空中轻巧地翻滚了几圈,落在地上,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快跑啊!屋顶快塌了!” 秦青连忙爬起来,飞快跑到安全的地方。 只是数秒钟的时间差,秦青刚才所在的那个地方就被轰然坍塌的屋顶砸了个尘土飞扬,火星四溅。 人群发出更为高亢的尖叫,还有人冲上来询问秦青有没有受伤。 秦青惊魂未定地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膝盖传来的剧痛。 “有没有人在里面?”他顾不上自己,焦急地问。 “员工都已经疏散了,据说只有吴经理还被困在里面。”有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吴州在里面,快进去救他啊!快去啊!”李茹一边尖叫一边把周围的人往火海里推。 她自己不敢进去,却想让别人冒死冲进去。 “刚才就是她推你!看我帮你报仇!”996气得嗷呜直叫,像只小老虎。 它鬼魅一般冲过去,对着李茹的脸狠狠挥出一爪。 秦青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李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脸被活活撕掉了一块皮肉,鲜血如泉水般喷涌。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受的伤,只依稀看见一个黑影晃了过去。 而996早已回到秦青身边。 “看见了吗?这就是高手风范!敌人的鲜血还没落地,本喵已经在十米之外。哼!”996竖起粗粗壮壮的尾巴,冷笑道。 秦青捂住左脸,仿佛也体会到了那种撕裂般的疼痛。 李茹的惨叫吸引了很多人,大家纷纷围拢过去。吴彩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手拽着李茹的胳膊,另一只手狠狠扇了李茹一巴掌。 李茹完好无损的右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这一下,她连叫都叫不出了。 “你刚才在干什么?”吴彩衣揪住李茹的衣领,把人狠狠拉到近前,用极致森寒的语气低不可闻地质问。 李茹已经陷在混乱的情绪漩涡里,根本没有办法给出回应。她眼睛直直的,神情愣愣的,已经彻彻底底失了心智。 “那是你丈夫,你自己怎么不去救?你推别人干什么?他在叫你,你听见了吗?”吴彩衣捏住李茹的下巴,将对方呆傻的脸转向那片火海。 李茹眨了眨眼,两行泪便无知无觉地流了下来。 “彩衣,”她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呢喃:“我失去了最爱我的人,你知道吗?我失去了最爱我的人,呜呜呜……” 她瘫软下去,双手抓着地面,冲那片火海发出了悲惨至极的哭喊。 吴彩衣垂眸看着她,冷笑道:“你不是总说最爱你的人是吴曲吗?” 李茹的哭喊停滞了几秒,然后变得更为痛苦绝望。 “原来你也知道吴曲对你只是利用啊……” 吴彩衣仰头看着那片翻滚咆哮的炽热火海,眼睛里映出的却是一片寒冷彻骨的光。 秦青没有功夫找李茹算账。他既要疏散员工,又要协助消防员,还要清点损失,一直忙活到傍晚。 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他以为可以喘口气的时候,二爷爷又带着一群股东匆匆赶来。 “秦氏股价在暴跌!”刚进入办公室,还来不及坐下,二爷爷就火急火燎地开口。 秦青抱着沾满黑灰的996,表情有些恍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这只猫!被记者偷拍发到网上,股价又是一次暴跌!” 要不是秦青抬手挡了一下,二爷爷的拐杖已经敲到了996的脑袋。 “秦青,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抓破这老头的脸。这份情你可要记得!”996跳下秦青的怀抱,气呼呼地说道。 秦青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倒在椅子里。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用焦急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身份已经不同了。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他现在是秦氏的掌舵者。越是风急浪高,波涛汹涌,他越是要镇得住。 可是他拿什么镇? 他既不是楚南溟那样的天才,也不是云惊寒那样的超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定了定神,嗓音沙哑地问。 “空头已经入场,整个池子里的鲨鱼都在撕咬我们。股价一直跌下去,不出两天,我们只能申请破产!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拉高股价!”二爷爷急促地说道。 “公司账户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全部投入股市用来拉高股价够不够?”秦青迟疑地问。 “你说够不够?” 二爷爷甩出一个账本。秦青大致翻看了一下,脸色一片煞白。 这点钱显然是不够的。 “找人给我们公司注资呢?”秦青双手压住账本,心里满是恐慌和无助。 “找谁?”二爷爷死死盯着秦青,“想要拉高股价就得源源不断地烧钱。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至少得有这个数!” 二爷爷比划了一个手势。 秦青呆了呆,愣愣地说道:“一亿?” “一亿你个头!是十亿!你没学过企业管理,难道你还没学过数学?我叫你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我叫你不学好!”二爷爷抽出账本,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秦青的头,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秦青连忙抱住脑袋蜷缩起来,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大概是这颗星球上最窝囊的总裁。 “别打了,小心把孩子打坏了。”一名股东走上前拉开二爷爷。 “秦青啊,公司拿不出这笔钱,但楚教授那里应该会有。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找他借一借?”又一名股东小心翼翼地开口。 其余人全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秦青。 二爷爷扔掉账本,气喘吁吁地说道:“为了公司,你就舍下这张脸问一问吧!” 秦青终于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来不止他把楚南溟当成了救命稻草,大家也一样。楚南溟的形象早已被大众神化,成了无所不能的象征。 秦青知道,楚南溟账户里肯定不缺这十个亿,甚至一百个亿,一千个亿,人家都有。可是凭什么呢? 别人不知道这场婚姻是怎么缔结的,难道秦青还不知道吗?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忠贞的誓言,只有冷冰冰的交易。在这场交易里,秦青只有欠债,没有筹码!他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不行!不能找楚南溟借钱!”秦青脸色铁青地说道。 “不找他借钱,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妈妈留给你的公司倒闭?你的面子难道比公司还值钱?这个时候你还要什么尊严?” 二爷爷一句一句地逼问,眼里急地冒火。 秦青用手指梳理微卷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十分急躁。 “不是尊严的问题!”他嗓音沙哑,面容苍白。 “那是什么问题?十亿对楚教授来说应该不算多吧?” “是啊!延寿药是他发明的,无子宫基因优育技术也是他发明的,他每年光是收专利费,恐怕都有几千个亿!” “几千个亿?何止哟!他手里的专利多得数不清!” 股东们你一言无一语地劝说着。 秦青双手掩面,不断摇头。 刚结婚就找人借十个亿!疯了吗!不是尊严的问题,也不是拉不下脸的问题,是没有资格啊! 作为一个摆设,秦青没有资格开这个口!他在楚南溟心里是个什么地位,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如果他真的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厚着脸皮冲楚南溟伸这个手,他就是在自取其辱!别说楚南溟会看不起他,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行了!别说了!”秦青放下掩面的手,拍着桌子怒吼一声。 众人齐齐一静。 “你们别吵了!不就是拉高股价嘛,我有办法!” 秦青一边说一边给楚南溟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要借你的资料库用一用。你是授权给我了吧?我无论怎么用都不犯法吧?】 楚南溟没有回复。 秦青等不了了。金融市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是决战时刻。 “你们傻了吗?不花钱就能办成的事,你们非要我去借债!公司要你们有屁用!”秦青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冷厉的面容,毫不留情的话语,看上去真有霸道总裁那味儿了。 996蹲坐在一旁的文件柜上,看得啧啧称奇。 这一世的秦青别的本事没有,把人忽悠瘸的功夫却属实厉害! “不花钱就能办成?”二爷爷半信半疑地问。 “法律顾问来了吗?”秦青四处张望。 “来了来了,秦总我在这儿。”一名中年男人从最外围挤上前。 “你来帮我看看,有了这个授权,我动用这个资料库里的东西要不要负法律责任?”秦青投出一块光屏,把授权说明书展示出来。 律师仔细研究了半天,摇头道:“秦总,您是最高权限,资料库的所属者与您的权限是等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就是您自己的,您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无须负法律责任。” “你确定?”秦青再问一次。 “我确定。” “好的,没问题了,你坐着喝口茶吧。谁给律师泡杯茶?”秦青胡乱招呼一声,把光屏撤回来,指尖在智脑上好一阵摆弄。 “你干什么呢?”二爷爷问道。 “干老本行。”秦青头也不抬地说道。 “什么老本行?” “剪辑视频。” “剪辑视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老本行了?”二爷爷责备道,“再说了,现在是剪辑视频的时候吗?秦青,你非要把公司玩倒闭才满意是吧?” “别打扰我,我干正事儿呢!两小时后,如果我没把公司股价拉回来,你们押着我去找楚南溟借钱,这总行了吧?” 秦青不耐烦地说道。 两小时?二爷爷拿出手机看了看股市行情,勉强答应下来。 “你们都出去!我弄好了叫你们。”秦青摆摆手。 大家相互看了看,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这才鱼贯离开办公室。 窗户外面,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种子库还在冒着淡淡的黑烟,秦氏制香或许会在一两天之后也变成那幅惨淡的样子。 “你会破产吗?”996跳到桌子上面,不安地问。 “不知道。”秦青摇摇头。 他又给楚南溟发了几条短信,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慎重道歉。 半小时后,他把剪辑好的短片发到秦氏制香的官网上,一只手盖住手机,一只手捂住脸,认命地等待着。 “这就完了?”996一会儿抬头看秦青,一会儿低头看手机,满脑袋问号。 “这就是你拯救公司的大动作?”它不敢置信地问。 “我把楚南溟拉出来帮公司扛大旗,这还不算大动作?他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扒了我的皮!”秦青放下手,露出涨红的脸。 “喵?你干了什么喵?”996刨开秦青的手,看向手机屏幕。 只见秦青把资料库里存储的,楚南溟正在做实验的视频剪辑下来,配上了具有导向性的文字:【新世界,新香氛,让我们一起来探索未知的精彩……】 视频中,楚南溟正摇晃着一根试管,然后往试管里滴注绿色的液体,仿佛在调配一款香水。 在不明情况的人看来,这就是楚南溟加入了秦氏制香的信号。在他的指导下,秦氏制香必然能研发出更好的产品。 谁都不会怀疑楚南溟的能力。他可以把人类寿命延长到120岁,也可以让生育在体外进行,还可以挽救人类于灭绝之际。他主导研发的香水必然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 这条视频发布之后,原本看衰秦氏的股民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不要命地往股市里砸钱。 买买买!现在正是抄底秦氏的最佳时机! 视频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秦氏股价就呈现出了攀升的趋势。 秦青看了看股市行情,又用自己的社交账号发了一条消息。 【一晃百年,曾经的异乡早已成为故土。让我们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寻找能引起我们灵魂共鸣的香氛。即日起,秦氏将全部采用新型香料制作香水,敬请期待。】 所谓新型香料是指溜溜果、银叶树浆液、太阳之泪等原产地在新地球的香料。 用这些香料制作的香水很有市场,但一般属于中低端产品,不如沉香、麝香、藏红花等香料做出的香水名贵。 人类丢弃了地球,却又在灵魂之中铭记着那个地方。来自于地球的一切都会被打上奢侈品的标签。 秦氏只生产价格昂贵的古典香水,从不涉足中低端市场。 但现在,秦青不得不改变秦氏的经营方针。种子库已经没有了,沉香、麝香、藏红花等香料全都变成了大火中的一缕黑烟! “去把二爷爷他们叫过来吧。”秦青摆摆手,满脸疲惫。 做下这个决定,他不用跟大股东们商量。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再不改弦易撤,秦氏只有死路一条。 “我叫他们,他们也听不懂啊!”996跳下桌子,无奈地甩着尾巴。 “我自己去。”秦青站起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二爷爷领着一群股东走进来。 那条视频的威力太大了。只这一会儿功夫,股民们就把秦氏的股价拉高了十个点。迫在眉睫的危机总算是平安度过了。 “一分钱不花,还真让你把事给办成了。”二爷爷咕哝了一句,然后便笑开了花。 其余股东也都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拍起马屁。 秦青这个总裁的位置,这下才算是真正坐稳了。 “行了,你们也知道,我这是扯大旗做虎皮,装给外人看的!楚南溟跟秦氏没有合作,公司的危机也没有真的过去。” 秦青正色道,“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新型香料研发出一款绝对经典的香水,这样才能给公司续命。” “这些古典香水已经成为历史了。”秦青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份产品图册说道。 图册上是天使之泪、冥府之路、圣殿花开等一系列古典香水的照片。等库存清空,这些产品将永远消失在专柜里。 一股悲凉之感侵袭了所有人。 “就算使用的是新型香料,我们也还是要做高端产品。”秦青语气冷硬地说道:“秦氏卖的就是经典,这个理念绝对不能变。往下走,去跟别人争夺中低端市场,我们必死无疑!” 股东们默默点头,表情凝重。 二爷爷看着气势迫人的秦青,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 “公司要想起死回生,产品一定要一鸣惊人。怎样才能一鸣惊人?”秦青环顾众人。 “做别人没做过的东西。”一名股东说道。 秦青敲击桌面,颔首道:“是的,我们要做别人没做过的,也要做别人做不到的。我已经把楚南溟的旗号打出去了。你们想想,楚南溟主导研发的香水是什么水平?” “嘶!”一名股东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秦青脸色灰败,眼眸里却充斥着坚定:“这条视频挽救了公司,也把公司逼进死角。新产品如果不够好,楚南溟会头一个站出来起诉我们!” “秦青,不如我们把楚教授请来当研发部的顾问吧?”一个股东说道。 “你请得起吗?”秦青反问一句。 “你去请,他总会同意吧?” “我算老几?”秦青冷冷一笑。 大家都不说话了。 “秦青,新产品由你来主导研发。我相信你!”二爷爷用力拍桌,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青冰冷的面容慢慢松缓下来,然后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体会到母亲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众股东都知道秦青测出了顶级的调香天赋,自然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挽救公司需要奇迹,而他们相信一个天才总比一个普通人更能创造奇迹。 “好,那我就临危受命了。希望结果不会让大家失望。” 秦青睁开眼,慢慢说道:“这颗星球比地球大五倍,还有很多未知的香料等待我们去发现。联系探险队,让他们帮忙寻找还未被发现的香料,我们高价收购。采购部的人把市面上的新型香料都买回来,送到调香实验室去,我要测试。研发部部长在吗?” 秦青问道。 “吴彩衣没在。她去医院了。”一名股东说道。 秦青恍惚了一瞬,这才想起来,吴州已经死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新产品的研发需要整个团队的合作,我去医院找吴彩衣商量商量。”秦青摆摆手,满脸疲惫。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红蓝两个月亮一东一西地升上天空。 大家陆续走了,办公室里安静地出奇。 秦青呆坐了一会儿,手指一下一下梳理头发,慢慢消化着巨大的压力。 “终究还是你扛下了所有。”996感叹道。 秦青苦笑一声,语气很是无奈:“我不扛,谁来扛?走了,去医院找吴彩衣。正好我膝盖受伤了,包扎一下。” 他站起身,抖了抖被血液浸湿的半截裤管,“幸好我今天穿的是黑裤子。” 一人一猫来到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月光淡去,天边隐隐现出晨曦。 吴彩衣双手环抱,静静地坐在病房外面。 “你妈怎么样了?”秦青客气地问了一句。 “她毁容了。”吴彩衣瞥了996一眼。 秦青连忙弯下腰,把996抱进怀里。 “怎么?怕我杀了你的猫?”吴彩衣讥讽地笑了笑。 “不,我是怕它杀了你。”秦青反讽回去。 996:“秦青,你是我的嘴替啊!我待会儿一定要给你一个么么哒!” 秦青捂住了996的嘴。 么么哒还是算了,他嫌恶心。 “吴州呢?”秦青又问。 “他死了,尸体在负一楼停尸房,你要去看吗?”吴彩衣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死的人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秦青摇摇头,探究的目光来回扫视吴彩衣。 “吴瑜和吴曲呢?”他终于发现了最大的异常。 吴州死了,李茹毁容了。吴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作为主心骨,吴瑜和吴曲怎么会不在? “你连爸爸都不叫了?”吴彩衣盯着秦青。 秦青垂下眼眸,避开了这束怀疑的目光。 “他们呀。”吴彩衣晃了晃夹在指尖的手机,轻笑着说道:“他们正在家里哭呢!”
第201章 8迷情香17
秦青总觉得吴彩衣说的“在家里哭”有另外一层含义。 吴曲和吴瑜哭的恐怕不是吴州,而是别的什么。 但秦青已疲惫至极,实在没有精力深究下去。他无意义地低应了一声,然后便一瘸一拐地朝电梯走去。 吴彩衣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十分阴冷。 那些浓烈的血腥味,她早就闻到了。秦青大概受了伤,但与她何干? 然而,当秦青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印出一个不太清晰的血色痕迹时,她眼中的阴冷终究还是散去了几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吴彩衣也慢慢走到了电梯前,一只手扶住秦青的胳膊。 “不用了。”秦青立刻拒绝。 电梯门正好开启。吴彩衣嗤笑一声,率先走进去,同时也把秦青拽了进去。 她从小就是这种性格,又冷傲又强势,谁都看不起。 秦青身体虚弱,挣脱不开,于是只能选择顺从。两人并肩站立,一个仰头看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一个轻轻抚摸怀里的胖猫,气氛非常尴尬。 寂静中,秦青想到了吴彩衣之前研发的那款古典香水。 那么浓烈馥郁的香气,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吧? 伤感袭来,秦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吴彩衣忽然说道。 “为什么?” “每一次叹息都会把身体里的能量泄出去,最后你会发现,越是叹息你就越是无力。” 秦青默默品评这句话,用全新的目光看着吴彩衣:“你是在安慰我吗?” 吴彩衣瞥了秦青一眼,嗓音沙哑地说道:“这句话是秦阿姨对我说的。” 电梯门开了,她扯着秦青走出去。 秦青愣了一愣,心里涌出一股酸楚,缓缓说道:“吴彩衣,这些鼓励的话,我妈从来没对我说过。不管你承不承认,她对你的爱是最多的,超过了我。” 吴彩衣步伐停顿,脸色发白。 她飞快压下忽然袭来的伤痛感,继续朝前走,步伐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两人默默无言地来到急症室。 一名护士把秦青扶到椅子上,剪开他的裤腿。医生用消毒液冲洗伤口,查看情况。 “扎进去一根铁丝,其余的都是擦伤。” 一根染血的铁丝被镊子夹着,从伤口深处拔出来。 秦青疼得冷汗直流。 “怎么会扎得这么深?”吴彩衣问道。 “应该是爆炸的时候高速射进去的。像子弹一样。”医生猜测道。 吴彩衣和秦青双双点头,不再说话。996蹲坐在一旁,嘶嘶地吸着气。 处理好伤口之后,天已经亮了。微白的晨曦漫过窗棂,暖暖地洒下。 吴彩衣把秦青扶到外面的庭院,让他坐在能照见太阳的地方。 “我还要留下照顾李茹,你自己回去吧。”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便走。 “吴彩衣,我知道你那款香水问题出在哪里了。”秦青忽然开口。 “你知道?”吴彩衣停住步伐,轻蔑地嗤笑一声,没有回头。 她不相信秦青能发现什么问题。那是她耗费了数年时间,一点一点地蓄积灵感,一次一次地调和气味,一回一回地修改配方,凝结了数不尽的心血才最终收获的得意作品。 她说这个作品有问题,只是为了拖住秦青的借口罢了。 在她心里,这个作品是完美的。而且她坚信,这款产品一经发布,绝对会超越市面上所有香水,成为永恒的经典。 秦青真有意思。自己说香水有问题,他还真的相信了。他对香氛的好坏连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所谓没有上限的天赋,就是这样吗? 吴彩衣又嗤笑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你有没有给这款香水取名字?如果没有,我觉得它应该叫女王。” 吴彩衣脚步骤停,猛然回头朝秦青看去,眸子里的光剧烈地闪烁,那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秦青在温暖的阳光里柔和地笑了笑,叹息道:“看来我猜对了。” 吴彩衣把手插进裤兜里,紧紧握拳。 每一种香水的名字,都来自于它们散发的香气所要表达的情感。然而并不是每一个调香师的情感表达都会被他人接收。对于绝大多数消费者而言,香水只是闻着很香的一种液体罢了。 但在顶级调香师的眼里,每一款香水都是有情感、有形体,甚至是有灵魂的。他们可以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切,并透过香水直视创作者的内心。 就在此时此刻,吴彩衣竟有种自己被秦青看透的感觉。在此之前,让她有同种感觉的人只有秦婉怡。 这就是没有上限的天赋吗? 吴彩衣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沉香、玫瑰、木槿……” 秦青一一报出了制作那款香水的香料。 吴彩衣定定看着他,眸光明明灭灭,复杂难辨。 “你采用了最名贵的香料来描绘一个玫瑰女王的形象。她骄傲自负,冷艳高贵,大权在握。她穿着最华丽的衣裙,站在王国最高的山峰上。冷风从她脸颊边吹过,摇曳着她的裙摆和她的发丝,却不能撼动她的王冠。” 秦青深深凝望着吴彩衣,慢慢说道:“她的香气是那样霸道,足以压制住周围的一切杂乱气味。我可以预见,当这款香水问世时,消费者会如何地向它臣服。我们的客户群体都是上层人士。他们疯狂迷恋这种类型的香氛。你的研发是非常成功的。” 吴彩衣知道秦青还有下文,于是问道:“然后呢?” 秦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胖猫,继续说道:“你塑造的女王具备了强势的外表,但你忘了赋予她灵魂。她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那她的内心呢?” 吴彩衣拧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听不太懂这句话。 “如果让我来进行二次创作,我会在前调中加入墨水的气味,中调中融入皮革,尾调加一些焦油和焚香。” 吴彩衣迅速在头脑中合成这些气味,瞳孔猛地一颤。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周身洒满阳光,却觉得寒冷刺骨。 经过秦青的修改,这款香水的气味竟然…… “你感觉到了吧?这款香水更有故事性了。女王离开了最高的山峰,回到她的寝殿。寝殿那么大,却空荡荡的,无人敢于靠近。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窗边,女王拿起鹅毛笔,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在皮革上写信。 “这封信,或许是写给她已逝的情人。为了爬上王座,她亲手杀死了对方。这封信又或许是写给囚禁在地牢中的前任女王。为了夺取对方的权力,她利用了女王的信任,策划了一场政变。她得到了一切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切。” 秦青收回目光,看向路边盛开的一朵花,叹息道:“改动之后,这款香水应该叫做孤独的女王。吴彩衣,你喜欢吗?”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吴彩衣。 吴彩衣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两步。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的的确确被秦青看透了。是的,她就是那个孤独的女王。为了爬上这个王座,她间接害死了最爱的人,夺走了那人的一切。 可是当尘埃落定,而她也如愿以偿时,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失去了秦婉怡,她的生命都被掏空了。 孤独的女王?哈哈哈哈,原来孤独真的能杀死一个灵魂…… 吴彩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秦青从她眼里看见了疯狂的怀念,看见了无尽的愧疚,看见了强烈的悔意和恨意。 原来一个调香师想要洞悉另一个调香师的内心竟是如此容易。秦青闭了闭眼,叹息一声,然后便抱着996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他知道,吴彩衣这张牌是可以打的。 吴彩衣踉跄着走到秦青原本坐着的位置,慢慢跌坐下来,捂住脸,发出了极致哀伤的低泣。 秦青心情很不好,所以他打算去看看云惊寒。 两名士兵笔直地站在病房门口,目光冷冰冰地扫过来。 秦青主动伸开双臂,让两人检查。 咚!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里面有人?”秦青皱起眉头。 他立刻查看智脑,却发现自己没收到有人进入病房的提示信息。以往,但凡有人进入云惊寒的病房,智脑都会震动示警。 “里面是云上将。她拥有特殊权限。”两名士兵说道。 “特殊权限就能不经我的同意,屏蔽我的监控,放她进去?”秦青怒气冲冲地质问。 两名士兵用微妙的目光审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云惊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人家云易行才是正儿八经的家属。 “艹!”秦青脸色铁青地骂了一句,推门闯入。 红白两种光芒在病房里交替闪烁,频率快得惊人。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颗炸弹在眼前、在身体里、甚至在灵魂中被同时引爆。 秦青的身体刚暴露在这些闪光之下就产生了剧烈的不适反应。他捂住眼睛,发出痛苦的呻吟。 被他抱在怀里的996掉落在地上,身体蜷缩成毛球,粗粗的尾巴盖在脑门上,尽一切所能地隔绝着光线。 两名士兵身体摇晃,站立不稳。他们踉跄着上前,想要把秦青拉出病房。 如果持续暴露在这些光线之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就在秦青发出痛苦呻吟的一瞬间,那些极具杀伤力的光线竟骤然消失了。墙壁散发出来的微白光芒柔柔地笼罩着病房。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是半秒钟的间隔。 脑袋快要爆炸的感觉骤然消失,秦青呻吟着呻吟着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无病呻吟。 他慢慢放下捂眼睛的手,转动脑袋四下查看,表情有些呆愣。要不是996也很痛苦,他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他来不及深究这异常的状况,只因云易行快要不行了。那人躺在地,身体抽搐,口吐白沫,胸口氤出一团鲜红的血迹。蓝白病服被弄脏了一大片,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快叫医生!”秦青立刻冲上去,探了探云易行的鼻息。 虽说这人有可能是谋害云惊寒的幕后黑手。但在怀疑被证实之前,秦青无法袖手旁观。 一名士兵跑去找医生,另一名士兵冲入病房,握住云易行的手腕测了测脉搏。 “云上将之前遭到狙击,左胸被子弹射穿。伤口离心脏很近,差点要了她的命。”士兵解释道。 秦青点点头,越发不敢去碰云易行,怕加重她的伤势。 医生和护士匆忙赶到,小心翼翼地把云易行抬上担架。 云易行的眼睛是半阖的,能够视物,头脑也没有陷入完全的昏迷。她忽然伸出手,死死握住秦青的手腕。 “为什么你没事?” 粗嘎的嗓音带着冰冷的质问和一丝怨毒,令秦青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腕不是被另外一只手握住,而是被毒蛇缠绕着。 那台熄灭了的机器忽然又发出几道刺眼的红光。 云易行的手就在这时松开了,人也彻底陷入昏迷。 秦青连忙甩着手腕退开老远。瞥见云惊寒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消毒纸巾,他立刻抽出一张,反复擦拭被云易行碰过的皮肤。 “这台机器真的没坏?”秦青拦住走在最后的一名医生。 “没有。这台机器发出的光能激活云军长的脑细胞。它要是不闪光了才是坏掉了。” “真的吗?” 秦青半信半疑地送走医生,回到病床边坐下。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我那边,你这里,没完没了……”他趴伏下去,脑袋挨着云惊寒的手,呢喃道:“好累啊!” 他抓起这只手,覆在自己冰冷苍白的脸颊上,想象着这个人正在摩挲自己,安慰自己。 机器散发出柔和的蓝光,慢慢加深变成紫色,最后又化为温暖的橘红光芒。 舒适感袭来,像温热的水流将秦青包裹。他再度发出呻吟,这次却懒懒的,软软的,像只休憩在阳光下的猫儿。 996躲在病床下面,嘟囔道:“这种光一定有问题!” “激活脑细胞肯定是真的。我们的脑细胞都很活跃,承受不了这种光的刺激才会头痛。”秦青猜测道。 996想了想,认同道:“你说得对。” 秦青趴在床边小睡,996缩在床下小睡,一人一宠都觉得很安心。 护士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了很久,确定秦青没有遭遇任何危险,这才飞快冲回护士站。 “快把精油准备好,趁秦先生还在,我们进去给云军长做按摩!”她一声令下,几个护士连忙跑进配药间,准备好精油和消过毒的湿毛巾。 为了防止云军长肌肉萎缩,他们每隔一周就要给云军长做一次按摩,时长在两个小时左右。 以前没装那台仪器的时候,这个活儿大家都抢着干。现在装了那台仪器,所有人都怕了。 进去十分钟就会心脏病猝发或者全身痉挛,如果待上几个小时,还不要了命了? 东西很快备齐了,护士长端起托盘,匆匆朝病房走去。 早上七点,楚南溟回到居所。 米菲站在门口弯腰迎接。 “秦青呢?”楚南溟下意识地问。 以往他从不多言,甚至也不会多看米菲一眼,都是径直跨入门槛,略吃几口早餐,然后上楼洗漱,躺下小睡片刻,九点继续工作。 米菲低声说道:“秦先生昨天中午就走了,一直没回来。” 楚南溟正不紧不慢地朝餐厅走去,听见这话步伐停顿。 “他一晚上没回来?”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是的。”米菲点点头。 “他说过要去哪儿吗?” “没有。我出去采购食物,回来家里就没人了。” 楚南溟皱起眉头,英俊的脸庞显得异常冰冷。 米菲越发压低脑袋,不敢多看。早已死过一次的心,现在又死了一次。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楚教授在意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楚南溟眸光闪了闪,然后点击智脑,调出监控。 秦青果然在云惊寒的病房里。他趴在床边,用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沉睡,抓着云惊寒的手,让云惊寒的掌心覆在他白皙的脸上。 这样做会更有安全感吗?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吗? 微微闪烁的眸光变得晦暗莫测,楚南溟静看了许久才关闭监控。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信箱里有好几条未读短信,都来自于秦青。 他立刻点开查看,入目的全都是“对不起,情况紧急”等字眼,慢慢读完全部内容才了解到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那时,楚南溟正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实验,关闭了对外联络功能。 “我出去一下,两小时后回来。这些食物太简单了,撤掉吧。你重新准备,要丰盛。” 楚南溟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米菲追出去,站在门口发愣。汽车渐渐消失在丛林中,她回过神来,走进餐厅,看着摆放在桌上的早点,露出苦涩的笑容。 一碗粥,一笼蒸饺,两碟小菜,以前的楚教授都是这么吃的。只要能为身体持续供给营养,他吃什么都好。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他都是一个近乎于神圣的人。 他从来没有凡俗的要求。 可是现在,他竟然会嫌弃这些食物不够丰盛。 是为了秦青吧?楚教授忽然离开,是为了把秦青带回来?一个二十几岁的人,需要这么照顾吗? 米菲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盘。楚教授不愿喝的米粥,她一口一口慢慢喝光,泪水落入碗中,化成苦涩钻入舌尖。 楚南溟坐在汽车后排,用智脑查询昨天发生的事。 记者拍下了种子库着火时的画面,其中一幅场景让楚南溟的目光凝固。 只见一个女人从背后推了秦青一把,秦青向前扑倒的时候又被一只猫撞了一下。一块巨大的板材落在离秦青脚尖只有十厘米远的地方。 楚南溟点击智脑,把画面定格。 他看向窗外,深邃眼眸里倒映着一排排飞速后移的树木,生机盎然的绿意却无法让他的瞳孔散发出温度。 就在昨天,当他沉浸在工作中时,死神与秦青擦肩而过。如果没有那只猫,或许秦青已经死了。 楚南溟盯着那些树木,不曾眨眼,英俊的脸庞呈现出雕塑一般的坚硬和冰冷。 他把定格的画面投射成光屏,指着那个面容狰狞的女人问道:“这人是谁?” 坐在一旁的侍卫仔细看了看,答道:“这是秦先生的叔母,叫李茹。” “叔母?”楚南溟品评着这两个字,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吴曲的情妇,吴瑜和吴彩衣的母亲。如果秦青死了,留下的遗产将被吴曲继承,间接也属于她的两个孩子。她的杀人动机非常充分。 这条视频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不过李茹推搡的人有很多,不单单是秦青一个,倒也没有多少人察觉出她的杀意。大家只说她被丈夫的死刺激疯了,需要送去看心理医生。同情的声音多过谴责的声音。 楚南溟盯着李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击播放键。 视频继续播放。秦青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的那只猫冲出去,挠花了李茹的脸。 普通人只能看见一个黑影晃过,需要把视频调成慢速才能发现李茹受伤的真相。但楚南溟仅凭肉眼就捕捉到了那只猫的动作。 毫无疑问,这只猫变异了。它的力量、速度,甚至智商,都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猫。 放在过去,楚南溟一定会见猎心起,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只猫身上,但现在,他却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秦青一瘸一拐的双腿。 秦青艰难地走出了视频画框,后面还有五分钟时长,记录了更多混乱场景。 但楚南溟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他关掉视频,淡淡吩咐:“开快点。” 司机应了一声,一脚踩下油门。 与此同时,秦青正垂眸看着云惊寒,眼里有崇拜,也有震撼。 “别人都只看见你穿着军装无比强大的样子,谁又能知道,军装下的你竟然遍体鳞伤。你的血,是为我们所有人流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描绘着一条贯穿了胸腹的狰狞伤疤,秦青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伤感。 指尖的微凉与胸腹的火热,融合成暧昧的温度。那细致而又缓慢的触摸,温柔到骨子里。 那台机器忽然熄灭了所有光芒,惹得护士长浑身紧绷,手指微颤。 数秒之后,梦幻般的粉光笼罩了整个病房,一种粘稠感融入空气,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有些燥热。 护士长停下按摩的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机器。 她见过红光、白光、蓝光、橘红光芒。那些光芒有的能杀人,有的能镇静,还有的能安抚人心。但这种粉光是什么意思? 身体好热,心里也痒痒的,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初恋男友的脸。这粉光该不会是…… 护士长连忙甩头,赶走脑海中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秦青咳了咳,也是浑身的不自在。他并未发现,自己苍白的脸颊已悄然浮上一层艳色。 “云惊寒都躺了好多年,为什么还有腹肌?”为了缓解尴尬,秦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惊寒的一块腹肌。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楚南溟静静站在那里,神色莫测地看了看秦青绯红一片的脸,又看了看他不安分的手指。 护士长:“……”哦豁!捉奸的人来了!
第202章 8迷情香18
秦青的手指僵硬地戳在云惊寒的肚子上,脸色忽红忽白十分精彩。 996感知到楚南溟的气息,炸着毛从梦里醒来。 “情人在床上,老公在门口,这是什么修罗场。”它用爪子刨了刨秦青的鞋带,幸灾乐祸地低语。 秦青的手指更僵硬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楚南溟,你来啦!” 情急之下,秦青用异常活泼开朗的声音说道:“你快看,云惊寒竟然有腹肌!他都变成植物人好多年了,这种情况是不是不科学?你要不要研究研究?” 话落,指尖咻地一声就缩了回去,快得像一道闪电。 秦青把滚烫的手藏在背后,攒成拳头,脸上的笑容带着满满的讨好。 楚南溟静静地看着这人漫着两团红晕的脸。这幅表情是羞涩吗?以前,他从未注意到,人的皮肤竟然也可以像晚霞一般瑰丽。 楚南溟眸光闪了闪,这才慢慢跨入病房,来到床边。 他垂下眼眸,看着云惊寒的身体。精油化为一层润泽的光,覆盖了那些健硕而又线条流畅的肌肉。即使已陷入沉睡,这个人依旧是强大无匹的。 “我研究过。”楚南溟淡淡说道:“他的基因产生了变异,即使再躺十年,醒过来的时候,他依旧是最强大的人类。他的变异方向非常有趣。” “最强大的人类?”秦青重复念叨了一句,垂下眼眸看向云惊寒,“原来这个名号不是别人吹的,是真的啊!” 惊叹的语气,闪亮的眼眸,那是无法掩饰的狂热崇拜。 楚南溟眸光微暗,面容冷峻。 他低声说道:“过来。”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人忤逆的强势。 秦青头皮发麻,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却还是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楚南溟伸出一只手,捏住秦青的后脖颈,大拇指指腹在那细腻温热的皮肤上摩挲了几下。 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头脑没有下达指令,身体就自然而然地那样做了。类似于暖玉一般的触感让楚南溟眯了眯眼。 秦青梗着脖子,斜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南溟的表情。他答应过这个人,在外面一定会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尽力维护丈夫的脸面。 但现在这个情况…… 他好像当着护士长的面,给楚南溟戴了一顶绿帽子。 罪过啊罪过…… 秦青在心里嘀咕,一动都不敢动。 996躲在床下小声说道:“秦青,我理解你。我被我妈叼着后脖子的时候我也不敢动。你这不是怂,是识时务,我不会笑话你的,嘻嘻嘻!” 秦青:“……老六,你别笑了!” 楚南溟的手慢慢往下移动,箍住了秦青纤细的腰。 笼罩着病房的橘红光芒慢慢变成了冰冷的绿色。 秦青看了看楚南溟被照得绿油油的头发,在心里呻吟:这种时候,你个破机器就不要搞气氛了好不好!你没看见我的脸也绿了吗? 楚南溟单手环住秦青的腰,轻飘飘地把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护士长一边按摩一边偷瞟两人,又时不时地看看那台机器。 绿光是啥意思?她不断猜测,有些愣神。 秦青坐在椅子上,满脸紧张。 “我看看他们给你用的什么药。”楚南溟半蹲下去,缓慢地揭开秦青腿上的纱布。 “哦哦。”秦青露出恍然的表情,稍微把脚翘起来一点。 楚南溟握住他纤细的脚踝,垂眸嗅闻片刻,又看了看伤口的情况,颔首道:“他们给你用了最好的药,伤口处理地也很干净,过两天就会好。” 话落,修长的手指已一圈一圈重新把纱布裹好,动作十分轻柔。 护士长连忙说道:“我们给秦先生用的药肯定是最好的。楚教授您研发的那款快速愈合喷雾,我们给喷了大半瓶下去。” “嗯。”楚南溟低应一声,给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然后扯了扯秦青被剪得只剩下半截的裤腿。 “你受伤了,他能为你做什么?”这句问话低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秦青眨了眨眼睛,果然没听见。 但有人听见了。那些冰冷的绿光变成了深深的墨绿色,在楚南溟脸上投出一片浓重的阴影。 察觉到光色的变化,楚南溟意味不明地低笑两声,这才站起来,重新用手掌覆住秦青纤细的后脖颈。这个动作带着难以忽视的掌控欲。 秦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又陷入了一动都不敢动的状态。 之前他觉得云易行像一条毒蛇,极其可怕。但与楚南溟比起来,云易行算个屁啊!楚南溟散发的气场像一条几乎可以吞天沃日的巨蟒,带来的压力堪比泰山压顶。 “你,你怎么过来了?”秦青咳了咳,嗓音沙哑地问。 “刚结婚就一夜未归,身为丈夫,我想我应该来找一找我的妻子。”楚南溟淡淡说道。 秦青牙齿发酸,一只手颤巍巍地举起,半遮住自己羞耻的脸。 在这场婚姻里,强势的楚南溟注定是丈夫,而他这个有求于人的只能当个小妻子。 护士长低下头,极力隐藏自己吃到大瓜的兴奋表情。没想到楚教授也会吃醋,而且吃醋的对象还是一个活死人!太神奇了! “我给你发短信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秦青把遮脸的手往上抬,改为梳理微乱的发。 “嗯,我看见了。”楚南溟淡淡说道:“你使用了我的影像资料——” “这事咱们回去聊!”秦青立刻打断他的话,紧张地看了护士长一眼。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回家。”他站起来,握住楚南溟的手,表情有些急切。 对他来说,公司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护士长连忙加快了按摩的动作。 “不用按了。”楚南溟依旧捏着秦青的后脖颈,冰冷眼眸看向护士长,淡淡说道:“你们的按摩对云惊寒来说毫无意义。即使永远沉睡下去,他身体里的力量也不会流失。收拾好东西离开吧。” 护士长讷讷点头,飞快收拾好东西,端着托盘跑走了。 “你去外面等我。”楚南溟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秦青的颈侧。 这是一个爱抚的动作,却让秦青头皮发麻。 “好的。”他乖乖答应一声,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 楚南溟静静凝视他的背影,直到门自动合拢。 顷刻间,那些墨绿色的光就变成了赤红的光芒,笼罩了整个病房。一股阴寒而又极具压迫感的腥气在空中悄然蔓延,仿佛一只刚饮过血的猛兽无声无息,由远及近,行走在看不见的虚空里。 一团白色光球从楚南溟的上衣口袋里跑出来,飘到空中,试图散发出璀璨的白光驱走那些血光。 “你是在威胁我吗?”楚南溟回头看向云惊寒,语气平静地问道。 血光开始爆闪,频率快得惊人,间或夹杂着刺目的白光,像烈日近在咫尺地炙烤。 楚南溟依旧不受影响。他端详着云惊寒的脸,冰冷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你的变异方向是力量,我的变异方向是智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互补的。我以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楚南溟英俊的脸庞在爆闪的红白光芒中依旧显得那样平静。 他忽然发出一声低笑,嗓音里带着冰冷的意味。 “不过现在看来,你和我都没有交朋友的意愿。你继续睡吧,我要回去陪伴我的妻子了。” 楚南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加重“妻子”这两个字的读音,但莫名的,他就是这样做了。 那些红白光芒变得更加狂暴刺目,引得他发出一声低笑。 来之前,他的心情是沉闷而不适的,即将离开时,他却感觉到了一丝愉悦。他冲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点了点头,礼貌地说了一声再见。 忽然,悬浮在他头顶的白色光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飞快被拉扯到云惊寒面前。 楚南溟以为光球会幻化成云惊寒的模样,做出暴怒的表情。但他想错了。 那光球剧烈地闪着白光,忽然膨胀成足球大小,然后轰然炸裂。许多光点从球体内部抛洒出来,被爆闪的红光全部吞噬。 楚南溟静静站在原地,眸光冰冷而又深邃。若不是一缕鲜血从他的鼻孔里流出,不会有人发现,当白色光球爆炸时,他也受到了重创。 谁都不知道,那白色光球是他从自己的意识体中分离出来的一团电子云。 他正在研究的这个项目叫做《永生》。让意识体脱离日渐衰老的躯体,永远存在,就是这个项目的最终目标。 他已经成功了一半,而云惊寒也成功了一半。他们是同一类人。 也因此,云惊寒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洞悉了那个白色光球的秘密,并通过引爆光球的方法来警告楚南溟。 两人从未有过积怨,甚至还合作过很多次,相处非常融洽,却不知为何竟走到了相互敌对的地步。 楚南溟朝床头柜上的消毒纸巾伸出手。即使脑海中正掀起剧痛的浪涛,灵魂也仿佛被撕碎了一块,他也能巍然不动,平静处之。 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鼻血,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你果然很强。”他呢喃道,“感谢你为我提供的实验数据。” 染血的纸巾丢入垃圾桶,楚南溟略一颔首,又一次礼貌地说再见。 爆闪的红白光芒已全部熄灭,那台机器的屏幕已经黑掉了。 楚南溟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没有泄露出一丝狼狈,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秦青坐在走廊对面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等待。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漂亮的眼睛聚焦在楚南溟身上,瞳孔里亮起微光。 楚南溟勾着唇角说道:“走吧,回家了。” “好。”秦青连忙抱起坐在一旁的996。 楚南溟伸出手。 秦青眨了眨眼,犹豫了一秒,然后乖乖走过去,把自己脆弱的脖颈送到这只手掌下面。 楚南溟低低地笑了一声,冰冷眼眸里氲开一层柔和的光。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层细嫩光滑的皮肉,手掌慢慢下移,搂住了小妻子的腰。 秦青感觉自己的脚尖离开了地面,眼睛不由睁大。 他183公分的个头,一百多斤的重量,楚南溟是怎么用一只手把他整个人都托起来的? 楚南溟和云惊寒都是非人类吧? 恍惚中,秦青被楚南溟半抱着带离了康复中心大楼。来到下面的庭院时,他看见吴彩衣眼眶通红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双手紧紧环抱着身体,一副找不到家的迷茫样子。 “你去那边等一等,我找吴彩衣说几句话。”秦青小声说道。 “我抱你过去。”楚南溟把秦青带到吴彩衣面前,然后便离开了。 在外面,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丈夫,即使没有感情也能把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发现自己被一团阴影笼罩,失魂落魄的吴彩衣抬起头来。 “你还没走?”她哑声问道。 “你是为了谁在哭?”秦青也问。 吴彩衣半晌没有说话,垂下头嗤笑道:“吴瑜和吴曲刚才来了。你真应该去看看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兴趣嘲笑别人的悲惨。死人不是一件有趣的事。”秦青摇摇头。 吴彩衣捂住脸,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你以为他们是为了吴州在哭?哈哈哈……” 她慢慢放下手,用一种极度讥讽的目光看着秦青:“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天真吗?因为秦阿姨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啊——” 吴彩衣伸出手指,戳着自己剧烈疼痛的心口,低声说道:“我只是她为你培养的骑士罢了!” 秦青摇摇头:“我妈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成工具,你自己最清楚。” 吴彩衣戳着心口的手指猛然僵住。 “别再为你自己的野心找借口了,我妈没有对不起你。如果你对她还有一丝尊重,就帮助我一起研发新产品,挽救秦氏。” 吴彩衣半晌没说话,脸色一片惨白。 秦青没在这个时候逼迫她,而是默默离开了。站在不远处的楚南溟立刻走上前,搂住他的腰。 “秦青,你觉得公平吗?”吴彩衣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秦青回头看去。 “三岁的时候,为了增强我的嗅觉,吴州让一个地下科研机构给我打了一种改变基因的药剂。我疼了几天几夜,身上长出一层狗毛,牙齿也变成了犬齿,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满地乱爬。他们把我变成了一只畜生! “那个科研机构给了吴州一笔钱当做赔偿。吴州拿着那笔钱给李茹买了一条昂贵的裙子。我的命,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条裙子!为了脱掉那层狗毛,我被他们注射了很多不知名的药剂!我生不如死! “你想象不到,我为了爬上今天这个位置付出了什么!而你呢!你生下来就拥有最顶级的天赋!你说这公平吗?” 吴彩衣站起身,死死盯着秦青。 秦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吴彩衣的遭遇让他震惊。吴州竟然可以那样对待一个三岁的孩子。而李茹呢?她身为母亲,竟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用女儿的苦难换来的奢侈生活。 难怪吴彩衣对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包括母亲。母亲对她的好,恐怕永远都无法焐热她的心。 秦青退后一步,靠在了楚南溟宽阔的胸膛上。 楚南溟箍紧他的腰,淡淡说道:“走了。” 秦青被迫朝前走去。 吴彩衣死死盯着他,面上是扭曲的怨毒。 秦青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楚南溟将他揽入怀中,徐徐说道:“玫瑰洒下的种子,长出来是玫瑰,杂草结出的种子,长出来是杂草,这是由基因和命运决定的。你如果觉得不公平,你应该去质问你的父母或者命运,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我的妻子指手画脚。” 吴彩衣身体一晃,眼眸里的阴冷和怨恨都在此刻变成了遭到重创的痛苦和茫然。 秦青满脸难过,唇色发白。 楚南溟垂眸看着他,继续说道:“你的母亲在孕育你时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而你却为此感到负罪?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 秦青心弦剧震,立刻就从愧疚感里挣脱出来。 是啊,他为什么要感到负罪?他更应该感激母亲的牺牲和馈赠。 秦青立刻揉揉脸颊,把痛苦的表情全都抹去。 “谢谢你安慰我。”他低声说道。 “不用谢。”楚南溟把人抱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回家。”他对司机吩咐道。 秦青还有些失神,下意识地抱住了楚南溟的一只胳膊,脸也贴上了楚南溟的肩头。 “我看见了一本世界名著。”996蹲坐在驾驶座旁的中央扶手盒上,来回看着两人。 “什么名著?”秦青下意识地问。 “《大佬和他的小娇妻》,嘻嘻嘻!” 秦青呆了呆,这才发现自己的坐姿像个寻求保护的小动物,一看就弱了吧唧的。他连忙放开楚南溟的手臂,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坐远了一些。 楚南溟瞥他一眼,说道:“我看见你发布在官网上的视频了。” 秦青飞快挪回去,紧紧抱住楚南溟的胳膊,眼睛水汪汪的:“对不起老公!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使用了你的视频影像,你原谅我好吗?” 楚南溟:“刚才在云惊寒的病房里,你没有叫我老公。 秦青:“……哈?” 996:“……这是重点吗?” “老公,对不起嘛~”秦青太知道看人眼色,立刻把声音拖得很长,尾音还婉转地扬了扬。 司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坐在后排的两名侍卫齐齐低下头。这一声千回百转的老公叫出来,石头恐怕都能焐化。 楚南溟冷硬的脸庞已完全柔和下来,幽深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我对气味分子做过一定的研究,但我不懂调香。”他如实说道。 “我知道!那个短片我马上就撤掉。我也是为了稳定公司股价才想出的权宜之计。对不起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调香,争取做出不让你丢脸的作品。”秦青连忙解释。 楚南溟未曾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他已经在搜集调香的资料,但他好像误会了妻子的意图。 “你是准备自己来研发新产品?”他问道。 “是的。”秦青连忙点头。 “你不需要我的帮助?” “是的。”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有了我的帮助,你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渡过难关。” “我现在什么都依赖你,以后离婚了,我怎么办呢?”秦青认真询问。 楚南溟喉头微梗,竟忽然发不出声音了。 两三年之后就跟秦青离婚。如果实在忍受不了,半个月就离婚。这样的打算是一早就有的。但真正面对“离婚”这个既定的事实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适应。 秦青叹息道:“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依赖我妈,但她忽然就走了。你大概也会很快离开我的生活。上半辈子我活得稀里糊涂,下半辈子我怎么敢重蹈覆辙。很多担子只能我自己扛,谁都帮不了我。” 楚南溟慢慢收敛心神,沉默地点头。 秦青打开智脑,投出一块光屏,说道:“你看,我把视频撤掉了。” 修长指尖点在光屏上,删除了楚南溟的影像。 网友立刻发现异状,纷纷询问原因。某些居心叵测的人马上在评论区里说这条视频是虚假宣传。堂堂楚教授怎么可能去给一家小小的香水公司当顾问! 怀疑的种子很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这一点风吹草动或许会引发一场强烈的震动,让秦氏制香再度陷入危机。 但秦青已经毫无办法了。他可以利用楚南溟一次,却绝不可利用第二次。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度的。 “对不起。”秦青再次道歉,然后联系秦氏制香的公关部,让他们应对即将到来的舆论风波。 楚南溟默默看着秦青和公关部部长的聊天内容,眸光里带着一丝晦暗。 秦青对他既没有依赖,也没有信任。秦青始终记得这段婚姻是一场交易。 楚南溟本该对此感到满意,相亲之初,他寻求的就是一个安安静静,不惹麻烦的摆设。但他放置在膝上的手掌用力按压了一下,却产生了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茫然感。 楚南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有茫然这种情绪。 他点开智脑,找回了那条被删除的视频,将之转发到自己的社交账户上。 一场正在酝酿中的,试图掀翻秦氏制香的舆论风暴骤然停息,秦氏的股价又开始上涨。 秦青慢慢转头看向楚南溟,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楚南溟没有解释,而是把他的手腕拉过去,放在自己膝头,自顾调整着那块智脑。 “合约增加一项条款好不好?”他低声问道。 “什么条款?”秦青有些懵。 “如果你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夜不归宿,必须打电话通知我。” “可你工作中不接电话。” “我会设置成仅仅接收你的电话。” 秦青眨了眨眼,脑子里一团混乱。这些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楚南溟对他是特别的吗? “我给你的智脑增加了一个功能,用来检测你的安全状况。一旦你面临死亡的威胁,我的智脑会马上收到警示。我也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楚南溟调整好智脑,却没有放开秦青的手。 他握着这只手,淡淡说道:“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责任两个字像当头棒喝,一下子便把秦青敲醒了。楚南溟的性格不就是这样吗?无论做什么,他都要尽善尽美,滴水不漏。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丈夫的角色而已。入戏太深的下场只会比米菲更悲惨。
第203章 8迷情香19
秦青从一开始就知道,以交易之名与楚南溟结婚,将会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面对如此完美的伴侣,谁能一直守住自己的心? 如果秦青还是以前那个活在母亲羽翼下的纨绔,他一定会怀着飞蛾扑火的决心朝楚南溟奔去。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秦青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他肩头的担子太多太重,不可能什么都不顾,只一味地追求爱情。 生命中有很多东西远比爱情更重要。 把心里那些火热的悸动全都按压下去,藏在最深处,秦青故作平静地说道:“以前智脑里也有自动报警功能,我记得。” 楚南溟握着秦青的手腕,说道:“以前是通知我的警卫队,现在是既通知警卫队,也通知我。” “啊!”秦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仿佛听懂了,脑子却有些乱。 “什么意思?”他在心里问道。 996抖抖胡须,解释道:“意思是,以前你遇到危险,楚南溟的警卫队会去救你。楚南溟本人收不到警示讯息,因为他很忙,没空关心你的死活。现在你遇到危险,他会第一个知道,也会第一时间赶去救你。” 说完这些话,996愣了愣,然后吐槽道:“喵了个咪的,我的预感果然很灵!舔狗真的上线了!” “啊,是这样!”秦青慢慢明白过来,脸颊一点一点涨红。 真的只是出于责任和义务才做到这一步吗?面对如此完美的伴侣,谁他妈守得住自己的心? 秦青非常感激,也非常动容,却必须告诫自己不能沦陷。 “谢谢你。”他干巴巴地道谢,看着楚南溟的眼睛却濡湿水润,脸颊红得像天边的云霞。 楚南溟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刮了刮这层细嫩娇艳的皮肤,淡淡说道:“不用谢,应该的。” 这种下意识的亲昵举动根本无需经过大脑的思考,自然而然就触发了。楚南溟内心有些惊讶,却没有深究,反倒又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秦青滚烫的脸颊。 他喜欢这样的温度。 秦青僵硬地坐着,一动都不敢动。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又如何控制自己的心? 当他越来越不知所措时,手机忽然响了,是二爷爷打来的电话。 秦青舒出一口气,带着得救的心情飞快接通电话。 “秦青啊,楚教授在网上帮我们公司做宣传,你看见了吗?他转发一下,效果比你强百倍!” “是的是的,股价又涨了不少,我看见了。”秦青连忙点头,眼睛偷偷瞄着楚南溟。 “是你拜托他的吧?你俩的感情没你说的那么不好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俩感情不好?” 二爷爷说话的嗓门非常大,没开免提都能听见。秦青连忙否认,紧张地鼻尖都在冒汗。他可是早就答应楚南溟,会对外营造恩爱夫夫的假象。 “我俩好着呢!今天早上他下班了还来医院接我。”秦青一边笑呵呵地回话,一边握住楚南溟的手,讨好地晃了晃。 楚南溟轻轻抚弄这只手,指腹摩挲着白皙皮肤下的淡青血管。 原来人的皮肤既可以像晨曦晚霞一般瑰丽,又可以像羊脂暖玉般细腻。他眸光变得幽深了一些,摩挲手背的动作变得更为缓慢,似在感受血管的微微脉动。 二爷爷放心不少,夸了秦青几句,然后慎重嘱咐:“你现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还需要慢慢学习才能上手。你最大的依仗就是楚夫人的头衔。所以你一定要牢牢抓住楚教授,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在外面乱玩了,知道吗?” 秦青脸颊烧红,提高音量说道:“二爷爷,我什么时候在外面乱玩了?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啊!” 他一眼又一眼地瞟着楚南溟,神情非常紧张。 楚南溟垂眸看他,表情莫测。 秦青心里一慌,竟想也不想就挪着屁股挤到楚南溟身边,把脑袋磕放在楚南溟的肩头。 我俩才是最好的!他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这样的意图。 楚南溟的唇角便在此刻控制不住地上扬,深邃眼眸里浮出一层浅浅的,愉悦的亮光。 “我可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或是男男关系!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谈过恋爱!你别造谣我!”秦青急吼吼地否认。 “你以前对云军长死缠烂打的事,你忘了?”二爷爷质问道。 秦青:“……” 楚南溟勾着唇角无声一笑,眼眸里的亮光变得有些幽暗。 “云军长醒过来的希望不大,你就别惦记他了。你现在能稳住公司大盘,靠的都是楚教授的影响力,离开他,你什么都不是。” 二爷爷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秦青啊,你别怪二爷爷说话难听。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现在靠着人家过活,你就要让人家满意,知道吗?” 秦青还能说什么呢?二爷爷讲述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如果不曾与楚南溟结婚,秦青早就失去了一切。他从来不是什么玫瑰,只是一株菟丝子罢了。失去楚南溟这棵依傍的大树,他连杂草都不如。 “我知道了二爷爷。”秦青嗓音沙哑地说道。 “你懂事就好,这种话我只说一次,以后都不说了。”二爷爷满怀愧疚地叹息一声,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不怪你,只能怪吴曲!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爷爷挂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秦青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胳膊,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 楚南溟加重力道,握紧这只手。 “难受了吗?”他语气淡淡地问道。 “不难受,二爷爷说的都是事实。我的确是个废物,离开你我什么都不是。”秦青扯开嘴角笑了笑,脸色却十分苍白。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能力。”楚南溟慢慢说道:“我的能力是科研,云惊寒的能力是征伐,你母亲的能力是调香,而你也有自己的能力。” “我有什么能力?”秦青愣愣地问。 “你的能力是说服我,让我和你结婚。” “……哈?”秦青嘴巴张大,表情更愣。 996也是满脸疑惑,吐槽道:“你的能力难道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 “想要说服我是很难的,而你做到了。”楚南溟平静地说道:“你已经把我绑定了,我的实力就是你的实力。你玩过游戏吗?” “……玩过。”秦青还是一脸懵。 “你玩过召唤师的角色吗?” “我最爱玩的就是召唤师。” 楚南溟低声一笑,淡淡说道:“那么你已经是全服最强的召唤师了。” 他伸出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伴侣漂亮的脸蛋上,指腹摩挲着伴侣细腻嫩滑的皮肤,一字一句缓慢开口:“记住,你不是废物。” 秦青呆呆地看着楚南溟英俊的脸,心里反反复复涌动着热潮。 他知道,自己正被安慰着,也被保护着,甚至被肯定着。面对那些接踵而至的困难,他明明那样无能为力,楚南溟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说他不是废物。他说他全服最强。 全世界,大概只有楚南溟一个人会这样认为。 谁说楚南溟没有温度?即使只是扮演一个名义上的丈夫,没有真感情,他也是最好的! 强烈的悸动让秦青没有办法守住自己的心。他搂住楚南溟的胳膊,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我是全服最强召唤师,那你岂不是全服最强BOSS?”他红着脸小声问道。 “这一点应该是公认的。”楚南溟垂眸看着秦青艳如朝阳的脸,眸子里闪动着不自知的、沉迷的光。 “哈哈哈哈哈……” 秦青发出一串笑声,用脑袋轻轻撞了一下楚南溟的胸膛。 “楚南溟,你能不能谦虚一点啊!”他闷闷地说话,把热气吐在楚南溟的心口。 心脏仿佛被一团火熨着,有些滚烫,连带的血液也在发热。这样的感觉前所未有,非常奇妙。 楚南溟默默体验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抚弄妻子的脑袋,说道:“如果我谦虚一点,在别人看来就是虚伪。做人还是应该更坦率,你说对不对?” 他把五指插入妻子细软的发,来回梳理。 他竟然在享受这无所事事的一刻,并且希望这一刻无限地延长。 “哈哈哈哈哈哈……” 秦青埋在楚南溟怀里开心地笑着,自卑和难过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楚南溟,”他抬起头,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满是亮闪闪的光,“你不是大冰块,你特别有趣。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楚南溟用指腹摩挲着妻子微翘的眼尾,嘴角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你开心就好。” 休息一天之后,秦青立刻召开了一场董事会。 他抱着996走进会议室,坐在主位。 996用爪子刨了刨“董事长”的名牌,把位置调正一点。它今天也穿着一套黑西装,打了一条黑领带,一幅霸道总裁的样子。 “开会还带着一只猫,像什么话!”二爷爷斥责道。 “介绍一下,这是公司副总老六先生。”秦青冲996指了指,慎重开口。 二爷爷:“……” 996:“真的吗?我真是公司副总?” “哈哈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秦青双手一拍,马上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996:“我勒个去,你调戏我!” 二爷爷举起手里的文件夹,做了一个敲脑袋的动作,表情啼笑皆非,无奈极了。 另外几个提前赶到的董事乐呵呵地打趣几句,劝二爷爷别和一个孩子计较。 “孩子孩子,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你们还说他是孩子!公司都快倒闭了,他还在玩游戏!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把网名改了,叫什么‘全服最强召唤师’!我让他改回来,他还嫌我啰嗦!” 二爷爷越说越气,手里的文件夹终是狠狠敲在了秦青的脑袋上。 秦青捂着脑袋蜷缩在真皮椅子里,嘴上不住道歉,却死活不愿把网名改回来。 “你现在是秦氏老总,你要把头衔标注在名字里!散会之后我看着你改!”二爷爷强势地下达命令。 秦青正想着该怎么拒绝,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吴彩衣带着研发部的一群元老走进来,各自落座。 又过了一会儿,吴曲也来了,拉开椅子坐在最远的角落。他脸颊凹陷,胡子拉碴,一幅憔悴不堪的样子。 大家知道知道他刚刚死了弟弟,倒也并不觉得奇怪。有几个人走上前,对他说了几声节哀。 吴彩衣瞥了吴曲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知道吴曲不是为了吴州而伤心,是为了投进股市的那些钱。从秦阿姨手中骗走的资产,一夕之间化为了股市里的一堆泡沫,他如何承受得了? 他谋划了半辈子才抢到的财产,还没焐热就全没了。 更可悲的是,把他毁灭到如此地步的人还是他一手养废的儿子。 这就是报应! 吴彩衣收回目光,心里满是痛快。 股东们陆续到齐,秦青让助理把资料分发下去,开始讲述自己的经营策略。大家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最后,秦青看向吴彩衣,说道:“新产品需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研发,吴部长,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 吴彩衣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在调查我?” “什么?”秦青愣了一愣。 “你怀疑种子库是我烧掉的,你让有关部门来调查我?今天早上,我被约谈了。”吴彩衣定定看向秦青,眸色很冷。 “这不是正常程序吗?公司投了大额保单,起火的原因总要调查清楚才能理赔。”秦青毫不退让。 “不管你承不承认,秦阿姨真正属意的继承人是我。公司如何经营发展,应该由我说了算,而不是你一个外行人。”吴彩衣忽然发难,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秦青。 “你学过调香吗?”吴彩衣问道。 秦青只能摇头:“没有。” “你学过企业管理吗?” “没有。” “你了解公司事务吗?” “不了解。” “你主导过新产品的研发吗?” “没有。” 秦青一再摇头,脸色慢慢涨红。业务能力上的缺失是他无法回避的短板。目前,他的确没有主导公司经营发展的资格。 “我不会与你合作,我们分头研发吧。我知道你背景强大,但管理公司靠的是能力,不是背景。” 吴彩衣看向秦青,目光里带着挑衅:“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秦氏倒下。秦氏是秦阿姨的心血,它应该交给我来守护!三个月之后,我们各自带着作品去国际调香大会参赛。谁的作品获奖,谁就接下秦阿姨的担子,失败的那一个主动离开公司,你可以接受吗?” 这个约定对于绝大多数股东来说是公平的。有能者居之,无能者退位,更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于是很多人选择了沉默。 秦家人坚决反对,立刻就吵嚷起来。 吴彩衣抱着双臂,直勾勾地看着秦青:“你知道我走到今天有多难,我求的只是一个公平。” 秦青在攻她的心,她也在攻秦青的心。昨天他们两人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废话。 秦青的眼眸微微闪动。 吴彩衣知道他动摇了,继续说道:“我愿意用生命守护秦阿姨留下的东西,你愿意吗?” 用生命去守护? 秦青垂下眼眸,避开了吴彩衣的目光。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还没有那样的决心和觉悟。从小到大,父亲灌输给他的理念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被家族责任捆绑。 而吴彩衣不同。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秦氏必须由她撑起来。 教育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心性自然也就不一样。 秦青慢慢抬起手臂,冲二爷爷等人摆了摆。 秦家人渐渐安静下来。 “好,我答应你。谁赢了,谁来接管秦氏,谁输了,谁自动退出。”秦青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秦青!你闭嘴!”二爷爷厉声呵斥。 “管理公司而已,犯不着赌上性命。”秦青没有理会二爷爷,自顾说道:“吴彩衣,我没有你那样的觉悟,但我同样不会放弃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不管我们谁赢了,秦氏永远是秦氏,你同意吗?” 吴曲立刻朝女儿看去。 答应秦青。他用眼神催促。 先把事情应下,掌控权力之后把秦家人一一铲除,再光明正大地改换门面。这是他的计划。秦青终究还是被他养废了,心性竟然如此天真愚蠢! 一句承诺而已,能相信吗? 吴彩衣看也不看吴曲,坚定不移地点头:“我同意。” “秦氏永远是秦氏,秦婉怡的秦。”鬼使神差的,她刻意强调了一句。 秦青一瞬不瞬地看着吴彩衣,目光深邃幽静。 隐约的,他感觉到吴彩衣说的是真的。她会好好守护母亲留下的一切,用她的生命。 虽然逼迫吴彩衣给出了承诺,但秦青并没有想过自己输了会如何。他是一定要赢的。 “好,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散会吧。”秦青闭了闭眼,疲惫地说道。 吴彩衣立刻站起身朝门口走去,研发部的精英们全都跟在她后面,鱼贯而行。 这是一种无声的表态。虽然秦青当上了公司总裁,研发部依旧在吴彩衣的掌控之下。研发部的人力物力,只为吴彩衣服务。大家跟随她打拼多年,只认可她的实力。 二爷爷指了指对面空荡荡的一排座位,没好气地说道:“看见了吗?这三个月,你只能单打独斗!你一个新手,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指导,你怎么在国际调香大会上拔得头筹?” “二伯,您别说了。秦青和彩衣都是好孩子,谁当了公司总裁都是一样的。”吴曲劝说道。 “你闭嘴,老子跟你说话了吗?你一个上门郎,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二爷爷指着吴曲的鼻子喝骂。 吴曲低下头,藏在桌下的手暗暗握成拳头。 常年忍受着这样的屈辱,叫他如何不恨秦家人? “秦青是满值天赋,他怎么会输呢!二伯您别急。”忍下屈辱之后,吴曲又安慰了一句。 然而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把秦青的满值天赋当回事。秦婉怡也被众人称为天才,最后又如何了呢?她不照样死在自己手里? 秦青的结局只会跟秦婉怡一样。 这样想着,吴曲心里竟没有丝毫疼惜或不舍。与秦婉怡结婚的时候他就知道,两人生下的孩子只能是工具。 对于一个工具,他又怎么会投入感情? 二爷爷恶狠狠地瞪了吴曲一眼,然后看向秦青,催促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家找楚教授,让他教你调香!你身边没有人帮忙的话就去找楚教授,他那里有很多研究员,可以借调给你。” 秦青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用楚南溟帮忙。 二爷爷举起手中的文件夹,作势要打。 秦青立刻闭嘴,抱起996飞快逃出了会议室。 二爷爷重重把文件夹拍在桌上,冷哼道:“有楚教授在后面指导,我就不信秦青会输给吴彩衣。管理公司靠的是能力,不是背景?这话谁跟吴彩衣说的?一流的公司需要一流的背景,她到底懂不懂?” 话落,二爷爷刻意瞥了吴曲一眼。 吴曲笑着点头,嘴里应和,心里却涌上极度的愤怒和不甘。 他差点忘了,秦青已经跟楚南溟结婚。楚南溟只要稍微指导一番,秦青那边一定能拿出惊人的成果。 彩衣追求的公平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出生在最底层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别人投射的阴影里。 为了挣脱那些阴影,吴曲只能选择杀了秦婉怡。 所以,为了女儿,他也只能杀了秦青。 打定主意之后,吴曲站起身,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秦青坐在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茫然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联系中介公司,让他们帮自己征召探险队,而探险队的主要任务是寻找未知的香料。 一款经典的产品能把秦氏拉出绝境。但是,一款绝无仅有的产品,却能把秦氏推上另一个高度。 直到现在秦青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吴彩衣一样,也是一个野心家。
第204章 8迷情香20
秦青坐在车里与中介打电话。 中介那边开价很高,而秦青有些负担不起。 “五百万太多了,能不能再少点。他们未必能把我要的东西带回来,这么多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什么?这是最低价?那最高价是多少?” “这么多!以前好像不是这个价吧!” “云军长昏迷也能影响你们的价格?” “哦哦,原来是这样。行吧,那你发布任务吧。” 挂断电话之后,秦青给中介转了一笔钱,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叹气。 “云惊寒昏迷之后,他的军团大部分都撤回中心城了,外面的驻军很少。那些探险队在野外遇到危险很难得到附近驻军的支援,死亡率很高。” 秦青抬起头,看着996,无奈地说道:“死亡率的飙升,导致探险队的收费也跟着飙升。楚南溟和云惊寒那样的人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太容易了。” “而你连接管一家公司都很费劲。”996翻着白眼吐槽。 秦青:“……” “把西装和领带给我脱了!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到头来还要讽刺我!”秦青扑过去抓996。 996满车子乱窜,笑嘻嘻地喊:“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略略略……” 闹腾了大半天,秦青的心情总算好多了。他点燃引擎准备去调香实验室看看。 996跳上副驾驶座,扯过安全带把自己绑好,吩咐道:“给我点根烟。” 秦青取出两根烟,一根叼在自己嘴里,另一根塞进996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放摇滚。” 996按了按液晶显示屏,车子里立刻响起电吉他的嘶鸣和摇滚明星的怒吼。 “我是一只疯狂的野兽,地狱的火焰在我心里燃烧!我咆哮,地动山摇……”996挥舞两只前爪,做出弹奏贝斯的样子,嘴里嗷呜嗷呜一通乱叫。 秦青也跟着摇头晃脑,左扭右摆,喊到喉咙破音。 “你在做什么?”楚南溟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车里。 “咳咳咳……”秦青嗓子一噎,被吓得疯狂咳嗽,然后摘掉嘴里的香烟,转动脑袋四下张望。 “楚南溟?你在哪儿?你是人是鬼?” “我在这儿。”楚南溟平静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又染着一点笑意。 秦青的智脑投射出一块光屏,光屏中是穿着白大褂的楚南溟。行驶中的汽车无需秦青的操控便找了个停车位,自动在路边停稳,以免秦青因为走神而出了车祸。 这些安全程序都是楚南溟事先设置好的。 “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视频电话?”秦青懵了。 “我没给你打视频电话。”楚南溟接过研究员递来的一份实验报告,垂眸看了看。 “是我不小心碰到智脑,给你打了电话?”秦青挠挠头。 “你也没给我打电话。”楚南溟拿起笔,在实验报告上飞快写下批语。 看得出来,他很忙。 “智脑故障了?”秦青曲起指关节,弹了弹智脑。 996叼着烟,努力往车门的角落里缩,免得楚南溟看见自己。 “别躲了。”楚南溟锐利的目光忽然扫向它,语气淡淡:“我知道你产生了变异,智商与人类不相上下。我不会把你抓起来做活体解剖,最多抽你几管血,做一个脑部扫描。” 996:“……我谢谢您嘞!” 楚南溟看向秦青,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得到你这个主人的同意。” 996立刻把香烟丢出车窗,扑进秦青怀里,正准备说几句讨好的话,秦青已坚定开口:“我拒绝!” 他伸出手,抱紧了996瑟瑟发抖的身体。 楚南溟竟然没有强逼,甚至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就这?一句“我知道”就完了?没有以势压人,胁迫就范? 秦青懵了。 996感动地抱紧了秦青的手腕:“主人,你对我太好了!小六生生世世都会守护你的,主人!” “老六,你太吵了!”秦青悄悄捂住胖猫喵呜直叫的嘴,面容依旧紧绷着。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老六。”他盯着楚南溟毫不妥协地说道。 他以为自己这样拒绝,虽不至于激怒楚南溟,却也一定会惹得对方很不高兴。 但他想错了。 楚南溟微微一愣,眸光有些闪烁,继而柔和了面庞,确认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会对我毫无保留?” 秦青“……哈?” “我说什么了?我怎么就对他毫无保留了?”秦青在心里问996,脑子有些乱。他们聊的是这个话题吗? 996:“……你只是说了一句在这种场合下最能攻陷人心的话。秦青,我早说了,你应该改名叫情圣!” 不等秦青想明白,楚南溟已愉悦地勾起唇角。 “我知道了,我不会伤害你的猫。智脑没有故障,它只是检测到你的心率骤然升高,濒临危险数值,所以自动连接了我的智脑。我这边能实时监测你的情况,以便展开救援。” 楚南溟仔细看了看秦青,语气温和:“你没事就好,我继续工作了。” 早在开放这条权限时他就知道,秦青那边发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自己都会被打扰。 但他并没有觉得厌烦或后悔。 关掉光屏之前,他夸赞道:“你唱得很好。” 秦青下意识地回道:“谢谢。” “以后不要再唱了。” 光屏消失的一瞬间,秦青看见了楚南溟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戏谑。 “他刚才在跟我开玩笑?”秦青呆愣了很久才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996点点头。 “楚南溟也会开玩笑?”秦青还是觉得很魔幻。 “跟别人不会,跟你会。”996用爪子拍拍秦青的大腿,催促道:“别磨叽了,赶紧开车。” 秦青像是没听见这句话,趴在方向盘上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扶着额头低笑起来。 他终于确定,楚南溟对自己是不同的。楚南溟会在意自己的安全,会安慰自己的心伤,还会跟自己开玩笑。他那么温柔体贴,完完全全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这段婚姻未必就是一场交易。如果勇敢一点,迈出去;如果费心一点,好好经营,结局未必就是一片惨淡。 秦青仰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呵呵傻笑两声,这才重新点燃引擎。 “去把你刚才丢的烟头捡回来!”他吩咐道。 996呆了呆,这才跳出车窗,把自己丢的烟头杵灭,叼回车子里,扔进车载垃圾桶。 “跟着我,你要做一只有素质的小猫咪,知道吗?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楚南溟,让他把你切片。”秦青用吓唬小孩的口气说道。 “你老公稀罕你,你就嘚瑟!”996一下子就戳破了秦青的小心思。 “你也觉得他喜欢我?哈哈哈哈……”秦青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笑,眼角眉梢全是飞扬的神采。 【老公,我要听摇滚咯!我心率过快不是心脏病发作,你放心吧。】打开音响之前,他给楚南溟发了一条短信。 【类似情况发生后,智脑会自动纠错。下一次你再听摇滚它就不会报警了。】楚南溟马上回复。 【好高级呀!不愧是你发明的智能系统!】秦青拍了一句马屁,眼睛里带着闪亮的笑意。 他开小差的时候,汽车又一次进入自动驾驶模式。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楚南溟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我可以给你提一个小建议吗?】楚南溟礼貌地询问。 【你提!】秦青用力盯着智脑。 【开车的时候听摇滚,你可以不摇头吗?】 秦青:“……” 996趴在他臂弯里偷看聊天内容,嘟囔道:“这是什么鬼建议?哪有听摇滚不摇头的!” 【为什么?你接受不了摇滚乐?你不喜欢我疯疯癫癫的样子?】秦青满脑袋黑线。 楚南溟果然是个老干部,生活作风太刻板了! 【你头发太长,摇晃起来会挡住视线。我怕你出车祸。】 楚南溟的回复完全在秦青的意料之外。他并非接受不了太过刺激的音乐,也不是不喜欢伴侣放荡不羁的样子,只是因为担心而已。 作为一个名义上的丈夫,他远比真正的伴侣更为细心体贴。 秦青已经预见到,当这场婚姻结束的时候,自己不可能带着一颗完整的心离开。与楚南溟结婚注定是一场劫难。 【好,我以后开车一定会注意的。】秦青故作淡然地回复了一句,实则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唉,我该怎么办啊老六!以后离婚的时候,我肯定会抱着楚南溟的腿嚎啕大哭。”秦青拍了拍方向盘,苦笑道。 “你可以不离婚。”996不以为意地说道。 “离不离婚,不是我说了算的。”秦青摇摇头,又叹息了一声。 车子驶入了调香实验室的地下停车场。 秦青正准备下车,手机却响了,号码非常陌生。 “喂,这里是秦青,请问你是?”秦青接通了电话。 “秦先生你好,我们这边是奢侈品寄卖行。你的父亲吴先生准备卖房,作为产权人之一,你能不能回来签个字?”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礼貌的声音。 “卖房?”秦青眉头拧紧,追问道,“卖哪套房?” “卖二环内的这套别墅。” “什么?卖我家老宅?”秦青音量拔高,脸也跟着变成了铁青色。 吴曲那个老东西不过是个外人,还涉嫌谋杀了母亲!他凭什么卖掉秦家人住了一百多年的大宅子?鸠占鹊巢也要有个限度! “你们等着,我马上回去!”秦青立刻坐进车里,风驰电掣地赶往老宅。 一路上他都在压制怒火,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吴曲,就有些绷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卖掉我家老宅?你一个入赘的女婿,你又不姓秦,你他妈算老几?”他指着吴曲的鼻子厉声喝骂,完全没给这人留面子。 在房屋各处勘察拍照的工作人员纷纷看过来,目光很微妙。 吴曲结结实实愣住了。秦青从小就跟他很亲近,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何曾这样与他说过话? 别人看不起吴曲,骂吴曲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秦青总会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父亲。 哪怕是爷爷这样说,秦青也从不跟着附和,反倒是提高音量,握紧拳头,勇敢捍卫父亲的尊严。正是因为他抗拒别人这样说,秦家那些人在吴曲面前才会慢慢变得客气起来。 吴曲打死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儿子竟会对自己说出这些伤人的话。 秦婉怡死后,秦青疏远了吴曲。那时候吴曲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看着儿子满脸的鄙夷和愤怒,用这般厌恶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吴曲竟心如刀绞。 他以为自己完全不在意这个孩子的态度,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不在乎! “秦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吴曲嗓音沙哑,脸色发白。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秦青立刻反问,俊美的脸庞扯出一抹鄙夷至极的冷笑。 吴曲心口绞痛,半晌说不出话。他习惯了儿子的乖顺,所以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儿子的厌恶和憎恨。 “说的好听一点,你是秦家女婿,说得难听一点,你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乞丐!主人家刚死,你一个乞丐反了天,就想卖掉主人家的东西?谁他妈给你的脸?” 秦青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对父亲口出恶言。但他已经压抑地太久,需要宣泄! 得知母亲是被谋杀的,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退让,甚至连怎么复仇都没有头绪。 如果语言可以杀人就好了!秦青这样想道。 奢侈品寄卖行的人全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大家看向吴曲的目光里再无一丝尊敬,全都是嘲讽。 吴曲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侮辱性的谩骂和轻鄙的态度。 他呼吸粗重,看着秦青的目光由不敢置信、心痛难忍,慢慢变成了凶神恶煞。 秦青比他更为凶狠,冷笑道:“我也是这套别墅的产权人,没我签字,你别想卖掉它!” 吴曲看着儿子六亲不认的脸,神情竟开始恍惚。他养废了这个孩子,也让这个孩子对自己产生了最为深厚的感情。 秦青谁的话都不听,只听父亲的。 吴曲以为自己要卖掉老宅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把秦青叫回来,签个字就行了。从小到大,秦青没有拒绝过他任何一个要求! 他的乖儿子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吴曲捂住越来越绞痛的心脏,极力回忆,心慌和恐惧源源不断地袭来。 “你为什么要卖掉老宅?”秦青逼问道。 “我做生意失败了,需要周转。”吴曲嗓音沙哑地说道。 “你一个下城区来的半文盲,除了一张好脸什么都没有,你做什么生意?你该不会被人诈骗了吧!”秦青点了点智脑,宣告道:“我要查一查!” 吴曲头皮一紧,顿时便慌乱起来。 “秦青,你别生气,我不卖别墅了。我真的是做生意失败,亏了一笔钱。你看,这是公司的财务报表,我没骗你。” 吴曲连忙拿出一沓资料。这是他事先准备好,用来糊弄秦青的,但他没想到这东西真能派上用场。 当秦青不再对自己言听计从时,吴曲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寸步难行。这种感觉就好像没了秦婉怡,他在外人眼里实则什么都不是。 秦青走到对面沙发落座,飞快联系了几个调查人员。 之前楚南溟就把这些人介绍给他了,后来发生种子库被烧的事,他就忘了这茬。现在,他一个信息发过去,那些人马上就在网络中展开调查,不出几分钟就把各种证据传了过来。 秦青看着那些资料,脸色越来越黑,指尖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吴曲,你真做得出!”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秦青投出一块巨大光屏,上面有吴曲在股市里的资金流向和交易记录。 “你想搞垮秦氏,让我破产!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搞破产了,你他妈就跑回来,要卖秦家的房子填补你的亏空!吴曲,你知道‘无耻’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秦青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 他走到吴曲面前,抓住对方的手,讥讽道:“来,我教你!无耻的无要这么写!”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吴曲还是有廉耻心的。他用力甩开儿子的手,面皮涨得通红。 “不会写啊?没关系,来,我给你一个东西。”秦青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怼到吴曲面前。 “来,你照照镜子!你发现没有,你脸上全都写满了‘无耻’这两个字!” 镜子里是吴曲狼狈万分的脸。 他一眼都不敢看,狠狠推了儿子一把。 秦青倒退两步,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举起手,把镜子摔碎在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镇住了所有人,也包括吴曲。 “你给老子滚出这里!再不滚,老子让楚南溟的警卫队来收拾你!”秦青指着门口,语气狠戾:“我给你五秒钟!五、四……” 他开始倒数,智脑一下一下闪着红光,那是摁响了警报器的缘故。 周围全都是看热闹的人,眼睛里全都是轻蔑和鄙夷。 儿子的脸上除了憎恶,什么都没有。那些温情、孺慕、眷恋,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了。 巨大的恐慌感天塌地陷般袭来,吴曲一秒钟都不敢耽误,马上就逃离了秦家老宅。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成为这个家的主人。可是到头来他却发现,当儿子不再承认他时,他依旧是那个从下城区来的,一无所有的乞丐。 “我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秦青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吴曲脚步骤停。 秦青摁灭了警报器,继续说道:“你从秦家偷走的一切,我要全部拿回来!拿不回来,我就把它们毁掉!你不是最害怕回到下城区吗?” 秦青冷笑一声,缓缓宣告:“我会把你送回去的!你等着吧!” 吴曲回头看去,对上的却是儿子黑漆漆的一双眼。 如果是以前,他不相信秦青能做到这一点。可是现在,与楚南溟结婚之后,秦青可以轻松地兑现任何诺言。把自己赶尽杀绝,对楚南溟那种层次的人来说太容易了! 一抹极森冷的杀意从吴曲的眼底闪过。他收回目光,狼狈地离开了。 “各位,不好意思,让你们看了一场笑话。”秦青坐回原位,一边给楚南溟发信息解释情况,一边无奈地道歉。 “哪里哪里,是我们打扰了!秦先生我们这就走。”奢侈品寄卖行的人连忙弯腰鞠躬,陪上笑脸。 “你们的客户群体跟吴曲多多少少会有来往吧?”秦青漫不经心地问。 “应该会有来往,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领头的负责人上前回话。 “那你们回去之后记得告诫你们的客户,让他们少跟吴曲来往。我和吴曲已经没有关系了。” 秦青扯了楚南溟的大旗,在外面颇有几分面子,做事也比以前容易很多。所以他要防止吴曲利用与自己的关系,从别人那里骗钱。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消息传出去。秦先生您休息,我们先走了。”负责人连连鞠躬,带着一群员工飞快离开。 他知道秦青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人无非就是想利用寄卖行宽广的消息渠道和人脉关系,把吴曲逼出上流社会。 没了身份托底,在外面又欠下几亿巨债,说实话,秦青真不用对吴曲做什么,那人自己就能走上绝路。 “啧啧啧!娶了这么好的老婆,养了这么好的儿子,你们说吴曲图什么?好好的荣华富贵他不享,他偏要搞得家破人亡!” 上车之后,负责人摇头叹息。 “贪心没个限度就容易把自己作死。”一名员工讽刺道。 秦青站在窗边,看着寄卖行的车渐渐开远。 996担忧地说道:“秦青,你今天戳到吴曲的死穴了。你看见他的眼神了吗?他想杀你!” “我故意的。”秦青平静地说道。 “什么?”996瞪圆眼睛。 “我是故意的。母亲没逼他,处处对他好,他都要杀了母亲。我这么挡他的路,他肯定会杀了我。我找人全天候地跟踪他,一旦他有所行动,我就能拿到他谋杀我的证据。我一定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 996听懵了,急促地说道:“你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一个弄不好,你也会像你妈妈那样,莫名其妙被谋杀!” “没关系,我有全服最强帮手。” 秦青摇摇头,给楚南溟发去一条短信:【伟大的智慧之神啊,您的信徒在星空之下召唤您的降临!】
第205章 8迷情香21
秦青呆呆地坐在客厅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的水晶灯,瞳孔中是一片浓黑的雾气。 许多回忆的碎片依稀在脑海中闪过。 父亲牵着年幼的他,一起去坐摩天轮。 犯了错误被母亲斥责时,父亲冲过来把他护在怀里,笑着说儿子还小,长大就懂事了。 上课的时候忽然觉得很烦,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父亲就能匆匆赶来,带他去旅行。 从小到大,秦青都是同龄人羡慕的对象。人人都说他有一个好父亲,对他处处宠溺,疼爱异常。 回忆戛然而止,秦青捂住眼,苦涩至极地低语:“溺子如杀子啊……” 996坐在一旁,用尾巴轻拍秦青的手腕,安慰道:“脸皮都撕破了,你就别想了。” 秦青放下手,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你说他真的会杀我吗?” 996笃定道:“当然会啊!我预见的未来里,你都落魄成那样了,他们还想让你死。你现在这么风光,又放下狠话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不杀你才怪!” 秦青点点头,心里一阵绞痛。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智脑。 楚南溟还没回信息,他那边应该正在忙。 短信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普通级别,发送过去直接进入信箱,等待楚南溟有空的时候查看。另一种是紧急级别,一旦发送过去,楚南溟就会听见警示音。 如果楚南溟不曾调整智脑权限,秦青竟然不知道还有第二种模式。以前他发给楚南溟的信息都是第一种,不管急不急,都得等楚南溟忙完了再说。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特权,秦青却没有滥用。他依旧发的是普通模式。 “走吧,去调香实验室看看。”秦青站起身,疲惫地说道。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抱起996时,他感叹道:“不管多崩溃,该干活的时候就得干活。” “那你好好干活,争取早点让公司扭亏为盈。”996鼓励道。 “我会的。”秦青坚定地点头。 “盈利之后,你要给我买很多罐罐。”996舔舔嘴巴,一脸馋样。 秦青:“……合着我是给你打工的?你自己走,当什么大爷!” 他把996放下,用脚尖轻轻踹了踹胖猫的屁股。 996往前扑了一下,回过头就想挠秦青。秦青一溜烟朝停车场跑去,大声喊道:“你快点,我上了车就发动引擎,不等你了!” 996飞快追上去,扑到秦青背上,用爪子一下一下拍打秦青的脑袋。 一人一宠闹腾着闹腾着就上了车,到了调香实验室。 实验室分为很多操作间,每一个操作间都用透明玻璃隔起来。 最大的一个操作间里,吴彩衣和研发部的人正忙碌着。秦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抱着胖乎乎的猫,沿着走廊往最里面走,目光隔着玻璃与吴彩衣对视了一下。 吴彩衣正在接电话,是吴曲打来的。 “彩衣,我心脏有些疼,你能带我去医院吗?” 吴彩衣收回审视秦青的目光,冷漠地说道:“我很忙,你去找吴瑜。” “我刚刚给吴瑜打电话了,他说他也很忙。因为那个末位淘汰制,他在研究所里压力很大,他不敢请假。彩衣啊,爸爸很难受。” 吴曲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虚弱。 吴彩衣却勾着唇角冷笑起来,“你给秦青打电话吧。他不会不管你。” 吴曲沉默了,呼吸声有些粗重。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被自己亲手养废的孩子,竟是最孝顺的。 吴彩衣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你和秦青怎么了?” 粗重的呼吸声变成了痛苦沙哑的低语:“秦青说,他知道他妈妈是怎么死的了。他要报复我!” “哦?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爸,秦阿姨到底是怎么死的?”吴彩衣放下手里的试管,脸上露出一抹极致阴冷的微笑。 吴曲突然卡壳了。本能的,他认为这件事最好瞒着女儿,毕竟女儿是被秦婉怡亲手养大的。 “爸,你怎么不说话了?”吴彩衣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彩衣,你好好研发新产品,别的不用管。爸爸会帮你的。秦家的一切最后都是你的。”吴曲的语气极为笃定,就好像已经预见到了未来。 “你要做什么?”吴彩衣隐约有所察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紧绷。 “楚教授随便给秦青一个配方,他的产品就能赢过你。你想要的公平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吴曲嗓音沙哑地说道。 不知怎的,吴彩衣想到了楚南溟的那些话。 玫瑰结出的种子,长成之后是玫瑰。杂草洒下的种子,发芽之后依旧是杂草。 不甘和恨意像火焰一般在心里燃烧。吴彩衣走进储物间,隐藏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吴曲还在说话,语气渐渐变得毒辣:“他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彩衣,国际调香大会召开之前,爸爸会杀了秦青。他永远都赢不了你。秦婉怡把你教得很好,你现在一举一动都很像她,你将来也会成为她那样的人。爸爸真的很欣慰。” 不知怎的,吴曲的嗓音竟有些哽咽。 吴彩衣仿佛洞察了什么,平静地询问:“李茹伤得很重,你为什么不去医院照顾她?你不是经常说,她是你最爱的女人吗?” 吴曲沉默不语。 吴彩衣慢慢说道:“我最近很想念秦阿姨,想得发疯。你是不是也一样?我看见你每天都黑着眼圈。你经常在梦里梦见秦阿姨吧?” 电话另一头传来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吴彩衣知道自己猜对了。 “爸爸,你对我很好。你爱我胜过任何人。你让吴瑜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而我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你想让我变成秦婉怡那样的人,清高、冷傲、能力超群。” 吴彩衣低声笑了笑,给出致命一击:“爸爸,你爱的是我,还是我身上秦婉怡的影子?在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你是不是亲手杀死了你真正爱的人?” 对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吴彩衣知道,自己又猜对了。她闭上眼睛,残忍地笑了。 “永失所爱”难道是吴家人的宿命?自己如此,吴曲如此,李茹也如此。 只是捡起一个手机而已,吴曲的声音却带着急喘的虚弱:“彩衣,爸爸会帮你的。秦青阻碍不了你。” 给出这个承诺之后,电话就仓促地挂断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吴彩衣坐在漆黑一片的储物间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眶却渐渐红了。面对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宿命,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一名同事在外面担忧地询问。 吴彩衣立刻走出去,笑着说没事。 秦青在各个工作间走动,认真观摩调香的每一个步骤,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个清楚明白,记在笔记本里。 有人在看他笑话;有人觉得他态度很好,值得肯定;还有人压根不想搭理他。 吴彩衣想到了吴曲刚才说过的话。一场谋杀或许已在进行当中。 她拿出手机,飞快编辑了一条示警短信。然而,当她准备把短信发出去的时候,一团黑色的火焰从心底深处蔓延到冰冷的眼瞳里。 她心里盛开着一座玫瑰园,但在现实中,她只是一株杂草。 凭什么出身可以决定一切,而不是后天的努力?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仅此而已! 这样想着,吴彩衣把那些示警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秦青觉得背后很冷,回头一看,却见吴彩衣正在摇晃一个盛着淡蓝液体的圆底烧瓶。 “奇怪,是冷气开得太足了吗?” 秦青呢喃一句,这才继续看别人调香。 就在这时,智脑滴滴滴地响了,是护士长打来的电话。对方让秦青马上过去一趟,云军长要注射一种新药,需要先做皮试,看看有没有过敏反应。 “我现在有点忙,你们自己做皮试就好了,为什么非得我在场?”秦青觉得很奇怪。 “您不需要亲自验一验药品成分吗?上次的营养液您验了很多次,我们还以为您对这个很在意。” 这只是护士长随便找的理由罢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有些骇人。 做皮试的时间太长,超过了十五分钟,没有人敢在云军长的病房里待那么久。 秦青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说道:“你们等着,我马上到。” 护士长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云易行慢慢翻看着新药品的说明书,装作不经意地问:“秦青不会受到那些光线的影响?” “是的。”护士长点点头。 “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没问楚南溟?” “不敢问啊!这可是楚教授的研究机密。” “除了秦青,没人能在病房里待满十五分钟?”云易行皱眉。 护士长摇头:“刚开始能待十几分钟,后来缩短到五分钟,再后来三分钟都够呛!我有一个同事,昨晚刚进去,才走了两步就晕倒了,拉去急救,最后死在了手术台上。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作,猝死的!” 护士长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怕得要命。 云易行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个猝死的护士早已被她买通,昨晚准备给云惊寒下毒。结果护士刚推开门走进病房,人就死了,整个过程极为快速,非常诡异。 收到消息之后,云易行整晚都没睡着,无论做什么都有种恐惧如影随形的感觉。 她总觉得护士的死不是意外。那台机器仿佛能感知到人类散发出来的杀意。它在选择性地杀人!之前它就想杀了自己,后来又杀死了试图下毒的护士! 不,不是机器在杀人,是云惊寒通过那台机器在杀人! “那台机器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拆掉?”云易行质问道。 “楚教授不点头,谁敢拆?”护士长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云易行的嘴。 云易行脸色铁青地坐了半晌,装出难过的样子,叹息道:“那我以后想去见见我哥都不行了?” “倒也不是。秦先生来的时候你可以去看云军长,不会有事的。”护士长连忙安慰。 “只能这样了。”云易行眸光闪烁,无奈一笑,站起身说道:“新药的说明书我看完了,我觉得没问题,你们给我哥哥用上吧。只要能让他早点醒过来,任何治疗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那您在知情书上签个字吧。”护士长安慰道:“云军长一定能醒过来。那台机器的射线对人的大脑有非常强烈的刺激作用,效果很显著。您也进去感受过,您应该了解。” 云易行苦笑道:“就是太强烈了,所以我才不放心。不过算了,既然是楚教授的研究项目,我也没有权力叫停,就这样吧。” 辞别护士长,云易行顺着走廊进入电梯。电梯门合拢之后,她微微含笑的脸庞一瞬间凝结成冰。 找杀手潜入病房对云惊寒下毒,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只要那台机器还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杀手就会暴毙。一个活死人而已,为什么依旧如此强大? 云易行默默看着电梯门里映照出的自己。 这另外一个云易行,眼睛里只有不甘和怨恨,像一条从冰冷冻土里爬出的毒蛇,蓄积了整个冬日的毒液! “只能利用你了,秦先生。”对着门里的自己,云易行低声呢喃,语气中充满歉意。 “嘶!我是不是感冒了?”正在开车的秦青忽然缩了缩肩膀,身体里涌出一股恶寒。 “智脑显示,你的体温很正常。”996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秦青的手腕。 “真的没发烧吗?我总觉得冷。老六,把空调调小一点。” “年纪轻轻的,身体那么虚!”996一边吐槽一边调节温度。 一个多小时后,秦青赶到医院,仔细看完新药品的说明书,查验成分,确定无毒无副作用,这才允许护士长给云惊寒注射。 “行了,这里我盯着,有过敏反应我告诉你。”秦青握住云惊寒的手。 “好的好的,谢谢您秦先生。如果过敏了,这个小鼓包周围会发红。”护士长解释一句,这才推开门飞快走出去。 门合拢之后,外面传来护士长奔跑的声音,鞋子拍打地面,哒哒哒地响,仿佛被鬼追了一样。 秦青侧耳听了一会儿,摇头道:“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给我点根烟。”996伸出爪子做了个夹烟的动作。 “你个老六!云惊寒的病房里禁止抽烟!”秦青狠狠拍了一下胖猫的脑袋。 996跳下床头柜,躲进床底。 只要一进入这个病房,它都是尽量往最隐蔽的地方藏身。它总觉得睡着了的云惊寒远比清醒着的楚南溟更可怕。 “我今天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秦青把五指插入云惊寒的指缝。 自从上次在病房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之后,他就发现,这个动作会让自己特别安心。 那台机器亮着柔和而又温暖的橘红光芒。 “我和吴曲撕破脸了。他很快会来杀我。” 橘红光芒骤然变成了刺目的红光,血雾一般笼罩下来。 躲在床底的996吓得毛都炸了,连忙冲上前,抱住了秦青的脚踝。 “这个气氛真应景。”秦青没心没肺地赞叹。 红光闪了闪,慢慢变回橘光,然后又变成柔和的蓝光。 秦青略有些起伏的心情也在此刻变得十分平静。 “只要他来杀我,我就能拿到证据。”秦青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其实我很怕。万一我没防住,可能命就没了。你给我一点力量吧。” 他把云惊寒的手举起来,轻轻碰触自己额头。这个自创的祈福仪式真的能为他带来力量和勇气。 那台机器仿佛产生了故障,忽而亮蓝光,忽而闪红光,偶尔又会射出几道绿光。所幸每种光的变换频率都很慢,对大脑并没有什么刺激。 “这个气氛适合蹦迪。”秦青抬头看了看,低声笑了。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接通之后,信号另一头的人说他是探险队的队长,想问问秦青什么是香料。 秦青:“……你们连香料都不认识?” “味道很香的花,我们肯定认识,但是也有一些香料根本看不出是香料,比如龙涎香。不是内行人根本不知道动物的粪便也能当香料用。所以我的建议是您这边最好派一个懂行的人跟我们一起去,收获肯定更大。” 这个道理秦青也懂,但他能派谁去呢?他现在只是个光杆司令。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最后,他只能这样说。 电话挂断了,秦青把云惊寒的手摊开,平放在床沿,然后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将无奈又疲惫的一口气吐在云惊寒的掌心。 气流拂过,又热又痒,像捧住了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那些闪闪烁烁的蓝光、红光、绿光,都在此刻变成了粉色的光,空气里飘荡着一股莫名的甜味。 996探出脑袋,偷偷摸摸往外看,内心的恐惧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原来粉光才是最好的光! 秦青侧过脑袋,把白皙柔嫩的脸颊贴在云惊寒的掌心里,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云惊寒面无表情地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如丧考妣的研究员。 “怎么全都死了!问题出在哪里?” “我们已经把分子结构调整得很完美了!” “难道是基因链出了问题?” “听说奥卡病的传染范围又扩大了,我们必须加快超级噬菌体的研究速度。那可是死亡率高达100%的甲类传染病。” 大家都很着急,却不敢催促走在最前面的楚教授。大约他们也知道,再给楚教授一些时间,研究一定会获得突破。楚教授已经不止一次拯救人类于灭绝之际。 楚南溟浑身都萦绕着一股冷肃的气息,脚步异常沉重。 就在这时,他打开智脑,看见了那条召唤信息。 冰冷坚硬的脸庞不知不觉就融化了,被妻子需要的感觉竟然可以冲淡一切负面情绪。 楚南溟停住脚步,马上回复:【你在哪儿?】 见导师嘴角上扬,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研究员们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我在云惊寒这里。】 刚淡下去的负面情绪就在此刻卷土重来,变得更为汹涌。楚南溟眼中浮出一团阴影,冷冽而又浓郁。 【我马上到。】 他放下工作,赶往医院。 秦青没想到楚南溟到得这么快。 对方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些粉红色的光芒就消失了,变成一片绿光。 楚南溟坐在沙发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淡淡开口:“过来。” 秦青没敢反抗,马上就走过去,乖乖坐下,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 996跳上茶几,笑嘻嘻地说道:“网络上有一句话用来形容你很合适。” “什么话?”秦青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心里默默询问。 “你眼睛里全都是清澈的愚蠢。” 秦青:“……” 996跳下茶几,钻进床底。楚南溟也是它惹不起的人。 楚南溟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妻子的后脖颈,深邃眼眸瞥向那台机器,不知为何竟极为低沉地笑了一声。 秦青更紧张了,眨着眼睛问道:“你笑什么?” “你召唤我做什么?”楚南溟不答反问。 秦青这才想起那条短信的事,马上把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 楚南溟半晌没说话,周身散发出冷气,捏着秦青后脖颈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掌控欲强得无法掩饰。 如果不抓牢一点,这个人不知哪一天就会消失。 “吴瑜是研究员,主攻药剂学,你知道他们那种人有多少方法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你杀死吗?”楚南溟头一次用带着怒气的嗓音说话,英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凝结不化的寒冰。 秦青吓得直哆嗦,连忙抱住楚南溟的一只胳膊。 “老公,你要保护我呀!”这个时候不喊老公,什么时候喊? 那些浓绿的光急促地闪了闪,像遭遇了电流紊乱。 楚南溟脸上的寒霜却顷刻间化开了。 他轻轻揉捏着妻子脆弱的后颈,许诺道:“别怕,老公会帮你。” 为什么非要强调“老公”这个称呼,他也没想清楚。他只是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 “你每天跑来看云惊寒,跟他说这些事,他能帮到你吗?”鬼使神差地,楚南溟问出了这句话。 惊恐万状的秦青没听清楚,疑惑地看向楚南溟。 就在这时,卡福打来电话,恭恭敬敬地说道:“秦先生,探险队那边把他们的路线图上交给军团了,我刚刚看见。您需要香料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我们军团发现了很多新物种,详细资料已经发给您了,您去邮箱里查看吧。如果有符合您要求的东西,请您列一个清单,我们马上送到您府上。” 血月军团开拓了这颗星球上最广袤的土地,他们发现的新物种肯定是最多最全的。 秦青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挂断电话之后脸颊因为惊喜变得红扑扑的。 他眨着闪亮的眼睛,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楚南溟:“……” 那台急促闪着绿光的机器忽然暗下屏幕,然后便亮起了纯正的紫光。光束直直地打在楚南溟冷傲的脸上。 楚南溟明明很平静,却仿佛涨紫了脸色,显出几分滑稽。 996:“……虽然我看不懂,但我觉得这幅场景好好笑,嘻嘻嘻!”
第206章 8迷情香22
楚南溟英俊的脸笼罩在一片紫光里,神色十分莫测。 他看向那台机器,薄唇微勾,仿佛在笑,眸子里却闪烁着冷意。 “秦青,你知道吗。”楚南溟握住妻子的手,指腹在对方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来回摩挲。 “哈?”秦青脸颊有些烧红。 他总觉得别人的握手跟楚南溟的握手不一样。明明是这么冷清高傲的一个人,肢体语言却这么撩,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所有军团发现的新物种都会上缴给我的研究所,由我进行深入研究。血月军团有的东西,我有。血月军团没有的东西,我也有。你需要香料,应该来找我。” 楚南溟垂眸看着被自己捧在掌心的手。 这只手很修长,很纤细,隐藏在雪白皮肤下的几根血管透着淡淡的青色,像冰层下蔓延的花枝,美得诱人。 他抬眸,看向手的主人,素来清冷的眼瞳里蕴藏着两团幽暗的火。 秦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注意力却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 “你们研究所有很多新物种?” “是的。所有军团和探险队发现的新物种,最后都会送到我的研究所。稍后我把详细资料给你。”楚南溟握紧这只手,嘴角勾出一抹略带挑衅意味的微笑。 那些紫光果然在慢慢变深,几近墨色。 浓郁的紫光在显示屏上旋转,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异度空间里仿佛存在着什么极其可怕的怪兽,正试图从那个黑洞里挣脱,侵入现实。 楚南溟的笑意丝毫未曾减少,反而更为冷傲。 握在掌心里的手被他焐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像花朵又像凝乳,甜而不腻。 楚南溟的心情更为愉悦,伸出手扣住秦青的后脖颈,轻柔地捏了捏。 秦青正垂头看智脑,忽然说道:“不对啊。血月军团已经把蓝月军团打掉,又吞并了其他军团。现在整个星球只有血月军团一家独大。血月军团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所,不再给你送试验品了。” 揉捏脖颈的动作忽然停顿,楚南溟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高深莫测。紫色的漩涡还在转动,散发出幽幽的光,照射着这张几近凝固的脸。 996:“……虽然我还是看不懂,但我觉得更好笑了,哈哈哈哈!” “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楚南溟低声问道。 “是智脑给我推送的。刚才智脑忽然震了一下,屏幕自动跳出这个消息。”秦青抬起手腕,让楚南溟看,问道:“是真的吗?” 这颗星球上最大的两个势力是云惊寒的血月军团和楚南溟的研究所。过去,这两大势力频繁合作,关系非常融洽,但是现在,双方却隐隐有了对立的趋势。 为什么? 秦青担忧地皱眉。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楚南溟看了看那条莫名其妙蹦出页面的新闻,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向那台发着紫光的机器,又看了看沉睡中的云惊寒,颇为兴味地笑了笑。 这个活死人已经强大到可以用意念影响现实了。他不再需要那台机器。 真有意思。 “我会找卡福确认的。别担心,就算血月军团不再给我提供新物种,我也有自己的警卫队。他们也会源源不断地为我送来生物样本。” 楚南溟捏着秦青后脖颈的手慢慢上移,轻轻地为秦青梳理了一下微卷的发丝。 他嘴角含笑,眼瞳里却燃烧着两团漆黑冰冷的火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云惊寒的挑衅激怒了。 秦青后脊背有些发凉,总觉得现在的楚南溟眼神十分可怕。 但是为了公司,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血月军团送来的新物种我可以收吗?” 996从床底下探出一颗脑袋,夸赞道:“秦青,你真勇!你竟敢问你丈夫可不可以收奸夫送来的东西!” 秦青呵呵干笑,小心脏扑通乱跳。 楚南溟略微抬眸,用一种晦暗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妻子。 秦青眨眨湿润清亮的桃花眼,然后扯开嘴角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仿佛生来就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可以软化别人的心。他被楚南溟捧着的那只手微微蜷起,细细的指尖轻轻刮了刮楚南溟的掌心,触发一片酥麻痒意。 楚南溟猛然收紧五指,用力握住这只不安分的手。 “可以。”他勾着唇角,用略微发沉的嗓音说道。 他以为自己的控制欲和独占欲很强。然而在某些时候,为了满足秦青的需求,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忽略另一只野兽的入侵。 秦青得寸进尺地问:“你研究所里的新物种也可以送我一些吗?” 不寒碜不寒碜!为了拯救家族和公司,跪在路边讨饭都不寒碜!秦青在心里反复念叨,脸上的笑容十分谄媚。 楚南溟笑出了声,指腹揉过秦青明媚的眼。他的妻子很擅长胡说八道,也很擅长坑蒙拐骗。 “可以。”楚南溟嗓音低沉地答应下来。 “谢谢你楚南溟!”秦青眼睛亮了,用力抱了楚南溟一下,语气里充满感激。 楚南溟正想回抱,秦青却站起身,走到病床边,弯腰抱了抱躺在床上的云惊寒。 “谢谢你云惊寒。你的军团给了我很大帮助。别睡了,快点醒过来吧,很多人都在想念你。”他轻轻抚了抚男人的鬓角,叹息声里带着满满的心疼。 996用爪子刨了刨秦青的鞋尖,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躺在床上这个是你的奸夫,坐在沙发那头的是你的丈夫?” 秦青:“……我他妈真忘了!” 丈夫是假的,情人也是假的,所以他总会忘了自己的立场。 他僵硬地回过头,朝楚南溟看去。楚南溟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他是为了无爱的婚姻才跟自己在一起的。 墨紫色的深邃漩涡消失了,变成一片暧昧黏腻的粉光。 楚南溟英俊的脸被粉光照得极有神采,眼瞳里却一片幽暗。 他站起身,淡淡开口:“走吧,回去谈一谈你父亲的事。” “哦哦,好。”事关自己的生死,秦青马上点头答应。 临走时他硬着头皮帮云惊寒理了理被角,用打湿的棉签沾了沾云惊寒的薄唇。即使不曾回头,他也知道楚南溟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锐利,因为他一直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好了吗?”楚南溟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冰冷。 这才是秦青最熟悉的楚南溟——一个没有温度的人。 “好了好了。”秦青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最后看了云惊寒一眼。 楚南溟站在门口,伸出一只手。 秦青乖乖走过去,把自己的后脖颈塞进这只手里。 楚南溟低声笑了笑,整个人重新散发出温度,手掌缓慢下移,搂住了妻子的腰。 门自动合拢之前,那些粉光变成了惨然的绿光,照在皮肤上隐隐有些刺痛。 云惊寒的意识已经强大到可以对楚南溟的身体造成伤害。再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突破极限,从沉眠中苏醒过来。 楚南溟对云惊寒苏醒与否没有期待。这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试验品罢了。经由那些绿光感知到云惊寒的愤怒和挫败,他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秦青像只小鸡仔,被楚南溟搂在臂弯下,缩头缩脑地出了医院,坐进车里。 996一路尾随,不敢靠得太近。眼看车门关上了,它才一个弹跳,从窗户跃进去,落在秦青膝盖上。 “踺子后手翻转体180度接前直空翻540度,落地完美,10分!”它得意洋洋地晃着尾巴。 秦青捂住胖猫的嘴,“别吵,楚南溟好像在生气!” 996立马安静下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默默观察楚南溟的表情,含糊地说道:“他没在生气啊!”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在生气!”秦青往旁边挪了挪,试图远离楚南溟。 楚南溟拉过他一只手,指腹摩挲着白皙手背上浮起的一根微热的血管,徐徐说道:“你知道一个药剂师怎么杀人吗?” “怎么杀人?”秦青手背酥麻,头皮也跟着发麻。 “我也精通药剂学。如果我准备杀了你,当我用手指抚摸你手背的时候,毒素就已经由皮肤渗入你的血管,它可以在一个月之后让你猝死。” 秦青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楚南溟收拢五指,握紧这只手,力道非常大,带着不容人挣脱的强势。此刻的他仿佛一条缠绕而来的巨蟒,散发出令人难以承受的庞大压力。 “又或者,我会送给你一束花。当你嗅闻花朵时,噬肉菌会钻入你的鼻孔,在你身体里繁殖,将你蛀空。任何药品都对这种超级细菌没有作用。你将忍受长达数月的,凌迟般的痛苦。”楚南溟继续讲述,语气平静得像一片湖水。 但秦青能够感知到,这片湖水是冻结的,散发出彻骨的寒意。 秦青正在学习调香,每天接触最多的东西无非就是香料和花朵。如果吴曲真的用这种方式对他下手,他真的防不住! 楚南溟察觉到了掌心里的手在颤抖,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继续说道:“某些无毒的化学试剂经过结合就能变成剧毒。我会把这些化学试剂摆放在你周围,当你接触它们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倒下了,而我却能置身事外。毒素是你自己合成的,与任何人无关。” 秦青再也不敢往远处躲了。他扑到楚南溟身上,死死搂住楚南溟一只胳膊:“老公,你救救孩子吧!” 坐在秦青怀里的996受不了挤压,只得跳到扶手盒上,提醒道:“这是一个病句。你应该说:老公,你救救你的老婆吧!” “老六你闭嘴!” “不寒碜,不寒碜,为了保命我不寒碜!”在心里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秦青把一声老公喊得千回百转。 “老公,我害怕!”他把苍白的脸颊贴在楚南溟胳膊上,眼睛里闪烁着惊慌失措的光。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上述那些手段,他根本防不住! 楚南溟伸展手臂,把妻子抱入怀中,手掌握住妻子圆润的肩轻轻摩挲。 “我刚才说的那几种手法并不算高明,最普通的药剂师都能做到。所以,对于吴瑜来说,杀死你是很容易的。” 秦青连忙抱住楚南溟的腰,脑袋往他怀里钻。 楚南溟揉了揉妻子细软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996把这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脊背止不住地发凉。 “喵了个咪的,又遇上一个变态!” 嘀咕声小得可怜,根本不敢让楚南溟听见。 “或许,当你嗅闻精油时,你会中毒。当你调合香水时,你会中毒。吃饭,喝水,睡觉,甚至呼吸时,你都有可能中毒。”楚南溟淡淡说道。 “老公,我怎么办呀?”秦青彻底慌神了,揪住楚南溟的衣袖眼巴巴地问。 早知道他就不刺激吴曲了!妈的,不怕杀手心狠手辣,就怕杀手太有文化!面对这么多无色无味,无孔不入的毒药,他简直没活路了! 楚南溟没有立刻安抚怀里瑟瑟发抖的人。 他轻轻抚摸着妻子细软的发丝,低声说道:“我们的契约必须再加一项条款。” 上一次加新条款的时候,楚南溟问了一句好不好。然而这一次,他连问都不问了,直接用上了“必须”二字。 秦青能怎么办呢?为了保命,他只能含泪点头:“加加加,你要加什么就加什么。” 楚南溟冰冷而又平静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以后,当你需要做出事关你生命安全的重大决定时,必须先跟我商量,并获得我的同意。” “哈?就这?” 秦青有些懵。他还以为楚南溟会趁机提出很苛刻的条款,比如每天陪床三次,怀孕了必须生下来等等。 感知到秦青的想法,996:“……你想什么美事呢?霸总文学看多了吧?” 秦青挠了挠涨红的脸颊,讷讷点头。 由惊慌恐惧到满心感动,前后也不过几秒钟而已。似乎待在楚南溟身边,什么风风雨雨都会被阻挡在外。 “你是在关心我吗?”他嗓音沙哑地问。 “你是我的伴侣。”楚南溟揉捏着秦青滚烫的耳朵,语气很淡漠,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淡漠。 因为你是我的伴侣,所以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这种意念或许是出于责任感,并非源自于爱,但秦青已经很满足了。 “好,我会遵守这项条款,以后不会再胡搞了。” 离开母亲的羽翼之后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 “幸好我跟你结婚了。”秦青抱紧楚南溟,由衷发出这样的感叹。 楚南溟更为愉悦地笑了,内心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填满,散发出令人舒适的热度。 他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脑袋,这才给出解决方案:“好了,我带你回实验室打一针解毒剂。” 秦青连忙抬头,急切地问道:“什么毒都可以解吗?” “是的。” “真有这种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严格来说,那不是药物,是纳米机器人的聚合体。” “什么?机器人?药剂是机器人?”秦青满脸懵逼。 “比分子还小的纳米机器人被注入你的身体之后会顺着血管四处游走。它们的功能类似于白细胞,却比白细胞更强大。一旦发现病变的细胞,细菌,病毒,毒素,它们就会聚拢过去,把这些东西分解。一段时间之后,它们能量耗尽就会变成汗水或尿液,从你体内自动排出。”楚南溟解释道。 秦青听呆了。 “你的意思是,这种药剂可以治疗所有病,包括癌症?”他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神奇的机器人。 “是的。”楚南溟点头。 “注射了这种药,一辈子都不会生病,也不会中毒?” “是的。”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起过?” “因为制作纳米机器人的方法还不成熟,一年只能生产一毫克。目前我手里总共只有三毫克。” “三毫克?”秦青没有办法想象这个计量单位到底有多小。 “你打算给我注射多少?” “我准备全部注射给你。”楚南溟淡淡说道。 秦青呆呆地坐着,嘴巴张了张,好半晌说不出话。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三毫克药剂大概比整个中心城还值钱! 可是楚南溟却打算把它们全都给自己,没有一丝犹豫。这段婚姻真的只是临时的契约关系吗?上哪儿再去找比楚南溟更好的伴侣? 秦青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觉得每一句说出来都显得那么苍白。 “对,全部射给你,把你射满!”996忽然嬉笑着接了一句。 感激万分的秦青:“……” “老六,你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干脆捐了吧!” 酝酿好的气氛全都没了,秦青只能叹出一口气,认真说道:“这么珍贵的药打给我纯属浪费。咱们想别的办法吧。” “防范的办法有很多种。”楚南溟垂眸看着怀中的青年,摇头道:“但我只会选择万无一失的那一种。” 想象了一下秦青中毒身亡的场景,心里就会涌出从未有过的恐惧。那个结局,似乎是他不能承受的。 “你要知道,药剂发明出来就是给人治病的。再珍贵的药剂,也贵不过你的命。”说完这句话,楚南溟捏着秦青的后脖颈,把人揉进怀里。 秦青在心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救命啊老六!跟楚南溟结婚一定是我做过的最错的决定!以后离婚了,我肯定会哭死!” 996点头附和:“对,哭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晚上的雨还大!” “什么依萍,什么找爸?” “这个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会跑进大雨里狂哭,嘻嘻嘻。”996甩着尾巴跳上了副驾驶座。 秦青把脑袋扎进楚南溟怀中,闷闷地说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楚南溟低声笑了笑,安慰道:“你已经有我了。” 可我未必留得住你。这句话秦青没敢说出口,只是默默抱紧了自己的临时伴侣。 两人来到实验室,注射那种药剂。 “你的智脑和这些纳米机器人是绑定的,它们在你身体里发现病变细胞或毒素,智脑会收到警示信息。”楚南溟把针管扎进秦青的胳膊,安慰道:“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找出毒物。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有你在,我肯定放心。”秦青把头撇到一边,不敢看针管。 楚南溟看着他胆怯的模样,颇觉有趣地笑了笑。与秦青在一起,他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会开心,会烦闷,也会恐惧。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秦青,打了这一针,你现在身价飙升啊!除了楚南溟和云惊寒,你肯定是全城最富的人。”996调侃道。 针管抽了出去,秦青疼得龇牙,心里却十分嘚瑟。 有了万能药剂的加持,秦青开始浪了。 别人递给他的不明化学试剂,他上手就闻。别人给他买的饮料,他张口就喝。在食堂吃饭,他中途离开,回来之后把桌上的饭菜继续吃完,一点儿也没防着。 吴彩衣把他大大咧咧的举动看在眼里,却完全不曾开口提醒。 玫瑰与杂草的比喻已经变成了她的心魔。 玫瑰周围如果长满杂草就会被夺走养分,最终枯萎。玫瑰虽然娇艳,却很脆弱。这一点,楚南溟大概没有想过吧? 吴彩衣摇摇头,收回了放在秦青身上的视线。 两人的工作室分列在走廊两侧,正好相对。透过玻璃墙,每一次抬头,两人都能看见彼此。 秦青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刚开始的几天,他还在辨认各种化学试剂,最近这几天已经开始调香了。 他没有找专人辅导自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别的调香师工作,不懂就问。 他很懂得掌握分寸,不会待着一个人薅羊毛,而是每一个人都会问几个问题,观摩一会儿,始终保持着边界感。大家虽然对他不认可,却也不会拒绝。 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秦青就入了门。 他尝试着调配了一款绿调香水,那扑面而来的,带着浓浓雨水气味的青草香,引发了整个实验室的轰动。 绿调香水无疑是最难调配的香水之一,涩味与甜味一旦失去平衡就会变得厚重而又庸俗。 但秦青这个初学者却使二者达到了完美的平衡,创造出了一款清新脱俗的作品。他的天赋非常可怕。 发誓要全力支持吴彩衣的那些调香师现在一个个都倒戈了。只要秦青有需要,他们就会出现在秦青的工作室里,积极地提供帮助。 说来说去,这个行业最看重的还是能力。 秦青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吴彩衣的心情越来越阴郁。回到家,面对吴曲的时候,她甚至想要问对方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这天,秦青忽然摔碎了一个试管。 玻璃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朝他看去,却见他手腕上的智脑正飞快闪烁红光,发出急促的警报音。
第207章 8迷情香23
智脑忽然响起来的时候,秦青正在调香。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脑海中的记忆被快速过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正如楚南溟说的那样,一个药剂师想要杀人真的太容易了。不经接触,无需入口,神不知鬼不觉。 “什么时候的事?”秦青立刻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边思索一边呢喃,手掌无意识地擦拭着额头。 996听见警报声从走廊外面跑进工作室,急促地问:“你中招了?” “大概吧。”秦青还有些恍惚。 手腕上的智脑不断闪烁红光,频率很快,陆续有提示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您已中毒,请注意!此条信息已共享给您的绑定人楚南溟。】 【检测为合成毒素,其成分有……其剂量是……其致死率为99%。】 【解毒程序已启动,预计半小时之内全部清除。】 【请注意,此种毒素代谢速度很快,如需报警处理,请马上抽血留存证据。】 【本系统已将相关检测报告上传云空间,如需上缴司法部门进行诉讼,可用秘钥00931进行提取。本条信息请勿告知任何人。】 秦青垂眸查看这些信息,面容渐渐变得苍白。996跳到他膝盖上,跟着一起看。 “楚南溟牛逼plus!”996啧啧感叹:“厉害了喵!全服最强boss真不是吹的!吴曲下毒的手段应该很高明,毕竟他背后有吴瑜在指导。但是吴瑜那个逼崽子根本没法与楚南溟相比!” 秦青没有时间感叹,连忙割破手指,把几滴血挤入试管,密封住。 吴彩衣从对面工作室走过来,急促地问:“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秦青的智脑在响,她不会这么慌,但问题是,整个实验室的警报系统都在响,刺耳的滴滴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大家不明所以,纷纷跑到外面查看情况,却发现各个出口的玻璃门都自动合拢了。 吴彩衣跟保安通过电话,知道每个楼层都这样。 很显然,实验室被秦青封锁了! “公司大门也自动关上了,所有人的门禁卡都刷不开。没人可以进来,也没人可以出去,我们被困住了!是你做的吗?你在搞什么鬼?”吴彩衣死死盯着秦青,目光下移,看见了那根装着血液的试管。 秦青握紧试管,走向饮水机。 楚南溟跟他说过,解毒的过程会引发汗液的大量排出。这个时候需要多喝水。 秦青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这才转身看向吴彩衣,说道:“不是我做的,是我的智脑接管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程序是楚南溟设置的,我也不懂。” 他的智脑还在闪烁红光,发出急促的滴滴声。一个进度条出现在屏幕上。 秦青垂眸看了看进度条。 3%?是毒素解了3%的意思吗? 秦青有点头晕,身体冒出很多虚汗,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跟吴彩衣说话的时候,他不得不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否则一定会瘫倒。996跳进他怀里,用软绵绵的肉垫一下一下拍打他苍白冰冷的脸庞。 虽然身体很难受,但秦青却是镇定的。他相信楚南溟,于是也就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出事。 不知不觉,进度条走到了5%。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虚弱感好像减轻了一些。秦青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掉额头的汗珠。他弓身垂头,静静坐在椅子里,双手搭放在大腿上,掌心冒出的汗液一滴一滴顺着指尖滑落。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看不出异样,但白大褂里的休闲服却已经湿透。又过了一会儿,微卷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黏在脑门和腮侧。 无需询问,仅凭肉眼就能发现,此刻的秦青有多难受。 “没事的宝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996柔声细语地安慰,肉垫子一会儿拍打秦青的脸,一会儿拍打秦青的脑袋,一会儿又拍打秦青的手背。 一只猫尚且如此关心秦青,吴彩衣却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她当然知道秦青中了毒。老实说,这一天她已经等待了很久,也在心里想象过秦青中毒之后是什么样子。 当秦青冷汗淋漓,虚弱无比地瘫坐在椅子里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吴彩衣却异常平静。 秦青的死是吴曲导致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目前只在意一件事。 “你的智脑接管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什么意思?你锁着大家不让走,你想干什么?” 吴彩衣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秦青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吴彩衣只对母亲有感情,别的任何人,包括吴州、李茹、吴曲、吴瑜,都不能动摇她的心。 难怪吴州死的那一天,这人一滴眼泪都没流。 吴彩衣不可信!比赛绝不能输! 想到这里,秦青把试管塞进996怀中。 “帮我保管好这个东西。”他虚弱地说道。 996连忙用爪子抱住试管。 “你自己干嘛不收着?”它奇怪地问。 “吴彩衣有可能也参与了谋杀。我现在很虚弱,对付不了她,我只能靠你了。” 听见这句话,996拱起脊背,炸开绒毛,冲吴彩衣发出了凶狠的咆哮。 “放心吧宝子,本喵会歼灭一切来犯之敌!嗷呜!” 咆哮声在工作室里回荡,带着强烈的杀意。明明只是一只猫,却散发出了猛虎的气场。 吴彩衣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联想到李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这只猫变异了!它完全有能力在一秒钟之内划破一个人的主动脉! 看见秦青把盛着血的试管交给这只能杀人的猫来保管,吴彩衣渐渐明白过来,这是秦青留下的证据。秦青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封锁了实验室,准备好了证据,等着警察来调查。 或许急救人员也在路上了,只不知秦青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不得不说,秦青没有完全被养废。某些时候,他很有魄力。 他知道母亲是被吴曲谋杀的,却还是激怒了吴曲。他准备用自己当诱饵,把吴曲送上审判台。 或许他也在怀疑我,否则不会对我如此防备。想到这里,吴彩衣摇摇头,怜悯地看了秦青一眼,然后回到了对面的工作间。 “没事的,大家继续工作吧。秦总无意中触发了警报系统,等警察过来了解情况就好了。”吴彩衣拍拍手,高声说道。 大家这才放松下来,继续投入工作。也有人想跑到对面,问问秦青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但秦青早已在吴彩衣离开之后锁上了工作间的门,把自己隔离起来。 他不知道吴彩衣有没有参与谋杀,也不知道别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帮她行凶。为了防止自己被进一步伤害,他只能这样做。 指尖滴滴答答淌着汗水,在地面积起一个小水洼。 秦青垂眸看了看那个水洼,又看了看对面正摇晃一根试管的吴彩衣,心里涌上一股恶寒。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彩衣还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忘却周围的一切。她刚才那个怜悯的眼神已经告诉秦青,她什么都知道,但她无动于衷。 她说自己的命只值一条裙子。可是别人的命在她眼中又算什么呢?恐怕连一条裙子都不值吧? “老六,人心真是可怕啊!”秦青摇头苦笑。 “对呀!你们人类比我们妖怪还可怕!”996深有同感地点头。 “你看吴彩衣。她肯定知道我中毒了。但她什么都没问,也没有帮我叫救护车。” “毒是她下的,她叫什么救护车?”996撇嘴。 “我原本以为她没有参与谋杀,她对我妈是有感情的。”秦青闭上眼睛,自嘲道:“我眼光真差啊!” “这个毛病大概遗传了你妈。”996拍拍秦青的手,安慰道:“幸好你遗传了你爸最强的一个基因。” “吴曲有什么最强基因?”秦青一阵恶心。 “有啊!他很会嫁人!他嫁给你妈,享了半辈子福。你得了他的真传,不也跟着沾了楚南溟的光吗?你咸鱼翻身全靠骗婚,你说这个基因强不强!” 一时之间,秦青竟然无言以对。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们老祖宗的话肯定错不了。”996继续调侃。 秦青:“……老六,你从老子怀里滚出去!” 秦青积攒了一些力气,轻敲了一下胖猫的脑袋。 这么闹腾一下,难受的感觉反而淡了。 “吴总,秦总真的没事吗?他头发都被冷汗打湿了,他是不是不舒服?”一名调香师隔着玻璃墙,担忧地看着秦青。 “没事。他自己会处理。”吴彩衣还在调香,头也没抬。 秦婉怡死后,她的血已经冷了。她现在只要静静等待秦青死亡就可以。最终,她会得到秦婉怡留下的一切! 一丝期待的暗芒从吴彩衣眼底划过。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道道门禁被刷开。 是警察和急救人员来了吗?吴彩衣抬头看去,表情十分平静。 她没有参与谋杀,所以完全不慌。就算秦青死了,警察展开大规模的调查,她也能清清白白,置身事外。 “是楚教授!”不知谁发出了惊讶的低呼。 所有人都停下工作,转头朝外面看去。 只见楚南溟匆匆走过走廊,刷开了对面工作室的门。许多警察和士兵跟随在他身后,每一个都荷枪实弹,面容紧绷。 原本空旷的实验室忽然涌入黑压压一群人,气氛变得异常冷凝。 秦青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沾满冷汗的脸。楚南溟快步走到他身边,半跪下去,把人抱入怀里。 “没事了,我来了。”他低声安慰,握住妻子的手,看了看智脑上的进度条,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已经解了50%。再过十五分钟就好了。” 秦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自己注射了万能药剂还这么难受,母亲毒发的时候又有多痛苦呢? 想到母亲死时,她那双无论怎么抚都抚不上的双眼,秦青趴在楚南溟肩头,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汗水打湿了他的脸,泪水混在其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哭。 但楚南溟感觉到了。他抱着秦青走到不远处的沙发落座,把人放在膝头,温热的手轻轻抚过对方湿漉漉的脸。 泪水越抹越多。楚南溟知道是自己的安慰触发了秦青想哭的欲望。他只能叹息着把秦青抱紧,让这人把脸埋入自己胸膛,尽情地哭个够。 “55%了。”他再次报出数据,即使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 但对秦青来说,这个拥抱,这个数据,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难受的感觉又消减很多。 楚南溟把秦青抱到洗手间,脱光衣服,换上一件厚厚的浴袍。浴袍吸水性很强,可以完全吸收那些汗液,留住秦青的体温。这些东西早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 难受的感觉再次消减。秦青忍不住拉了拉楚南溟的衣袖。 楚南溟把人抱到外面的工作间,接过警卫员递来的一杯热水,慢慢喂进秦青口中。 “60%了。”他低声说道。 难受的感觉散去七七八八,秦青靠在楚南溟怀里,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996叼着一根试管,寸步不离地跟着两人来回走动。不知不觉,它克服了对楚南溟的恐惧,见楚南溟朝自己伸出手,竟也没躲开。 楚南溟拿走胖猫嘴里的试管,交给法医:“马上做毒性检测。” 法医打开随身携带的巨大皮箱,把检测仪取出来,摆放在台面上,就地开始检测。 “你们去盘查那些工作人员。”楚南溟冲一群警察说道。 警察们开始查监控,盘问实验室里每一个人。来之前他们已经从楚教授那里知道秦青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早已有了调查方向。 直到此时,调香师们才知道,秦青竟然被下毒了。 “好可怕!中了那种合成毒素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引发心脏病,导致猝死!救护车怎么没来?这个时候应该把秦青送去医院才对啊!” 一名调香师小声说道。 吴彩衣抱着双臂,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看着对面。 她终于知道秦婉怡是怎么死的了。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法,吴曲用过一次,没被发现,当然还会用第二次。 楚南溟应该知道中毒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为什么没把秦青带去医院,反而不停给秦青喂水? 这一点是吴彩衣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她看得出来,楚南溟很在乎秦青。那人隔着玻璃墙看见秦青虚弱的模样时,冰冷的脸庞竟然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原来神一样的楚教授也会恐惧。 “你们叫救护车了吗?”那名调香师是真的关心秦青,跑到外面揪住一名警察,担忧地问:“救护车什么时候来?时间不多了!” “不用叫救护车,楚教授事先已经给秦先生注射过解毒剂。秦先生流流汗,喝喝水就好了。”警察并不隐瞒这件事。 “哦哦,原来是这样。”调香师放下心来。 吴彩衣眸光闪了闪,忽然就产生了大笑一场的冲动。 原来吴曲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公平那种东西。秦青什么都有,可是老天爷依旧会把最好的一切往他怀里堆。 绝顶的天赋、巨额的财富、慈爱的母亲、无所不能的丈夫。他还缺什么呢?他的人生有哪里不完美吗? 吴彩衣思索了半晌,鼻端发出极为不甘的一声冷笑。 秦青还没中毒就注射了解毒剂,可想而知那解毒剂必然是万能的。楚南溟连这么神奇的药剂都能发明出来,更何况是一款香水? 秦青私底下求他给一个香水配方,自己拿什么赢得对赌?寻求公平的自己,根本就是个笑话! 吴彩衣收回视线,转身朝试验台走去。父亲的计划失败了,看来她要自己想办法了! 秦青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想要把楚南溟手中的杯子接过来。 “我喂你。”楚南溟把杯子举高一点,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强势。 秦青只能靠在楚南溟怀中当一个废人。 “我是怎么中毒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由三种无毒的化学试剂合成的毒素,皮肤沾到或者鼻腔吸入就会中毒。给你下毒的人或许是三个,每一个负责让你接触其中一种化学试剂。警察会用电子狗搜查整栋大楼,找出那三种化学试剂的源头。真相很快会出来,别急。” 楚南溟用修长的手指慢慢梳理着秦青汗湿的头发。真的很奇怪。他以前根本无法忍受人类分泌的体液。 电子狗是楚南溟发明的一种机器人。秦青的嗅觉已经很厉害,但这种机器人却能捕捉到空气里的每一种气味分子。 不出半小时,案情就清晰了。一名警察带着一块芯片回到工作间,芯片原本插在监控器里。 “楚教授,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嫌疑人。您可以看看他们的作案过程。” 楚南溟用智脑扫描芯片,读取了其中的监控录像,用光屏播放。 秦青仰头看去,嘴巴慢慢张大。 早上,他进入公司的时候,一名清洁工正在擦玻璃门,手里拿着一个喷壶。秦青从门边走过,喷壶里的清洁剂洒在了他身上。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走进电梯,站在一名女员工身后。女员工拿出一瓶香水朝脖子处喷了喷。电梯空间狭小,浓郁的香水味不可避免地吸入了秦青的鼻孔。 秦青出于职业习惯,还跟女员工讨论了一下这款香水的优缺点。两人相谈甚欢。 进入工作室之后,秦青开始调香。临近中午,一名实习生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化学试剂。 秦青与实习生离得很近,两人共用一个台面。那些化学试剂顺着桌面流淌,沾湿了秦青的衣袖。 电子狗分别在清洁工的喷壶里,女员工的香水瓶中,以及秦青的试验台上嗅到了三种化学试剂的气味。它们原本是无毒的,在秦青体内融合之后却引发了致命的后果。 监控录像里,秦青的衣袖被沾湿之后,他很快就冷汗淋漓地坐倒了。 他把自己锁在工作间。那名投毒的实习生还曾走到门边,轻轻拍打玻璃,用口型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明明是凶手,却可以装得那么无辜。人心到底有多毒? 亲眼见证了自己被谋杀的全过程,秦青简直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到了母亲,心头不由剧震。 “我妈也是这么被害死的吧?”秦青抓住楚南溟的一只手,急促地说道:“我妈死后没多久,我家一个保姆就辞职了!那人是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去查她!” 巨大的愤怒和悲痛让秦青嗓音哽咽。 “一定还有别人!那天送我妈回家的司机、助理、家里的佣人、姓吴的那群人!他们都有机会下毒!” 秦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俊美的脸庞因为恨意而扭曲。 楚南溟立刻箍紧他的腰,把他按在怀里。 “80%了。”他轻轻抚摸着伴侣湿漉漉的脸颊,语气温柔而平静:“已经在查了。你能想到的,我都已经想到了。” 急促的喘息声慢慢变得平缓,那些愤怒和焦急被完完全全安抚下去。秦青把脸埋进楚南溟怀中,用充满眷恋和依赖的声音说道:“我相信你。” 楚南溟只在监控视频里看见过这幅模样的秦青。 那时候,秦青刚刚得知父亲是谋杀母亲的凶手。他没有回家寻求伴侣的帮助,反倒跑去中心医院,蜷缩在云惊寒那个活死人怀中,为的只不过是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楚南溟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但现在,他终于也得到了云惊寒得到过的东西。 原来被依赖,被眷恋,是这样一种感觉。楚南溟揉了揉妻子汗湿的脑袋,勾着唇角无声无息地笑了。 他抬眸看向等候在一旁的警察,问道:“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那三个人已经供述,主谋是吴曲,他们拿钱办事。” “证据充足吗?” “证据充足,可以下逮捕令了。” “去抓那个辞职的保姆。秦女士的死亡也有疑点。吴曲学历不高,这种下毒手法他不可能知道。你们不要忘了调查吴瑜和吴彩衣。” “好的,我们马上抓人。吴彩衣我们也带走了。” “辛苦。” “不辛苦,这是我们的职责。”警察们带着三个嫌疑人离开。 吴彩衣也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穿越走廊时,她隔着玻璃墙对秦青笑了笑,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秦青心里发寒。 楚南溟执起他的手,淡淡说道:“100%了。” 一瞬间,阴寒的感觉退去,恐惧也消失了,秦青抹掉满脸汗珠,冲楚南溟露出感激的笑容。
第208章 8迷情香24
进度条走到了100%,毒素已经完全排除,难受的感觉消失了,但身体依旧虚弱。 “吴曲,抓住,了,吗?”秦青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会儿,气息有些喘。 “抓住了。我带你回去。”楚南溟伸出手,往秦青腿弯下面探。 秦青连忙推了他一把,着急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抱你。” “我拒绝公主抱!我是个男人,腿断了都能自己走!”秦青极力往后缩,拉了拉浴袍下摆,脸颊有些发红:“再说了,我里面什么都没穿,你把我抱起来,我就走光了!你想让我当街遛鸟啊!” 楚南溟愣了愣,视线凝在妻子雪白纤细的一双小腿上,眸光变得暗沉。 一副雪白胴体浮现在脑海中,膝盖,肘弯,脚踝等处都透着一层莹润的粉,像可口的果冻。 脱衣服的时候,楚南溟没有多想,心里只有担忧。现在危机解除了,看见妻子湿漉漉的漂亮脸蛋,以及盛在性感锁骨里的几滴汗珠,他竟觉得口干舌燥。 喉结滚了滚,嗓音已变得沙哑,楚南溟搂住秦青的腰,“我扶你。” 秦青松了一口气,这才顺着楚南溟的力道站起来,慢慢朝外面走去。 996连忙追上两人。 “我们不去警察局录口供吗?”发现车子朝研究所的方向开去,秦青奇怪地问。 “先去研究所。”楚南溟始终握着妻子的手腕,感受着血管的轻微脉动。他喜欢这种安静而又亲密的接触。 “去研究所干嘛?”秦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怀里的胖猫。 “去给你做个身体检查,测一测你体内纳米机器人的活跃度,保留一些实验数据。” 秦青:“……所以,我其实是你的试验品?” “是的。”楚南溟点点头,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波动。 直言不讳是他一贯的交流方式。 秦青的心情一瞬间荡到谷底。那些强烈的悸动,隐隐约约的奢望,以及眷恋依赖,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果然如此”的苦涩。 那么珍贵的药剂,自然是要验证有效性的。自己这只小白鼠不就正好送上门来了嘛。 楚南溟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废物。你配得上他吗,秦青? 秦青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那赶紧的吧,让司机开快点。”秦青呵呵笑着,声音非常爽朗。 “开快点。”楚南溟果然下达了命令。 秦青:“……” 996拍拍他手腕,说道:“剑谱最终页,无爱即是神。秦青,如果你不是恋爱脑,你早就得道成仙了。听哥一句话,不要沉溺在这些情情爱爱里。男人女人都是工具,利用一下就好了,别当真。” “老六,你真渣。”秦青在心里苦笑。 难过的感觉比中毒的时候还要强烈。总是告诫自己不要有奢望,不要有奢望,最后却还是忘记了。 “渣男的快乐你不懂。”996眯了眯眼,舔了舔嘴巴,像是在回忆什么黄色废料。 “你这么渣,也没看见你泡到小母猫啊。隔壁邻居的小母猫看见你就跑。” “呵呵呵,你不懂了吧。我喜欢的是小公猫。看见漂亮的小公猫,我冲上去就把它摁住!” “人家要是不乐意,你也摁住?” “它要是不乐意,我摁住了亲一口,转身就跑。” “渣,真渣!” 与996斗了几句嘴之后,秦青低落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两人回到实验室,做了一系列体检。 秦青端着一杯热水,半躺在沙发上捋猫。对面的实验室里,楚南溟与一群研究员站在一起,专注地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片实验数据。 这些数据应该很珍贵,否则楚南溟不会一边看一边飞快做记录,眉头始终皱着。 以前那些试验品大概不愿意喝毒药,所以这群科研狂人好像一直没有机会测试纳米机器人的解毒性能。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听见秦青打哈欠的声音,楚南溟才抬起头,吩咐道:“你累了就先回去睡觉吧。我还有几页实验报告要看。” 工作狂依旧是他最顽固的属性。 “好。”秦青马上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楚南溟放下纸笔。 “不用不用,你的别墅就在一公里之外,开车几分钟就到。司机送我就行了,你忙吧。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很安全。”秦青抬起手腕,点了点智脑:“我已经联系司机了,他在外面等我。” 不等楚南溟反应过来,秦青已经抱着胖猫离开了。 楚南溟走出实验室,目送秦青的背影,心里萦绕着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依旧完完全全掌控着妻子的一切,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你送我去秦家老宅。”上车之后,秦青对司机说道。 司机没有多问,沉默地开着车。 一个多小时之后,秦青已经坐在母亲的卧室里。 夜色很深,很浓,红蓝两个月亮都消失了,没有星光和微风,只有凝固的寒冷空气。不知不觉,夏日已经过去,秋天来了。 秦青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把热烘烘的胖猫塞进怀中,坐在阳台上出神地看着夜色。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我渣故我在,谁能乱我心?恋爱不用脑,快活又逍遥……”996嘴里叼着一根烟,神神道道地念着。 “你念的什么?”秦青好笑地问。 “《渣男心经》,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想跟我学吗?”996一边呵呵笑一边吐出几个圆圆的烟圈。 秦青:“……你自己留着吧。” 一人一宠正插科打诨,楼下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秦青马上站起来,警觉地往下看。 大门口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吴彩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等着安保系统识别自己的脸。她仰起头,看向秦青,嘴角裂开,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你怎么回来了?”秦青拢紧身上的毛毯。 996把嘴里的香烟吐出去。 吴彩衣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正在燃烧的烟蒂。 “你的猫会抽烟?”她的声音有些尖细,在浓浓夜色中显得非常诡异。 “警察没把你关起来?”秦青只在意这个问题。 “我没有犯罪,警察当然不会抓我。”吴彩衣怂怂肩膀,笑着说道:“不仅我回来了,吴瑜也回来了。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他已经在路上了。你不知道吧,吴曲为了保住吴瑜,承担了所有罪名。” 秦青半晌无言,面容变得阴沉可怕。 吴彩衣却笑得更为愉悦,扬声说道:“秦青,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和吴瑜都是吴曲的孩子,我们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秦青死死盯着吴彩衣。 “你啊,真是一个废物。”吴彩衣推开门,走进客厅,来到二楼。 秦青回头看去。 卧室门被吴彩衣推开,她慢慢走了进来。 996瞪大眼睛,发出凶狠的咆哮。 “秦青你别怕,这个女人要是敢伤害你,我一定杀了她!” 秦青默默拍了拍胖猫的脑袋,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秦青,你连报仇都不会。面对杀母仇人,你怎么可以放过他们呢?现在没有死刑了,只是坐牢而已,算什么惩罚!你要以牙还牙啊!”吴彩衣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把梳子。 她嗅了嗅那把梳子,闭着眼睛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好怀念秦阿姨的味道。”她呢喃自语了一句,脸上带着病态的微笑。 秦青心里发憷,忍不住后退几步。吴彩衣到底在搞什么鬼! “吴瑜做事一向很谨慎。那种杀人手法是他教给吴曲的,但他不会留下证据。你以为用法律的手段就能帮秦阿姨报仇吗?你太天真了。法律是有很多漏洞的。” 吴彩衣深深嗅闻那把梳子,低声说道:“秦阿姨,你看看你儿子,他真是没用。不过你别难过,你还有衣衣啊。衣衣很能干的,衣衣帮你报仇。” 秦青:“……你疯了吗吴彩衣?” 996:“这个女人铁定疯了!” 吴彩衣睁开眼,忽然说道:“吴瑜快到了。” “什么?”秦青转头朝夜色中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996却道:“的确快到了。” 过了一两分钟,外面果然传来引擎声。吴彩衣打过改变基因的药剂,她的听力似乎非常敏锐。 “我要回去了。”秦青马上朝门口走去。 他现在孤身一人,万一吴家兄妹俩想把他干掉,他就完蛋了。他承认他很废,打不过两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你不想看看我是怎么帮秦阿姨报仇的吗?”吴彩衣笑着问道。 “什么?”秦青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外面渐趋平缓的引擎声忽然变成了加速的轰鸣。那辆穿行在夜色中的豪车像离弦的箭,越过秦家大宅,冲向道路深处,一头撞在了观景区的一座巨大石雕上。 石雕断成两截,狠狠砸在车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车顶凹陷下去,挤压着驾驶室里的人。 原本外形奢华的豪车,此刻变成了一团被揉皱的纸。 秦青脸色惨白,满脸惊骇。 吴彩衣慢慢走到阳台,看着在轰隆隆的巨响中炸成一团火球的汽车,低低地笑了。 “好盛大的烟火啊!秦阿姨你喜欢吗?”她温柔低语,仿佛流动的空气中漂浮着自己看不见的情人。 秦青猛然回神,像只受了惊的猫,弹跳着退开几大步。 “吴彩衣你疯了!”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匆匆跑下楼。 996吓得喵呜直叫:“他喵的,你身边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变态!你是不是有吸引变态体质?” 秦青气喘吁吁地跑到出事地点,神色十分复杂地看着那些烈焰。 小区物业已经赶到,正拿着灭火器狂喷。 车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一团人形火球在扭曲的车厢里挣扎,却始终无法逃离那个地狱。 活生生被烧死是什么感觉? 秦青没有办法想象。他跑到路边,对着绿化带,哇啦啦吐了一地。 吴彩衣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默默递上一瓶水。 秦青差点吓得瘫倒,连忙推开这瓶水,跑到更远的地方。 “你怕什么?你不是注射了解毒剂吗?”吴彩衣笑着说道。 秦青干呕几声,嗓音微颤:“是你做的吗?你杀了吴瑜?” 吴彩衣拧开瓶盖慢慢喝水,漆黑眼瞳里映照着两团炽烈火光,眸色却十分冰冷。她没有回答秦青的话,只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于是秦青什么都明白了。 吴彩衣是条疯狗!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杀! “你别怕,我干掉她很容易的。”996连忙安慰。 秦青抱紧996,僵硬地站在原地。 吴彩衣也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火光。 十分钟后,消防车来了,火势很快被扑灭。那辆惨不忍睹的车被挖掘机刨出来,消防员撬开车门,抬出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平放在空地上。 尸体徐徐冒着黑烟,已经面目全非。 秦青撇开头,不敢多看。 “家属在不在?在的话过来一下!”一名消防员大声喊话。 秦青站在原地不动。他不会给吴瑜收尸,更不会承认这段血缘关系。 吴彩衣慢慢走过去,面容苍白,眼里含泪,哽咽着与消防员沟通。她的演技真的很好。 “你看看人家的复仇。”996啧啧感叹,“吴彩衣对你妈妈绝逼是真爱!” “为了报仇把自己也毁了,你觉得值得吗?我妈要是知道我变成了这样,她会从地府里爬出来,狠狠甩我几巴掌。”秦青嗓音沙哑地说道。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一直都很清楚。 996是野兽,更能理解吴彩衣的行为模式,但它并没有嘲笑秦青的理智和克制。 尸体被法医带走了。 秦青跟去了警察局,一方面是为自己的案子录口供,一方面是想打探吴瑜死亡的真相。他对警察说吴瑜有可能是被吴彩衣谋杀的。 但警察却找不到半点可以指控吴彩衣的证据。 行车记录仪显示,吴瑜在正常地开车,然后猛地加速朝前冲去,脸上的表情非常扭曲,带着恐惧和愤怒,像是看见了鬼怪,又像是看见了仇人。 车子没被动手脚,刹车、油门、自动驾驶系统,一切都很正常。 “车里的东西都烧成灰了,这桩案子可能会成为悬案。目前的证据显示,吴瑜是自己撞死的。”一名警察这样对秦青说道。 秦青愣愣地点头,走出警察局之后半天回不过神。 吴彩衣到底是怎么下的手?也是用毒药吗?吴瑜最后那个表情很奇怪,他看见了什么? “是致幻剂?”秦青站在吴彩衣的车边,看着这个女人越走越近。 一天之内两度进入警察局,而且都被控诉谋杀罪,但吴彩衣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丝毫不显疲态。 “你把致幻剂做成香水,放在吴瑜车里了?”秦青进一步询问。对于调香师来说,这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 吴彩衣甩着车钥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秦青知道自己猜对了。 “吴瑜最后那个表情,是在幻觉中看见了我妈?他忽然加速是想撞死我妈?”秦青挡在车门前,继续询问。 吴彩衣推开他,低声说道:“是啊,所以他该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青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不会感谢你,我妈妈更不会。她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吴彩衣的心脏。她忍着剧痛,用颤抖的声音对着秦青的背影大喊:“我是哪种人,你说清楚!” “内心丑恶的人。”秦青渐渐走远了。 “衣衣,调香师的内心也要散发出香气才行啊。”这句话忽然从记忆深处传来,像丝线一般穿透脑髓,扎根在颅骨中。 吴彩衣头疼欲裂。 内心散发香气? 吴彩衣艰难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捂着剧痛不已的脑袋,极为惨淡地笑了。她的心,大概已经腐烂了吧。 虽然报了仇,但秦青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他不想回楚南溟那里,于是又来到了中心医院。 天已经亮了,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森感。 “……事情就是这样。你说吴彩衣到底是不是杀死我妈的帮凶?”秦青握着云惊寒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也觉得不是?那我要不要对付她?” “什么,她会来对付我?哼,我会怕她吗!” 秦青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吓白了脸。 996躲在床下吐槽:“你不怕她,你抖什么?” “我那是冷的!”秦青绕到床的另一边,弯腰脱鞋:“不行了,太冷了,我上床躺一会儿。兄弟,你给我让个位置。” 橘红光芒笼罩着病房,散发出微微暖意。 秦青刚把一只脚搭上床沿,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卡福走进来,身后跟着护士长。 “秦先生,好巧啊,你也在。”卡福呵呵一笑,声音洪亮如钟。 秦青一只脚站着,一只脚叉开,保持着小狗撒尿的姿势。他脸颊微微一红,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飞快坐回去。 卡福仿佛没看见他奇怪的举动,对护士长说道:“你是来打针的?” “不,我是来给云军长按摩的。”护士长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虽然楚教授说云军长就算不做任何治疗,身体机能也不会衰退。但该做的事,医院还是要做的,不然他们怎么向血月军团收取巨额医疗费? “我来按吧。我手劲儿比你大。”卡福脱掉手套,笑着说道。 “您会吗?”护士长有些迟疑。 “我专门学过,你站在一边指导一下吧。” 护士长没再拒绝,递给卡福一张消毒纸巾,让他擦手,自己则打开了精油瓶子。 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的香味,秦青眸光闪烁了一下。 眼看卡福扒了云惊寒的衣服,护士长要把精油倒在云惊寒身上,秦青猛然站起来,大声喊道:“慢着!” 护士长僵住了,表情有些惊恐。 “这瓶精油气味不对,跟上次用的不一样!你们验过了吗?”秦青快步走过去,夺过瓶子。 那台机器亮起红光,笼罩了整个病房。 “我们验过了!秦先生您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再验一次。”护士长早就习惯了秦青的咋咋呼呼,打开门说道:“走,我带您去。” 秦青从床底下捞出胖猫,跟着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又转回来,扯过被子盖住云惊寒赤裸的身体。 卡福愣了一愣,然后便欣慰地笑了。 “军长,秦青真的很在乎您呢。您不想醒过来看看他吗?他是中心城最漂亮的人,您一定会喜欢的。” 红光闪了闪,慢慢变成了粉光。 卡福追上两人,说道:“精油是医院开的,要验也不能在医院验,必须交给第三方。正好我们血月军团组建了一个研究所,我们去军团吧。” 护士长不敢拒绝,只能同意。 秦青自然不会有意见。 上车之后,秦青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要组建一个研究所?是因为跟楚南溟有矛盾吗?” 卡福是个坦率的人,笑着说道:“不,我们跟楚教授没有矛盾。真实的理由可能有些荒诞,不知道您信不信。有一天我来医院探望军长,站在病床边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这个念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马上着手办理这件事,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于是血月军团就有了自己的研究所。” 秦青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拍拍脑门做出的决定。” “真任性!”996小声吐槽。 一行人把精油送去了研究所。血月军团势力庞大,财力雄厚,招揽到的科学家也都是各个领域最顶尖的那批人。 医院验不出异常,研究所却很快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这些精油是无毒的,但在特定情况下能转化为剧毒。”一名研究员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特定情况?”卡福上前一步,脸上露出骇人的杀气。 秦青抱紧996,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不是军团的人,总觉得听见这些秘闻不太合适。 “精油被皮肤吸收后不能照射日光,一旦照了日光就会变成毒素,腐蚀掉内脏。目前我们还没发现解药,致死率是100%!” “军长的病房没有窗户,照不到日光。”卡福提出一个疑点。 “不,你错了。楚教授送来的那台机器就能发出日光。” “你的意思是,谋杀军长的人可能是楚教授?”卡福一根筋的大脑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研究员:“……我可没这么说。” 秦青抱着996悄悄后退,吓得脸色发白。 “作为楚南溟的伴侣,这些话是我能听的吗?”他在心里颤巍巍地问。 “自古奸情出人命啊!”996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句。
第209章 8迷情香25
楚南溟在实验室待了一整晚,直到次日早上才回到家。 “秦青呢?”跨入玄关之后,他习惯性地问。 米菲弯腰鞠躬,接过楚南溟递来的风衣,回复道:“秦先生昨天晚上没回来。” 正准备换鞋的楚南溟动作停顿,然后直起腰。他马上点开智脑,看了看邮箱,然而里面除了几封未读的公函,并没有秦青留下的信息。 那条“夜不归宿必要汇报”的新条款,好像被秦青遗忘了。 楚南溟眸光闪了闪,立刻调出监控。 跟他预想的一样,秦青果然待在云惊寒的病房里。一群士兵进进出出,不断向坐在沙发上的卡福汇报着什么。秦青抱着那只胖猫缩在病床边,死死抓着云惊寒的手。 他脸色发白,神色恐慌,仿佛受了惊吓。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寻求卡福的保护,反而更愿意待在云惊寒那个活死人身边。 楚南溟勾了勾唇角,似乎在笑,英俊的脸庞却冷得像一块寒冰。 米菲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立刻垂下头去。 楚教授生气了…… “我出去一趟,两小时后回来。”楚南溟从米菲手里拿回风衣,转身离开。 这句话非常熟悉,以前也发生过。米菲连忙应诺,小跑着追上去,想要目送楚教授离开。 “早餐重新做。秦青身体不舒服,需要滋补,你看看有没有好的食疗方子。” 这句话也很熟悉,惹得米菲苦笑不已,“好的楚教授。” 然而不等她话音落地,楚南溟的专车已经驶远了。他很急切,只因他的伴侣一夜未归。 这段婚姻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作为基础吗? 米菲看着道路尽头,神色有些怔愣。 秦青也在发愣。 回到中心医院之后,卡福就展开了地毯式的排查。每一个接触过精油的人都被他找了出来,分开审问。就连制造精油的厂家,运送精油的货运公司,摆放精油的仓储公司,也在盘查的范围内。 什么叫做掘地三尺?秦青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秦青握紧云惊寒的手,心脏一阵砰砰乱跳。因为他知道,查完了这些人,卡福还会去查楚南溟。甚至于自己也在嫌疑人的名单里。 看着坐在对面,表情非常骇人的卡福,秦青只能在心里苦笑。 如果不用云惊寒当幌子去骗婚楚南溟就好了。上层社会的波云诡谲,哪里是他这个小小的纨绔能沾染的?暗地里的致命漩涡连云惊寒这样的人物都能吞噬,更遑论一只蝼蚁? 秦青越想越懊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不敢开口说自己要走,一是因为卡福肯定不允许,二是因为他想知道这次能不能查出幕后黑手。 如今看来,蓝月军团肯定是帮谁背了黑锅。 秦青非常不安,穿的衣服又很单薄,于是悄悄脱了鞋子,爬上病床,钻进云惊寒的被窝。 仗着卡福没有透视眼,看不见被窝里的情形,他拉过云惊寒的手,五指插入对方指缝。 安心的感觉立刻袭来,男人灼热的体温驱走了内心的寒意。秦青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悄悄把自己的一条腿也搁在了云惊寒身上。 病房里的那台机器原本一直亮着红光,此时却忽然闪了闪,慢慢变成了淡淡的粉光。 卡福杀气腾腾的黑脸被粉光映照,呼吸微滞,然后就奇迹般地柔和下来。 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咳了咳,安抚道:“秦先生,麻烦您在医院里多待一阵儿,等我查出凶手再走。” “秦青除了点头同意,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卡福推开门走出去,脚步有些急促。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再待下去,他就有些多余了。 秦青早已经撑不下去了,等卡福一走就把脑袋埋进云惊寒的颈窝,双手抱住云惊寒的一条胳膊,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粉色的光慢慢变成了橘红的光,温暖怡人,宛若春日。 迷迷糊糊中,秦青挣扎着睁开眼,嘟囔道:“老六,老六,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996从床底下探出一颗脑袋。 “我就是忘记了才问你啊。你帮我想想。”秦青的意识已经游离。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双大手在抚摸他的头发,拍打他的脊背,哄他睡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被热乎乎的羊水包裹,除了静谧和温暖,什么烦恼都不会有。 秦青的记忆变得更加模糊。 “你自己都忘了,我怎么记得啊?”996催促道:“别想了,快睡吧!” 秦青含糊应了一声,三秒之内就陷入了安眠。 楚南溟赶到病房时,看见的便是四肢都扒拉在云惊寒身上,睡得死沉死沉的妻子。 卡福搓着手,呵呵笑着,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楚教授的老婆睡在了他家军长身边,这个算是抓奸现场吧? 卡福偷偷摸摸去瞄楚南溟的表情,心中有些悚然。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楚南溟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性格虽然冷傲,却没有什么危险性。但现在,他的看法改变了。 楚教授的表情着实恐怖! 楚南溟没有叫醒秦青,只是沉默不语地站在病床边。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想来,秦青应该通宵没睡,这个时候非常需要充足的休息。 但在理智之外,楚南溟却没有办法控制内心的巨浪翻涌。面容的平静,无法掩盖漆黑眼眸里的阴郁。 这种心情是愤怒,焦躁,亦或恐惧?楚南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黑色火焰在胸腔里燃烧,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楚教授,我有话想问您,要不我们出去说吧?”卡福压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身处烈焰之中的楚南溟这才回过神来,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带着彻骨的寒意。 礼貌的笑容僵在卡福脸上,未曾说完的话也被瞬间遗忘。恍惚中,卡福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 在战火中淬炼了半辈子,卡福却需要鼓起全部勇气才能快速把话说完:“这台机器的插头拔不掉,给病房断电,它还能照常运行。有人利用这台机器来谋杀云军长,您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楚南溟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卡福咽了咽唾沫,递上一个文件夹,改口道:“您先看看案件调查报告吧,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话落,他略一颔首,大步离开病房。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卡福在楚南溟身上看见了军长的影子。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军长看上去是个正常人,实则是一头凶兽。凶兽一旦被惹怒,会无差别的攻击所有活物。 门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响。 楚南溟手里拿着文件夹,却没有翻看。 他依旧站在病床边,垂眸看着沉睡中的妻子。 昨日还无比苍白的脸,此刻被云惊寒的体温煨着,浮出一层极为艳丽的薄红。茫然与恐惧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宁静和恬淡。 直到此时楚南溟才发现,自己竟从未见过秦青睡着时的模样,也从未被他这么亲昵地拥抱着,安然地睡上一整晚。 但分房睡是早已写在契约里的条款。纵使他现在极度不适,异常焦躁,甚至怒意冲天,又能如何呢? 眼眸里的黑雾越来越浓,蓄积成一团化不开的阴霾。楚南溟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揉了揉妻子睡得微红的眼角。 那台机器忽然熄灭了橘红的光芒,屏幕上显出一片漆黑。 楚南溟回头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他知道,那一片漆黑实则也是一种光。黑色的光表明云惊寒的怒气值也在飙涨,正如他一样,已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这是我的妻子。”楚南溟低不可闻地说着,指腹缓缓揉过秦青的眼尾,脸颊和嘴唇。 “我可以触碰他,你可以吗?” 在这样的挑衅之下,黑色的光芒慢慢吞噬着病房里的一切光源。墙壁散发的微白光芒,别的机器散发的蓝色的光,以及门缝里透入的走廊外的灯光,都在一点一点变暗。 原本纯白的病房此刻变成了灰黑色的,宛若鬼蜮一般阴森可怖。 气温在不断下降,楚南溟呼出的气流变成了淡淡的白雾。 但测量身体数值的仪器却显示,云惊寒的体温在升高。因为秦青躺在他怀中,所以他需要释放出更多热量,以隔绝外部的冰寒。 楚南溟的指尖轻轻揉开了妻子的薄唇,几粒雪白的牙齿露出来,非常可爱。他低下头,含住了这双娇嫩的唇,舌尖舔过那些光滑可爱的牙齿。 为防吵醒秦青,他没敢持续地吻下去,虽然内心的渴望在不断叫嚣。 “我可以吻他,你可以吗?”楚南溟直起腰,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 黑色光芒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周围的一切都在退去色彩,莫名的威压像阴云一般笼罩在病房上空。 躲在床底下的996抖得像筛糠一样,胖乎乎的身体蜷成一团,两只前爪死死抱住脑袋。 救命啊喵!这里有大怪兽出没!一头站在床边,只能看见两条腿,一头根本看不见,好像无处不在。 “难道我被主神扔进了无限恐怖世界?”996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怀疑,浑身的毛都炸了。 楚南溟轻轻地抬起秦青环抱着云惊寒的手臂,又抬起秦青夹着云惊寒身体的双腿,慢慢调整着对方的睡姿,使之躺平。 “等我的妻子睡醒,我会带他离开。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楚南溟帮秦青埋好被角,呢喃低语。 分明已在暴怒的边缘,内心有一只野兽在嘶吼,他的语气和态度依旧可以很平静。 他知道过去的一个晚上,秦青都经历了什么。身体虚弱,心力交瘁,秦青需要非常充足的睡眠。选在此时把人吵醒,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云惊寒。 黑色光芒瞬间吞噬了病房里的一切。 “喵嗷!”996吓得尖叫,瑟瑟发抖地抱紧了一根床腿。 楚南溟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和漫不经心。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刺激已经足够了。如果再多一点,超过了某种极限,病床上的活死人就会苏醒。 以前,楚南溟致力于让云惊寒苏醒。但现在,他准备放弃这个研究项目。不为什么,只为此刻无法宣泄的挫败、焦躁、愤怒,以及……嫉妒。 楚南溟凭着记忆绕开一切障碍,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向后仰靠,慢慢闭上眼睛。 他准备小憩一会儿,等待妻子睡醒。别人或许会恐惧于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他完全不受影响。 “救命,我的眼睛是瞎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996在床下四处乱窜,发出喵呜喵呜的哀嚎。 什么都看不见的它要么撞到床腿,要么撞到墙壁和机器,满脑袋都是大包。 “别吵醒我的妻子,他很累。”楚南溟冰冷的警告低低地响起。 996僵在原地。 “过来。”楚南溟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996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跳上沙发。这个时候,它也顾不上害怕楚南溟了。它知道楚南溟看在秦青的面子上肯定不会伤害自己。 但那头无形的怪兽就不一定了。 996睁着一双大眼睛,异常恐惧地看着四周。它是一只猫,猫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正常视物。但现在,它什么都看不见。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深的恐惧。996度日如年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熬不住了,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沙发垫子,想要跑出病房,却忽然听见对面的病床上传来一声懒懒的低吟。 就在这一刻,那些蕴藏着无尽威压和未知恐怖的黑暗,便似潮水般退去。天光破晓,云开雾散,白的、蓝的、昏黄的,各种光源从各个地方投射而来。 纯白的病房依旧纯白,明亮的光线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阴森寒冷,尽皆消散,只余春日般的温暖。 996瞪大眼睛看着从床上半坐起来的秦青,表情有些呆滞。 从地狱到天堂,原来只需要半秒钟的切换时间! 楚南溟睁开眼,定定地看向对面,语气温和:“睡够了吗?没睡够我带你回去,吃了早餐再睡。” 正在伸懒腰的秦青保持着双臂高举的姿势,僵在原地。 “楚,楚南溟?” “是我。”楚南溟站起身,走到病床边,自然而然地用五指梳理妻子乱糟糟的头发。 秦青连忙推开他,眨了眨眼,然后猛地拍打脑门:“卧槽!我终于想起我忘了什么事了。” 那个新条款啊!夜不归宿要报备!他没有!昨天发生了太多事,他脑子乱了! 虽然现在想起来,秦青却不敢提,生怕楚南溟找自己算账。他连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忘了什么?”楚南溟弯下腰,帮他穿袜子穿鞋,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屈尊降贵,反倒做得十分顺手。 秦青不仅涨红了脸颊,连脚背都红了。就是因为这些亲昵又自然的举动,一次又一次地撩拨着他的心,才会让他产生楚南溟也喜欢自己的错觉。 “我自己来。”秦青夺过鞋子飞快套在脚上,表情有些局促。 楚南溟直起腰,眸色晦暗地看着妻子。 忽然拉开的距离,骤然生疏的态度,让他感觉极为不适。那些好不容易压下的焦躁与挫败,又在心里烈焰般灼烧。 楚南溟本来想质问秦青为何违反条约。但现在,看着秦青不肯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的模样,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英俊的脸庞像一块寒冰,楚南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秦青穿鞋。 因为太紧张,鞋后跟总是提不上去,秦青蹲下身捣腾了很久。 “你知道今天早上有人对云惊寒下毒吗?卡福有没有告诉你?”为了缓解这份紧张,秦青头也不抬地问。 “卡福给了我一份调查报告,我看看。”楚南溟这才打开那个文件夹,快速看完。 “你送来的这台机器好像成了谋杀云惊寒的帮凶。这件事你怎么处理?”秦青终于把鞋子穿好,直起腰指了指那台亮着橘红光芒的机器。 楚南溟合上文件夹,意味不明地看着秦青。 之前他就向云惊寒宣告过,这将是对方最后一次见到秦青。看完案件调查报告,他对如何说服秦青不要再来医院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极度不适的感觉终于散去几分,楚南溟打开房门,淡淡说道:“我们去外面聊。” 秦青帮云惊寒盖好被子,抱着996跟出去。 “你要聊什么?我也不太了解内情。我只知道卡福在怀疑你,你赶紧去找他谈吧。”秦青担忧地说道。 楚南溟推开门,把秦青引入昏暗的楼梯间,直言不讳地说道:“那台机器不是谋杀云惊寒的帮凶,你才是。” “哈?”秦青吓呆了。 “你没有发现吗?只有你在的时候,那台机器才会发出橘红光芒,也就是日光。” “什么?”秦青脸色慢慢变白。 “你的气场会导致机器发出那样的光。也就是说,幕后黑手真正想要利用的杀人工具是你。” “怎么会!”秦青瞳孔微缩,声音沙哑。 这已经不是惊吓,而是惊魂!万万没想到他竟不知不觉成了帮凶! “你在的时候,机器会散发日光。你不在的时候,机器发出的是死亡射线,快的话一秒钟之内就能让人毙命。除了你,没有人敢进入云惊寒的病房。就连卡福最多也只能待五分钟。只有你进去了,幕后黑手才能找到杀死云惊寒的机会。” 秦青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慢慢坐在台阶上。他放下996,双手不断梳理头发,脸上不断变换着茫然、恐惧、内疚、后怕等表情。 楚南溟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如果你没发现精油有问题,云惊寒会死在你眼前。” 秦青浑身僵硬,体温骤降。他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幅画面。 “你是我的伴侣,那台机器又是我送去的,血月军团一定会怀疑我。幕后黑手可以利用这份怀疑,引发我与血月军团之间的争斗。伴随着矛盾不断升级,这座城市,以及周边很多城市,都会陷入混乱。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云惊寒到底是怎么死的,幕后黑手能轻易脱身。” 楚南溟轻轻捏了捏秦青的肩膀,缓慢说道:“秦青,那些死亡射线足以保护云惊寒。只要你不出现,他可以一直沉睡到苏醒的那一天。现在,你要怎么选?” 是选择继续探望心爱的人,还是选择永远不再见对方? 秦青反反复复梳理着头发,整颗心还沉浸在恐惧的余烬之中。 他差一点就害死了云惊寒!可笑的是,他还跟在卡福后面,跑上跑下地寻找凶手! “我,”秦青抬起头,露出一张极致愧疚的脸:“我选再也不见他。” 楚南溟低应了一声,手掌上移,轻轻捏住妻子的后颈。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他并不觉得满意。 继续见面可以满足思念的空虚感,永远不见却是为了守护心上人的生命。能够做出第二种选择,足以证明秦青有多喜欢云惊寒。 冰冷的火焰在心里蔓延,烧灼地厉害。楚南溟上前一步,用手掌覆住秦青满是愧疚懊悔的脸庞。 此刻,他不想看见妻子为别人感到痛苦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心神太乱,秦青并没有追问那台机器为何只在自己来的时候散发日光。 不过就算秦青问了,楚南溟也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我,我想跟云惊寒告个别。”秦青嗓音沙哑地说道。 “我现在就去跟卡福谈一谈,你和我一起去。不用告别了,你是这个防护系统里唯一的漏洞,幕后黑手一定会死死盯着你。我不希望你再被利用。” 楚南溟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一旦秦青进入病房,与云惊寒告别,那人就有可能在强烈的刺激之下苏醒。 秦青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相信了这个说辞。 “好,那就不告别了。我去跟卡福军长道个歉。”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道歉。”楚南溟加重语气说道。 “那我不道歉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秦青转头看向楚南溟。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因为我夜不归宿,忘了跟你报备。对不起,我错了。”秦青眨了眨湿漉漉的桃花眼,表情异常认真。 就在这一刻,燃烧于楚南溟心中的那些冰冷火焰都变成了温热的水流,沁润着心田。他揽住妻子单薄的肩膀,低声笑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没有下一次,知道吗?” 两人路过云惊寒的病房。 秦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终究没有走进去,只是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 楚南溟搂住他的腰,以不容人拒绝的力道,带着他朝前走。 秦青投下的阴影从门缝钻入云惊寒的病房,又慢慢消失。当他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时,那台亮着橘红光芒的机器忽然开始闪烁,频率变得剧烈,几条裂缝出现在屏幕上,发出细微的咔擦声。 片刻后,几粒电火花从插头里迸溅而出,又迅速熄灭。那台机器苟延残喘地闪了闪,最终陷入了永久的停摆。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漆黑、深邃、明亮,何曾有半分长久陷在黑暗深渊中的混沌。
第210章 8迷情香26
揽着秦青走进电梯之后,楚南溟深邃平静的眼眸忽然泛起微光。他看向云惊寒所在的方向,一瞬间的危机感让他皱起眉头。 “怎么了?”秦青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楚南溟的手背。 楚南溟收回心神,握住妻子冰冷的手,“昨天晚上吓到了吗?” 吴瑜被烧焦的尸体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秦青连忙靠近楚南溟。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和一只猫,空间很大。但秦青偏偏要挤着楚南溟,挨着楚南溟,只差把自己的身体跟楚南溟的身体粘在一起。 无需回答,妻子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怎么这么胆小…… 楚南溟低声笑着,极富磁性的嗓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内回荡。 秦青苍白的脸庞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从嘴巴里悄悄吐出一口气。有楚南溟在,他胆子就大了,脑海中那些可怕的画面也消失了。 “没被吓到,还好。都是小场面!”他摇摇头,摆摆手,语气满不在乎。 楚南溟又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什么时候妻子才能改改胡说八道的习惯。 996一下又一下地翻着白眼,吐槽道:“昨天晚上吓吐了的人是谁啊?” 秦青用鞋尖刨了刨996的屁股,让这只胖猫滚远一点。 电梯门开了,两人来到院长办公室。卡福坐在豪华皮椅里翻看着一份文件,新任院长站在一旁,低着头,流着冷汗,汇报着一些情况。 “楚教授,秦先生,请坐。”看见两人,卡福立刻站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不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研究所将终止与血月军团的所有合作。”楚南溟站在门口,语气冷淡。 秦青愣住了。他以为楚南溟是来跟卡福解释情况的。毕竟那台机器真的很诡异,插头拔不下来,断了电还能运行,又被幕后黑手利用,差点杀死云惊寒。 这么多疑点,不得一条条说清楚吗? 卡福脸色凝重地问:“停止一切合作的意思是,您不再研究唤醒军长的方法?” 这个项目是血月军团资助的。卡福每年都会给楚南溟的研究所付上一笔巨额的研究费用。 “是的。稍后会有人来处理合约方面的问题。”楚南溟点点头,转身就走:“告辞了。” 被楚南溟揽着肩膀的秦青不得不跟着离开。 “等等,等等!”走出去几米远,秦青才回过神来,拉住楚南溟的手,语气焦急地问:“你不是说你已经找到唤醒云惊寒的方法了吗?你不能半途而废啊!云惊寒是人民的英雄,他不能一辈子躺在病床上!” 最近这段时间,秦青总会往医院跑。 伤心的时候,害怕的时候,迷茫的时候,他总会待在那个病房里,絮絮叨叨地跟云惊寒说一会儿话。睡在云惊寒身边就像睡在摇篮里,温暖又安全。内心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告诉云惊寒。 所以,即使云惊寒始终沉睡着,不能给予丝毫回应,对秦青来说,那人也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你救救他吧。”秦青搂住楚南溟的一只胳膊,语气里带着哀求。 他曾对楚南溟说,自己是为了救醒云惊寒才出卖这段婚姻。这个痴情人设他早就忘了,但现在,他所做的事,却真真切切是为了云惊寒。 楚南溟呼吸沉重,眸色晦暗,心里又开始烧灼,刺痛。 为了另一个男人哀求自己,这样的秦青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内心的极度不适让楚南溟皱起眉头,冷下脸色。 “秦青,你要知道,幕后黑手的主要目的有可能不是杀死云惊寒,而是挑起我和血月军团之间的战争。 “人类来到这颗星球,花费了一百多年才建立起正常的社会秩序。但在短短三个月的战争中,这些秩序将被完全摧毁。 “你的公司,你的家族,有可能在战争中化成灰烬。你乐意看到那样的场景吗?” 秦青被问住了。他这才意识到,幕后黑手的真实意图竟然如此恐怖。 “战争可以让某些上层人物收获巨大的利益,但底层民众永远都只能成为受害者。我解除与血月军团的合作,从漩涡中抽身,就是为了避免你和更多人成为受害者。我会把我的研究成果转让给血月军团的研究所,他们可以继续我的研究。没有人会放弃云惊寒。” 听到这里,秦青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 楚南溟直勾勾地看着他,低声询问:“你现在明白了吗?” 秦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点头:“明白了。” 楚南溟搂住他的肩膀,带着他继续朝前走。 “永远不要把自己置身于暗涌之中,因为你不知道哪一股水流会把你卷走。”楚南溟告诫道。 秦青除了点头,只能点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挤入的这个所谓顶级阶层,存在着比下城区更为肮脏险恶的东西。 楚南溟走到电梯口。一名护士看见他过来,连忙帮着按了开门键。 楚南溟略一点头,表示感谢,带着秦青走进去。护士没敢入内,只能站在外面摆手道别。 电梯门合拢,秦青还没回过神来。 楚南溟垂眸看他,语气温柔:“吓到了?” “这次是真的吓到了。”秦青点点头。 楚南溟搂紧妻子的肩膀,低声安慰:“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 秦青往楚南溟身边挤了挤,像狗皮膏药一般贴上去。 楚南溟勾起唇角,无声无息地笑了笑。刚才那些不适感,现在终于消散了。 996用爪子勾住秦青的裤腿,笑嘻嘻地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像什么?”秦青低头看去。 “像一只挤进狼群的哈士奇。” 秦青:“……滚!” 电梯门开了,两人来到一楼大厅。不远处的门口,楚南溟的汽车已经等在那儿。 “我还以为你会跟卡福解释那台机器的异常情况,没想到你一句话就把所有关系都撇清了。”坐进车里之后,秦青叹息道。 楚南溟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果汁,拧开瓶盖后递给妻子。 “当你受到质疑的时候,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他慢慢说道。 “什么事?”秦青喝了一口果汁,瞥见996坐在扶手盒上舔嘴巴,便问楚南溟:“有吸管吗?” 楚南溟取出一根吸管,插进瓶口。 秦青把果汁塞进996怀里。 996大喜过望,连忙用爪子抱紧瓶子,咕咚咕咚喝起了果汁。 楚南溟兴味地笑了一笑,倒也并不觉得奇怪,又给秦青开了一瓶果汁。 “你转身离开就可以了。”他继续之前的话题。 “转身离开?”秦青重复问了一遍。 “是的,不需要解释,因为质疑你的人不想听你的解释,只是为了打压你甚至折磨你,从你的痛苦中获取快感。你越是努力自证,就越是加深了这种痛苦。” 楚南溟揉了揉秦青的脑袋,语气异常温和:“记住我今天的话。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我知道了。”秦青若有所思。 “今天明明不是你的错,你却不断自责,还想对卡福道歉,这种心态要改一改。”楚南溟继续教育妻子。 “好。”秦青乖乖点头。 “网上很多人说你配不上我,你用小号跟他们对骂,我都看见了。”楚南溟忽然说道。 “哈?”秦青苍白的脸颊瞬间涨地通红。 这种糗事,楚南溟怎么会关注啊! “哈哈哈哈哈咳咳!”996狂笑几声,却被果汁呛到了。 秦青狠狠瞪了胖猫一眼,然后像只鹌鹑一般低下头去。 “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在这段婚姻里,你过得比任何人都好,这才是最有力的回击。”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这才是楚南溟真正想说的话。 他想让秦青重视这段婚姻,并且好好经营这段婚姻,而他也会如此。 “对,你说得对!我以后不跟那些喷子对骂了,我秀恩爱秀死他们!”秦青立刻就上套了,挤进楚南溟怀里,把脸颊贴在楚南溟肩膀上,扬起灿笑,拍了一张合照。 把照片发到社交账户上,看着那些喷子又酸又妒,无能狂怒,秦青终于把堆积了一天一夜的郁气吐了出来。 “爽啊!” 回应他的是楚南溟温柔的低笑。 云惊寒慢慢从床上坐起。 他一动,床边的一台机器就发出了急促的警报音,这是用来测量他的肌肉活跃度的。 警报音必然会引来医生和护士,更会惊动驻守在此处的血月军团。 云惊寒一拳打穿机器,在四溅的电火花中站起身,走向浴室。 他一边走一边脱掉病服,赤裸着站在莲蓬头下。瞥见玻璃隔断上映照出的高大身影,他浓眉紧皱,面容阴郁。 沉睡的这几年,即使体内的力量没有流失,肌肉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萎缩。好在与普通人比起来,这依旧是一具太过强健也太过完美的身体。 水流滑过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致的腹肌,没入深深的人鱼线。 云惊寒在温热的水流中舒展着每一条经络,每一块肌肉。双手握拳,发出咔哒轻响,沉重的呼吸声在逼仄空间里回荡。 这样的动静,不像是一个人,更像一头醒来之后饥饿难耐的野兽。 洗完澡,云惊寒从浴室里走出来,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路过会客区时,他看见茶几上摆着一包烟,野兽一般冰冷的双瞳便在此刻闪烁了一下,泄出兴味的光。 这包烟是那个小骗子的。 云惊寒拿起烟,塞进裤兜里,推开门走出去。 由于那台机器总是发出死亡射线,已连续弄伤多人,甚至杀死一人,门外已经没有士兵站岗。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被血月军团带走审问,走廊里空荡荡的。 这一层楼只住了云惊寒一个病人,其余病房都是空的。 高大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灯影中穿行,无声无息,却裹挟着恐怖的威压。 云惊寒嘴里叼着一根烟,双手插在裤兜里,闲庭信步地进入电梯,来到下面一层楼。 电梯门开了,一名护士跟他打了个照面,然后张大嘴巴,瞪圆眼睛,露出见了鬼的惊恐表情。 云惊寒摘掉未曾点燃的香烟,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嘴角含笑,漆黑眼瞳里却闪烁着兽性的光,看着冰冷而又残酷,近似于一只野兽。 他过分英俊的脸庞带着森然杀意和勃发的野性。 护士颤抖着捂住嘴,身体紧紧贴住墙面。 云惊寒重新把烟叼进嘴里,不紧不慢地走向走廊深处。 每一个看见他的医生和护士都会吓得呆立当场。有人手一松,扔掉了托盘,与之擦肩而过的云惊寒顺手接住,声音沙哑:“小心。” 护士连忙捧住托盘,往墙根处贴去。 面对楚教授,他们还能硬着头皮打上一声招呼,甚至凑上去攀谈几句。但是面对云惊寒,所有人感受到的只有畏惧。 这是医院的康复中心,住着不止一个植物人。以往也有植物人忽然苏醒的奇迹发生。 但是,没有哪个植物人能像云军长这样,刚醒来就像一头矫健的野兽,如此自如地行走。 云惊寒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病房,推开门进去。 那里面住着云易行。 刚醒来就去看妹妹,云军长果然是个妹控。众人这样想着,畏惧的感觉终于消散了几分。 云易行站在窗边眺望着外面的风景。 乌云遍布天空,远处还闪着紫色电光。想来再过不久便会有滂沱大雨冲刷而下。 空气沉闷潮湿,正如云易行此刻的心情。 忽然,门把转动了一下。 云易行回头看去。 她设有门禁,只有她信任的人才能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入内。 大概是自己的心腹来汇报案件调查的进展了。这样想着,云易行走向会客区。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那门把一边转动一边发出崩裂的脆响,不过半秒就被一股巨力破坏了锁芯,失去了防守的作用。 门开了,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影走进来。 看清来人冰冷野性的面孔,云易行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云,云惊寒!他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云易行迅速调整好心态,绽开惊喜的笑容。 云惊寒也笑了,锋利的牙齿咬紧过滤嘴,兽性勃发的眼瞳里溢出危险至极的冷光。 他伸展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许久未曾使用的声带震颤着,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亲爱的妹妹,到哥哥这里来。” 没有任何改变。昏迷之前,他是一个对妹妹无限宠溺包容的好哥哥,苏醒之后,他还是如此。 云易行假装哽咽地喊了一声哥哥,没有丝毫迟疑地投入了云惊寒怀中。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卸掉了云易行的下颌骨,紧接着是手骨和腿骨。 云惊寒扼住云易行脆弱的脖颈,把软得像面条一样的人提起来,照着对方左胸处尚未愈合的枪伤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拳。 肉体被击打的闷响传来,然后是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蓝白病号服。云易行痛得双眼飙泪,却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无法闭合的嘴巴流出唾液,像个痴痴呆呆的傻子。 云惊寒把死狗一样的妹妹扔在地上,在病房里四处走动。 被卸掉四肢,一拳打去半条命的云易行只能粗喘着,微颤的眼珠跟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来来回回转动。 窗外电闪雷鸣,乌云罩顶,滂沱大雨如期而至。 恐惧和绝望让云易行的泪水也似滂沱大雨般狂涌。 很明显,她做下的那些事云惊寒全都知道了,否则他不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翻脸无情。 当他乐意宠着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毫无保留。当他厌恶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离死就不远了。 泪水落在地毯上,氲出一大团湿痕。云易行的嘴巴若是能够开合,四肢若是能够活动,她一定会像狗一样爬到云惊寒身边,抱着对方的双腿苦苦求饶。 哥哥,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易行微颤的眼珠里写满了这句话。 但云惊寒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未曾扫向她,只是自顾在病房里寻找着什么。他打开床头柜,翻了翻,从里面取出一枚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 辛辣的烟丝燃烧之后散发出微苦的香味,慢慢又透出一股回甘。对他来说,这种牌子的香烟味道太淡了。 只有娘们儿才抽这种烟。以往的他会这样嘲讽。 但现在,这种微辣,微苦,微甜的气味,却在云惊寒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他只能感受到秦青,从未与那人见面,不知道对方具体长什么样。 这根香烟便成了触摸那人最好的媒介。 云惊寒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眯着狭长的眼,沉迷地抽着一根烟。 云易行躺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气音,胸口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她拼命睁大眼,流出更多泪水,试图用忏悔的眼神求得兄长的原谅。 云惊寒垂眸扫她一眼,长腿交叠,换了一个更为慵懒的坐姿。 “哭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声音里的粗嘎和沙哑已经淡去,重新变回了曾经的低沉浑厚。 泪水瞬间淹没了云易行的脸。她知道自己完了! 巨大的绝望催生了刻骨的恨意。云易行投向云惊寒的目光里不再是哀求乞怜,而是怨毒。 为什么当初你没有一下子摔死?为什么你还要醒来?血月军团是我的!中心城也是我的!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云惊寒吐出一口薄烟,然后抬起脚,踩住了云易行扭曲狰狞的脸。 “真难看。” 厌恶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垃圾。 云易行眼中的怨毒与恨意再次变成了恐惧和绝望。云惊寒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不会顾念一丝丝亲情。杀了自己的妹妹,对他来说就像擦掉一个污迹般简单。 就在这时,门猛然被推开,从医生那里得到消息的卡福冲了进来。 看见病房里的情景,他愣在当场。 想象中兄妹情深,相拥而泣的画面并未发生,眼前的一切只能用诡异和不可思议来形容。 只见他敬爱的军长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脚踩着云易行的脑袋,坐姿相当霸道。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军长竟然把滚烫的烟灰掸在了云易行的脑门上。 云易行疼得抽搐,下半张脸被踩在脚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军,军长!”卡福恍惚地喊了一声。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大概还有医生和护士也要进来,他连忙关上门,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 几名士兵在外面高声应诺。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又逐渐远去了。 卡福这才立正站好,挺直脊背,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属下见过军长!” 云惊寒略一点头,算作回应,依旧眯着眼睛沉迷地抽烟。腹内空空的他,首先满足的不是饥饿感,而是对某个人的想象。 卡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更不敢多问。 云易行的胸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半边身体,紧接着又染红了纯白的地毯。再这么流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昏迷甚至死亡。 卡福急出了一些冷汗,却也知道军长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等军长抽完烟,有了谈话的兴致,这事就清楚了。 不明情况的时候,卡福不会帮云易行求情。 云惊寒慵懒地靠着沙发,一边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一边用极慢的速度抽着一根烟。那些辛辣中带着苦和甜的烟雾总会被他蕴在鼻腔里,许久之后才一缕一缕地喷出去。 那双冰冷的眼瞳里隐约有柔软的思念,还有侵略的锋利光芒。 卡福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自己还要罚站多久。 终于,云惊寒开口了,“秦青需要的香料,你帮他找到没有?” “什么?”卡福结结实实愣在当场。 他没想到军长昏睡几年,醒来之后既没有问军团的情况,也没有说明自己为何这样对待亲妹妹,反倒提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卡福定了定神,然后才道:“找到几种。” “给他送去了吗?”云惊寒又问。 “还没有。” “给我找一套快递员的制服,我去送。”云惊寒站起身,踢开脚边的云易行,态度轻慢地像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子儿。 云易行的身体擦着地面滑行,狠狠撞上病床,发出骨骼断裂的咔擦声。 卡福牙都酸了,却没敢发出质疑。 云易行疼得浑身抽搐,泪水狂流。 “两次谋杀我的人都是她。你把她带下去审问,找出军团里的跳蚤,一个一个碾死。”云惊寒推开门,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卡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有恐惧和敬畏。就算是昏迷数年,醒来之后,军长依旧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一切。 “啧啧啧,云易行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一头猛兽是不会被一只跳蚤咬死的,你知道吗?”卡福弯下腰,单手拎起只剩下半条命的云易行。
第211章 8迷情香27
被楚南溟带回家,硬逼着吃了两碗饭,秦青就睡了,醒来时外面在下雨,天色灰蒙蒙的,寒风刮过树林,掀起层层绿浪。 秦青抬起手腕看了看智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竟然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中午。 “楚南溟呢?”他走进厨房,询问正在忙碌的米菲。 “楚教授在研究所。”米菲转过身,毕恭毕敬地弯腰回话。她好像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管家。 秦青早就猜到了楚南溟的行踪。那人除了研究所,还能去哪儿?但是不问上这么一句,心里好像总是过不去。 “什么时候能吃饭?” 秦青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 996听见吃饭两个字,立刻从外面跑进来,绕着米菲的双腿打转。 “还有十五分钟。”米菲看了一下烤炉的操作面板。 秦青应了一声,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和一根吸管,带着996来到客厅,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雨景。 雨点飞溅,漫成浓雾,将墨绿的丛林染成了浅浅的奶绿。喧嚣的雨声灌入耳内,却可以令人平静。 秦青仰靠着沙发,把双腿搁在茶几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996蹲坐在一旁,叼着吸管,也在喝酒。 一人一猫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慵懒又惬意。 米菲隔着厨房的玻璃门,深深地看了秦青一眼。这幅画面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她以为自己嫁给楚教授,也能享受这种幸福。 就在这时,滴滴滴的提示音忽然响起,秦青看了看智脑,连忙接通电话,心里七上八下的。 “卡福军长,您找我有事吗?” “秦先生,我们帮您找到一种很有意思的鲜花,已经派人给您送过去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能到。请您注意查收。”卡福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 但秦青并没有注意到。他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挂断电话之后就开始眺望连接着密林和雨幕的那条路。 一个小时之后,外面果然传来响亮的喇叭声,一辆货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一个穿着蓝色快递制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驾驶座跳下来,冒着雨绕到后面,打开货舱的门,搬出一盆裹着透明塑料袋的植物。 正在吃饭的秦青透过落地窗看见这一幕,立刻放下碗,嘴也没擦就跑到玄关,打开门。 冷风夹带着冰凉的雨滴,一下子全砸在他脸上。他连忙抬起胳膊挡了挡,透过凌乱的发丝往不远处看去。 快递员把那盆植物放在地上,关上货舱的门,身体被雨水淋得湿透。他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身高,与楚南溟差不多,放在军团只能算中等偏上的个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秦青竟然挪不开眼。 吸引他的不是身高,是气质。 那快递员的腰背挺得特别直,整个天空的滂沱大雨也不能将他压弯。他走路的步态像一只大猫,无声无息,优雅从容,却又带着几分不可一世。 秦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从门边的储物柜里拿了一把伞,冲进雨幕。 “你都打湿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举起手臂帮快递员撑伞。 “谢谢。”快递员的脸庞隐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声音却意外的好听。 与楚南溟极富磁性的嗓音比起来,这个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却又带着一点性感的沙哑。 秦青揉揉耳朵,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重不重?我和你一起搬吧。”他伸出手去拿花盆。 高大男人侧过身,避开他的手,低声道:“不重。” 短短二十几米的路,很快就走到了。男人把花盆放在屋檐下,说道:“你肩膀淋湿了。” 秦青拍了拍肩膀,笑着说没事。一路走来,他总是把伞偏向快递员,并没有照顾到自己。 “你浑身都湿透了。我给你一套干净衣服,你在车里换上吧。天气这么冷,生病就不好了。”秦青关切地说道。 因为父亲就是从下城区来的,还常常被家里的亲戚孤立嘲讽,所以秦青从来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上次说了很多刺伤父亲的话,也是因为恨意太深了。 “不用了,我身体很好。”男人站在门口,背后就是倾盆大雨。 逆着光,又有帽檐遮挡,秦青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隐隐约约透出的一点轮廓却让秦青感受到,这是一个相当英俊的人。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竟仿佛带着重量,让秦青的心莫名其妙急跳了两下。 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吧。 秦青把伞塞进男人手中,没有搭理对方的拒绝,径直说道:“这把伞送给你,你等我两分钟。” 他转身跑上楼,男人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深邃眼眸在阴影之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996迈着小方步,甩着粗尾巴,一晃一晃地走过来,前爪刚踩到男人投在玄关处的影子,浑身的毛就炸了。 “喵嗷!是大怪兽!”它一跳三尺高,落到地上的时候腿已经软了,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半蹲下去,竖起食指。 对猫来说,再昏暗的光线也不会干扰它们的视力。门口这个人不是什么快递员,是昏睡了数年时间的云惊寒! 他躺着的时候,996已经觉得他非常可怕。当他睁开这双眼瞳,996才明白什么叫做泰山压顶,重若万钧。 这双眼睛根本不属于人类,更近似于一只凶兽,里面漾着戏谑的光,却又散发着骇人的煞气。手里沾了多少人命才能像他这样,把戾气、血气和杀意,融入骨子里? 996连忙用两只胖爪子捂住嘴巴,一声都不敢叫。 “真乖。”男人低声笑了,嗓音浑厚如铜制的古钟。 楼梯口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男人直起腰,一瞬不瞬地看过去。 秦青用塑料袋把几件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带下楼来。 “这几件衣服你拿走吧,都是很便宜的牌子。”他跑得太急,雪白的脸蛋浮上一层粉嫩的红晕,眼睛润湿明亮,仿佛被雨水浸透的宝石。 男人静静站在门口,未曾接话,专注的眼神藏在阴影里。 “我穿上是oversize风,你穿上应该刚刚好。”秦青把衣服塞进男人怀里,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冒着大雨给我送货。” “不用谢。”男人接过衣服。 “这个是你的小费。”秦青递上一张钞票。 “我们公司不允许收小费。你给我一包烟就行了。”男人摇摇头,嗓音沙哑。 “哦哦,好的,你等等。”秦青跑回客厅,取了一包没拆开的香烟。 男人接过香烟,却又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一包香烟,拆开塑封后递给秦青一根。 “抽吗?”他自然而然地问。 “谢谢谢谢。”秦青被男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就把烟叼进了嘴里。 男人把自己的烟收起来,修长的手指慢慢拆开秦青给的那包烟,取出一根点燃,然后把打火机凑到秦青面前。 秦青呆呆地把脑袋伸过去,吧嗒吧嗒吸燃了香烟。 “你嘴角粘着一粒米。”男人忽然说道。 “哈?”秦青愣住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摸索着摘掉嘴角的米粒,塞进嘴里嚼吧嚼吧。 嚼完之后他才忽然想起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做,会有多丢脸。 雪白的面容一瞬间涨得通红,巨大的羞耻感让他看天、看地、看雨幕,就是不敢看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侧过身子站立,对着不远处的雨水和浓雾徐徐吐出一口烟,仿佛并没有看见秦青的社死瞬间。 秦青暗松了一口气,咕咚一声咽下米粒。 如果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男人吐出的烟雾并不是连贯的一缕,而是一团一团,陆陆续续地往外喷,像是在憋笑,却没憋住,导致呼吸有些乱。 为了缓解尴尬,秦青用力吸了一口烟。 “咳咳咳,咳咳咳!”下一秒,他就摘掉烟,狼狈地咳嗽起来。 一股极为呛辣的味道侵占了他的鼻腔,让他像个蒸汽火车,不停往外冒烟。 “这是什么牌子的烟?”他捏着鼻子询问,眼睛泪汪汪的。 “这是猎豹牌,劲头比您的百花牌大,您是抽不惯吗?”男人上前一步,手臂抬了抬,似乎想帮秦青拍背,瞥见站在餐厅门口的米菲,又把手臂收了回去。 猎豹牌香烟,真男人的第一选择。这句非常洗脑的广告词立刻萦绕在秦青耳边。 周围人都抽猎豹牌,说是口感绝佳,只有秦青不抽。一直以来,他抽的都是更受女士青睐的百花牌。 听见快递员这么问,秦青哪里肯承认自己不是真男人。 什么都可以丢,面子是绝对不可以丢的! 他立刻抹掉眼角的一滴泪,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烟,又从嘴巴里吐出来,笑呵呵地说道:“我平时也抽猎豹,刚才给你那包百花是楚教授的。我最近有点小感冒,时不时就咳嗽。” 话落,他捂住嘴,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感叹道:“天气冷了就容易生病。” “是的。”男人点点头,鼻腔里急促地喷着一团团烟雾。 刚见面时的惊艳,全都变成了现在止都止不住地笑。 两人站在屋檐下,对着雨幕抽烟,没有试图寻找话题攀谈,气氛却非常融洽。只不过男人是用鼻子吸烟,秦青只敢把烟含在嘴里,然后慢慢吐出去。 “你衣服还湿着呢,快走吧。”一根烟抽完,秦青摆手催促。 他不是嫌弃,只是替男人觉得冷。 “谢谢您的东西。”男人举了举手中的衣服和伞,压下帽檐大步跑入雨中。 秦青站在门口目送。 那人跑进车里,脱掉衣服裤子,摘掉鸭舌帽,从秦青给的包裹中取出一条崭新的毛巾,迅速擦干身体,换上洁净的衣服。 光线太昏暗,车厢里又没有开灯,秦青看不清男人具体长什么样儿,却依稀看见一副强健的体魄。块垒分明的肌肉仿佛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伴随着男人换衣服的动作不断隆起。 秦青连忙挪开视线,过了几秒又斜着眼悄悄看过去。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反正你老公又不给你看。”瘫在地上的996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但它没敢把快递员的真实身份告诉秦青,怕对方秋后算账。 秦青被这么一激,立刻就直勾勾地看过去。 男人换好衣服,正巧转过头,与他来了个对视。秦青亮晶晶的眼睛和不自觉踮起的脚尖,怎么看都带着一点“好色”的意图。 男人似乎愣住了,又似乎在笑,然后挥挥手,驾驶着货车慢慢进入浓雾之中。 “看见了吗?”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看见了。”男人在笑,一声接一声,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异乎寻常的愉悦。 “是不是很喜欢?”对讲机里也传来爽朗的笑声。 男人没有回答,眼眸里却闪烁着势在必得的暗芒。 货车走后,秦青立马将那盆植物搬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拆开塑料膜。 “喵!这是花还是玉?”996惊呆了。 秦青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只见那盆花的红色茎秆和绿色叶片像玉石一般晶莹剔透,星星点点的花骨朵是奶白色的,用指尖碰一碰,竟然还能感受到微微的一点热度。 “它还能散发体温!”秦青震惊了。 “没有香味啊喵!”996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那些花骨朵。 秦青也连忙低头嗅闻,没有捕捉到一丝香气。 “怎么会!”他呢喃道。 “这里还有一个东西。”996用尾巴指了指放在花盆里的一个小盒子。 秦青打开小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张芯片。 “应该是这种植物的介绍,我看看。”秦青用智脑扫描芯片,读取了里面的内容。 一名科学家出现在光屏中,手里捧着那盆花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从生长环境到种植方法,再到生物特性,每一条都很详细。 秦青听得很认真,慢慢才知道这种植物只在午夜开花,开花之后才能闻到花香,花期长达六个月。 “要等到半夜啊!”秦青的兴趣没有减少,反而被彻底调动起来。 他按照科学家的指导,给花浇了水,擦了叶片,放在背阴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视频也播放到尾声,科学家的影像消失了,秦青正准备关掉光屏,云惊寒的身影却忽然出现。 “什么情况?”秦青愣住了。 光屏中,云惊寒身穿作战服,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卡福的声音从画框外传来,“如果让这株鬼藤侵入中心城,全城的人都会死光!” 鬼藤!?我没听错吧? 秦青吓得嘴巴都张大了。996立刻炸开了浑身的毛。 鬼藤是这颗星球的原生植物,幼年期非常容易铲除,喷洒一些除草剂就会枯死。然而,一旦让它长到成年期,它就会具备行走的能力,以血肉为食,性情变得异常凶猛。 一旦被它缠上,数分钟之内,它的藤蔓就会钻入身体,注入毒液,溶解肌肉,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吸食成一张皮囊。 它潜行于地下,深度可达数百米甚至数千米,非常难以捕捉。 没有人知道它会在哪里消失,又从哪里冒出来,整座城市都将变成它的狩猎场。它吃的人越多,体积就越大,而且生长没有上限。 如果让它吃光一座城市的人,它的藤蔓伸展开来便可以覆盖上百公里。到了那个地步,人类必将在它疯狂的猎杀之下灭亡。 秦青曾经看过一个视频,视频中,被喷火器烧焦的鬼藤缠绕着一栋房屋,带着毒刺的藤蔓直接穿透砖墙,又从另一侧的砖墙探出来。几张人皮挂在毒刺上,被风一吹竟然轻飘飘地来回荡。 秦青看吐了,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 可是现在,伴随着镜头的移动,他看见云惊寒面对的鬼藤竟然有十几米高,藤蔓伸展开来足以覆盖一个篮球场! 这是吃了多少人才会长成这样? 秦青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米菲从厨房里跑出来,发出一声尖叫。 就在这尖叫声中,云惊寒沉着冷静地说道:“开火。” 数十道火焰喷向那株鬼藤。鬼藤发出尖锐的嘶吼,藤蔓刺破土层,准备遁走。 依稀可以看见,森林的尽头矗立着许多高楼大厦,其中一栋竟是秦氏制香总部。这里离中心城很近! 只需十几分钟的潜行,鬼藤就可以进入中心城大开杀戒。在城市里,用喷火器对付鬼藤几乎是不可能的。整座城市都会被焚毁。 秦青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 米菲连忙退回厨房,关上了玻璃门。 即使只是一段影像,也可以让普通人感受到难以名状的恐怖。 “不好,它要进城!”卡福急促地喊。 “哥,你快想办法!”云易行的声音传来。 这段影像应该是由飞行摄录仪拍摄的。镜头开始上移,全视角地拍摄整个战场。 血月军团用火炮轰炸着这株鬼藤,而鬼藤正以极快的速度钻入地底。 所有人都慌了,唯独云惊寒镇定自若。他从属下手里夺过一个防火头盔和一颗投掷型炸弹,冲向了鬼藤。 数十根藤蔓立刻把他缠住,拖入地底。 云惊寒消失了。 秦青睁大眼睛,瞳孔失焦。 “云惊寒!”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嗓音颤抖。 米菲捂住嘴,撇开头,不敢再看。 然而下一秒,地底传来一阵轰响,火焰炸开泥土,掀起漫天沙尘。鬼藤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触手一般的根茎疯狂抽打着天空和土地。 一个人影穿过熊熊火焰和漫天沙尘,缓缓走到近前。 他摘掉已经破损的头盔,露出英俊至极,也坚毅至极的一张脸。他面无表情地抽出扎在自己手臂、大腿、胸腹等处的藤蔓,随手扔在地上。 藤蔓落地之后像蛇一般扭动,遍布其上的毒刺喷出粘稠液体。 秦青抱紧双臂,发出嘶嘶的声音,脸色白得吓人。 他完全不敢想象,这个时候的云惊寒有多痛!他更加难以想象,当自己在沙滩上晒日光浴时,云惊寒在战场上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 人民的英雄——这是大众给予云惊寒的称号。 提及这个称号,秦青的心几乎没有波动。对他来说,这几个字太远也太空。 可是现在,当他看着云惊寒单腿跪倒,吐出一口带着破碎脏器的黑血时,他的心脏也跟着撕裂般疼痛。 这个称号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沉重。 秦青捂住嘴,发出沙哑的低呼,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 躲在厨房里的米菲走出来,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光屏中那个伟岸的身影。 卡福和云易行跑向云惊寒,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他再次吐出一口带着碎肉的黑血,慢慢站起,挺直了腰。 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 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秦青眼睛里崇拜的光芒远比屏幕中的火焰更加灼热明亮。 “这段影像是血月军团的机密,你怎么会有?”一道冷冽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秦青连忙回头,却见楚南溟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英俊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是卡福给我的芯片里自带的。”秦青连忙按下定格键,指着光屏,眼眶红红地说道:“楚南溟,你看过这段视频吗?云惊寒太伟大了!太牛逼了!太勇敢了!” 他一连用了三个“太”字,却远远无法表达内心的震撼。 云惊寒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比任何人都要高大。 楚南溟慢慢走进客厅,伸出手揉了揉妻子通红的眼尾,压下内心灼烧的黑色火焰,淡淡说道:“你不知道吗?我发明的除草剂已经可以灭杀成年期的鬼藤。再过一个月,除草剂就会上市,一瓶28元。” 他站在沙发后面,俯下身来,双手摁住妻子的肩膀,眼眸盯着光屏里的云惊寒,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嘲:“以后遇到鬼藤,你拿出一瓶除草剂喷一喷就行了。杀死它比杀死蟑螂简单。” 秦青:“……” 内心的悲壮,一下子全都被搅合散了。 996:“……全服最强boss,你老公真没吹牛!” 楚南溟捏住妻子精致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来,向自己展露那张异常美丽的脸庞。 这双为别人哭到红肿的眼睛,现在也对自己充满了崇拜之情。 酸涩的不适感消失了,黑色火焰也不再燃烧,楚南溟勾勾唇角,满意一笑,这才温声道:“我饿了,过来陪我吃饭。”
第212章 8迷情香28
客厅里悬浮着一块光屏,云惊寒悍勇无畏的形象定格在光屏上,显得那么刺眼。 楚南溟执起秦青的手,点击智脑,关闭页面。 秦青讪讪一笑,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刚才还悬浮着光屏的位置,这才跟着楚南溟走进餐厅。 米菲连忙把热好的几道菜端出来,又盛了一碗饭摆放在主位。 “怎么只有一碗饭?”楚南溟皱了皱眉。 “我吃过了。”秦青抱着996坐在一旁。 楚南溟怔愣一瞬,然后便垂下头,苦笑着捏了捏鼻骨。 “回来之前我忘了给你发信息,是我的疏忽。”他轻叹一声。 “发什么信息?”秦青歪头看去。 “让你等我一起吃午饭的信息。”楚南溟敛去眼眸里的轻微挫败,说道:“以后如果你在家,我都会回来陪你一起吃午饭。” 秦青愣住了。这句话,怎么听着像是一个承诺? 米菲失神之下重重将碗盘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对不起!”她连忙退后,弯腰鞠躬。 但楚南溟并没有理会她,甚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你几点起床?”他问秦青。 秦青眨了眨眼,愣愣地说道,“上班的话八点,不上班的话十一点。” 楚南溟似乎是被妻子差异过大的作息时间逗笑了,勾唇说道:“我经常通宵工作,但我以后都会在八点以前回到家,陪你吃早餐。” 秦青啊了一声,然后就无话了。 他在揣摩楚南溟的意图,心里暗暗升起一点奢望,却又不太敢多想。 “你快吃饭吧。”心慌意乱之下,他只能催促一声。 楚南溟这才拿起碗筷吃饭。 “给我一副碗筷。”秦青冲米菲说道。 米菲立刻拿来碗筷。 “我多少吃一点,陪陪你。”秦青把几块肉夹进楚南溟碗里,然后自己也随便夹了几个菜,慢慢吃着。 他知道一个人吃饭是多么孤独的一种感受。他不想让楚南溟也陷入这种糟糕的情绪里。 匆忙赶回来陪妻子吃饭,却发现妻子已经吃过了,楚南溟必须承认,自己的心情是失落的。 但现在,看着妻子明明已经吃饱了,却为了陪伴自己,用筷子挑拣着一些小豆子往嘴里塞,那些失落全都变成了被满满填充的愉悦感。 楚南溟勾起唇角,无声无息地笑了笑。 “那盆花和作战视频,都是卡福给你的?”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啊。”秦青点点头,忐忑地问:“这段视频真的是机密吗?” “以前是,以后就不是了。” “为什么以前是,以后不是?” “以前为了防止民众产生恐慌,鬼藤在近郊出现的消息都被封锁了。以后我的除草剂上市,任何人都可以对付鬼藤,不存在恐慌。”楚南溟语气淡淡地说道。 996拍拍秦青的手背,解释道:“你老公是想告诉你,他很牛逼。” “听出来了。”秦青在心里点头,嘴上奉承一句:“你真厉害!” 楚南溟瞥他一眼,仿佛不为所动,眼眸里却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想知道我最近在做什么吗?”他问道。 “不想。”秦青立刻摇头。 “为什么?”楚南溟握紧筷子,眼眸里已不再有愉悦,取而代之的是晦暗莫测的幽光。 心里翻涌的情绪,不知是失望还是焦躁。 “合约里不是写了嘛,我不能打探你的工作情况。”秦青往嘴里塞了一颗豆子,垂着眼眸不肯看楚南溟。 “你还让我把合约背下来,违反三条就提前解除我们的婚姻关系。放心吧,我都记着呢。”秦青勉强笑了笑,把甜甜的豆子嚼开,尝到的却是一丝苦味。 楚南溟放下碗筷,捏了捏鼻骨。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了避免被名义上的妻子纠缠,制定了很多苛刻的条款。 想要毁约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楚南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也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尴尬在沉默中蔓延。 两人都不说话了。 在厨房里打扫卫生的米菲不知何时已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偷听外面的谈话。 合约?提前解除婚姻关系?是她想的那样吗?楚教授和秦青之间从来没有爱情,只有冰冷的交易? 米菲呆呆地站了半晌,然后才继续擦拭灶台,因为难以抑制的兴奋,动作一下比一下用力。 “我主动告诉你,不算打探。”楚南溟语气平静,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狼狈。 应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毁掉那份契约了。 “我嘴巴不严,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秦青摇摇头,“我怕我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出来。” 再度被拒绝,楚南溟已经完全失去了食欲,刚才还觉得可口的饭菜,现在竟味同嚼蜡。 他放下碗筷,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心里充斥着千言万语,抿直的薄唇却被沉默封缄。 或许那个契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秦青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996挣扎着跳下地,一溜烟地跑了。 出于本能,秦青夹起一块肉放进楚南溟碗里,讨好道:“要不你挑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跟我说说吧。以后我注意一点,不跟别人聊起你的事。” 楚南溟放下湿毛巾,深深地看向妻子。 秦青眨眨眼睛,单纯又无辜地笑了笑。 楚南溟抿直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糟糕的心情不知不觉被安抚下来。 “卡姆病你知道吗?”他沉声问道。 “知道知道。你继续吃饭啊!”秦青一边点头一边给楚南溟夹菜。 楚南溟这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听说卡姆病是靠飞沫传播的,致死率100%,北部的几座城市死了一百多万人。得了那种病,全身毛孔都会渗血,内脏还会慢慢融化掉,最后变成一副骨头架子。”秦青说着说着脸就白了。 这颗陌生的星球对人类来说并非安乐窝。它存在很多未知的恐怖,而人类的命运也凶险叵测。 “万一卡姆病传到中心城,我们不就完了?人类会不会灭亡啊?”秦青放下筷子,双手抓着椅背,往楚南溟身边挪了挪。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但在楚南溟听来,这声音却是悦耳的。 当妻子感受到恐惧时,他会下意识地寻求自己的保护。这似乎已经养成一种习惯。 心里的舒适感终于压下了那些懊悔和挫败。楚南溟勾了勾唇,无声一笑。 “不会的。”他伸出手,拍拍妻子紧绷的肩膀和脊背,淡淡说道:“我已经培育出一种超级噬菌体,可以灭杀卡姆细菌。昨晚用小白鼠做了实验,效果很显著。再过不久,卡姆病就会成为历史。” “超级噬菌体?”秦青瞪大眼睛。 “确切地说是超级噬菌体的进化体,一个单位的进化体能灭杀五十亿个单位的卡姆细菌。患病初期就用这种方法治疗,治愈率是100%。”楚南溟简单说道。 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用无比热切的眼神看向楚南溟:“老公,你太太太厉害了!” 他竖起大拇指,苍白的脸蛋变得红彤彤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楚南溟低声笑了,眼眸里闪烁着愉悦的光。 “保护你们的不只有军团,还有我们这些科研工作者。”他平静地说道。 “对对对,你们也是人民的英雄!”秦青用力拍了几下手,心里的恐惧全都消散了。 老实说,自从卡姆病爆发以来,中心城虽然照常运转,但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感到不安甚至是绝望。 普通人在灾难面前只能束手待毙,而那些有能力,有正义感,也有责任心的人,却会站出来保护民众。云惊寒和楚南溟就是这样的人。 秦青由衷感叹:“你们真是太伟大了!” 楚南溟低声笑了笑,眸子里全是温柔。 原本味同嚼蜡的食物,现在又变得可口了。楚南溟吃完午饭,站起身说道:“我回去工作了。” “这么快?”秦青愣住了,“吃完饭不休息一会儿吗?” “下午还要接着测试噬菌体的稳定性。”楚南溟走向玄关,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是专门回来陪你吃饭的。” 秦青心里悸动了一瞬,却没敢多想,走到门口目送楚南溟。 “外面冷,你进去吧。”楚南溟冲妻子摆摆手,说道:“做完实验我去植物园看看,帮你挑几种适合做香料的花卉带回来。” “我的事不着急。你赶紧研究噬菌体吧。”秦青连忙摇头。 “你的事也很重要。”楚南溟揉了揉妻子的脑袋,留下这句温暖的话语便坐着车离开了。 秦青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无论反复告诫自己多少次,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被这些不知真假的话语撩动,产生不该有的奢望。 “秦先生,我去打扫书房了。”米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青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愣住了。就在这一刻,他想明白一些事,于是只能露出自嘲的表情。 米菲只是一个管家,却能自由进出楚南溟的书房和卧室,而他这个合法伴侣必须征得丈夫的同意才能进入对方的私人领域,否则就会被记一笔。 这算什么婚姻? 奢望?你奢望个屁啊!秦青拍拍脑门,苦笑着把自己打回现实。 米菲进入书房,假装打扫卫生,实则仔细观察着放在桌上的每一份文件,以及摆在书架上的那些书籍和资料。 秦青刚才提到了合约,她想找一找,以便证实自己的猜测。但她知道书房里安装着监控器,不敢有太大动作,于是只能借着擦桌子的便利,稍微翻一翻。 合同没摆在明面上,是电子版吗?或者锁在保险箱里? 米菲有些挫败,却更加无法抑制内心的那份奢望。 秦青把卡福送来的植物搬到二楼自己的卧室,放在阳台的桌子上。 下午,楚南溟没回来吃晚饭,但他发了一条短信,提醒秦青按时吃饭。 如果没有那份合同,秦青差点以为自己真的结婚了,并且拥有了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 “时间快到了,来来来,我们来赏花!”临近午夜,996甩着尾巴跑进卧室。 秦青早已准备好啤酒、果盘和零食,坐在阳台上。 “科学家说这种植物的香味难以界定。”996跳上秦青膝头,好奇地问:“难以界定的香味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秦青摇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盆花。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吴彩衣的名字。 秦青大感扫兴,还有些紧张,接起电话问道:“你有事?” “吴曲死了。”吴彩衣的轻笑声从话筒里传来,冰冷空洞,仿佛一只鬼魅。 “什么?”秦青愣住了。 “我给你发了一条视频,你自己看吧。”吴彩衣的声音里没有哀伤和痛苦,只有扭曲的快意。 秦青的心情却异常复杂。悲哀,感伤,怨恨,空落……面对父亲的突然死亡,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打开视频查看。 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吴曲忽然发了狂,一会儿嘶喊吼叫,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痛哭流涕,然后用自己的手,活活把自己掐死了。 死之前,他嘴里不断喊着妻子的名字。 秦青撇开头,闭上眼睛。 “看完了吗?”吴彩衣问道。 “又是致幻剂?”见证了吴瑜的死亡,秦青很快就对吴曲的死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绝非灵异事件,而是谋杀!吴彩衣敢在监狱里动手就不怕被抓到。警察这一次又没找到证据吧?某些致幻剂会在一两分钟时间内挥发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秦青关掉视频,脸色一片惨白。吴彩衣丧心病狂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会不会连吴州也是她杀的?种子库也是她烧的?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秦青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上头皮。 “放弃比赛吧秦青。你是秦阿姨唯一的儿子,我不想杀你。”吴彩衣叹息着,话语中带着一丝怜悯。 秦青半晌没有说话。有那么一两秒,他是动摇的,也是恐惧的。然而,想到母亲的惨死,想到濒临破产的公司,想到长辈们对自己的期许和信重,那些恐惧和动摇就变成了坚定。 秦青不是笨蛋,只是不爱动脑子罢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的思维异常灵敏,冷笑道:“吴彩衣,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杀不了我。有楚南溟在,你动我一下试试看。” 吴彩衣不说话了。 秦青轻蔑地说道:“吴彩衣,你没有信心能在调香大会上赢我,所以才会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吧?把心思用在这种地方,你做出来的香水会发臭的。” “衣衣,调香师的内心也要散发出香气才行啊!”秦婉怡的话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令吴彩衣陷入恍惚。 秦青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996指了指手机,问道:“你爸真死了?” 秦青沉默半晌,然后才给看守所打去电话确认。值夜班的警察告诉他尸体已经被吴彩衣带走了,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吴曲是精神病发作,自杀的。 秦青挂断电话,扶着额头沉默地坐着。 “别难过了。你不是说想让法院判他死刑吗?你就当死刑提前执行了吧。”996安慰道。 “联邦没有死刑,我只是说说而已。”秦青摇摇头,语气干涩。 996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幻觉中看见了我妈。他觉得我妈会掐死他,所以他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其实他想错了。我妈就算再恨也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我妈是人,他是畜生。” 秦青停顿半晌,然后才呢喃道:“这都是报应。” “对对对,这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爸为了吴彩衣杀了你妈,吴彩衣到头来又杀了他。”996拍拍秦青的手,说道:“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很治愈的一句话,却用在这个场合…… 秦青抹了把脸,难受的心情全都变成了哭笑不得。他抱紧怀里的胖猫,感激地说道:“老六,有你陪着真好。” “你是我的铁子嘛,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啦!”996用粗粗的尾巴扫着秦青苍白的脸。 说话间,那盆花竟然盛开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荡过来。 秦青抛开杂念,全神贯注地看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奇。 只见那些花一个个小小的,豆子一般圆润可爱,四片花瓣舒展开来,露出的柱状的花蕊,花蕊顶端缓缓吐出一个个小气泡。 外面刮过一缕冷风,那些气泡被吹地轻颤,然后便脱离花蕊,纷纷扬扬飘到空中。 秦青看呆了。 996爪子发痒,挠破了头顶的一个气泡。 淡淡的花香伴随着更多气泡被挠破,变得越来越浓郁。 秦青仔细嗅闻,表情从惊喜变成了失望。 这种花的香味与桂花的香味近似,却没有桂花的浓甜,做成香水几乎没有卖点。 失望沉沉地挤压在心里,慢慢酝酿成巨大的危机感。吴彩衣的威胁没有奏效,却还是让秦青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敌人。 如果在调香大会上输了,不得不把公司转让给吴彩衣,秦家人怎么办?吴彩衣难道会给秦家人留活路吗?她连自己的叔叔、哥哥、父亲,都不肯放过! 秦青坐在纷飞的气泡里,表情凝重。 这就是科学家所说的,难以界定的香味?他必须承认,自己很失望! 996追着气泡满屋子乱窜。 一个气泡被风吹过来,撞上了秦青的鼻尖。 裹在气泡里的香味融入秦青的毛孔,沾染了他的体温,竟转化成一种又甜又暖的香气,带着玫瑰的浓烈艳丽,小苍兰的清新秀雅,百合花的内敛含蓄…… 原本没有什么特色的香味,与人的皮肤接触之后竟然转化成了如此复杂多变,却又层次分明的香味。 秦青的眼睛亮了,用手指戳破一个气泡,置于鼻端仔细嗅闻。 没有错,香味真的变了! 这时,996从他脚边跑过,带起一阵香风。许多气泡沾在它的绒毛上,染了它的体温,竟然变成了一种很俏皮的香味,有些辛辣,有些跳脱,还隐隐带着海盐的咸腥。 秦青连忙捉住996,用力嗅闻它的肚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吸猫一次冲1000游戏币。”996用爪子推开秦青的脸。 秦青抓住996的胖爪子,用力嗅闻它的肉垫。 “嗅小jiojio要加钱!”996喊地特别大声。 “加加加,你要多少给你加多少。”秦青不断嗅闻,兴奋地脸颊涨红。 原来科学家没有骗他。这真的是一种难以界定的香味!不同的人沾染上,就会散发出不同的香味,它的变化是莫测的。 许多客人喜欢找调香师为自己量身打造香水。但那些香水都是调香师根据自己对客户的观察和了解,臆想出来的香味,而客户往往不会很满意,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了这种植物做香料,定制香水不再是臆想的产物,而是每一个客户自身携带的,最为独特的香味! 谁说这种香料没有卖点?诱发每一个人灵魂之中的香气,这就是它最大的卖点! 秦青的心情已经不是惊喜,而是狂喜。 他站起身,在卧室里绕了几个圈,然后才投出光屏,重新观看上午那段视频。 那个科学家好像在视频里介绍了搜集小气泡的方法。 秦青认真看完视频,把科学家使用的方法记录在本子里。当他埋头写字时,视频继续往下播放,云惊寒的身影再次出现。 灭杀鬼藤的片段播完之后,又一段战斗视频出现了。 听见不一样的动静,秦青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群巨大的,类似于蝙蝠一样的怪物在天空中盘旋,发出令人头疼欲裂的尖啸声。它们在空中排泄,黑色排泄物落到地面,竟然把军团的坦克车和装甲车都腐蚀出一个个大洞。 如果这些排泄物落到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秦青不敢深想。 这种怪物一旦成群结队地飞入城市,将为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秦青放下笔记本,眼也不眨地看着光屏,心里充满恐惧。 光屏之上,云惊寒却非常沉着冷静。他坐在装甲车里,双手把着一架重型机枪,对准天空中的怪物不停扫射。 在哒哒哒的扫射声中,一头又一头怪物从天空坠落。 秦青不知不觉看呆了。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光屏自动播放下一场战斗。云惊寒一生之中经历的所有战斗,全都被记录下来,送给秦青观看。 看着云惊寒一次次冲锋在最前线,为了保护后方的民众,义无反顾、舍身忘死,秦青微红的眼眶浮出许多泪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楚南溟说过的一句话。 “你在的时候,机器会散发日光。你不在的时候,机器发出的是死亡射线。” 为什么会这样?那台机器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自己是特别的? 一丝灵光闪过。秦青猛然站起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213章 8迷情香29
秦青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穿过那些飘飞的小气泡,来到衣帽间,拖出一口行李箱。 他躺进箱子里,四肢紧紧蜷缩,对996喊道:“老六,你来帮我关一下箱子。” 996跑到近前,满脑袋问号:“你干嘛呢喵?” “你别问了,快帮我关上,我叫你的时候你再打开。”秦青自己把盖子合上,催促道。 996觉得很有意思,便把外面的两个扣锁给扣上了。 秦青蜷缩在这个极其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比上一次更为急促沉闷。所有的感官,所有的行动能力,都被完完全全束缚,只有头脑是清醒的。 然而正是因为这份清醒,才会让恐惧不断加深,直至积累成最为无助的绝望。 这就是云惊寒的感受。 原来云惊寒不是睡着了,而是被关押在这么一个漆黑、冰冷、狭窄又没有出口的箱子里!常年伴随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 秦青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凌乱,心脏跳得太急,竟揪扯出一丝尖锐的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在箱子里待了多久,或许是三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但他已经撑到了极限。他不敢想象在箱子里待了那么多年的云惊寒,又会是什么心情。 冷汗打湿了秦青的额发。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开始大喊996的名字,然而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说好了会帮他打开箱子的同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却消失了…… “老六,老六,老六!”秦青一边大喊一边挣扎,却只能稍微动一动肩膀。 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让冷汗蒸腾。只要再多待一秒钟,秦青就会崩溃。 当他准备舍下这张脸,给楚南溟打电话求助时,外面传来猫爪挠箱子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去厕所拉了一泡屎,你鬼叫什么!” 听见996的声音,秦青快要炸裂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差点哭出来。 “你个老六,你差点吓死我!快把箱子打开!”秦青想用肩膀和脑袋撞箱子,却只能微微动一下。 这就是云惊寒的感受。他的绝望、呐喊和求助,没有任何人能听见,更没有一个同伴可以帮他打开箱子的锁扣,放他出来。 秦青的思绪有些恍惚,心脏一阵又一阵地揪痛,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疼。 “叫我一声爹,我就给你打开!”996在外面得意洋洋地说道。 秦青:“……爹!” “哎,爹来了!”啪嗒两声脆响,996用爪子掰开了扣锁。 秦青立刻掀开箱子盖,捉住996就是一顿暴打。 “你个老六,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是爹,谁是儿子!你的游戏账号我没收了!烟酒和罐罐,统统没收!” 一人一宠鸡飞狗跳地闹腾了一会儿,外面渐渐有了一丝天光。 秦青丢开996,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带上一件外套,急促地说道:“我要去医院。” “你干嘛去呀?”996想要跟上。 “你在家待着,我有事。”秦青没有解释,开着车匆匆忙忙走了。 卡福把一份资料递给坐在病床上的云惊寒,“这个是反叛者名单。” “云易行打仗不行,收买人心倒是挺有一手。” 云惊寒抽空瞥了名单一眼,笑容里带着几分讥嘲。他投出一块光屏和一个键盘,快速编辑出许多程序和指令。 “如果她不是您的妹妹,我想军团里不会有这么多人投靠她。说到底,还是您的威望帮助她走到了这一步。”卡福试图说一些安慰的话。 “谋杀我的指令能够被顺利地执行,也是因为我的威望?” 云惊寒忽然低声笑起来,嗓音里竟然带着几分愉悦。 卡福抬头看去,只见军长竟入侵了楚教授家的安保系统,夺得了监控权。 “军长,现在是敏感时刻,楚教授那边若是发现了——” 云惊寒打断了卡福的话:“我昏迷的时候,楚南溟也入侵了病房的安保系统,夺走了我这里的监控权。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说是不是?” 卡福完全不知道军长被监控的事,面上露出几分惊怒,然后垂头应诺。 “这些人您准备怎么处理?”他定了定神,指着名单问道。 “云易行的死刑我亲自动手,别人你们看着办吧。军事法庭怎么判,你们就怎么执行。”云惊寒飞快键入指令,表情非常淡漠。 别人对他无情,他只会更无情。 “是,我马上把人送去审判。”卡福立正站好,行了一个军礼。 就在这时,外面有士兵禀报:“军长,秦先生来了,人在楼下等电梯,马上就到。” 云惊寒飞快舞动的十指不由僵住,冷酷的面容微微一变,竟露出些许慌张。 “你出去!”他撤回光屏,飞快下令。 卡福愣了一愣,这才转身跑出去。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看见自家吊炸天的军长竟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躺在床上装死。 上一秒还说要亲手杀了妹妹,下一秒就这么怂…… 卡福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幻灭。 不远处,电梯门开了,秦青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披着一件驼色风衣,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色有些苍白。 看得出来,他很匆忙。大半夜冒着冷雨跑到医院,只是为了见自家军长一面。只可惜军长醒了,他却英年早婚,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卡福脑补了二十几万字的BE小说,不由叹出一口气。 秦青见到卡福已经没了往日的拘谨和敬畏,反而有些魂不守舍。 “我要进去看云惊寒。”他丢下这句不太有礼貌的话,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卡福伸长脖子瞟了一眼,视线却被自动合拢的门板挡住了。 秦青大步走到病床边,垂眸看着双眼紧闭的云惊寒。 他眼眶止不住地发红,鼻头也有些酸酸的,愧疚和心疼让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不知站了多久,他竟掀开被子,爬上床,躺在了云惊寒身边。思绪极度紊乱的他并没有发现病房里的医疗器械少了很多,也没有发现云惊寒微微僵硬的面容和身体。 他扯过被子,从头到脚盖住自己,也盖住了云惊寒。 被窝里黑漆漆的,不透一点儿光,呼吸声和心跳声变得格外清晰。 就是这个感觉,狭小,幽闭,令人恐惧绝望。 秦青侧过身,在黑暗中摸索云惊寒的手。 如果他拥有猫一般的夜视能力,他就会发现,云惊寒狭长的眼眸已经睁开,比鹰隼更为锐利的深瞳在一片漆黑中闪烁着危险的暗芒。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当秦青摸索着想要握住他的手时,他主动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秦青竟然没有发现异常,立刻握住这只手,以十指紧扣的姿势。这个动作似乎带给他很多安全感,于是他在棉被里重重吐出一口气。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股带着清甜暖香的气流并没有吐在棉被上,而是直接拂上了云惊寒的脸。 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不自觉地泄出一丝沉溺,嘴角那抹兴味的笑容带上了危险的侵略欲。此刻的云惊寒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等待着猎食的那一刻。 秦青握住云惊寒的手,慢慢说道:“你一直是清醒的,对不对?” 云惊寒眸光微闪,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你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清醒的,身体却不能动,也看不到光。” 这句话让云惊寒放松下来,表情却有些惊讶。他以为小骗子永远都不会发现。 “那台机器是监测脑域活动的,它可以捕捉你的意识,对不对?我来了,它就发出日光,我不在,它就发出死亡射线。我为什么不一样?”秦青靠近了一些,声音里带着沉闷和难受。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鼻尖只差一点就要抵上云惊寒的鼻尖,更不知道自己的薄唇几乎快要贴上云惊寒的薄唇。 每一次说话,吐息,他都会把清甜的暖流吹入云惊寒的鼻腔和唇缝。 云惊寒的眼眸眯了又眯,喉结上下滚动,漆黑瞳孔里闪烁着极致危险的暗芒。明明已经醒来,获得了自由,但内心之中却仿佛还有一头野兽永远得不到安抚和满足。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晰,这只野兽是因何而生。 “因为你是我的欲望。”他在心里默默回答。 “因为你认定我是你的朋友,对吗?”秦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也带着一丝感动。 “那台机器是由你的意识操控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把我当成了朋友,允许了我的靠近。”秦青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即使这样的猜测永远都得不到云惊寒本人的确定,他也愿意这样想。 “你需要我,是吗?”秦青哭了。 黑暗中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所以他可以尽情地流泪。 云惊寒只能用灼热的目光舔舐他的泪,深邃眼眸里的侵占欲已浓得像一团墨影。 “黑暗很可怕,所以你需要我的声音?孤独很可怕,所以你需要我的手?”秦青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云惊寒充满着欲望的灼热眼瞳就在这一刻变得温柔起来。 “是的,我需要你的声音,需要你的双手,需要你的陪伴和拥抱。”他在心里补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就好了。”秦青用另外一只手悄悄抹去泪水。 “楚南溟让我永远不要再来医院看你,我答应了。我怕我的到来会让那些坏人找到谋杀你的漏洞。” 这句话让云惊寒温柔的眼瞳不由自主地泄出一丝戾气。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你的意识是清醒的,我一定不会答应楚南溟。”秦青吸了吸鼻子,忏悔道:“对不起,我太迟钝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会丢下你的。” 秦青用力握紧云惊寒的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 “我也害怕被人利用,我也害怕卷入这场漩涡。”他慢慢说道:“可是我更害怕你永远被困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云惊寒闭了闭眼,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血液从急速跳动的心脏里泵发出来,变得无比滚烫。 黑暗中,他睁开眼,深深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目光温柔蚀骨。 “来之前,我把自己关在箱子里,感受了一下你的感受。短短几分钟时间,我差点吓得崩溃。” 秦青拉过云惊寒的手,放在自己又开始狂跳的心脏上。 云惊寒真想摊开手掌,好好感受一下这颗炽热的心。 “几分钟时间我都受不了,你却在黑箱子里关了好多年。我不能帮到你什么。” 秦青的语气有些低落,停顿片刻之后又变成了坚定:“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永远不放弃唤醒你。只要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我就会一直出现。”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云惊寒被握住的这只手。 在他的承诺和安抚中,云惊寒也悄无声息地抬起另外一只手,遮住了自己微微酸胀的眼眸。 他勾着唇角在黑暗中微笑,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充盈着整个胸腔。 楚南溟,不好意思,你的老婆我要撬走了。云惊寒在心里十分没有诚意地向楚南溟道了一句歉。 秦青忽然放开云惊寒的手。 云惊寒也立刻放下了捂眼的手。 下一秒,棉被被掀开了,秦青淅淅索索地爬下床,“天快亮了,我要走了。” 云惊寒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装植物人,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一个光滑的额头,甜暖的香气吹拂在脸上。 是秦青。 “我把我的脑电波传给你,给你补充一下能量。” 秦青又发明了一种祈福仪式。 与云惊寒静静地贴了几分钟,秦青直起腰,并拢食指和中指,一边在空中画圈一边念咒:“快点醒快点醒,今天不醒明天醒,嘛哩嘛哩哄!” 一根细细的食指戳上了云惊寒的眉心,带着一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念力。 云惊寒就在这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秦青吓得一蹦三尺高,活似见了鬼。 云惊寒也不想吓到秦青,但他真的忍不住了。这么幼稚的人,他幼儿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 “卧槽,你真的醒了?”失态之下,秦青吐出一句国粹。 “是我念咒把你念醒的?”他举起自己的食指,眼睛瞪得老大。 云惊寒坐起身,扶着额头忍笑了片刻,然后才嗓音沙哑地说道:“大概是吧。” “我,我去叫医生!”秦青兴奋地不行,忘了床头就有呼叫器,转身就想往外面跑。 “先别跑。”云惊寒伸手拉了他一把。 秦青被拽回来,扑进云惊寒早已敞开的怀抱里。 “我想先跟你说会儿话,可以吗?”云惊寒扣住这人过分纤细的腰,深邃眼眸里倒映着一张漂亮又惊讶的脸。 “可以呀。你想说什么?”秦青点点头。 “我想说谢谢你,”云惊寒捧住秦青的脸颊,慢慢说道:“希望醒来之后,你也能常常来看我,陪我聊天。你说的没错,你是我认定的朋友。” 被这么温柔地凝视着,又被固定住了脑袋,秦青想摇头都不行。 他涨红了脸颊,小声说道:“可以呀。” 云惊寒低声笑了,手掌后移,抚过秦青微卷的发丝,声线浑厚沙哑,十分性感:“谢谢你,我最真挚的朋友,是你的声音唤醒了我。” 在这一刻,秦青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人人都说他是废物,嫌他多余,但在云惊寒这里,他是被需要的。 本来已经打算回家的秦青最终留在了病房。 他帮云惊寒找来医生和护士做检查,然后又带着云惊寒去抽血化验,最后买来早餐陪云惊寒一起吃。 答应过楚南溟的事情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楚南溟做完实验去了一趟植物园,挑了几盆适合做香料的植物带回别墅。 “秦青呢?”走进玄关后,他习惯性地问。 米菲想要接过他捧在手里的一盆植物,却被他避开了。 “秦先生昨天晚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米菲不像以往那般低下头,退到一旁,反而抬起头,大胆地看着楚教授的脸。 楚南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也是漆黑一片。 他在门口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智脑,发现没有报备的短信,立刻入侵中心医院的监控系统,查看云惊寒的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投毒案件,云惊寒病房里的监控系统竟然被拆除了。 楚南溟什么都没看见。 他马上查询秦青的车载系统,发现对方果然去了中心医院。 “呵……” 一声沉沉的低笑从楚南溟的鼻端溢出来,但他深邃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冰冷的阴霾在弥漫。 那盆植物被他死死捧在双手之中,然后轻而又轻地放在鞋柜上。 “楚教授,您要出去找秦先生吗?我帮您拿伞?”米菲试探道。 楚南溟看向门外的瓢泼大雨,冷硬的侧脸被徐徐吹来的浓雾沾湿,黑不见底的眼眸失了焦距,像是茫然,怅惘,又像是已经凝固成了冰。 咔擦一声轻响在玄关处回荡。 楚南溟依旧看着外面的雨幕,米菲则看向鞋柜。 只见被楚教授捧过的那个花盆竟然裂开了,许多泥土洒出来,弄脏了地面,那株植物慢慢倾倒,折断了几片花瓣。 米菲连忙找来抹布和一个新的花盆。 “我来。”楚南溟沉声说道。 “您不去找秦先生吗?”米菲再度试探。 “不用找了。”楚南溟的语气异常冰冷。 “为什么?”米菲心中窃喜。 楚南溟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那株植物的根须,将它挪到新的花盆里。 把人找回来没有用,因为那人的心还留在别处。以前,楚南溟竟从未发现这个事实,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以为把人留住就能解决一切。 他自诩聪明,却在感情上屡屡犯错。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眼眸里却充斥着痛苦和狼狈。 把花移植好,浇了水,楚南溟朝楼上走去。 “您不吃早餐吗?”米菲在他身后喊道。 楚南溟头也不回地摆手。他是专程赶回来陪妻子吃早餐的,那人不在,他也没了胃口。 “您饿了就叫我,我帮您把饭菜热好送上去。”米菲殷殷切切地叮嘱一声。 楚南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莫名透着几分疲惫。米菲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躲进储物间,开始摆弄自己的智脑。 能进入研究所工作,并且成为楚南溟的贴身助理,她也有自己的专长。她是学IT的,对骇客技术很有研究,此时正不断尝试着入侵家里的智能系统。 进入智能系统后,她可以通过扫地机器人、家政机器人、监控摄像头等智能设备,监视楚教授。 她不是间谍,她只想知道那个契约是不是真的。最近这段时间,她睁开眼睛在想,闭上眼睛也在想,疯了一样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希望。 秦青去厕所了,云惊寒抽空瞥了一眼自己的智脑。 卡福坐在一旁,假装很惊喜的样子,絮絮叨叨地汇报着军团的情况。在一天之前,这些话他早就说过一遍了。 “嗯?”云惊寒忽然挑眉。 “怎么了?”卡福警觉地问。 “有人在入侵楚南溟家的智能系统,让我来看看是谁。” 云惊寒的骇客技术显然高出米菲太多层次,甚至与楚南溟不相上下。他的变异方向虽然是体力,智商却也足以碾压绝大多数人,甚至是顶尖学者。 “一个小管家?”云惊寒很快查出了米菲的身份,并且敏锐地猜到了米菲的心思。 “你想介入这段婚姻?那我帮帮你好了。”在愉悦的低笑声中,云惊寒悄无声息地入侵了米菲的智脑,借自己的手,帮米菲成功入侵了楚南溟设计的智能系统。 一台扫地机在楚南溟脚边来回移动。 他并没有注意到这台机器,只是目无焦距地看着投射在半空中的一块光屏,光屏里显示的正是那份结婚契约。 乙方不得打探甲方的工作情况;乙方不得进入甲方的卧室和书房;乙方不得在甲方工作时间打去电话……违反以上任意三项条款,甲方有权马上解除与乙方的婚姻关系。 这样一份契约,哪里配得上“婚姻”二字。它只是一场交易,而甲方与乙方只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基于这份契约缔结的婚姻关系,怎么可能滋养出爱情? 即便在昏迷中早已听秦青说过这份契约,经由扫地机的眼睛真正看见它的时候,云惊寒还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一秒钟后,云惊寒退出智能系统,切断了与米菲之间的信号连接。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楚南溟发现。 他把契约亮给卡福,嘲讽道:“这样的人都能找到老婆,你说奇不奇怪?” 米菲自然也看见了这份契约。她马上把视频保存下来,放大了仔细看,心脏一阵狂跳。 她知道,自己找到了破坏这段婚姻的机会。只要把这份契约公布到网上,秦青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可是,如果由她来公布契约,楚教授一定会震怒,必须找个中间人才行。 找谁最合适呢?恨不得把秦青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都有谁? 米菲把秦青的关系网拉出来,指尖点来点去,最终点到了吴彩衣。 就是你了!
第214章 8迷情香30
秦青坐在一辆军用越野车里,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越到山顶,雾气越浓,冰冷又潮湿的冷风灌入车厢,令秦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我的外套你穿上。”正在开车的云惊寒把搭放在驾驶座靠背上的外套取下来,递给秦青。 “谢谢。”秦青接过外套披在肩头。 出于职业习惯,他捉住一只袖子闻了闻,鼻子发出吸气的咻咻声,像只侦查中的小狗。 云惊寒转头看他一眼,低笑着问道:“好闻吗?” 秦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奇怪,耳朵尖有些发红。 “好闻。”他点点头。 “是什么味道?” “是血与火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 “是英雄的味道。”秦青下意识地拍了一个马屁。从小父亲就告诉他,想要在外面吃得开,嘴巴一定要甜。 云惊寒爽朗地笑了,浓得宛若潮涌的大雾也不能冲淡这笑声里的愉悦。 秦青也傻乎乎地笑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嘴巴甜能缓解一切尴尬。 “你刚苏醒就可以开车?不需要复健吗?”他好奇地问。 “我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不一样。昏睡几年对我没什么影响。”云惊寒缓缓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得十分平稳。 浓雾挡住了前方的路,但他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浓雾,看见很远的地方。 转过几个崎岖的弯道,汽车缓缓停靠在楚南溟的别墅前。 浓雾中,二楼的某个房间立刻亮起橘黄色的灯光,一道模糊而又高大的人影站在窗边眺望。 云惊寒抬眸瞥了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个模糊的人影显而易见是楚南溟,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他竟然没去研究所工作。因为老婆在情敌那里,所以干什么都没心思吗? 啧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云惊寒在心里颇为怜悯地感叹,嘴角的笑容却不断加深。 秦青丝毫没有发现浓雾中为自己亮起的灯光。他打开车门,伸出一只脚想要跨出去。 云惊寒却探过身子,把他这边的车门关上。 “你等等。” 话落,云惊寒从驾驶座下面取出一把伞,飞快撑开,然后跳下车,绕到副驾驶座这一边,帮秦青打开车门,挡住雨水和冷风。 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隔绝了风和雨,并散发出灼热的体温。秦青的身体贴着云惊寒的身体,感受着这份温暖和安全。 他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很快也很轻,却难以忽视。 “你想过离婚吗?”云惊寒把秦青送到别墅门口,站在台阶下问。 秦青走上台阶,表情愣愣的。 “你和楚南溟不是正常伴侣,是操控者与被操控者。你喜欢这样的婚姻吗?”云惊寒直言不讳地说道。 秦青抱紧双臂,浑身发冷。 风撩开他的额发,却让他隐隐感觉到,被撩开的是自己脆弱的自尊心。他差点忘了,云惊寒知道自己所有的不堪和秘密。 他退后几步,紧紧贴住门板,脸上露出抗拒而又戒备的表情。 “谋杀我的人是云易行。”云惊寒忽然转移了话题。 秦青满脸的戒备都变成了惊愕和怔愣。 “我的处境和你一样。出卖我们的人都是我们最亲的人。所以你不要觉得你很不堪。事实上,我也很不堪。”云惊寒苦笑了一声,英俊的脸庞被浓雾模糊成一张苦涩的面具。 秦青刚竖起来的尖刺就这样软化了。 他走出屋檐,冒着雨抱住云惊寒。 云惊寒连忙把伞歪向他,伸手拂去他细软发丝上的雨滴。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永远都在。正如我需要陪伴的时候,你也一直都在。”云惊寒轻轻地拍了拍秦青的后背。 秦青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然后放开云惊寒。 短短几秒钟的拥抱,让他红了眼眶和鼻头,但内心却是温暖安定的。 原来拥有一个可靠的朋友是这种感受。 “好了,进去吧,外面太冷了。”云惊寒笑着摆手。 秦青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这才推门进去。 那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云惊寒却并不觉得失望。秦青茫然的表情和眼中的挣扎已经说明一切。他不想要这种非正常的婚姻关系。 离开的时候,云惊寒看向安装在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坐在书桌前盯着监控器的楚南溟仿佛被包裹在一层寒冰里。 云惊寒的苏醒带给他的没有惊讶,只有难以形容的焦躁,不安,甚至恐惧。他静静地看着秦青走入雨中与云惊寒相拥。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整整十几个小时。 今天分开之后,或许到了晚上,又或许忍耐到明天早上,秦青又会跑去医院与云惊寒见面。在这个家里,他一刻都待不住。 短暂的离别让他与云惊寒难分难舍。 自己算什么?摆设?障碍?或者多余的那一个? 情绪从未产生过剧烈波动的楚南溟此刻却在黑色的火焰里被灼烧。心脏传来的疼痛是因为什么?想要愤怒地掀翻这张桌子,又是为什么? 头脑里的湍急漩涡,狂猛风暴,滂沱大雨,都是从哪里来的? 楚南溟慢慢闭上眼睛,死死握住拳头,英俊的脸庞越来越紧绷,直至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楼下传来那只胖猫的叫声,有些尖细,穿透了雨幕。楚南溟睁开眼,漆黑的瞳孔竟透不出一丝光。 他抬起手腕,投出光屏。 光屏上是那份契约。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看这份契约,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修长指尖点向光屏,契约便开始燃烧,最后化为一缕飘散的飞灰。这是程序自带的特效,却也是楚南溟真正想要做的事。 这份契约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楚南溟慢慢走下楼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餐厅里的妻子。那人正一边吃饭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六,云惊寒醒了!是我把他叫醒的!” 提到云惊寒,他脸上总会露出满足和骄傲的笑容。 心脏尖锐地刺痛了一下,令楚南溟脚步微顿。原来嫉妒是这么强烈的一种情绪。 听见脚步声,秦青回头看去,语气中带着兴奋:“楚南溟,云惊寒醒了!” “我在楼上看见了。”楚南溟试图用平稳的语气说话,嗓音却异常沙哑。 但秦青好像并不在乎他的嗓子出了问题,兴致勃勃地描述着自己用咒语唤醒云惊寒的过程。 楚南溟拉开椅子坐在秦青对面,勾着唇角认真聆听,眼眸里却闪烁着晦暗而又危险的光。 一头猛兽的领地被另外一头猛兽入侵,他最想做的事是冲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相信云惊寒也很想咬断他的喉咙。 秦青念咒语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楚南溟的思想分裂成了完全不相干的两半,一半在嫉妒的烈火中煎熬,一半却还能产生这样柔软的联想。 从来没有人可以让他狼狈到这个地步。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说完了自己神奇的经历,秦青终于发现了楚南溟的异常。 米菲躲在厨房的玻璃门后,担忧地看着楚教授。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从对方平静的眼眸里看见了剧烈翻涌的痛苦,是错觉吗? 楚南溟交叠起修长的腿,双手扣在一起置于膝头,神色不明地看着秦青。他英俊的脸庞比外面吹进来的风还要冷。 秦青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紧张地握紧筷子。 “昨天你又忘了报备。”楚南溟语气平静地说道。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令秦青冲动地说道:“可是你每天晚上都不回家,你也从来没给我报过备。你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你有告诉我吗?” 婚姻关系应该是平等的! 楚南溟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秦青。 秦青藏在桌子下面的双腿不安地挪动两下,有些想逃。 云惊寒说的没错,他与楚南溟之间的确是操控者与被操控者的关系。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关系。 离婚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秦青连忙垂下眼眸,假装挑拣盘子里的肉,实则是为了避开楚南溟的视线。 他总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会被这人锐利的眼睛看穿。 “秦氏股价最近稳定吗?”楚南溟问道。 “稳定。”秦青不明所以。 “秦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后期产品跟不上,破产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股价越高,将来危机越大。”楚南溟淡淡提醒。 离婚的念头就在这一刻被击碎了。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头:“我知道。” “专心做香水吧,你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楚南溟再度提醒。 秦青只能点头。 “两个月之后,我会调去冰霜之原的分所工作,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什么?”秦青惊讶地看向对面,“你的意思是,你会长期待在那边,不回中心城了?”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一个项目要在那边启动。从地球带过来的物种,在这颗星球上都会产生变异。有些变异必须遏止,甚至让它们还原到最初的状态,我后续主要的工作就是这个。” 秦青愣愣地点头。 楚南溟似乎知道他不太理解,进一步说道:“如果不遏止某些物种的变异,你很快就没有米饭可以吃,没有牛奶可以喝,没有丝绸可以穿。你曾经熟悉的,甚至赖以为生的东西,都会一样一样消失。” 秦青恍然大悟:“秦氏种植的花卉,每过一段时间香味就会消失或者改变,你要解决的是这个问题?你要让地球的物种不再变异?” “不是每种物种的变异都必须阻止。水稻、小麦、奶牛、香料,只是这些而已。”楚南溟摇摇头。 “这些是我们的生活必需品。楚南溟,你的工作很重要!”秦青深感佩服,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看着这双明亮的眼睛,楚南溟糟糕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他站起身,拍板道:“等你参加完调香大会,我们就出发。” 秦青的笑容僵在脸上,也跟着站起身,欲言又止地追上去。 他在中心城有家人,有朋友,有工作,他不想去。 “去了那边,你可以用远程办公系统管理公司。只要我们的婚姻关系还存续,秦氏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是一个事实,却又似乎是一个威胁。 秦青几欲脱口的拒绝被死死堵住了。 同一时刻,躲在厨房的米菲收到一封解聘书。楚教授竟然让她在两个月之后离职,只因他搬到冰霜之原后,会在那边找一个助理。这边的任何人任何物,他都不想带过去。 这么重大的决定,绝非一天时间可以做出。如果楚教授真的要调走,研究所那边不会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 是因为云惊寒忽然醒了吗?为了留住秦青,为了挽救婚姻,为了隔绝情敌,楚教授选择了这种近乎于自我放逐的方式? 米菲死死咬着牙,以免自己哭出来。 原来她的奢望终究还是奢望。这段婚姻对楚教授来说不是交易,是有爱的。甚至于,他或许只是单方面地爱着秦青。 米菲狠狠擦掉眼角的泪,毫不犹豫地把那份契约发给了吴彩衣。
第215章 8迷情香31
秦青戴着护目镜,一只手捏着滴管,一只手摇晃着一根试管,正在专心致志地调香。 从昨天开始,楚南溟就不再跟他说话,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熟悉之后渐渐有了温度的那个楚南溟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一切又都回到了最为陌生的从前。 秦青觉得很不舒服,却没有主动找楚南溟沟通。 在这段婚姻里,他一直是被动的角色,起初是为了寻求庇护,改变命运,后来是为了保住公司,振兴家族,再后来竟慢慢发现,自己早已变成了楚南溟的附属品。 秦青不想当任何人的附属品。他从未如此怀念曾经那个率性而为,自由自在的自己。 更可悲的是,不仅他感觉到了这种地位上的不平等,就连外界也都认为他只是楚南溟身上的一个挂件。这个挂件并没有什么价值,唯一的优点只是漂亮罢了。 心绪忽然就乱了。秦青摘掉护目镜,放下滴管和试管,疲惫地叹出一口气。 实验室里飘荡着浓浓的香味,闻久了令人头晕目眩。 秦青脱掉白大褂,走到外面的休息区,取出一支烟点燃。 一双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慢慢来到他面前,鞋面装饰着几颗昂贵的宝石,红得似血。 秦青抬起头,看向对方。 “我们来签一个对赌协议吧。”穿着白大褂的吴彩衣弯下腰,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什么对赌协议?”秦青浑身紧绷。 “上次股东大会上我们约定好的事,用合同固定下来吧。”吴彩衣也点燃一根细长的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 看着从她嘴里吐出的烟雾,秦青拧着眉头,强忍住了逃离此处的冲动。吴彩衣杀人的手段神鬼莫测,他还真的不想跟这人待在一起。 天知道这些烟有没有毒。 “怎么?你反悔了?怕输给我?”见秦青久久不说话,吴彩衣嗤笑了一声。 秦青确实反悔了。吴彩衣是一个疯子,做人做事毫无底线。万一自己输了,她能经营好公司吗?秦家人又该何去何从? “我给你两个小时,你好好考虑一下。”吴彩衣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便把没抽完的烟杵灭在秦青的烟灰缸里。 这就走了?没有威胁和恐吓?秦青很诧异。 出来整理思绪放松心情的他,现在却更烦更乱了。 秦青低下头,用五指梳了梳垂落的发丝,也把自己的烟杵灭在烟灰缸里。纠结之下,他竟不知不觉打开智脑,找出了云惊寒的联系方式。 电话拨通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连忙想要挂断。 云惊寒刚刚苏醒,有很多公事和私事要处理,选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恐怕不太合适。 但云惊寒几乎第一时间就接通了电话,低沉的声线里蕴含着一点愉悦的笑意:“喂,秦青?” 秦青烦乱的心情便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喂,云惊寒?” 各自打了一声招呼,没有说任何有意义的话,两人就都在电话里不约而同地低笑起来。这是一种无需培养,自然而然就产生的默契。 同样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与云惊寒相处,秦青从来不会感觉到有压力。 “我找到一种很有意思的花,待会儿给你送过去,你在楚南溟家还是在公司?”云惊寒问道。 “我现在在公司,但我待会儿就下班了,你给我送到楚南溟的别墅去吧。”秦青好奇地问:“是什么花?” “你看了就知道了。”云惊寒卖了一个关子。 即将收到礼物的惊喜感冲淡了那些烦乱。秦青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吴彩衣杀了吴州、吴瑜、吴曲三个人,烧了种子库,又逼自己签对赌协议的事情说了。 “云惊寒,你说我签不签?”他问道。 云惊寒的声音依然带着星点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冷酷:“需要我帮你处理掉这个女人吗?” 秦青愣了愣,下意识地问:“怎么处理?” “让她从这颗星球上消失。” 原本融洽的氛围一瞬间冷凝成冰。秦青半晌说不出话。 “我早就说了,你周围的人全都是怪物,只有你是一只蠢狗!”996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跳上秦青肩头。 猝不及防之下,秦青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来。 艹!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友好了! “吓着了?”云惊寒低沉的笑声从智脑里传来:“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别怕。” “他没在开玩笑。”996附在秦青耳边说道。 秦青:“……呵呵呵,我没被吓着。” 屁啊!他真的被吓到了!大家文明点,用法律解决问题,不行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秦青马上转移话题:“那个合同我签还是不签?如果你是我,你会签吗?” 云惊寒认真思考片刻,肯定道:“我会签的。” 这个答案在秦青的意料之中。像云惊寒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怕过? “为什么?”秦青愣愣地问。 “因为我接手的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我将要面对的问题不只吴彩衣一个。如果连她的挑战都不敢接受,甚至也没有办法取胜,那后面的困境我如何解决?这次退缩了,下次依旧退缩吗?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总有退无可退的时候。” 云惊寒的语速很缓慢,语气却十分果决坚毅。 秦青不知不觉就被感染了。 是啊,吴彩衣只是他坐上总裁这个位置后将要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后续还有种子库的重建,新产品的研发,金融市场的冲击,敌对公司的打压,消费需求的低迷等一系列问题。 这些问题,哪一个比战胜吴彩衣更容易? 秦青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一层叠着一层的阴云,忧心忡忡地问:“如果我输了,该怎么办呢?” “输了就重来。”云惊寒低声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们在战场上输了会怎样吗?” 这个问题,秦青不敢回答。 他当然知道,如果云惊寒在战场上输了,丢掉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命,还有数十万士兵的命,甚至背后这座中心城千千万万民众的命! 他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在难言的沉默中,云惊寒低声说道:“你看,我们明知道在战场上有可能送命,但我们依旧要上战场,因为那是我们的职责。” 压在肩头的,仿佛难以承受的重量,都消失在此时此刻。秦青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的。”他惭愧地说道。 “为什么?我很高兴能接到你的电话。”云惊寒立刻安抚。 “我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拿这点破事来烦你。我遇到的困难跟你遇到的比起来算个屁啊!”彻底想通之后,秦青不小心说了不太文雅的话。 他脸颊微微涨红,然后又讷讷地说道:“云惊寒,你不会输的。你知道看完你的战斗视频,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云惊寒笑着问道。 “我当时就想,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人能打败你!”秦青的语气像一个终于见到偶像的小男孩,带着几分天真热烈,也带着莫名其妙的笃信。 云惊寒止不住地朗笑起来。他被很多人崇拜着,但只有秦青的崇拜能让他感到骄傲和满足。 “我已经想通了。”秦青继续说道:“那份协议,我签不签其实都一样。一旦我输给吴彩衣,董事会一定会罢免我的职务,因为我能力不够,管理不好公司。我现在主动签协议,还能跟吴彩衣谈一谈条件。” “是的。”云惊寒指点道:“谈判的时候,你可以罗列出对你有利的条款。比如你离职后,秦家人的去留问题,公司的发展方向,股权的变更细则。又比如吴彩衣离职后,她的团队交给谁管理,她的股份该不该退回,她的配方公司有没有权力继续使用等等。” 云惊寒语重心长地说道:“秦青,遇事不要逃避,要勇敢地去解决。” “我知道了。”秦青连连点头,感觉自己又学到了很多东西,颓废的心态也得到了极大的调整。 “在楚南溟和云惊寒面前,你就像个小学鸡。”996笑嘻嘻地调侃。 秦青瞪了胖猫一眼。 “离婚的事也一样。明知道有问题就不要总是拖着,要勇敢地去面对。”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这才是云惊寒真正想要传达的意思。 某些时候,他跟楚南溟很像,就仿佛同一个物体的正反两面。 秦青愣了愣,然后点头:“等调香大会结束,我会做出决定的。” 云惊寒没有追问他会做出什么决定,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两个月的时间够不够把楚南溟最为珍视的宝物夺走?对别人来说绝无可能,但是对云惊寒来说却绰绰有余。 挂断电话之后,秦青的心情好了很多。 一缕阳光破开层层叠叠的阴云,洒在他脸上。这橘红的光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曾经在云惊寒的病房里沐浴的那束光。 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他就已经从云惊寒那里得到了许许多多的温暖。 “走了,回去签协议。”秦青把996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到地面,用鞋尖踹了踹它胖乎乎的屁股:“自己走!我堂堂大公司的总裁,肩膀上扛一只猫,像话吗?” “像话呀!”996勾着秦青的西装裤爬上去,最终坐在了秦青的脑袋上。 看着被勾出许多线头的昂贵西装,秦青:“……你个大冤种!” 回到工作室之后,秦青才知道,吴彩衣竟然把对赌的事发布在了网上。现在整个东大陆的人都知道,为了争夺秦氏制香,秦青和吴彩衣之间有一场比赛。 与楚南溟结婚之后,秦青的风评变差很多。所有人都觉得他配不上楚南溟,是楚南溟辉煌履历中唯一的污点。 于是乎,吴彩衣得到了网友们一面倒的支持。但认为吴彩衣会赢的人寥寥无几,因为大家都觉得吴彩衣实际上的对手不是秦青,而是楚教授。 所有人都在劝吴彩衣不要冲动,因为在楚教授面前,她没有半点胜算。又因为这份同情,支持吴彩衣的人越来越多。 不断有人@楚南溟,请求他不要插手这场赌约,更不要给秦青提供香水配方。楚南溟那边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自己的社交账号被网友的谩骂声和嘲讽声淹没,秦青只是表情复杂地笑了笑,很快就放下了。 他每天都有很多工作要做,面对的挑战一个接一个,哪有功夫理会网络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都他妈闲的蛋疼!”走向会议室的时候,秦青嗤笑了一声。 吴彩衣接过秦青递来的协议书,快速翻阅了一遍,眉梢不由挑高。 在这份协议里,秦青做了很多有利于他的规定。譬如他若是输了,吴彩衣不得辞退秦家人,不得替换董事会成员,不得变更公司名称,不得转让公司股权等等。若是吴彩衣输了,她必须归还香谱,留下研发团队,退回股份,让渡自己名下所有配方等等。 秦青并没有被民众的恶意嘲讽扰乱思绪,反倒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最有效的应对方法。 “你让我很意外。楚教授给你支招了?”吴彩衣放下合同,轻声一笑。 秦青把一支笔放在吴彩衣面前:“你签不签?” 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换他逼吴彩衣签合同了。 各位股东都已经赶到会议室,分列在长桌两边。大家看过协议,觉得很合理,都在劝说吴彩衣签字。 骑虎难下的人变成了吴彩衣。 “我们来谈一谈具体条款吧。” 沉默了半晌,吴彩衣只能选择与秦青谈判。计划发生了一些变故,让她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但她知道,胜利的一方只会是自己,因为秦青手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王炸。 他的底牌不过是一张三罢了。 整个下午都在谈判中进行,好在协议顺利签下了。秦青带着满身疲惫回到楚南溟的别墅。 走进玄关,他没有问米菲楚南溟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家从来只有他一个,孤独是早已经习惯的事。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喇叭声,秦青走出去,看见云惊寒捧着一盆花从马路对面过来了。 “这盆花香不香?”秦青大声问道。 “不香我会给你带来吗?”云惊寒爽朗一笑。 秦青站在屋檐下,也憨憨傻傻地笑了。 “我跟吴彩衣签了协议,条款对我很有利。之前你们军团送来的那盆花香味很特别,我决定用它做主调来研发新产品。”他像个孩子一般汇报着自己一整天的情况。 云惊寒竖起拇指,笑容里带着赞许和肯定。 “我们去花房吧。”秦青走下台阶,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玻璃温房说道。 看着两人相携走远,米菲立刻给楚教授发去信息,说了云惊寒前来拜访的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楚南溟早已经收到消息。家里的监控系统被他植入了人脸识别程序,一旦云惊寒出现,他这边就会收到提示。 对工作向来很专注的楚南溟破天荒地摔碎了一个玻璃瓶。瓶子里的液体洒出来,与空气发生反应,燃烧成一团火焰。 有人吓呆了,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还有人跑去按消防警报器。 好在楚南溟迅速找回理智,脱掉白大褂覆盖在火焰上。 缝制白大褂的布料是他发明的,防水防火防刺,非常坚固耐用。隔绝了空气之后,火焰很快就熄灭了。 站在四周的研究员们用惊魂未定又颇为古怪的目光看向楚教授。 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发生在这个近乎于神明的男人身上。 楚南溟用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这个动作是他不知不觉从秦青身上学来的。 他给了秦青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可是就在刚才,他竟发现,自己一分一秒都难以忍受。 背着丈夫在家里约见情人,这是多么糟糕的妻子。可是当初,他看中的不正是秦青的心有所属吗?他以为秦青之于自己不过是个工具,用完了就可以丢掉。 可是现在,当他产生丢掉秦青的念头时,心脏为什么会破一个洞? 楚南溟看着地上的狼藉,表情异常难看,痛苦的漩涡仿佛凝固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里。 “楚教授,您是不是生病了?”一名研究员忧心忡忡地问道。 “是的,我病了。”楚南溟点点头,走向消毒间。 他得了一种只有秦青才能治好的病。 “我今天先回去了,你们继续试验吧。”他头也不回地摆手,背影显得无比颓废。 玻璃温房里,秦青双手撑着膝盖,好奇地看着摆放在地上的一盆花。 “这个也是开花之后才能闻到香味吗?” “是的。”云惊寒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慵懒地抽着一支烟。 996睡在花丛里,鼾声如雷。 “那它什么时候开花?”秦青回头问道。 “这种植物听见特定的鸟叫声才会开花。中心城没有那种鸟。” 秦青:“……所以,你为什么不把那种鸟也带来?” 他一个没忍住,冲云惊寒投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云惊寒哈哈一笑,这才补充道:“你可以对它吹口哨。听见合心意的口哨声,它也会开花。” “合心意的口哨声?怎么才算合它心意?”秦青更加好奇了。 “你试试吧。”云惊寒一边吐出烟雾,一边兴致盎然地笑着。 他今天穿了一套军装,即使是非常随性的坐姿也显得那么英武不凡。百花盛开的背景,完全不能软化他的刚硬与铁血。 秦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连忙收回目光,蹲下身,对着那盆花吹起了口哨。 吹了一分多钟,白色花瓣依旧紧紧攒在一起,丝毫没有舒展的迹象。 “你是骗我的吧?”秦青感觉自己上当了。 “你再试试。”云惊寒掸掉烟灰,笑容有些神秘。 秦青撅着屁股半蹲在地上,对着一朵花不停吹口哨。米菲走过来看了几眼,表情十分微妙。她觉得秦青好像是精神错乱了。 “你肯定是骗我的!”秦青终于确定自己上当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腮帮子,走回云惊寒身边,取出一支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云惊寒坐在椅子里静静看他,懒洋洋地笑着。 秦青忽然产生了一点恶作剧的念头,于是把一股浓浓的烟雾喷到云惊寒脸上,像个流氓一般冲对方吹了一声口哨。 “我有没有说过,你穿军装的样子特别帅?”不知是因为抽烟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云惊寒狭长的眼眸骤然一眯,漆黑深瞳放射出危险的凶光。 秦青心脏急跳,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就在这时,垂在花盆边沿的一个花蕾竟盛开了,三片半圆形的雪白花瓣缓缓舒展,几根黄色的花蕊簇在中间,说不上多美丽,却非常素雅。 秦青回头看了一眼,本还有些失望,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那些雪白的花瓣在阳光地照射下慢慢散发出淡蓝色的荧光,美得像是洒了一层带有魔法的粉末。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在温房里快速扩散。 “这是……” 秦青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像不像月光化成的水?”云惊寒问道。 秦青的眼睛被点亮了。 “是的,就是月光化成水的香味。薄冷得像烟雾,很轻盈,又很有穿透力。” 秦青蹲下身,不断嗅闻那朵花,脸上满满都是惊喜。 “还有几朵花没开,不然香味更浓。”秦青指着另外那些花骨朵,有点可惜。 “你再吹几声口哨试试。”云惊寒勾着唇角,笑得有些兴味。 “刚才我是怎么吹口哨的来着?”秦青回忆了一下,脸颊不由涨红。 “是要像流氓一样吹吗?”他用调戏的心情对着那几个花骨朵吹口哨。 “不是。”云惊寒诡秘地笑了笑。 “要对着你吹?” 秦青仿佛明白过来,连忙走到云惊寒身边,对着这人吹了几声带着调戏意味的口哨。如此英俊的一张脸就在眼前,带着难以忽视的雄性魅力,总会让他失神。 剩下的几个花骨朵就在这时盛开了。 云惊寒杵灭香烟,拊掌朗笑,漆黑眼眸里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他指了指那盆完全盛开的鲜花,上扬的唇角盛满餍足。 秦青回头看去,表情有些懵。 “为什么啊?对着它们吹不行,非得对着你吹?你不在了,它们就不开花了?”秦青揪住云惊寒的衣袖忙不迭地追问。 云惊寒握住他的手,慢慢解释道:“这种花只在白冠鸟求偶鸣叫的时候才会盛开。合它们心意的口哨声必须带着求偶的渴望。” 云惊寒捏了捏秦青忽然僵硬的手,笑容越发兴味:“刚才你能让它们开花是因为你在渴求我。你的声音泄露了你的秘密。” 秦青:“……” “呵!”无声无息出现在温房门口的楚南溟发出了极为冷冽,又极为自嘲的一声低笑。 早已瞥见他的云惊寒更为愉悦地笑了,野性的脸庞写满了强势入侵的意图。
第216章 8迷情香32
秦青现在非常尴尬。如果地上有一条缝,他一定会刨成一个狗洞子,飞快钻进去。 “对着奸夫耍流氓的时候被老公看见,好刺激啊!”996不知何时醒过来,跳出花丛幸灾乐祸地说道。 秦青雪白的脸颊涨成一片通红。 “楚南溟,你怎么回来了?”他僵硬地挥挥手,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这段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楚南溟需要的不是一个伴侣,而是一个摆设。他上赶着澄清,反而会显得很奇怪。 “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楚南溟语气冰冷地问。 秦青连忙摇头,却没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云惊寒牢牢握着。 楚南溟盯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眸色暗沉,语气阴郁,“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秦青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好浓的酸味啊!”996捂了捂鼻子,呵呵直乐。 “的确是打扰到我们了。”云惊寒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慢条斯理又慵懒惬意地抽着,泛着冷光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像一只随意闯入他人领地的猛兽,因为强悍所以随心所欲。 秦青尴尬得头皮都麻了。他再迟钝也隐约意识到,这个回答太有挑衅意味。 但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之所以争锋相对,会是因为自己。他虽然脸皮厚,却还没厚到那个地步。 东大陆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为了他这个小废物争风吃醋,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眼见楚南溟面容紧绷,眸色骤然一厉,秦青的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你快别说了。”秦青捏了捏云惊寒的指尖,小声斥责一句。 他以为自己在劝和,却不知这种带着亲密意味的小动作是在拱火。 云惊寒当即就笑开了,眼眸里的凶光顷刻间变成了精神上的巨大满足。 “好,我不说了。”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笑意,温顺地像一只被驯服的大猫。云惊寒扬起下颌,勾着唇角,冲楚南溟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隔着烟雾,他笑得开怀极了。 秦青耳尖微动,总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功夫深想,因为楚南溟已经跨入温房,慢慢走了过来。此刻的他像一团浓黑的阴影,带来的是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仿佛寒潮过境。 秦青不自觉地后退。 996飞快摇晃尾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秦青的脚后跟抵住了云惊寒的鞋尖。他已经退无可退。 云惊寒依然在抽烟,坐姿懒洋洋的,像一只冬日里沐浴着阳光的大猫。他伸出一只手,搂住秦青纤细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小心点。”他嗓音沙哑,语气温柔,态度更是亲昵地难以形容。 秦青把手搭在云惊寒的肩膀上,稳住身形,然后紧张又局促地看向楚南溟。 这两天,楚南溟总是这样,动不动就释放冷气。 妻子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身体不自觉地依偎着对方,像一只寻求保护的小兽。这幅画面刺痛了楚南溟的眼睛。但他自虐一般看着两人,一丝一毫也不愿挪开视线。 云惊寒一只手搂着美人,一只手夹着香烟,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原地。 楚南溟的逼近不会让他不适,只会让他产生面对敌人时的兴奋感。战况从一开始就已经明朗。他才是胜利的那一方。 “我带回来一些花,在外面的卡车上,你去看一看吧。”楚南溟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了。 那些愤怒,焦躁与恐惧,不仅影响了他的心理,也影响了他的生理。 秦青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他连忙点头,然后朝温房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马路边果然停靠着一辆卡车,几个工人正不断往下搬运盆栽。白的,粉的,黄的,蓝的,各种鲜花摆满了路边。 秦青眼睛一亮,惊喜万分地道了一句谢,然后兴匆匆地跑了出去。 楚南溟和云惊寒肯定有私仇!他才不会留下当炮灰呢! 秦青跑出去老远才敢回头,冲996招手。 996摇摇脑袋,晃晃尾巴,拒绝离开。 “随便坐。”云惊寒掸了掸烟灰,指着圆桌旁的几张藤椅说道。 在别人家里,他反倒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楚南溟走过去,薄唇勾出一抹阴冷的弧度,扯开藤椅缓缓坐下,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身体靠向椅背,眸色晦暗地看向对面。 “什么时候醒的?”秦青离开后,他沙哑的声音已经恢复,低沉又冷凝,极具压迫感。 “你说最后一次让我见秦青那一天。”说起这个,云惊寒露出更为愉悦的笑容,睨着楚南溟,状似感激地说道:“我真应该谢谢你。” 楚南溟垂下眼眸,半晌无言。 躲在圆桌底下的996把一颗小石子刨到云惊寒的脚边,“这局你厉害,给你一分。” 楚南溟瞥向摆放在一旁的白色花朵,勾唇说道:“血月军团拥有全世界最广袤的土地,你送花只送一盆?” 话落,他看向不远处的卡车,阴鸷的眼眸忽然变得温柔。 秦青在那边数着一个个盆栽,因为太过惊喜,雪白的脸颊泛出一层红晕,眼睛也亮晶晶的,开心的情绪溢于言表。 察觉到楚南溟在看自己,他直起腰,向这边蹦跳着挥舞双手,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热烈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云惊寒顺着楚南溟的视线看过去,惬意的表情有所收敛,眸中的笑意却并未散去。 “我的植物园里当然有很多花,但只有最特别的那些品种才会送到秦青面前。给他的礼物,我都会千挑万选。” 云惊寒似笑非笑地睨了楚南溟一眼,语气里满是嘲讽:“你送给他这么多东西,里面有他喜欢的吗?不如你把他叫过来问一问,你的那些花,能不能比我送的这两盆更让他满意?” 云惊寒慢条斯理地喷吐着烟雾。 楚南溟英俊的脸庞仿若冰雕般冷硬。 996把一粒石子刨到云惊寒脚边:“你再得一分。” 云惊寒抽完一支烟,懒洋洋地杵着烟蒂,徐徐说道:“你不知道吗?礼物要一天一天送,这样才能每天都有惊喜。虽然你是中心城最杰出的科学家,在很多领域都是佼佼者,但在感情方面,你真的不懂。谈恋爱不适合你,结婚更不适合你,你还是专心工作吧。” 楚南溟依旧没说话,摆放在膝头的手极为用力地往下压了压,又不着痕迹地卸去力道。 躲在桌子下面的996颇为怜悯地看着这只手。它知道,在刚才那一瞬间,这只手原本想要握成拳头,却因为面子或自尊心的问题,最后又克制住了。 “你又得一分。”996把一粒石子儿刨到云惊寒脚边。 “我会把秦青带去冰霜之原。”楚南溟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开口:“我的边境将对血月军团关闭。” 冰霜之原是楚南溟的警卫队开拓的,是他的私人属地。去了那里,他拥有绝对管辖权,可以阻断云惊寒的入侵。 这一次,换成云惊寒半晌没有说话。 996用爪子轻轻刨着一粒石子儿,慢慢往楚南溟脚边挪去。 就在这时,云惊寒笑着问道:“你能带走秦青的人,你能带走他的心吗?你能锁住边境,你能锁住他的腿吗?你这么做,只会让他更抗拒你。楚南溟,我刚才就说了,在感情上,你什么都不懂。” 摆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又开始用力往下压,骨节泛着白。 996啧啧感叹一声,把已经刨到楚南溟脚边的石子儿刨给了云惊寒。 这只大怪兽在感情方面好像非常游刃有余。 云惊寒乘胜追击,笑着说道:“楚南溟,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很傲气的人。明知道秦青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离婚呢?带着他逃走不是你的风格。你不觉得这样很窝囊吗?” 楚南溟勾着唇角十分平静地笑着,漆黑眼眸敛去所有光,深不见底。 他似乎完全不被这些侮辱的话激怒。 只有996能够看见,桌子底下,他摆放在膝头的那只手是如何用力地握成拳头。手背上鼓起的青色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愤怒和嫉妒。 996摇摇头,把一粒石子儿刨到云惊寒脚边,“还是你得分!没想到全服最强boss在你面前这么菜。” 不知沉默了多久,楚南溟用沙哑的声音冷冰冰地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离婚吗?” 云惊寒没有回答。 很明显,如果他是楚南溟,他打死也不会离婚。已经到手的老婆,谁舍得拱手送人?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秦青的合法丈夫。”楚南溟低声笑了笑,“只要我不离婚,谁也没资格跟他在一起。” 云惊寒翘着的二郎腿慢慢放下,换成大马金刀的坐姿。 他的慵懒惬意终于被打破了。 996惊讶地看了看楚南溟,把一粒石子儿刨到这人脚边,“不容易啊,终于可以上分了。” “秦青不喜欢你,把他强留在身边,你觉得有意思吗?”云惊寒声线紧绷,敌意彰显。 “有意思。”楚南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每天都能看见他,跟他说话,陪他吃饭,与他睡一张床,我觉得很有意思。” 睡一张床什么的,当然是假的。为了打击情敌,楚南溟也学会了胡说八道。 但云惊寒不知道。他的呼吸声有些沉,小腿和大腿的肌肉忽然紧绷,然后隆起,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996吓得毛都炸了,却还是冒死把一粒石子儿刨到楚南溟脚边。 “秦青是为了救醒我才会跟你结婚。”云惊寒也开始胡说八道。 秦青早就跟他说过,当初骗婚楚南溟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和家族企业。不过没关系,这一点楚南溟肯定是不知道的。 楚南溟平静地说道:“我现在是他的丈夫,而你什么都不是。” 原本非常愉悦的云惊寒,此刻的脸色比楚南溟刚来那会儿还要阴沉。 996看了看这人用力踩踏地面的双足,炸开的毛紧紧贴在身上,已经吓得萎缩了。几颗小石头不知不觉被对方的鞋尖碾碎,发出轻微的咯嘣声。 喵了个咪的,这是什么怪物! 996躲远一点,悄悄把一粒石子儿刨到楚南溟脚边。 “没有感情的婚姻能维持多久?”云惊寒沉声问道。 “不管将来能维持多久,至少我现在依然是他的丈夫。”楚南溟轻轻晃了晃翘起的鞋尖。这个动作慵懒又散漫,是胜利者的姿态。 996又把一粒石子儿刨到楚南溟脚边。 “你感觉不到吗?秦青更喜欢和我在一起。” “我是他的丈夫。” “暂时的而已。” “此时此刻,我是他的丈夫。” 无论云惊寒说什么,楚南溟总是这句话。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合法丈夫的身份。 996不知不觉已经刨了一大堆石子儿到楚南溟脚边。 轰隆一声响,木头打造的圆桌忽然裂开,996吓得嗷呜怪叫,抱着脑袋朝上看去。 楚南溟伸出一只脚,轻轻把996刨到自己的椅子边,淡淡开口:“你吓到老六了,它是秦青的宝贝。” 云惊寒慢慢举起双手,对着996温和一笑:“抱歉,我目前在做力量训练,有时候控制不好力道。” 996:“……”弱小、可怜、无助! “如果连拿起一包香烟的力道都控制不好,我建议你暂时不要跟秦青见面。你这样很容易弄伤他。”楚南溟提醒道。 “我对秦青当然会万分小心。他可是我的宝贝。”云惊寒把捏成一团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我的妻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宝贝?” “两个月之后就不是了。” “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是的,我一向很擅长进攻。” “我不会一直防守。” 楚南溟面容紧绷,神色阴郁。 云惊寒同样面容紧绷,脸色漆黑。 两个人相对而坐,都用最为冷冽,又最具攻击性的目光看着彼此。 夹在中间的996瑟瑟发抖,不由高喊:“秦青,秦青,快来救命!两只怪兽要打起来了!” 楚南溟的气场像寒潮过境,云惊寒的气场像熔岩侵袭,被冷热两重威压困在原地的996吓得腿都软了。 “老六,闭嘴。”云惊寒温声下令。 喵呜喵呜叫个不停的996立刻变成了哑巴,两只大眼睛颤巍巍地乱转。 “没想到堂堂云军长会欺负一只猫。”楚南溟嘲讽道。 “它叫得这么惨,秦青会以为我们虐待它。” 眼看秦青朝这边走来,云惊寒把裂开的桌子搬到温房后面的储物间里。楚南溟犹豫了一秒,把洒落在地上的两个碎杯子打扫干净。 秦青抱着一盆花走进来,奇怪地问:“刚才老六在叫什么呢?” “没什么,云惊寒打碎了两个杯子,它好像吓到了。”楚南溟直起腰,语气平静。 收拾好桌子走回来的云惊寒也没有反驳,认真道了一声歉。 秦青假装相信,实则在心里问道:“老六,他们刚才在搞什么?我好像听见你在喊救命。” 996向右转动脑袋,看看云惊寒,又向左转动脑袋,看看楚南溟,小小声地说道:“他们进行了一场非常‘核平’的谈话。” “什么谈话?”秦青正准备详细追问,几个搬运工走进来,问他怎么摆放这么多花。 “摆在这边,你们跟我来。”秦青立刻走向温房深处。 云惊寒卷起衣袖,笑着说道:“我帮你。” 楚南溟扯掉领带,脱掉西装外套,慢慢跟过去。脚步挪动时,他踩到了一堆小石子儿,眉梢不由微挑。 他记忆力超群,自然记得自己坐下时,脚边是没有石子儿的。 于是他看向996,问道:“这是什么?” 996缩缩脖子,谄媚地说道:“这是你身为丈夫的荣耀。” 虽然听不懂这些喵喵喵的声音表达的是什么含义,但楚南溟还是勾起了唇角。 云惊寒脸皮奇厚,明明不是自己家,却自自在在地待到了半夜,陪着秦青研究那些植物,陪着秦青吃晚饭,陪着秦青聊天,又陪着秦青打了几局游戏。 楚南溟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 有了对照他才发现,自己在精神上给予秦青的东西竟然那么少。 与自己在一起,秦青总是局促的,不自然的,有时候还带着刻意的讨好。可是与云惊寒在一起,他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一种完全敞开的姿态。 那么轻松随意,像一朵在月光下缓缓舒展的花。 楚南溟的心越来越不安。他感觉自己抓得越紧,失去的速度就会越快。恐惧感凝成阴影,在心里扩散。 盯着云惊寒上车,消失在夜幕里,楚南溟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缓。别人都说他无所不能,却又怎么会知道,在感情面前,他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秦青与云惊寒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他却无从插入。他说的很多东西,秦青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云惊寒的汽车已经开远了,楚南溟依旧站在路边,眸色晦暗的看着那片黑漆漆的森林。 “你不回去吗?”站在一旁的秦青奇怪地问道。 楚南溟摇摇头,“你先回去吧。”嗓音沙哑地厉害。 “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出问题了?”秦青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其实很想念以前那个温暖的楚南溟。 “没有。”楚南溟摇摇头,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眼眸里的暗芒闪了又闪,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握着秦青的手,把秦青带到玻璃温房,指着摆放在架子上,因为过了盛开的时间而重新闭合的白色花苞说道:“你对着我吹几声口哨。” 秦青:“……” 跟过来看热闹的996十分感慨地摇摇头:“……男人啊!” 秦青愣在原地,感觉又好笑又尴尬。 楚南溟平静地问道:“怎么?是我长得不够英俊吗?还是说我的身材不够高大?我其实也有腹肌和人鱼线,你现在要看吗?” 他一边说一边把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慢慢解开纽扣。 眼看他精致的锁骨已经露出来,手臂上的肌肉隆起两块,绷紧了袖子上的布料,显得异常性感,秦青连忙举起双手。 “停停停,不要再脱了!我吹,我吹还不行嘛!” 想到楚教授也有紧实的腹肌和深深的两条人鱼线,秦青耳根发烫,鼻子也有些痒。 吹出来的口哨声颤巍巍的,带着一些旖旎心思。那些白色的花蕾仿佛被魔法的粉末唤醒,在月光之下缓缓盛开,吐出浓郁却又清透的香气。 秦青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耳朵红得滴血。他喜欢楚南溟的那点小秘密,连花都知道了。 “你满意了吧?”他装作不耐烦地问了一句,然后抱起996,飞快跑出温房。 直到秦青的身影消失在别墅敞开的门后,楚南溟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已经舒展的眉心,看了看那盆由爱意催放的鲜花,无比愉悦地低语,“满意了。” 今天所遭受的那些焦躁、愤怒、嫉妒、恐惧,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治愈。 他想操控秦青的一切,到头来却发现,在一日日的相处中,自己已经把一切交给了秦青来掌控。 从这天开始,云惊寒每天都会捧着一盆花来探望秦青。他一来,楚南溟也会马上出现,形影不离地跟着秦青。 “他们两个该不会都喜欢我吧?”有时候,秦青也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却又很快自嘲地敲了敲脑袋。 新产品研发的过程非常艰难,慢慢的,秦青也就没有时间考虑感情的问题了。 有时候在工作室待久了,秦青会失去嗅觉,需要注射药剂才能恢复过来。有一次他提取了一种花卉的精油,却不知道这种精油挥发之后带有轻微毒素,竟然晕厥过去,撞碎了许多烧杯和试管。 注入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早就失去动力,被排出体外了。 好在他身上穿的白大褂是楚南溟发明的,防火防水防刺,这才避免了遍体鳞伤的后果。 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劳甚至是伤病,两个月之后,秦青研发的香水终于达到了完美的标准。 他立刻带上样品,赶往春城参加调香大会。 刚下飞机,他的行李箱就被一个抢劫犯抢走,里面存放的正是参赛样品。 助理马上报了警,却迟迟找不回行李箱。好在秦青为了以防万一,把一瓶样品藏在自己的项链吊坠里,这才保住了参赛的资格。 否则,他可能会成为历史上头一个参加调香大会,却没带香水的调香师。 与此同时,一个长相颇为阴柔的男人把一瓶香水递给坐在梳妆台前的吴彩衣,笑着说道:“这是你要的东西,你闻闻看。”
第217章 8迷情香33
长相阴柔的男人名叫方达伦,是此次调香大会评委会的一员,与吴彩衣私交甚笃。 他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真的搞不懂你。面对一个新手,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积累了十几年经验,他才两个月。” 吴彩衣没说话,只是打开瓶盖嗅了嗅。 满脸轻蔑笑容的方达伦忽然僵在原地。 如丝如缕的香气从琥珀色的玻璃瓶中钻出来,顺着空气慢慢扩散,薄而透,像清冷的月光,浓而烈,似涌来的潮水。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香气,既带着绿调的清新,又带着蓝调的忧郁,有着粉调的浪漫,还有着暗调的深邃和神秘。 酒店客房里飘荡着很多不同的香气。有吴彩衣带来的各色香水,有新风机灌入的清新剂,有浴室里的沐浴产品,还有正在燃烧的香氛蜡烛。 这么多香气飘荡在同一个房间里,显得那么拥挤杂乱。 然而,当这一缕淡如薄烟的香气从小小的瓶口溢出时,所有香味都被覆盖,继而又被融合,变成了这缕香气的触须。 它无处不在,越来越浓,像泉水一般喷涌。 方达伦已坐倒在椅子里,双手搭着扶手,脑袋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用力吸气,像一个瘾君子,白皙的面容因沉迷而染上红晕。 吴彩衣面无表情地嗅闻着这瓶香水,眼眸里有两团浓黑的墨影在扩散。她指尖微微颤抖,连轻巧的香水瓶都快拿不住了。 两个月,仅仅两个月,秦青创造的作品却是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研发出来的绝世经典。 天赋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自己努力了十几年,还不如秦青两个月! 吴彩衣放下这瓶香水,想要勾起唇角笑一笑,漆黑眼眸里的阴影却像恶鬼般扭曲。 “这是传世之作!”方达伦睁开眼睛,嗓音沙哑地说道。 吴彩衣转头看他,表情异常可怕。 方达伦摇摇头,感叹道:“难怪你要动用这种手段。你根本赢不了秦青。” “可我一定要赢。”吴彩衣抓住方达伦的一只手,哀求道:“你帮帮我。” “我已经帮了你一次!秦青那里还有备份,我有什么办法?” “你负责保管参赛作品吧?你有办法。” 方达伦听懂了吴彩衣的话,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你知不知道这样做风险有多大?万一秦青追究起来,谁敢得罪他?我是直接责任人,我的职业生涯会被葬送!秦青背后的人是楚南溟啊!” “秦青背后没有人。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吴彩衣打开手机,调出一份合同,递给方达伦。 方达伦看完之后久久无言。 调香大会终于开始了。 秦青把自己仅有的一毫升香水交给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会把香水贴上标签,呈给评委,再由评委选出获奖者。 等待的时间虽然漫长,却不会无聊。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三三两两聚集着很多人,大家要么喝酒聊天,要么静静欣赏摆满了各个角落的花卉,要么邀请合眼缘的嘉宾,滑入舞池共享一曲。 这不像一次比赛,更像是一个宴会,来来往往全都是社会名流。 也只有这些穷奢极欲之人才会对香水如此着迷。除了华丽的服饰之外,香水也是一种无形的穿戴之物,可以表达内涵,可以散发魅力,可以彰显品位。 秦青抱着996,坐在盛开着鲜花的角落,装模作样地摇晃着一杯红酒。他看上去很悠闲,实则紧张地快要爆炸了。 “这杯酒你摇了一个多小时了,你有完没完?”996嘟囔道,“来来来,你往我嘴里炫。” 它张开嘴,伸长舌头。 秦青往它嘴里塞了一个小蛋糕。 “好吃,真香!”996特别满足地舔着嘴巴。 就在这时,评委们终于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站上摆满鲜花的颁奖台。分散在各个角落的调香师们立刻聚拢过去。 秦青连忙跟上人流,一边走一边调整脖子上的小领结。 他的助理一溜小跑地跟在后面,信心满满地说道:“秦总,我敢打包票,我们的作品绝对拿金奖。” 秦青咧嘴一笑,满怀期待地看向几位评委。吴彩衣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站立。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得很优雅得体。 周围所有人都在关注他们,将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射过来。 对别人来说,这次比赛的输赢并不是很重要。输了自勉,赢了骄傲。但是对秦青和吴彩衣来说,这却是一场事关数十亿资产的争夺战。 秦氏制香这块金字招牌最后会落到谁手里,马上就见分晓了。 “秦青会赢吧。楚教授是秦氏制香的顾问。秦青的作品肯定是楚教授提供的配方。” “如果楚教授不出手,赢的绝对是彩衣。” “秦青怎么好意思啊。他应该靠自己的实力去赢。” 有人在低声议论,看向秦青的目光里带着小心隐藏的鄙夷。 秦青抱紧996,眼也不眨地看向颁奖台。吴彩衣小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他紧张期待的样子很有趣。 评委们轮流颁发奖项,从分量最轻的创新奖开始,慢慢颁到分量最重的年度最佳调香师和年度最佳作品奖。 “年度最佳调香师的获奖者是——” 德高望重的评委们一致看向吴彩衣,露出欣慰的笑容:“吴彩衣!” “哇哦!竟然是彩衣!” “本来就应该是彩衣啊!” “实至名归!” 站在台下的调香师们纷纷给予热烈的掌声,很多目光投向秦青,带着轻轻的嘲讽之意。 秦青有些发懵。因为他知道,一般得到这个奖项的调香师,必然也会得到年度最佳作品奖。这两个奖项是绑定在一起的,而它们的获得者,毫无疑问是这次调香大会的最大赢家。 已经没有悬念了。秦青输了。他的作品别说拿到最高奖项,连最末等的创新奖都没评上。 对于刚刚入行两个月的新人来说,这个结果很正常。但秦青却觉得不正常。 他木愣愣地站在原地,木愣愣地听着吴彩衣发表获奖感言。 周围所有人都在祝贺她,夸赞她,给她热烈的掌声。她走下台,被调香师们簇拥在中间,许多鲜花递送到她手边。 紧接着,年度最佳作品奖颁发了,毫无疑问,吴彩衣又是获奖者。她的作品《黑暗之心》让所有评委都感到惊艳。 她再度走上台,噙着晶莹的泪珠,用哽咽的嗓音讲述着自己创作中的种种艰辛。 掌声更为热烈。 评委们一个一个走上前,与她拥抱,拍打她的脊背,给她最温暖的鼓励。 站在台下的调香师们竟像约好的一般,齐齐朝台上的吴彩衣举起酒杯,庆祝她的胜利。在这个圈子里,她就是最夺目的那颗星辰。 “我最想感谢的依然是我的恩师,也是我最爱的人。她留给我的精神财富……” 吴彩衣对着话筒提起了秦婉怡,与此同时,主办方把她的作品投入新风系统,吹进整座大厅。 这款名为《黑暗之心》的香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晦涩气味,像淤泥里开出的一朵玫瑰,像灰烬里迸出的一颗火星,像深夜里喝不完的酒,流不干的泪。 它浓稠又黏腻,像蛇一般在空气中流动,冰冷地浸入肌肤。 正如评委们所说,它的穿戴性不强,很难被普通人驾驭。但它太独特了,像魔鬼的私语灌入脑髓,令人念念不忘。 所有人都在嗅闻空气中的香味,露出或惊艳,或赞叹,或沉迷的表情。当然也有人捂着鼻子,感觉有些难受。 这种香味太晦涩,也太邪性,像一颗黑暗的心,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欣赏。 秦青闻了闻空气里的香味,原本沮丧的表情已变成了不敢置信。 他推开挡住自己的每一个人,大步走到台前,提高音量问道:“这样的作品都能得奖,为什么我的作品拿不到奖?我想问一问你们的评审标准是什么?” 笑着与吴彩衣拥抱的评委会主席面容阴沉下来,走到颁奖台边缘,指着不远处的大屏幕说道:“我们的标准早就公示了,你回头就能看到。” 秦青回头看了一眼,再度追问:“可穿戴性也是重要的一项评审标准。这款作品的可穿戴性如此之低,为什么能拿到最高奖项?我的作品为什么落选?我要求你们给我一个说法。” 周围的调香师们都在窃笑,表情不再是掩掩藏藏的鄙夷,而是大大方方的嘲讽。 输了就输了,为什么不认呢?这样做真是太难看了! 有几个年龄比较大,跟秦婉怡私交很好的调香师走上前,拉扯秦青,让他不要再闹了。 “给你妈妈留点颜面吧。她好歹是这个圈子里的泰斗。输了作品,不要再输掉人品。”不知谁小声说道。 不提母亲还好,提起母亲,秦青更加不能退让。他天赋卓绝,对香水的好坏具有极高的鉴赏水平,他知道自己的作品在哪个层次。 别人的作品好不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作品《真我》,一定胜过吴彩衣的《黑暗之心》。 “我的作品绝对比吴彩衣的作品优秀!我要求评委会给我一个说法!”他走上舞台,夺过主持人的话筒,一字一句坚定不移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被他放在领奖台上的那只胖猫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仿佛在力挺自己的主人。 “你的作品真的很普通,不要再闹了。”一名评委走上前劝阻秦青。 “普通?这就是你们对我作品的界定?是我的作品普通,还是你们的鼻子失灵了?”秦青甩开这人的手臂,大声说道:“你们敢不敢把我的作品拿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鉴定一下?” 他环视周围所有人,极为笃定地说道:“只要是有鼻子的人,都不会认为我输给了吴彩衣。我要求重审!” “不要再闹了,大家都在看你!” “你的香水只有一毫升,每个评委用玻璃棒沾一点,就已经用完了。你让我们怎么重审?” “我知道输掉比赛你损失惨重,但我们评委会绝对没有暗箱操作。” “秦青,你知不知道比赛是全程直播的?你这样真的很难看。” 一群人围上去,非常克制地劝说着。 “我要求重审。我已经投诉了!”秦青抬起手腕,让评委们看自己的智脑。 他竟然直接投诉到了行业委员会那边。 评委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 秦青投出光屏,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投诉页面。他的投诉很快就被委员会受理,那边立刻给评委会主席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评委会主席只得走到一边接电话,脸色一片铁青。 原本好好的一场盛会,最后却被秦青搅合得不成样子,大会的公信力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好在直播间里的网友都是明眼人,并不觉得秦青有理,反而觉得他输不起,特别没品。 【看来楚教授没给他配方啊。】 【他自己研究出来的破烂玩意儿,输了不是很合理吗?】 【拜托不要再闹了,你这样真的很丢楚教授的脸!】 【找几个保安把他赶出去不行吗?我真的不想看他!】 【他是楚夫人,哪个保安敢动他?等着吧,为了给他一个交代,评委会一定会答应重审!】 网友们都觉得很憋气,替吴彩衣感到委屈,于是纷纷涌入吴彩衣的社交账号,发表支持的言论。 方达伦走到吴彩衣身边,低声问道:“你就不怕评委会真的重审吗?” 吴彩衣怀里抱着两个金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如果怕,就不会设这个局了。” 混乱中,工作人员开始疏散宴会厅里的人群。几位评委劝说大家回去等待消息。会不会重审,他们将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作出决定,并以短信的方式通知大家。 秦青不依不饶,拿着话筒说道:“如果你们决定重审,我建议你们采用完全透明的方式。把所有参赛作品都摆放在舞池中央,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品鉴!” 秦青指了指不远处铺着红毯的舞池。 这一次,他的提议倒是没有多少调香师反对。这种评审方式对所有人都很公平。 “小李,你打电话,让二爷爷帮我寄几瓶样品过来。”秦青对台下的助理说道。 助理比了一个OK的手势,拿起手机走向僻静处。 方达伦看向吴彩衣,表情越发紧张,额角冒出几颗冷汗。 “你快想想办法!”他压低音量催促。 吴彩衣摇摇头,淡淡一笑。 “……楚教授应该不会给我们施压吧?他的人品可不像秦青这样……是,是我考虑不周。这种事的确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是,那就重审吧。新的评审方法会更透明……” 评委会主席的话隐隐约约传来。 虽然秦青在这个圈子里是新人,没有丝毫影响力,但他背后站着楚南溟,这一点是任何人都不敢忽略的。 方达伦把插在西装前胸的装饰方巾抽出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一旦重审,他就完了! “慌什么,我有后招。”吴彩衣冲秦青笑了笑,转身离开。 秦青心头一紧,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评委会主席挂掉电话,阴沉的脸挂上一抹勉强的笑容,走到秦青跟前说道:“你回去休息吧,两天后我们重新进行评审,你准备好样品。” “是全透明的吗?”秦青心里微松。 “是的。”评委会主席点点头。 秦青这才抱着996离开。回到酒店之后,他依旧有些担心,不停给二爷爷打电话,询问样品寄出了没有。 “放心吧,我亲自给你送!不走快递渠道!”二爷爷安抚道:“今晚没有班机了,我明天早上坐最早的班机过来。” “好,你路上小心点。”秦青挂断电话,疲惫地揉揉眉心。 996拍拍他手背,提醒道:“我觉得重审也不保险,你让行业委员会对这次大赛的每一个评委都进行调查吧。我怀疑他们收了吴彩衣的钱。” “让行业委员会介入调查,破坏他们自己的公信力?你觉得我有这个分量吗?”秦青自嘲一笑。 “你有啊。你是楚南溟的合法伴侣。”996笃定地点头。 秦青沉默下来。 他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在仰仗楚南溟,沾楚南溟的光,借楚南溟的势,行楚南溟的特权。 起初他觉得这么做不磕碜,反正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是他应得的。可是渐渐的,他开始抗拒,开始不满足,甚至开始羞愧逃避。 “你愣着干什么?快发投诉信啊!让行业委员会马上派人来查!这帮评委绝对有问题!” 996见秦青愣着不动,便伸出爪子去刨他手腕上的智脑。 不知按了哪个键,一块光屏投射出来,上面是秦青的社交账号。 许多人在评论区里留言,说他输不起,骂他给楚教授抹黑,又嘲讽他连楚教授的香水配方都拿不到,是不是不得宠。 不得宠?这个说法让秦青感觉十分荒谬。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靠另一个男人的宠爱才能在社会上立足。这是自由的现代社会,还是愚昧落后的封建社会?不平等的婚姻带来的只有贬低吗?自身的价值已经被抹灭了? 秦青的心情从未如此糟糕。 他自虐一般看着那些评论,边看边发出苦笑。 就在这时,一条新闻忽然登上热搜榜第一的位置。 秦青与楚南溟签署的结婚协议竟然被一名狗仔爆了出来。 合约上每一项不平等条款,都是对秦青最大的贬损和讽刺。他的的确确是一个附属品,是仰仗着楚南溟的权势才能活下去的寄生虫。 宠爱?那玩意儿他有吗?他只是楚南溟摆在展览台上让大众指手画脚的一个花瓶罢了。 他的作用,仅仅只是为了让楚南溟获得短暂的安宁。 网民们疯狂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有数百万人涌入秦青的社交账号,对他大肆嘲讽。 【我就知道,楚教授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人!】最多的评论是这样的。 【快把秀恩爱的照片删了吧,我都替你尴尬!】还有这种。 秦青浑身的皮肉都在疼,仿佛被凌迟处刑了一般。他指尖发抖,浑身打颤,竟然不知道怎样去应对。 他之前发的那条视频也被网民们挖出来,骂他虚假宣传,欺骗股民。楚南溟根本不可能屈尊降贵,给小小的秦氏制香当技术顾问! 秦氏股价开始暴跌,泄洪一般的走势根本无法阻挡。 秦青心慌意乱,自责无比。曾经说过的每一个谎言,现在都变成了击溃他的利器。 就在这时,吴彩衣发来一条短信:【没有楚南溟,你什么都不是。】 秦青死死盯着这条短信,面容有些扭曲。难以形容的羞愧,巨大的挫败,以及无处释放的愤怒和恐慌,让他整个人都快散落成碎片了。 【是你在背后搞鬼吗?你知不知道股价再跌下去,秦氏会破产?】秦青脸色铁青地质问。 【我不是你这样的废物。我有能力处理任何危机。】吴彩衣回了一句相当霸气的话。 过了片刻,她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她收购的一家种子公司已经与楚教授达成合作,双方将一起攻克地球物种的变异问题。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玫瑰依旧会散发玫瑰的浓香,水稻依旧能结出清甜的大米。镌刻在大家灵魂之中的,对家乡的思念,都会在现实里得到圆满。 在这条消息的最后,吴彩衣晒出了合约书。合约书上有楚南溟的亲笔签名。这才是实打实的合作,不是秦青那样的虚假宣传。 谁是精明强干的实业家,谁是狐假虎威的欺诈者,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秦氏制香唯有交给吴彩衣管理,才能拥有更好的发展。 暴跌的股价得到了有效的遏止,然后慢慢开始上涨。 秦青看着那份合约书,心情复杂至极。 就在这时,评委会主席打来电话,告诉他重审已经取消了。 “你去投诉也没用,行业委员会认可了我们的评审结果。刚才我们在网上发了调查问卷,98%的民众也认可了这个结果。秦先生,你还年轻,我要给你一个建议。依靠自己的实力去夺得相应的荣誉才是正途,靠别人往上爬,早晚有一天会摔得很惨。” 评委会主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才挂断电话。 秦青的自尊心就在这一刻被击地粉碎。 依靠自己的实力?他亲手做出来的香水,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实力吗? 就因为与楚南溟结了婚,所以他拥有的一切都成了楚南溟的施舍?他发出的光芒再也不会被看见了吗? 秦青扶着额头低声笑了。脸庞藏在掌心投下的阴影中,不会有人发现,他此刻的笑容有多惨烈。 冲动之下,他给楚南溟打去电话,声音沙哑地问:“你能不能和吴彩衣解约?” “不能。”楚南溟冷静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拒绝地毫不留情。 秦青立刻挂断电话,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听下去。 他知道,这个项目关系着民生大计,关系着很多行业的兴亡,哪能说解除就解除。他只是问问罢了,并没有搅黄这份合同的心思。 楚南溟从来没说过他跟吴彩衣有合作。秦青的一切都要向他汇报,而他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用顾虑秦青的心情。 种子公司有很多家,资本雄厚的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供楚南溟选择的合作伙伴这么多,但他偏偏选中了吴彩衣。 他应该知道秦青与吴家人之间有着不可解开的仇恨吧?签约之前,他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合同已经生效,他自然是没有想过的。 秦青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指尖点击光屏,调出那份早已签署好的离婚协议,发送给民政局。 可笑的是,因为楚南溟首先签署了协议,并且做好了备案,所以民政局立刻就通过了秦青的离婚申请。 如果情况颠倒过来,是秦青首先签了字,再让楚南溟去签,就会有一个月的冷静期。为了保护楚南溟的利益,秦青永远只能是被挑选,被弃置,甚至被牺牲的那一个。 看着自己的户籍信息从已婚变成离异,秦青长舒了一口气。 在如此痛苦的时刻,他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218章 8迷情香34
网络上的风波,楚南溟早已经知道,接到秦青的电话,他也并不意外。 协议被曝,他异乎寻常地愤怒,但他首先要做的是安抚好秦青,让秦青乖乖待在春城等着自己过去。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去参加第二次调香大会,打破假结婚的流言。 从今以后,他每晚都会按时回家,把工作和生活的比例重新进行调整。他要学会用通俗的语言与秦青聊天,寻找秦青感兴趣的话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对秦青说。 物质上的需求和精神上的满足,他都愿意给。 《好丈夫,好爸爸》、《怎样让你的妻子更爱你》、《维持幸福婚姻的秘诀》……这些有助于改变婚姻现状的书籍,被他整整齐齐码放在文件柜里,与一众科学文献排列在一起。 做完实验,他会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极为认真地翻看,并且做好笔记。 云惊寒说他在感情方面什么都不懂,那他就好好学。总有一天,他相信自己能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伴侣。 可是秦青没有给他机会。他只说出两个字,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秦青,秦青!”楚南溟喊了两声,表情还算镇定。 可是谁也没发现,他触摸智脑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再度把电话拨过去,却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告诉他,网络占线,过了一会儿再拨过去,秦青已经关闭了智脑。 指尖颤得更为厉害,喉结也跟着急促滚动。楚南溟在吞咽唾液,却觉得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块无形的东西,堵得慌。 在这一刻,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明知道秦青的智脑已经关机,竟然又连着拨了三次电话。 三次之后他才慢慢冷静下来,改为拨打秦青的手机号码。 依旧是那个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告诉他,秦青关机了。 只是回了两个字,秦青就切断了与他的一切联系,再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怎么能决绝到这个地步? 漆黑眼瞳里微微颤动着一些光芒,那是无法隐藏的恐惧,手背上的血管跳得十分急促,焦躁的感觉在微微刺痛的心脏里急速凝聚,变成彻骨的冷意流遍全身。 原来嫉妒并不是最强烈也最糟糕的情绪。 此刻的楚南溟已慌乱到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指尖在颤,眸光在颤,心脏也在颤,额角冒出密密麻麻一片冷汗。 他勉强冷静下来,给酒店打去电话,让前台帮忙把自己的电话转接到秦青的客房。 “对不起楚教授,一分钟之前,秦先生已经退房了。”前台满怀歉意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这句话听上去非常平静。 前台看不见,也无法想象,此刻的楚南溟,表情是如何的空茫。 原来当恐惧感到达顶点时,人的大脑会停止思考,人的身体也会变得僵硬。 断掉联系之后,秦青竟然失踪了!要马上找到他! 去找!!! 脑海中一片杂乱,只有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楚南溟飞快划拉智脑,寻找驻扎在春城,隶属于自己的警卫队负责人的电话号码。 然而不等他找到,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让他如坠冰窟。 【您与秦青先生的离婚申请已通过。】 简短的一行字,带来的信息量却连楚南溟的超级大脑都没有办法处理。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离婚协议他早已销毁。他知道秦青那里还有备份,却没有提。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让秦青爱上自己,在此之前,从利益的角度出发,秦青不可能主动申请离婚。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这是楚南溟一直以来的想法。 当云惊寒强势入侵的时候,是这段由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给了他最大的优势和安全感。 但现在,安全感已经破碎,难以形容的恐慌在他每一根血管里流窜。楚南溟死死盯着这条信息,好半天回不过神。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糟糕的情绪一旦冲破某种极限,竟然会直接影响到身体。他的心脏、皮肤、指尖,甚至连微微颤动的眼珠,都隐隐约约疼痛不止…… “楚教授,实验数据出来了。”一名研究员走到这个昏暗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楚南溟僵硬地转动脖颈,朝他看去,眼眸深不见底。 研究员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有些害怕。网络上的新闻他们已经看见了。只是假结婚而已,楚教授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吧? 但楚教授的脸色看上去真的很恐怖。 楚南溟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嗓音异常沙哑。他回到实验室,拿起厚厚一沓数据翻看。 以往几秒钟就能全部处理的数据,此刻竟变成尖锐的刺,在他脑子里兴风作浪。 焦躁,恐惧…… 越来越多的懊悔,无边无际的懊悔…… 不断用力的指尖撕开了其中一页数据,纸张脆弱的崩裂声显得异常刺耳。 所有研究员都愣住了,用不解的眼神看向楚教授。 “冰霜之原的合作商是谁甄选的?”楚南溟放下资料,环视众人,语气冰冷。 他终究还是没能当一个圣人。心脏破了一个洞,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流失,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 他要追究到底! “为什么我签好的合约会落到吴彩衣手里?合作商名单里没有她,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谁能给我一个解释?”楚南溟加重语气质问,目光从未如此严厉。 众研究员纷纷垂头,噤若寒蝉。 “没人能给我一个解释吗?”楚南溟慢慢点头,语气十分平静:“那好,负责招商的相关人等从明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你们被解雇了!” 他脱掉白大褂走向消毒间。 发现后果这么严重,一名研究员立刻追上去,火急火燎地解释:“楚教授,这件事是我负责的,但是后来我的项目出了一些问题,忙不过来,就交给米菲了。您两个月之后要搬去冰霜之原,米菲没法跟着去。她说她想回研究所工作,让我给她一些事做。她跟了您很多年,能力很强,所以我就……” 楚南溟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跟米菲从明天开始都不用来上班了。名单可以造假,实验报告自然也可以造假,你们触犯了行业禁忌。”楚南溟走进白色的消毒喷雾,语气冰冷:“告诉米菲,我名下的实验室对她永不录用。” 研究员一脸惨然,却没敢再跟上去。楚教授最后看他那一眼竟然带着前所未有的戾气。 只是合作商里多出一个人而已,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楚南溟一边走一边脱掉白大褂,进入电梯之后身体微微一晃,竟有些头晕目眩。 米菲的心思他知道,但他没在意。他以为这种小事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他太自负了。毁掉他婚姻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的傲慢。 【合约已经生效,我不能解除,但研究成果出来之后,我会把专利无偿转让给你。没有你的授权,吴彩衣的公司不能使用我的技术。她现在投入的资金,将来得不到任何回报。我是准备这样处理,但你没有听我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不知道你满不满意这样的处理方式?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看见短信之后,希望你能尽快回复我。】 楚南溟反复斟酌,反复修改,最终慢慢打出这行字。 他不知道秦青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又或者那人始终关机,根本就不想看。 时间每过一秒,他的恐慌就会加剧一重。 当他走出电梯时,这份恐慌忽然攀升到顶点。 只见秦青的社交账户更新了,离婚申请已获批的提示信息被他截图下来,发到网上。 他没有留恋,也不隐瞒,坦坦荡荡无牵无挂。 他决议离开的心,楚南溟触摸到了。他本是那么柔软的一个人,现在却变得如此冰冷坚硬。 全网都在嘲笑秦青的落魄,骂他活该。还有人夸他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主动离开。更多人嘲讽他攀了高枝,却得不到楚南溟的爱。 他发表在网络上的那些恩爱合照,也成了网民侮辱他的工具。 直到此时楚南溟才知道,原来心痛也分两种,一种是为自己,一种是为别人。 楚南溟马上打去电话,那边依旧显示关机。 所以大约不是真的关机,而是自己被拉黑了。 在这异乎寻常的痛苦之中,楚南溟瞥见这样一条评论:【我早就知道楚教授不爱你。你发的合照,楚教授从来不转发。你秀什么恩爱啊,楚教授都不稀罕搭理你!我就静静看你表演。】 这条评论下面跟着很多评论,都是嘲笑秦青的,骂秦青是跳梁小丑。 忙于工作的楚南溟从来不关注这些娱乐版面,也很少登录社交账号。他不知道,原来秦青发布的那些照片,自己是要转发的。 云惊寒说得对,在感情方面,他什么都不懂。 楚南溟慢慢走到研究所外面的空地,呆呆地站在寒风里。月光星辉洒了满身,却照不亮他布满血丝的痛苦眼眸。 【我们见个面好好谈谈。】 【对不起,以前我有太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能给我机会,让我改正吗?】 【你看见了吗?看见了给我回一个电话。】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把智脑和手机打开好不好?】 【我来找你好不好?】 【能不能接我电话?】 楚南溟把社交账号直接当成聊天软件在用,一条又一条地发布着消息。短短数分钟时间,他发布的消息比过去的十几年还多。 他的焦急、恐慌、不安、不舍,全都体现在这些文字里。 看着一个一个往外蹦的消息,狂欢中的网民们渐渐沉默了。如果他们还有眼睛,还有感知,还有最为浅薄的理解能力,他们就会知道,这段婚姻并不是一场交易。秦青在楚教授心目中的地位,也绝非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楚教授他……他好像爱着秦青啊!】一名网友用不敢置信的心情打出这句话。 【不可能的!秦青不配!】 这样的反驳很快就遭到了楚南溟的打脸。他开始转发那些合照,一张接着一张。 以前未曾做到的事,此刻他只想尽力弥补。 喧嚣的网络因为他异常的举动变得十分安静。嘲讽秦青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但一切都太迟了。 转发完所有照片,楚南溟抬起头,神色空茫地看着夜幕。心脏破了一个洞,这种病要怎么治? 片刻后,他低下头,开始翻看那些照片,视线牢牢黏着在秦青每一张灿笑的脸上。 他曾经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翻看秦青社交账号的时候他才发现另外两条与秦青息息相关的新闻。 第一条新闻,重审已经取消,颁发的奖项不会因为秦青的投诉而撤回。秦青输掉了比赛,也输掉了秦氏制香。 第二条新闻,行业委员会决定取消秦青的参赛资格。从今以后,他不能以调香师的身份参加业内举办的任何一场比赛。 这两条新闻的公布时间都在结婚协议被爆出后的十分钟之内。墙倒众人推,这是最残酷的现实。 楚南溟这才知道,当自己陷入难以名状的恐慌中时,秦青那边都经历了什么。 秦青才是最痛苦最绝望的人! 秦青,秦青…… 楚南溟闭上酸胀的眼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呼唤这个名字,悔恨和愧疚让他窒息。 司机终于把车开了过来。 楚南溟立刻拉开车门,哑声道:“去找秦淮。” 秦淮就是秦青的二爷爷。 “开快点!”楚南溟沉声下令。 司机加快了速度。 “准备好私人飞机,我要去春城。”他继续下令。 司机马上联络机场,让那边做好起飞的准备。 “再快点。”楚南溟低着头催促,明知道是徒劳,依旧不断地拨打秦青的智脑和手机。 司机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驶入漆黑夜色。 楚南溟找到秦淮,从老人家手里拿走了秦青制作的香水,总共两千毫升,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瓶装着。 “楚教授,这款香水您闻过吗?”秦淮的声音非常疲惫。 楚南溟僵硬地摇摇头。成品已经做出来了,他却不知道。秦青从不曾与他分享过。 “您闻过就知道,小青不可能输给吴彩衣!评委会有问题!他们收了吴彩衣的钱!” 说到这里,秦淮愣了愣,看向楚南溟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怀疑,“我差点忘了,楚教授您也收了吴彩衣的钱。她现在可是您的合作商。” 秦淮伸出手去抢玻璃瓶,表情气急败坏,“这个东西不能给你!万一你路上扔了怎么办!你跟吴彩衣是一伙的!你还回来!” 楚南溟护着玻璃瓶,退后几步。两个警卫员冲上去,拦住了情绪激动的秦淮。 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才好?狼狈?羞愧?懊悔?楚南溟苦涩一笑,眼眶微微泛红。他做什么都很顺利,唯独在感情上竟失败到这种程度。 “这瓶香水我一定会亲自送到秦青手里。请您老人家相信我。”楚南溟慎重说道。 “这瓶香水还是交给我吧。我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在警卫员手里挣扎怒骂的秦淮结结实实愣在当场。 今儿个是怎么了?他家的风水养出龙脉了?怎么楚南溟刚来,云惊寒也来了?不对!云军长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网络上没有一点消息透出来! 秦淮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云,云军长?”他嗓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二爷爷,您老人家安心等着,这瓶香水我一定送到秦青手里。”云惊寒笑着说道,态度相当恭敬。 楚南溟并不理会他,把玻璃瓶放入保险箱,转身就走。 “你去不合适。” 擦肩而过时,云惊寒伸出手臂拦住了楚南溟的去路。 “是你做的?”楚南溟停下脚步,用异常冰冷的目光看向对方。 那份结婚协议,除了云惊寒,谁有能力黑掉他的网络窃取出来? “走到离婚这一步,原因都在你自己身上。米菲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把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养在家里,膈应自己老婆,我可做不来这种事。” 云惊寒语气漫不经心,握着楚南溟胳膊的手却在不断用力。 楚南溟半晌无言,眼眸深处藏着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他没有办法反驳云惊寒的话。 “把香水给我。”云惊寒强势地下令。 楚南溟冷冷地勾起唇角,“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你可以试试!” 他扯开领带,丢到一旁。他的警卫员纷纷拔出木仓,对准云惊寒。 别人会惧怕云惊寒的权势,楚南溟却不怕。他的警卫队也是非常可怕的一支武装力量。 云惊寒低声笑了笑,然后略微抬手。站在他身后的一群士兵便也齐齐拔出木仓,对准了楚南溟。 秦淮抱住脑袋,颤巍巍地喊:“别打,别打,子弹不长眼啊!我这屋子里都是从地球带过来的古董,很贵的!” 云惊寒冲秦淮抬起胳膊,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看着楚南溟戏谑地说道:“我说过了,你去不合适。看见你把香水送到秦青手里,你猜网络上那些人会说什么?” 楚南溟陡然抿直唇角,怒火在他眼里燃烧,却又很快变成一滩灰烬。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对秦青来说是个灾难。自己的光芒不仅掩盖了秦青的光芒,还会抹杀他的努力。 云惊寒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网络上那些人会说:快看,秦青的香水果然是楚教授给的。秦青的配方也是楚教授的。秦青的奖杯应该属于楚教授。秦青算个什么东西?” 楚南溟的脸庞僵硬成了一块冰雕,所有情绪都凝固成了无能为力的颓然。 “待在你身边,无论秦青获得多大成功,外人总会说——没有你,他什么都不是。”云惊寒继续说道。 楚南溟死死握着箱子的手慢慢松开。 “他研发的每一款香水,虽然署着他的名字,外界总会把功劳归结于你。” “他只能生活在你的阴影里,终其一生得不到肯定。” “待在你身边,没有姓名,没有光芒,不被看见,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你相不相信,跟你离婚之后,他的心情一定是轻松的。” “他不会回到你身边,因为他得不到快乐。” “你以为你可以给他很多东西,但你从他那里夺走的东西只会更多。” “放手把楚南溟。”云惊寒轻轻拍打楚南溟的肩膀。 他每说一句,楚南溟的手指就松开一分,赤红的双眼里涌动着痛苦的漩涡。 “把他交给我。” 云惊寒伸出手,眼睛看着那个箱子,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到底是谁。 楚南溟松开的五指飞快握紧,手背爆出一条条青筋。 把秦青交给云惊寒? 不! “秦青遭到网暴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么久以来,你有替他说过一句话吗?如果我是你,无论这段婚姻关系是不是假的,至少当秦青受到外人诋毁时,我必然会在公开场合对所有诋毁他的人骂一句——你们给老子滚!老子的爱人不允许任何人说三道四!” 云惊寒点燃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狂傲地笑了笑。 “你没有能力保护他,楚南溟。” 云惊寒吐出一口烟雾,再度伸手索要:“把他交给我。” 楚南溟慢慢转头,用赤红的,浮着泪光的眼瞳看向云惊寒。 他习惯了在封闭的环境里生活,内敛的性格让他不知道怎样去维护一段感情。原来保护秦青不仅要做,还要说。 只可惜他明白地太晚了。 重若千斤的手,最终还是慢慢抬起。 云惊寒接过保险箱,叼着香烟愉悦地笑了。两个月,不多一天,不少一天,正正好。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楚教授,以后好好工作吧。结婚不适合你。”他拍拍楚南溟的肩膀,大步离去。 他带来的士兵也都纷纷撤走,脚步声整齐划一。 秦淮呆呆地看着敞开的大门,然后又愣愣地看向楚南溟。 “我家小青跟云军长是什么关系?”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不太敢相信。 楚南溟摇摇头,没有说话,脚步虚浮地走了。 网络上依然有人在辱骂秦青,说他配不上楚教授,输掉比赛大吵大闹十分没品,给楚教授抹黑。 坐在车里的楚南溟看着这些留言,脸色阴沉地可怕。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头,捂住脸,粗重地喘息着。有晶莹的泪光从他的指缝里溢出,却无人可以看见。 为什么他会告诉秦青不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而他自己也选择了沉默?爱一个人,怎么会不需要证明?
第219章 8迷情香35
楚南溟浑浑噩噩地回到研究所。 某些研究项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几个研究员留下来,彻夜观察实验进展。各处都开着灯,洁白的地板,洁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窗,一切都亮得那么刺眼。 然而楚南溟走过的地方却仿佛留下了一片阴影,冰冷而又萧瑟。 研究员们暗地里都在关注舆论动向,自然也都知道,楚教授被离婚了。 他们一直以为楚教授除了工作,心里存不下任何东西。然而他们想错了。 现在的楚教授好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皮囊,秦青的离开把他内在的东西都掏空了。 “楚教授,您还好吗?”一个研究员走上前,忧心忡忡地问。 楚南溟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拒止”的动作。 除了秦青,他不再欢迎任何人的靠近。走到离婚这一步,都是因为他太过纵容身边的人,放任他们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 痛苦的感觉依旧强烈。然而在痛苦之外,愤怒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几乎焚毁一切。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他抬起双手,久久地看着掌心。 这双手,曾经提着装有香水瓶的密码箱,曾经抚过秦青的眼尾和发梢。可它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滴滴滴,智脑微弱地响着。 楚南溟浑身一震,马上抬起手腕看向忽然亮起光芒的屏幕,心脏急促跳动,发出难以忽视的砰砰声。 米菲——这个名字让陡然升起希望的他,一瞬间落入失望的谷底。 黑暗中,没有人能够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是有痛苦,又有多狰狞。 坐车回研究所的路上,他查了查家里的智能系统,发现米菲曾经利用她的权限入侵过一台扫地机,而那台扫地机,恰好摆放在书房。 所以,云惊寒就是利用了这个女人的嫉妒心夺走了秦青。 “你找我有事?”异常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楚教授,您把我开除了?”米菲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 “对,我把你开除了。”楚南溟勾唇笑了。 黑暗也无法隐藏他眼瞳里冰冷又凶恶的光。此刻的他不是什么圣人,是一头亟待宣泄怒火的野兽。 “我辖下的研究所,永远不会录用你。与我有合作的科研机构、慈善机构、公司、政府部门,也不允许录用你。我以楚南溟的名义,在业界封杀你!” 这种事,楚南溟从来没做过,但他现在却做得游刃有余。 “米菲,去一个没有楚南溟的地方吧。在那里,你才能找到生路。祝你幸运。”楚南溟挂断了电话,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这样的宣泄,依旧无法平息他的怒火! 米菲看着慢慢变暗的智脑屏幕,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之中。 逃去一个没有楚南溟的地方?在这颗星球上,哪个地方没有楚南溟的触须?他发明了新型建材,长寿药剂,人造子宫,基因优化技术,网络系统,电力系统,能量石转换设备…… 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他深刻地影响着。各行各业,都因为他的发明获益匪浅。 与他没有合作关系的机构和公司都有哪些?米菲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任何一家这样的公司。 被楚南溟封杀的后果,只能是永远脱离于文明社会,被放逐到最黑暗,最野蛮,最肮脏的地方去。 站在厨房里的米菲浑身开始颤抖,双腿软得连站都站不住。 她其实是知道的。她知道那个结婚协议并不能代表楚教授的心意。他是喜欢秦青的,他每一天都在增加这份喜欢。 是嫉妒让米菲失去了理智。她以为拆散了这段婚姻,楚教授就能变回曾经的楚教授。 可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变不回去了。而她的生活乃至于命运,也发生了彻彻底底的改变! “米菲,请你马上离开这栋房子。”一个警卫员走进厨房,语气冰冷地说道:“你的东西我们已经帮你打包好了,放在外面的空地上。你自己打车走吧。” 警卫员看了看智脑,催促道:“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你必须消失!” 米菲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虚软的双腿走出厨房。 与警卫员擦肩而过时,那人忽然抓住她的手,用极为粗鲁的动作将她的智脑摘下。 米菲疼得低呼,眼眶一片通红。 但是没有人会可怜她。 “以后找工作记得避开楚教授。”警卫员警告道。 米菲被赶出了家门,脚边堆满了各种杂乱的东西,有衣服鞋子,化妆品,珠宝等等,其中还有一些男士用品。 “这些东西都是楚教授的,你们为什么扔掉?”米菲指着一件西装问道。 “这些都是你帮楚教授购买的东西。”警卫员平静地说道:“这个家不能留下任何一丝你的痕迹,连气味都不能残留。这是楚教授的原话。我们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米菲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凄苦地笑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楚教授就是这么一个精神上有洁癖的人。当他厌恶一个人到极点的时候,他恨不得完全抹除这个人的存在。 他不会动手杀人,可是他的做法跟杀人有什么区别?找不到工作,米菲只能活活饿死。只要看见楚教授在她履历里留下的评语,谁敢用她? 逃去一个没有楚南溟的地方?那是哪里? 米菲神色惨然地问:“避开楚教授,我能去哪里求职?” 警卫员想了想,认真回答:“下城区的赌场,贫民窟的红灯区,三不管地带的贩毒集团、贩卖人口集团、诈骗集团,你都可以去试试。” 米菲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有那么几秒钟,她以为警卫员在开玩笑,回神之后才猛然惊觉,这不是玩笑! 日后,能让她容身的地方,竟然只有人间炼狱! 米菲彻底站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行李箱上,眸光颤了颤,差点掉下两行眼泪。 警卫员摇摇头,又道:“不过血月军团最近在搞严打,去了那些地方你小心一点,被抓到可能会被送去坐牢。” 米菲呆了呆,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天堂、人间、地狱,竟然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再也无法维持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慢,也失去了体面和优雅。她直接从社会的最顶层,落入了腐臭不堪的泥沼里。 后悔吗? 哪能不后悔啊! 在这一刻,米菲不顾形象地掩面大哭。 警卫员最后看她一眼,目中隐现一丝怜悯,然后便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别墅的门。 吴彩衣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如她所料,秦青与楚南溟假结婚的消息爆出之后,主办方果然取消了重审,行业委员会甚至永久取消了秦青的参赛资格。 今后每一届调香大会都不会出现秦青的身影。他空有满腹才华,又能去哪儿施展?没了公司,没了调香师的身份,他性格那么软弱,除了逃走,还能怎样? 他会变得颓废,自暴自弃,永远不再碰触任何与调香有关的东西。 他本来就是个废物,短暂的振作之后,他依然是个废物。 吴彩衣的计划考虑到了秦青的性格弱点,考虑到了趋炎附势的人心,考虑到了主办方和行业委员会的反应……但她唯独没考虑到的,却是楚南溟对秦青的感情。 “谁说楚南溟对秦青没有感情?”方达伦在酒店客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脸色一片铁青。 “这是没有感情的样子吗?”他把自己的手机怼到吴彩衣脸上,一声声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假结婚,没有感情?你他妈会害死我!” 只见手机屏幕上,楚南溟把他自己的社交账号当成了联络秦青的工具。 【@全服最强召唤师,对不起,我以前太看重工作,没有好好陪伴你。】 【@全服最强召唤师,对不起,我总是约束你的自由,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尊重。】 【@全服最强召唤师,对不起,当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出现在你身边。】 【@全服最强召唤师,对不起,当别人诋毁你的时候,我没有为你发声。】 【@全服最强召唤师,对不起,我说爱不需要证明,可我忘了,如果不曾证明我的爱,你哪里来的安全感。】 一句句的对不起,一次次的@,却都没有得到回应。这么痛苦、卑微、迫切。 信誓旦旦地说楚教授绝对不可能爱上秦青的那些网友,现在都沉默了。如果这都不是爱,那真正的爱又是什么形状? 嘲讽秦青的人,现在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不懂调香,今后也不会涉足这个领域。我用我的名誉和生命担保,秦青的任何成就与我无关,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楚教授的名誉和生命到底有多重?他敢拿这个当担保,谁人敢不信? 说秦青背后有楚教授指点,拿了楚教授的配方才能做出香水的那些人,现在一声都不敢吭了。 几张照片被楚南溟贴出来,照片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很多有关于婚姻和家庭的书籍。其中有几张照片拍到了书籍的内页,上面划了很多红杠,标注了很多笔记。 【我不懂怎样经营一个幸福的家庭,也不懂怎么当一个好的伴侣。可我一直在学。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你到底在哪里?请你给我一个音信。】 看过这些文字,没有人还会怀疑楚教授对秦青的感情。那份契约的真实性,受到了网民们广泛的质疑。 那个狗仔已经把契约删除了。据说楚南溟的律师团找上他,控告他侵犯隐私,面临的赔款是一个天文数字。 好在吴彩衣是利用黑客手段把契约发给对方的,狗仔并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吴彩衣聘请的黑客也是在暗网里找到的,那人来自于遥远的西大陆。楚南溟想要在西大陆找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 目前来看,吴彩衣还没有法律上的麻烦。但米菲那边如果出了事,她这边肯定会被楚南溟纳入视线。 像楚南溟那种层次的人,不需要什么法律上的证据。他有了自己的判断,就会做出相应的决断。 吴彩衣的处境非常危险。 “你看看楚教授的反应!你敢说他不是秦青的底牌?”方达伦已经六神无主了。 他坐下来,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焦躁地问道:“看见楚教授这个反应,评委会会不会重新审核秦青的作品?” “不会的,他们最多给秦青补发一个不太重要的奖项,恢复他的参赛资格。公告都发了,全民问卷也做了,出尔反尔只会损害他们自己的公信力。” 吴彩衣摇摇头,表情和语气都很镇定。 “如果楚南溟施压,要求重审呢?” “他不会施压的。他的存在抹杀了秦青的努力,掩盖了秦青的光芒,这是他最顾虑的一件事。他一旦给评委会施压,就算秦青最终把我的奖项夺过去,大众也不会觉得秦青是真的赢家。这个奖——” 吴彩衣伸出手,摸了摸摆放在一旁的金色奖杯,徐徐说道:“这个奖,对秦青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大众会认为他仰仗楚南溟的权势,靠着欺压我才拿到这个荣誉。” 吴彩衣双手合十,抵着下巴,轻笑道:“现在这个结果就是最终的结果。别看秦青当时在会场上闹得凶,等他冷静过来,他就会知道,重审只会让他的能力和才华受到更大的质疑。权势是个好东西。” 吴彩衣摇摇头,叹息道:“但是当你拥有了巨大的权势,你为之付出的努力,都会被看做权势带来的赠品。你的努力会变得一文不名,你的才华会受到最广泛的质疑,这就是秦青的困境。” 方达伦越想越觉得有理,这才放松下来。 “彩衣,果然还是你看得最透!如果楚南溟施加压力,要求重审,外面那些网民只会觉得重审的结果是假的,是评委会屈服于楚南溟的权势,帮秦青镀金。秦青得到的是质疑,你得到的是大家的同情和认可,怎么着你都会赢!” 方达伦竖起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彩衣倒了两杯红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秦青走不出这个困境。他只能认栽。” 想到那款魔性的香水,方达伦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彩衣,秦青的《真我》比你的《黑暗之心》好闻太多。两款香水如果一起上市,大众自然能判断出你和秦青到底谁输谁赢。到时候你可就麻烦了。” 吴彩衣摇摇头,笑意在眼底轻轻荡开。 “《黑暗之心》我不会放到市场上销售。这是我献给恩师的祭品,我会把它作为私人收藏,永久封存。闻过《黑暗之心》的人很少,日后就算他们买到秦青的《真我》,他们又能怎样呢?他们毕竟是特权阶级,说出来的话,民众只会怀疑,不会相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讨好楚南溟故意吹捧秦青呢?” 吴彩衣喝了一口红酒,惋叹道:“我早就说过了,秦青走不出这个困境。楚南溟的爱,对他来说是一个魔咒。” 方达伦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感慨道:“跟楚南溟那种人结婚就不要想着自己也能发光发亮了。在太阳地照耀下,所有星星的光芒都会消失。” “是啊。当初我跟楚南溟相亲失败,现在看来竟然是一种幸运。” 吴彩衣心情颇好,喝得脸颊绯红,慢慢说道:“回去之后,我就能接管公司。秦青的《真我》配方,我会让他交出来,由公司进行销售。有了《真我》,公司今年的业绩一定能创造奇迹。” 方达伦叹为观止:“彩衣,你这是赶尽杀绝的节奏啊!秦青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愿意把《真我》配方交给你?” “秦氏制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秦家那群老东西还在公司任职,他们需要这条生计。为了母亲的遗愿,为了公司的存亡,为了家族的延续,秦青不给也得给。他很有底线,也很心软,我吃定他了。” 吴彩衣仰起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微光。 然而她并不知道,云惊寒给她的这条路,表面上通往锦绣繁华的前程,暗地里却藏着落入地狱的深渊。她以为自己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实则早已把自己推入了绝境。 “秦青。”云惊寒穿着一套休闲服,戴着一顶鸭舌帽,出现在春城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 秦青坐在巨大喷泉池的边缘,出神地看着前方。那只胖猫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他身上还穿着参加宴会的奢华西装,领结却戴得歪歪扭扭,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像个落魄的艺术家。 春城四季如春,鲜花常开,是度假旅游的圣地,于是自然而然也成了权贵们云集之所。 最大最豪华的奢侈品旗舰店、购物中心、七星级酒店、顶级私人会所、美容中心、豪华餐厅,全部集中在这条街。周围悠闲穿梭的人群,也都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富豪。 秦青安静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安静地看着秦青。 秦青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然而周围所有人都认识秦青。因为所有人都认识楚南溟。 秦青无意识地笑了笑,面容带着几分自嘲。他早该想到,与楚南溟结婚,失去的东西会是“自我”。 熟悉的呼唤声让他愣了许久才朝台阶下看去。 “云——” 只喊出一个字,他就闭紧了嘴巴,改为挥手。 云惊寒苏醒的消息目前还是机密。 “你怎么来了?”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登上台阶,来到自己面前。 “我来给你送样品。”云惊寒晃了晃手中的银色密码箱。 “样品?”秦青的脑子有些迟钝,反应了一会儿才苦笑摇头:“不用送样品了,我接受比赛结果。” “认输了?”云惊寒坐到他身边,狭长的眸子在帽檐下闪烁着温柔的光。 “没有认输。”秦青摇摇头,“我知道我没输,这就够了。重新审核,就算拿到奖,人家也会说我仗势欺人。我有一样东西,吴彩衣永远夺不走。” 云惊寒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依然问道:“是什么?” “是才华。”秦青挠挠鼻尖,笑得十分豁达:“我的才华谁也夺不走。有才华,去哪儿都吃得开。你说得对,失败一点也不可怕。失败了,重新来过就好。” 他用力点头,外表那么颓废,眼眸却那么明亮。 “我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什么都想清楚了。回去之后,我自己出钱开一家小公司,从头慢慢来。” 秦青指了指自己,笑出一口小白牙:“我是金子,你知道不?” 云惊寒也跟着笑了:“我知道。” “所以啊,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把样品给我。”秦青伸出手。 云惊寒打开密码箱,把巨大的玻璃瓶拿出来。 秦青拔掉瓶塞,转过身,把香水全都倒进了喷泉池。 “去吧,去发光吧。”他看着在水中慢慢扩散开来的,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液体,低声呢喃。 几名警察一直盯着秦青,看见他往水里倾倒不明液体,还以为他遭遇重大人生变故,想要投毒报复社会,连忙往这边跑过来。 几名士兵把警察拦住,亮明证件,解释了一下情况。 事态很快平息了。 秦青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双手插兜,垂眸看着渐渐扩散的香水。 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在水底潜流,形成看不见的漩涡。 首先闻到香味的是云惊寒。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秦青,如果我是你,比赛那天,我会直接把香水瓶摔碎在宴会大厅。” 早这么做,秦青无论如何都不会输。 “你太暴力了。要摔,也得找个唯美的方法去摔。”秦青调侃了一句,然后牵着云惊寒的手,把他带到远离喷泉池的一处长椅旁。 “什么唯美的方法?”云惊寒话音刚落,每天中午十二点就会定时启动的喷泉池忽然喷出无数股水流。 水流冲上高空,向中间汇拢,形成水做的白莲,又向四周散开,烟花般怒放。喷洒而出的水雾在空中弥漫,于阳光中化作彩虹,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似炸弹一般猛地爆开,侵袭了来来往往的每一个路人。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这股过于浓烈又过于梦幻的香味,隐隐约约地,不可阻挡地,勾动着每一个人的心魂。
第220章 8迷情香36
伴随着水流的喷涌与水雾的扩散,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侵袭了整个街区。 穿行于此处的人一个个站定不动,然后开始深深吸气。 “好香啊!” “这是什么香味?” “从哪里来的?” 有人四处搜寻,有人面露惊喜,有人目光迷离已深深陶醉。 这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香味,像彩虹融化而成的蜜糖,像阳光洒下的金光,像月辉照进湖水,像海浪轻抚沙滩,像一切最为平凡,最为自然,却又最为神奇的东西。 一阵风从购物广场上吹过,把香味带到更远的地方。 经过数十秒的发酵,层次本就极为丰富的香味竟然又有了改变。 它融入树木,于是带上了几分清新俏皮;它融入鲜花,变得香浓馥郁;它落在摩天大厦的外立面上,有着金属的冰冷和锋利;它落到行人的发梢,带上了微妙的暖甜。 这种暖甜的香味,竟然也是多种多样的。 每一个来往于此处的行人都在嗅闻。起初是空气里带着浓香,然后是周围的花朵、树木与建筑物,然后是他们自己。 沉迷的表情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在更远的地方,很多人循着这股香味,满脸陶醉地追寻过来。 这股难以形容的香味仿佛带有魔力。 几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挣脱妈妈的手,跑到喷泉池边,高举着双手在香浓的水雾中转圈,欢笑,像一朵朵盛开的小花。 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的漂亮女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自己的一缕长发,送到鼻端轻轻嗅闻,脸上透出一些茫然的神色。 发梢上的气味似糖果一般香甜,却又带着一点呛辣,像夏日正午最炎热的时候,不早不晚盛开的一朵玫瑰,连花瓣都带着阳光炙烤的温度。 女孩嗅了又嗅,眼里的怀恋慢慢加深。 不明白为什么,闻到这股香甜又热辣的气味,她会想到自己踩着冲浪板,在海浪中穿梭的场景,那么自由热烈。 阳光很晒,海浪很急,风很劲。可她快乐的笑声连咆哮的海浪都无法吞没。 她热爱那样的冒险与刺激。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站在女孩对面的男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口气有些不好,“你这条裙子是吊带的,太暴露了!去我家见我爸妈的时候绝对不能这样穿!” “给我妈妈的项链和镯子,你买了没有?我妈妈喜欢红宝石。” “我爸爸的西装要三件套的,三件套才有格调。” “我妹妹不喜欢这种花裙子,太幼稚了,你去退掉,给她换一块手表!亚飞牌就很不错,待会儿我们去看看。” “我爸妈喜欢文静的女孩子,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见面那天别画浓妆,涂个口红就行了。” 男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家中的规矩,以及要携带的昂贵礼物。他完全没有发现,女友的表情已经变了。 女孩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把男人打量了个遍。 男人长得很英俊,可也只是英俊而已。他身上那套奢华的西装是女孩给他买的。那双昂贵的小牛皮的鞋子,也是女孩买的。 领带、领带夹、宝石袖扣、手表、戒指、皮带、手机……男人全身上下的奢侈品,都来自于女孩的馈赠。 然而男人并没有露出感激的神色,反倒一味地索取,更加地贪婪。 女孩一边观察男人的言行举止,一边嗅闻自己染着浓烈香气的头发。 海浪,阳光,沙滩……自由的气味在她的发丝中浸染,也在她的灵魂里浮动。 跟男人相恋三年,她都快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好在她现在又想起来了。 女孩眯着眼睛陶醉地嗅闻着自己的头发,美丽的脸庞染上了兴奋难耐的红晕。她想念在劲风中一波更比一波凶猛的海浪。她想念驾驭海浪勇往无前的自己。 女孩放下头发,冲一旁勾勾手指。 躲藏在暗处的几个保镖立刻现身,大步走到近前。 喋喋不休的男人看见自己被几个彪形大汉包围,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你们谁啊?” 女孩指了指男人拎在手里的十几个购物袋,几个保镖立刻便把袋子夺过去。 “他们是我的保镖。”女孩笑着说道。 “哦,原来是你的保镖。”吓得脸色发白的男人立刻挺直腰杆,又开始教训女孩:“你怎么带着保镖?我不是说了嘛,我不喜欢这种做派——” 女孩没给男人把话说完的机会。她高高举起手臂,狠狠扇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脑袋被打歪,愣在当场。 女孩反手过来又是一巴掌,然后才甩着酸痛的手腕,笑着说道:“不喜欢我千金小姐的做派是吧?不喜欢你还跟我谈恋爱?不喜欢你还花我的钱,住我的房,开我的车?谁他妈给你的脸?” “把他衣服给我扒了!”女孩冷声下令。 男人还没从两个响亮的巴掌里回过神来,便被扒地只剩下一条四角裤和一双白袜子。 “拿着我的钱在外面装富二代,泡妞,反过来还PUA我!一家子都在吸我的血,还嫌弃我不会洗衣扫地做饭。我艹你妈的!” 女孩飞起一脚,踹上了男人的下体。 男人蹲下身,捂着下体惨叫。 女孩却只是甩了甩染着热辣浓香的长发,潇洒地离开了。她扭着细腰,举起手臂,对几个保镖吹着口哨说道:“走,姐带你们去海边冲浪!” 几个保镖虽然诧异,却都颔首微笑。他们家的小姐终于又变回了最初的洒脱模样。 女孩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猛然回过头,看向那个散发着魔性香味的喷泉。 “去问问这个喷泉里洒了什么香水,我要买!有多少我买多少!” 一名保镖点头应诺,匆匆跑去商场管理处。 类似的事,发生在街区的各个角落。香雾融入人体,散发出来的气味竟截然不同。有的人内敛清雅,有的人热烈芬芳,有的人神秘莫测…… 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那仿佛是他们灵魂中自带的香味,勾动他们的回忆,让他们得到平静,喜悦,亦或激动,兴奋。 商场管理处不断有达官贵人造访,询问喷泉里洒了什么香水。但负责人一时半会竟给不了他们答案。 这一切,秦青目前还不知道。他与云惊寒坐在离喷泉池很近的一张长椅上。 阳光伴随着细细的水雾,洒落在他们脸上,带来浓浓的香气。 很难想象,仅仅是两千毫升的香水竟然可以让一口泉水变得如此芬芳。 “你没输。”云惊寒低声说道。 秦青伸出手,试图触摸空中的彩虹,笑着点头:“我知道。” 996坐在长椅上用力吸气,眼珠子翻了翻,表情十分沉迷。 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从秦青身边跑过,掀起一阵香风。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提琴。 “那人好面熟啊!”秦青呢喃道。 “卡佩罗,你不认识吗?”云惊寒目力过人,一下子就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哦~”秦青恍然大悟,拖长了尾音。 卡佩罗,音乐界的传奇人物。据说他与魔鬼达成了某种交易,以出卖灵魂的方法获得了超凡的音乐天赋。他演奏的小提琴,堪称魔鬼的私语,带着令人神魂颠倒的可怕魔力。 他已经很久没召开演奏会了,隐居在哪里也无人知道。坊间有人传言,说他和魔鬼的交易已到期限,灵感完全枯竭,再也谱不出优美的曲子。 他的音乐生涯终结了。他受不了打击,躲了起来,还曾两度自杀,被送去医院抢救。 秦青不知道传言的真假。但网络上已经很久没有卡佩罗的消息。 “他怎么在这儿?”秦青满脸疑惑。 “他母亲过生日,来这里买礼物。”云惊寒取出一包香烟,慢慢拆开包装。 “你怎么知道?” “我让军团查了查附近来往的重要人物和可疑人物。我怕你有危险。”云惊寒取出一支烟叼进嘴里,没有点燃。 他的回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保护秦青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谢谢。”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绽开一抹笑容。 云惊寒勾唇一笑,看向卡佩罗。 “他疯了吗?”秦青也跟着看过去,表情有些惊讶。 只见卡佩罗把小提琴交给助理,然后冲入还在喷射的泉水,像个孩子一般来回跑动。 商场保安站在外面大声叫喊,让他赶紧出来。 他仰着头,伸展双臂,静静地站在水流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走出来,抹掉脸上浓香的水滴,接过助理递来的小提琴,开始演奏。 从未在任何演奏会上发表过的,难以形容的优美乐曲,与香浓的水雾缠绕在一起,如丝如缕,如诉如泣…… 卡佩罗迈着细碎的舞步,绕着喷泉池一边滑行一边演奏,眼眸始终微垂,已然陶醉在自己的乐曲之中。 他在即兴创作,没有停下思考,也没有重复的段落,源源不断的灵感像泉水般喷涌。 被香味吸引的人群,此刻又被悠扬的乐曲俘获。这是最顶级的享受,是灵魂上的洗礼。 有人认出了卡佩罗,发出了兴奋的尖叫。还有人拍照、录像、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这个街区原本充斥着浓厚的金钱气味,此刻却变成了童话的王国。 秦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已十分平静。 “这才是我要的重审。”他指着人群说道。 云惊寒笑着点头,把一根烟递过去:“抽吗?” “给老六也来一根。”秦青笑声爽朗,没有遮掩胖猫的特异之处。 在云惊寒面前,他是完全放松的。 云惊寒抛出一根香烟。 996腾空而起,用两只爪子接住,“谢谢您嘞!” “它在跟我道谢?”云惊寒听不懂猫语,却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对。”秦青掏出打火机,给996点燃香烟,然后又给云惊寒和自己点上。两人一猫对着围满了人的喷泉池吞云吐雾。 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了卡佩罗的舞台,不断变换形状的水柱和雾气一般浓郁的香味就是最好的布景。 即使是这些达官贵人,想要买到卡佩罗演奏会的门票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这场演奏绝无仅有! “鬼才就是鬼才!即兴创作还能完全不打磕巴,真不简单!”秦青抬手鼓掌。 996吐出几个烟圈表示肯定。 “你也是鬼才。”云惊寒笑着拍拍秦青的肩膀。 “那是!”秦青一点儿也不谦虚,笑出满口白牙。 看见他这么开朗,云惊寒高悬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你手机呢?”他问道。 秦青拿出手机晃了晃。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是开机状态。楚南溟不可能没给秦青打电话。 云惊寒眸光闪了闪,继续问道:“你把楚南溟拉黑了?” “嗯。”秦青点头,“离婚了就不联系了,没什么意思。” 云惊寒吐出一口烟雾,眸子里溢出笑意,“你没看你的社交账号?”那上面可是写满了楚南溟的告白。 “卸载了。”秦青豁达地笑了笑,“那东西其实没什么用。你发点美食的照片,有人说你口味重。你发点旅游的照片,有人说你整天只知道玩,不干正事。你发点努力工作的照片,又有人说你装模作样,纯属摆拍。反正说什么的人都有,烦得很。” 秦青往椅背靠去,翘起二郎腿,晃着鞋尖慢条斯理地抽烟。 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又变回了曾经最为洒脱的模样。 “生活是我自己的,干嘛拍出来让别人说三道四,你说是吧?”秦青转头去看云惊寒。 云惊寒专注地凝视他,微笑颔首:“你说得对。”目光下移,看向秦青的手腕,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 “你的智脑呢?” 秦青抬起空荡荡的手腕,目光有一瞬间的闪动,然后才道:“酒店前台帮我寄回给楚南溟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断掉了与楚南溟全部的联系。 云惊寒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狭长的眼眸愉悦地笑了。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秦青上下看了看云惊寒,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我刚开始都没认出来。你苏醒的消息还不准备公布吗?” “这两天就会公布。穿成这样主要是怕别人误会你。”云惊寒压了压帽檐,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误会我?”秦青愣了愣,追问道:“误会什么?” “误会你的香水是我给你造的。” “你给我造香水?”秦青瞪圆眼睛,满脸惊讶。 “是啊,”云惊寒点点头,继续道:“别人要是认出我,肯定会说:你们看,云惊寒给秦青送香水来了!那瓶香水肯定是他造的。云惊寒昏迷三年,就是为了在梦里给秦青研究香水配方!秦青没有云惊寒那个植物人的帮忙,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云惊寒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 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化了这些匪夷所思的话。 然后他明白过来,云惊寒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一种讽刺。对网络上那些无根无据的谣言的讽刺,对某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讽刺,对网络暴力的讽刺。 秦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摘掉香烟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打云惊寒的肩膀,身体前仰后合,眼尾闪出泪花。 “原来你昏迷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梦里给我研发香水配方。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哈哈哈……” 秦青用细长的手指擦掉眼角的泪,残留在心底的最后一丝苦涩都淡去了。 云惊寒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问道:“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完全好了。”秦青点点头,眼眸清透明亮,不曾染上阴霾。 云惊寒低声笑着,语气也很愉悦:“那就好。”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时不时地互相看一眼,没有缘由地笑一笑。这种感觉安静又舒适。 “你身上的香味和我的不一样。”云惊寒奇怪地问。 “因为这款香水与人体温度结合之后,会根据这个人激素水平的不同,散发出不一样的气味。”秦青简单解释一句,眼中忽然冒出一些好奇的光芒。 “你是什么气味,让我闻闻。”他抓住云惊寒的手。 云惊寒没有反抗,任由秦青把自己的手掌掰开,覆在他挺翘的鼻子上。 “好烈啊!是金属融化在岩浆里,又被腥咸的海水冷却,溢出沸腾的白色泡沫,散发出来的气味。”秦青绞尽脑汁地形容着。 “听上去不是很好闻。”云惊寒摘掉香烟,一瞬不瞬地看着秦青。 掌心被冰冷的鼻尖碰触,微微有些痒。温热的气流吹拂上来,越发加深了这种瘙痒。 他哪里还有心思关注自己身上散发的香味?他只能看见秦青,也只能感受到秦青。 “是好闻的!”秦青看向云惊寒,眼睛在发亮,然后用力点头,再度肯定:“真的很好闻!很热烈,很深邃,很浓郁!像落入深海被完全包裹的感觉。” 秦青不断嗅闻这只宽大的手掌,发出咻咻的声音,像只小狗。 掌心非常瘙痒,眸色渐渐加深。云惊寒忽然伸长手臂,勾着秦青的脖子把人拉入怀里,脑袋埋入对方温暖的颈窝,高挺的鼻触碰到那小巧精致的喉结,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也闻闻你的气味。”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秦青静止不动了。 “我是什么气味?”他低声问道。 “落入花丛的气味,很甜。”云惊寒依然埋在秦青的颈窝里,冲那不断滚动的小巧喉结喷出灼热的气流。 “我饿了!”他低低道了一句,异常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隐藏的渴望。 他想含住这个喉结用力吮吸,还想把怀里这个无比香甜的人吞吃入腹。 秦青被一股股的灼热气流烫得皮肤都在微颤。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也饿了。”他推了推云惊寒,用手掌扇风,装模作样地说道:“好热啊!我把外套脱掉。” 他飞快脱掉外套,盖住难以自持的下腹,脸颊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连眼尾都染着红。 被人轻轻吹着喉结说话,他还是第一次。 同样有了反应的云惊寒只是交叠起结实修长的腿,极为惬意地抽烟,伸展的手臂搭在椅子靠背上,把坐在身旁的人整个笼罩在自己羽翼之下。 气氛变得暧昧了很多,慢慢又变成了静谧。 云惊寒抽完一根烟,忽然问道:“我连夜赶来给你送香水,你要怎么谢我?” 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摘掉自己的领结,默默给云惊寒戴上。他拉开一段距离,上下看了看这个穿着休闲服却戴着小领结,显得非常不伦不类的男人,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戏谑笑容。 云惊寒也在笑,漆黑眼眸里满是宠溺和纵容。 他没有摘掉这个领结,而是牵起秦青的手,满足地叹息:“走吧,我们回家。” 秦青的香水引发的轰动很快见诸报端,然后又成了全网热搜。 太多达官贵人跑去商场管理处,询问那种香味的来源。 卡佩罗堵住办公室的门,死活不愿离开。他要购买这种香水,无论花多少钱都愿意。他的灵感只有闻到这种香水的时候才会喷涌而出。 负责人得罪不起任何一位顾客,问过执勤的警察才知道,那香水竟是秦青倒下去的。监控拍到的画面也很清晰,的的确确就是秦青。 “那香水是秦青的落选作品,你们找秦青去吧!”负责人只能这样说。 “落选作品?”卡佩罗万分震惊,“这样的香水会落选?!” 其余的达官贵人也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春城还有一个别称,名为香水之都。一年一度的调香大会是这座城市最为隆重的盛会之一。大会上的获奖作品当天就会被抢购一空,价格直线飙升。 十年前秦婉怡的一款金奖作品卖出了八百万一瓶的天价,与艺术收藏品的价值等同。 而众人今天闻到的这款香水,比之秦婉怡当年的杰作好闻了百倍都不止! 如此迷人的,带着神奇魔力的,非同凡响的作品,竟然会落选?那赢了这款香水的得奖作品又是什么水平? 达官贵人们难以想象。 卡佩罗不太相信,环视众人问道:“金奖作品比这还好闻?你们闻过?” 大家都在摇头。 一个穿着打扮极为奢华的女人撩着鬓边的卷发,笑着说道:“我们现在闻到的这款香水,应该是秦青的《真我》。” “《真我》?”大家纷纷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最为独特的香味,感叹道:“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女人用指尖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送到鼻端嗅闻,表情异常沉迷。 “我没闻过吴彩衣的《黑暗之心》,不过吴彩衣的助理卖给我一瓶,明天就能到货。我是香水收藏家,明天我闻闻就知道《黑暗之心》是什么水平了。比《真我》还好闻的香水,我真是期待啊!” “我也买了一瓶《黑暗之心》,一瓶两百万呢!” “我也是!” “能超越《真我》拿到金奖,吴彩衣的香水到底好闻到什么程度?” “明天拿到货就知道了。” 一群人议论纷纷,陆续离开了负责人的办公室。回去之后,他们打定主意要分别购买一瓶《真我》和《黑暗之心》,做做比较。 如果吴彩衣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自己所谓的绝不对外出售的,献给恩师的“祭品”,早已被助理以高昂的价格大卖特卖。 买到《黑暗之心》的这些顾客要么是香水行业的顶级收藏家或品鉴家,要么是权势滔天性格却异常乖戾的千金小姐或贵妇。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但凡对《黑暗之心》有一点点不满意,都能让吴彩衣付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 在吴彩衣不知道的时候,一个坟墓早已经为她挖好。
第221章 8迷情香37
一瓶香水,一口喷泉,香了半座城。这条热搜在网上挂了一天一夜。 秦青往喷泉池里倾倒香水的监控视频被某些人剪辑下来,传到网上。 当时在场的人纷纷开始质问:【秦青的香水为什么会输给吴彩衣?】 【这么优秀的作品,输给吴彩衣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输给别的参赛者?】 【连创新奖和新人奖这种小奖项都拿不到,怎么可能!】 【这事儿我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秦青为什么会输?】 【我当时就在喷泉池旁,沾了一身的浓香。回到家,我都舍不得清洗身上的衣服裤子。】 【洗了,香味就没了。】 【闻过一次你们就会知道,这款香水是传世的经典!】 正如吴彩衣的预料,为秦青说话的人都是特权阶级,民众很难与他们共情。这些话,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更多的人认为,他们是为了讨好楚南溟才会站出来支持秦青。 然而很快,卡佩罗发布了一条视频,那是他在喷泉池边纵情演奏小提琴的画面。整整一个多小时,他都在即兴创作,灵感丝般顺滑。 那些优美的旋律,浪漫又热烈的氛围,具备难以想象的感染力。 【我以为我的创作生涯已经结束。但是,就在今天,我早已枯竭的灵感又像喷泉一般爆发。我衷心感谢上帝!】 卡佩罗是从西大陆迁移过来的,说话比较夸张。 刚把这段文字发布出来,他马上又道:【@全服最强召唤师,如果您是魔鬼,请您与我做个交易。卖给我一瓶《真我》!多少钱都行!】 这还没完。 或许是求购心切,卡佩罗竟然在这段文字后面贴了一幅动图。动图里,他满头乱发,神情恳切,双拳抱拢一下一下磕拜,大大的蓝眼睛充斥着泪光。 网友被卡佩罗卑微的姿态震惊了。要知道,这人是出了名的狂傲,情商低得可怕,平日里在网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顾虑。 看不惯的人或事,他张口便骂,从不修饰措辞。 他骂过人贩子,因而被人口贩卖集团数次尾随跟踪。他骂过毒品贩子,被贩毒集团发过追杀令。他骂过贪婪的政客,腐败的官员,丑恶的社会现象。 他这一辈子只说真话,只做真事。 这两段文字发布出来,比别的达官贵人说一百句都管用。没有人怀疑卡佩罗会说谎。 不多时,网络上质疑秦青的声音变小了。 买不到《真我》,卡佩罗就找不到创作的灵感。找不到创作的灵感,他就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几年不曾使用的社交账号,连着发表了数段文字,姿态十分低微。 【@全服最强召唤师,救救孩子!】 【多少钱我都愿意!】 或许是因为久久得不到秦青回应的缘故,卡佩罗已经被逼到绝境,只好晒出自己的诊断书。 原来在消声灭迹的这几年里,他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两度自杀,两度被救。 那些看似荒谬的传言是真的,他没了灵感,早已无法谱写出优美动听的乐曲,拿起弓弦,手总会莫名其妙颤抖。他宁愿自己与魔鬼做过交易,那样的话,当期限到来的这一天,他可以为了艺术把灵魂抛去。 灵感死了,人还活着。对艺术家来说,这是最痛苦的折磨。 这段不被人所知的经历,还有卡佩罗病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照片,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对比他发出来的那张抱拳求购的动图,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现在的状态要比那个时候好很多。 他依旧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但他双眼里有着燃烧的火焰,灼热而又明亮。那是对灵感的渴望,对艺术的追求,同时也是对救赎的乞讨。 他没有被秦青收买,更不是为了讨好楚南溟。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那一句“救救孩子”绝非玩笑! 他需要《真我》,就像一副将死的皮囊需要一个充满活力的灵魂。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谁敢怀疑卡佩罗的话?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秦青的香水真的拥有超凡的魔力。 卡佩罗的母亲也在网上恳求秦青救赎自己的孩子,说了很多动情的话。仿佛为了传达自己的诚意,这位老妇人反手就把调香大会的所有评委都举报了。 【如此杰出的作品,却拿不到最普通的一个奖项,是我们的鼻子出了问题,还是你们的鉴赏水平出了问题?】卡佩罗的母亲这样质问着。 当然,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存在某些性格顽固的人,他们不愿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偏见。他们依旧认为卡佩罗母子俩是屈服于楚南溟的权势才会编造这些浮夸的故事。 【@全服最强召唤师,连八十岁的老太太你都利用,你炒作没有下限啊!】很多人这样唾骂秦青。 然而,卡佩罗的发言还只是刚刚开始。 一名顶级珠宝设计师晒出了自己最新创作的设计稿,款式之新颖,造型之梦幻,竟完全超越了他以往所有作品。 他也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不断@秦青,为的只是求购一瓶《真我》。他说《真我》是他的灵感之源。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也举报了调香大会的评委团。 网络喷子还来不及开喷,顶级服装设计师,顶级摄影师,全球知名画家,舞蹈家……这些素来清高狂傲的人,一个个地站出来求购《真我》。 他们其中的某些人是最难用金钱和权势打动的,心里只有艺术,没有世俗。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抛却了骨子里的清高,用真诚的文字表达着自己对《真我》的痴迷。 他们的粉丝群体非常庞大,这样一来,那些质疑的声音就没了生存的空间。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秦青的《真我》的确是非凡的作品,它不应该被否定。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每一位求购《真我》的人都会顺手点一点举报键,投诉调香大会的颁奖结果。一封投诉信,似乎成了买到《真我》的资格券。 吴彩衣失眠了。她辗转反侧,头痛欲裂。 她没想到秦青竟然会把《真我》倒进喷泉里,让那股奇异的香味扑向汹涌的人潮。 他成功了!他的才华被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一群人看见。 想必那些评委们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吧?拥有如此超凡的作品,秦青却连一个奖项都没拿到,外界怎么能不质疑? 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和如此杂乱的声音,重审势在必行。但是这一次,大众不会觉得秦青仗势欺人,也不会觉得主办方是迫于楚南溟的权势而选择了屈服。 秦青的困境解决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反击了! 这样想着,吴彩衣在床上翻了个身,双眼中黑暗中闪烁着焦虑的微芒。 手机忽然响了,是方达伦打来的电话。吴彩衣闭上眼睛,没有理会。她知道方达伦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恐慌,争吵,懊悔,想逃。 逃?现在还能往哪里逃?吴彩衣在心里嗤笑,身体冰冷又僵硬。 嗡嗡嗡,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数条短信。 吴彩衣假寐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查看。 【你知道今天评委团被投诉了多少次吗?】 【两百多次!足足两百多次!】 【你知道打来投诉电话的人都有谁吗?】 【卡佩罗、费南奇、林霜……】 一连串被人仰望的名字罗列在屏幕上。 吴彩衣的眼睛里映照着手机发出的光芒,却又仿佛涌动着两团漆黑的阴影。她早就知道,秦青的香水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她也早该想到,太过惊人的才华是根本掩盖不住的。 成功的喜悦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嫉妒、焦躁和不安。 手机又震动几下,冒出几条信息。 【这么多重量级人物打来投诉电话,评委会根本不敢怠慢!我还在开会,主席要求我们赶快想一个办法出来。这件事没有过去!你以为的最终结果,根本就不是最终结果!】 【这件事扩大化了!】 【我有预感,后果非常严重!】 【行业委员会的会长今天打来很多电话,要求我们火速处理。如果我们这边处理不好,他们那边会派人来调查!】 【卡佩罗把一条丝巾送到主席办公室去了。丝巾上染着《真我》的香味。主席闻过之后心脏病就发作了!】 【被我们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一直在大喊晚节不保!】 【他的晚节保不住,我的职业生涯也保不住了!】 【卡佩罗给行业委员会那边也送去了沾有香味的东西。委员会那帮人非常震怒。】 【明天我要怎么对付过去?你告诉我!】 【我他妈还有明天吗?】 【投诉的人很多,其中有几个是调香大会的赞助商!如果我们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结果,明年就没有调香大会了!】 【你干掉了秦青,秦青干掉了调香大会!你说你们谁更厉害?】 【你赢了吗?你跟秦青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 【现在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了吧?】 【我完了,你他妈也跑不了!】 看到这里,吴彩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飞快在手机上打字:【《黑暗之心》不会对外出售。评委会那边的样品我也要回来了。没有样品,怎么重审?没有样品,怎么分出输赢?你买一张机票,先跑到外地躲一躲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吴彩衣只能先稳住方达伦,然后再想办法杀人灭口。 【我找第三方给你转一笔钱。你使用阅后即焚功能把我们的聊天内容删掉。】她的面容在屏幕灯光地照射下显得异常森冷。 【我要五百万!】 在这之后,方达伦就没了消息。 聊天页面里的内容全部消失了,技术最高超的黑客也不可能将之找回。 吴彩衣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才翻了个身,在不安中睡去。 她猜到第二天事态有可能会发酵,却没猜到事态竟严重到不可控的地步。 她的《黑暗之心》竟然被卖出去了!购买者有业内最顶级的香水收藏家和品鉴家,有调香大会的赞助商,有性格乖张的千金小姐和贵妇,还有某些痴迷香水的富豪和政客。 这群人足以影响整个行业,也足以断送吴彩衣的职业生涯。 《黑暗之心》与《真我》的差距太明显。事实上,那天参赛的所有作品,与《真我》都存在代际上的鸿沟! 《真我》被秦青做活了,有灵魂,有形体。不需要太高的鉴赏水平,随便把一个普通人揪出来,让他闻一闻,他也能很快给出判断。 《真我》如果拿不到金奖,参赛的任何一款香水都没有资格拿奖。市面上已经出售多年的经典款,也无法与《真我》媲美。 《真我》是另外一种层次的香氛,是以前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吴彩衣十分恐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头一个站出来狠批她的是一位香水收藏家。 【一瓶两百万!@吴彩衣,谁给你的勇气?超越秦青拿到金奖,@吴彩衣,谁给你的脸皮?一个奖项都不授予,@调香大会评委会,谁割了你们的鼻子?】 【两百万,我买到的是什么玩意儿!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难闻的香水!它就像烂在淤泥里的一朵玫瑰,酸涩,腥臭!@吴彩衣,或许你想用皮革来表达质感,但我嗅到的只是一颗腐烂的心!】 【@吴彩衣,差评!!!!】 【@调香大会评委会,差评、差评、差评!!!!!】 【明年的比赛如果没有秦青,我会取消赞助!我失望透顶!】 这位收藏家反手就举报了调香大会评委团,然后又举报了行业委员会。 她是业内权势最重的一号人物。她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一款香水卖到脱销,或是消声灭迹。她的鉴赏水平是顶级的,也是最具权威的,她的判断在业内就是标准。 网络上的质疑声又消失了一大部分。 吴彩衣终于受到了反噬。她的作品,她的人品,以及调香大会的公信力都被损毁,后果不可逆转。 “怎么回事?《黑暗之心》怎么会出现在市面上?谁能给我一个解释!”吴彩衣马上给自己的团队打去电话,声音气急败坏。 “吴总,小段今天没来上班。可能是她干的。”一名调香师战战兢兢地说道。 吴彩衣愣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小段是她最为倚重的助理,那人掌握着很多秘密,也有库房的钥匙。 剩下数百升香水,恐怕都已经被小段卖出去了。一瓶两百万,她怎么敢! 吴彩衣浑身发软,慢慢坐倒在沙发里,眼中首次出现慌乱不堪的神色。 她知道,事态还会继续恶化! 果然,继收藏家发言之后,性格最难缠的那些阔太太和富家小姐们开始发难了。 【@吴彩衣,两百万你卖给我一瓶农药,你诈骗呢!】 【@调香大会,你们凭什么不把金奖颁给《真我》?你们收了吴彩衣的钱?我不光要投诉,我还要报警!】 【@春城警察总局,警察叔叔,这里有人收贿受贿,暗箱操作!】 【吴彩衣的《黑暗之心》我一生黑!这种玩意儿竟然赢了《真我》,我大无语!调香大会办得很好,明年不要办了!】 【连秦青都没有参加调香大会的资格,业内这些调香师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参加了。跟秦青相比,你们就是一群做花露水的!】 这群阔太太和富家小姐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拿到《黑暗之心》就开始狂喷。 没有办法,闻过秦青的《真我》,她们对吴彩衣的《黑暗之心》产生了非常高的期待。毕竟是金奖作品,总有过人之处。 然而正如秦青所说,《黑暗之心》的可穿戴性太差。它气味阴冷,晦涩,个性鲜明却也剑走偏锋,很难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喜欢的人会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完全接受无能,甚至闻了想吐。 《黑暗之心》的受众是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心理上存在缺陷的那些人更容易被吸引。 生活在纸醉金迷中的阔太太和富家小姐,她们追逐的香味既要高雅,又要独特,还要浓淡皆宜。最好是有格调,有品位,令人惊艳迷醉,绝无仅有。 上述诸多苛刻的要求,秦青一瓶香水就能全部做到。但《黑暗之心》走得却是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它满足的只是极少数人的需求,于是自然会受到绝大多数人的厌恶。 【恶心死我了!我花钱从来不心疼!但这次是真的心疼了!@吴彩衣,退钱!】 【退钱!】 【退钱!】 一个人站出来讨伐吴彩衣,就会有更多人加入这支队伍。短短片刻功夫,吴彩衣的社交账号就被“退款”的文字占满了。 人往往是从众的。一个人这么说不可信,人人都这么说,大家心里难免会有一些怀疑和动摇。更何况喊着“退钱”的这群人心高气傲,生活优渥,绝不会为了一两个钱的广告费,昧着良心说话。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她们犯不着撒谎。 质疑秦青的声音几乎绝迹。 于是吴彩衣就遭了殃。一天之前,她还是大家同情支持的对象,一天之后,她与秦青的处境已完全颠倒。 那些阔太太和富家小姐们不依不挠,非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她们投诉调香大会,投诉行业委员会,给消协打电话投诉吴彩衣,最后还报了警。 某些网民竟然也开始跟风,给警察局和消协打去电话。 这一天的春城异常热闹,吴彩衣始终处于漩涡的中心。 事态渐渐滑向了失控的深渊。 【我被限制出境了!】 【副主席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接受警察的调查!】 【吴彩衣,我会坐牢吗?】 【救我!不然我一定会把你供出来!】 这是方达伦发来的短信,之后那人就没了消息。 吴彩衣心急如焚,却不敢给对方打去电话,唯恐警察把手机扣下,正在调查自己。 她以为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握,可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事都在失控。她以为自己登上了另一座高峰,却发现自己早已落入致命的陷阱。 手机忽然响了,是评委会主席打来的。 吴彩衣定了定神,这才接通电话。 “吴彩衣,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调换了秦青的作品,但我已经把这件事如实告诉警察了。 “他们刚才来病房找我,查我收贿的证据。幸好我是清白的,没被抓走。吴彩衣,警察很快就会去找你,我希望你说出真相! “我们评委会没有收你的钱!是你自己在背后搞鬼!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这件事就过去了!我告诉你,这件事过不去!以后你在这一行别想混了!” 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曾经无比欣赏吴彩衣的主席,现在却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厌憎。 吴彩衣来不及说话。当然,她也不准备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梦想在这一刻终结了。她不择手段,坏事做绝,为的不过是这个梦想而已…… “衣衣,调香师的内心也要散发出香气才行啊。”秦婉怡的话回荡于耳边,慢慢扩散,变得空洞,像个魔咒。 吴彩衣咬住指尖,发出压抑地,类似于野兽般的低吼。 她不要输给秦青!她要得到秦婉怡的一切! 凭着这股执念,吴彩衣自虐一般翻看着网络上的评论,试图寻找一个突破口或是一个反击点。忽然,她看见一段监控视频,画面很清晰地摄入了秦青与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秦青与男人举止亲密,宛若恋人。当然,这不是重点,秦青已经离婚,拿这个去攻击他,杀伤力有限。重点是,那个高大男人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像某个不可言说的大人物! 吴彩衣心头剧震,立刻翻出云惊寒的照片与男人进行对比,终于有了一些确认。 云惊寒醒了?醒来之后马上去找秦青,两人在喷泉池边像情侣一般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这样的绯闻如果传播出去,一定是爆炸性的! 与自己有关的所有负面消息,都会被这条爆炸新闻冲散! 吴彩衣闭了闭眼,扶了扶额,竟是愉悦无比地低笑起来。
第222章 8迷情香38
秦青与云惊寒正在参观春城最大的一座植物园。 来都来了,总要玩个够本才回去。 “这是乌贼花。”导游指着一株高达两米的植物说道。 “是因为它开出的花像乌贼吗?”秦青指了指伸展到自己面前的一朵白花,细长的花瓣如丝绦般垂落,真有些像乌贼的触手。 “不是,是因为感应到震动的时候,它能喷出黑色的墨汁。”导游笑着说道。 “喷出黑色墨汁?”秦青张大嘴巴,表情十分惊奇。 “对,这种墨汁是无毒的,还有香味,您想感受一下吗?”导游怂恿道:“很多人来我们植物园都喜欢感受一下,您用指尖碰一碰它的花瓣就行了。我们有地方给您清洗。很好玩的,试一试吧?” 导游笑呵呵地,眼睛里放光。 秦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纯白的衬衫。 被他抱在怀里的996连忙说道:“放我下去!我不喜欢洗澡!” 秦青把996放下地面,回头看了看云惊寒。 云惊寒站在不远处的角落,正在接听电话。察觉到秦青的目光投向自己,他立刻回望,绽开一抹微笑。 秦青也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手臂抬起,兴奋地一招。 过来! 云惊寒立刻朝他走去,加快了谈话的语速。 “您该不会——” 导游吓得脸都白了。那可是云军长啊!谁敢对他恶作剧? 秦青薄唇微启,轻轻嘘了一声。 导游默默退到一边,不敢阻止。这两个人关系应该不一般,否则哪会这么闹。 云惊寒走到近前的时候已结束了通话,问道:“怎么了?” “说好了一起逛植物园,你干嘛老打电话?你很扫兴。”秦青拧着眉头先抱怨一句。 “对不起,我的错。我把智脑调成飞行状态好不好?”云惊寒马上调整智脑的模式,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 “看看,满意了吗?”调好之后,他举起手腕让秦青检查。 秦青还真的伸长脖子看了看,一点儿也没客气。 云惊寒低声笑了,眼里涌动着愉悦。 普通朋友之间才讲客气,他和秦青不需要。 小小的一句抱怨,完全转移了云惊寒的注意力,让他没功夫去看竖立在一旁的介绍牌。秦青走过去,挡住牌子,把云惊寒拉到一朵乌贼花前,问道:“这种花好不好看?” “好看。”云惊寒点头。 “你仔细看花蕾。它的花蕾很特别。” “我看看。”云惊寒果然凑近去看。 他对这些植物完全不感兴趣,也不想观察什么特别的花蕾。但他知道,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好奇,积极地参与进来,能够增加秦青的乐趣。 两个人在一起玩,不能只有一个人沉浸,另一个人置身事外。 听见秦青在自己耳边发出低笑,云惊寒也禁不住勾起唇角。 他认真地盯着花蕊,问道:“哪里特别?” 秦青站在一旁,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碰了碰那朵花:“这样特别。” 话音未落,像个小喇叭一样的花蕊便喷出一股浓黑的墨汁。 喷射的速度非常快,却快不过云惊寒的目力。在战场上,比这快得多的变异动物或植物简直数不胜数。他完全有时间躲开。 然而在身体即将做出反应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躲。 啪叽一声响,墨汁涂了云惊寒满脸。假装呆愣了几秒,他慢慢转头看向秦青,似乎在生气,但黢黑的一张脸,做什么表情都看不见,只有一双眼白在转。 “哈哈哈哈哈哈……”秦青笑弯了腰。 “喵喵喵喵喵……”那只胖猫也在笑,摇头晃脑,乐不可支。 导游掩着嘴巴撇开头,想笑却不敢笑。除了秦青,世界上大概没人敢这么作弄云军长。 “开心吗?”云惊寒抹了抹脸,沉声问道。 秦青擦去眼角笑出的泪,点点头:“开心。” “那你让我也开心一下好不好?”云惊寒伸出手臂。 秦青意识到自己也要遭殃,转身就跑,却快不过云惊寒的速度。才刚迈出去一步,他就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抓住,提溜着来到这株巨大的植物跟前。 “来,给我表演一下川剧变脸。”云惊寒一只手捏着秦青的下巴,一只手碰了碰对面的一朵花。 啪叽一声,秦青的小白脸也变成了小黑脸。 云惊寒站在他身后,用手臂将他禁锢,低下头看着这张小黑脸,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秦青白眼直翻,在黑脸的衬托下更显滑稽。 云惊寒笑得停不下来,双手把人越箍越紧,直往怀里按。 “睚眦必报,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秦青一个成语一个成语地往外蹦。 云惊寒一声接一声地笑。 看着彼此黑黢黢的脸,以及露在外面异常显眼的两排白牙,两个人齐声大笑。 996悄悄跑到乌贼花的树根下,用爪子刨了刨。感受到震动,结了满树的花都开始喷射墨汁,把秦青和云惊寒染成了两个黑人。 “嘻嘻嘻嘻嘻……”996躲在宽大的叶片下奸笑。 秦青和云惊寒愣了几秒,然后一个堵路,一个抓猫,很快就把996提溜在手里,将它圆乎乎的脸摁进了一朵乌贼花的花瓣里。 啪叽一声,小花猫也变成了小黑猫。 秦青笑倒在云惊寒怀中。云惊寒垂眸凝视他,眼瞳里闪烁着微光,漆黑的脸掩盖了嘴角异乎寻常的温柔。 导游站在一旁偷笑,心里颇多感慨:原来云军长和普通人一样,在喜欢的人面前也这么爱玩,爱闹,爱笑。 秦青和云惊寒逛植物园的时候,两人的绯闻已经引发了整个网络的轰动。 云军长苏醒的消息本来就是爆炸性的,疑似插足楚南溟的婚姻,横刀夺爱,引发的舆论效应更是原子弹级别。 外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却没有人敢把炮火对准云惊寒,只是一味地指责秦青花心滥情,对婚姻不忠。 秦青这边尚且没有回应,作为受害者的楚南溟竟然第一个站出来。 【对婚姻不忠的人是我。】他这样说道。 把秦青骂到狗血淋头的网友:“……” 楚教授你如果被血月军团绑架了就眨眨眼!你明显是在说瞎话! 秦青前脚刚离婚,后脚就找到接盘侠,这速度也太快了!恐怕他离婚之前就已经出轨了吧? 对婚姻不忠的人是秦青!楚教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站出来背黑锅? 网友们义愤填膺,掀起更多骂潮。吴彩衣的负面消息完全被掩盖了。 【那份结婚协议是我拟定的,我无法否认它的不平等。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一个空壳,一种形式。这是我对婚姻的认知。很明显,这个认知是错误的。对婚姻不忠的人一直都是我。】 这是最深刻的检讨,来自于连续数日的不眠之夜。 楚南溟继续发表言论,态度十分强硬:【辱骂秦青的人请做好准备,我的律师团会找到你们。】 吵吵嚷嚷,乌烟瘴气的网络瞬间为之一清。辱骂秦青的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删除。 原来楚教授所谓的“对婚姻不忠”是这个意思。若没有时时刻刻的反省,哪来这样的结论。 他对秦青是真的…… 很多网友心中酸楚,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回头想想,其实秦青和楚教授在一起的画面真的很美。 在秦青发布的照片里,楚教授褪去了冰冷孤傲的外壳,变得温柔明亮,像颗太阳。 他的改变,大家都能看见,却因为某些阴暗的心理,不愿承认。 他们把楚教授架在高处,让他保持神圣,远离世俗。但他们忘了,楚教授终究是人,会孤独,也会爱上让他遗忘孤独的某个人。 【@全服最强召唤师,你看见楚教授的表白了吗?看见了请给他一个回应好吗?】一个网友再也看不下去了,掉转头来劝说秦青。 更多网友加入了呼唤秦青的队伍。 但秦青始终没有回应。他是真的铁了心要摒弃这段婚姻。 楚南溟目不转睛地看着光屏,那上面正在播放秦青与云惊寒坐在长椅上看喷泉的画面。 不知云惊寒说了什么,秦青开始大笑,半长的卷发被风吹得凌乱,眼尾溢出泪光。他用指尖擦去这些泪滴,依然在笑,断断续续,止不住。 那是楚南溟从未见过的洒脱恣意。 不,其实是见过的,就在相亲那天。秦青扯掉领结,站在吧台边喝酒,脸颊发红,眼也发红,像个放荡不羁的艺术家。 那时候的他没有伪装,也没有刻意的讨好与小心翼翼。 是那份苛刻的契约让他意识到,对楚南溟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于是他收束了本性,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工具。 是楚南溟亲手扼杀了最真实的秦青。 他早该想到,在虚假的婚姻里,只会存在虚假的感情和伴侣。 楚南溟静静地看着视频,眼尾闪出一抹濡湿的光。 桌上放着几个喝空的酒瓶,浓烈的酒精味在书房里弥漫。 已经没有心思工作了。楚南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耸动,压下了食道里灼烧般的疼痛。 视频还在继续。秦青抓住云惊寒的手,放在鼻子下嗅闻。云惊寒把头埋进他颈窝,许久不动。摄像头离得太远,看不清云惊寒到底在做什么。 埋在颈窝,大约在亲吻耳侧,亦或吮吸喉结?这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动作,那么亲密。 楚南溟倒了一杯酒,再度一饮而尽。热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进心里,在胸腔内点了一把火。 握着酒杯的手浮出几条青筋,骨节泛白。 秦青红了脸,表情羞涩。云惊寒翘着二郎腿,把人拢到臂弯里,全然是欲望得到喂食的餍足姿态。 楚南溟闭了闭眼,让视线脱离。再看下去,胸腔里的火焰会把他烧成灰! 数秒之后,眼睛又睁开了。终究还是舍不得不看,因为已经没有机会再见。 秦青把领结摘下,戴在云惊寒脖子上,笑得戏谑。他从未与楚南溟这样玩闹过。 这种彻底放松的状态只会在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面前展露。 没有比较,楚南溟永远不会发现这一点。 又一瓶酒喝光了,楚南溟放下酒杯,扶着额头,在黑暗中寂静无声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站起来,走进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领结。 那是相亲的时候秦青遗落的。他摘了领结,却忘了带走。 工作人员捡到,交给楚南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楚南溟没有还回去,反倒私自留下,一藏就是这么久。 “呵……” 短促的一声笑,似苦涩,又似满足。云惊寒有的东西,他也有。 楚南溟紧紧抓着这枚领结,坐倒在床边。 自我安慰的效用持续了几秒钟。笑过之后他更为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领结是秦青丢弃的,云惊寒的领结却是礼物,预示着新生活的开始。 在这段重新开启的人生里会有云惊寒,却不会有楚南溟。 手掌盖住脸庞,藏起眸底涌出的痛苦。 没有开灯的卧室,黑暗又死寂。 “外面为什么全是记者?你苏醒的消息泄露了?”秦青刚跨出植物园的门就飞快躲回去,从缝隙里往外看。 “出去吧,没事的。”云惊寒揽住秦青的肩膀,把人往外面带。 他说没事,那自然是没事的。 记者还来不及围困两位主角就被一群士兵隔开。面对货真价实的钢枪,记者的长枪短炮根本不敢乱拍。 秦青把996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蛋蛋,注意我的蛋蛋!”996嗷嗷直叫,两只爪子死死捂住胯部。 云惊寒朝旁边伸出手,立刻就有一名士兵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鸭舌帽。 “别怕。”他将帽子扣在秦青的脑袋上,顺手捏了捏秦青发白的脸蛋。 阴影笼罩下来,帽檐挡住外界的窥探,秦青长舒了一口气。 “胆子真小。”云惊寒低声笑了笑,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然后换了一个方位,自己走在靠近马路的外侧。 “车子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辆军用越野车开过来,车门早已打开,座位已经腾空。车里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接过996,另一只手把秦青飞快拉进去。 云惊寒的手掌撑着秦青的背,托了一把。 秦青刚被混乱包围,转眼就进入了一个安全的所在,紧张的情绪还来不及爆发就被彻底安抚下来。 他抬起帽檐,冲车外的云惊寒露出感激的笑容。 云惊寒摆摆手,没有跟着上车。 他看向那群记者。 记者们意识到自己还有采访的机会,连忙喊出问题:“请问云军长,你是不是插足了楚教授的婚姻?” “你们应该去问楚南溟,他的婚姻算婚姻吗?”云惊寒似笑非笑地说道。 记者:“……”好像的确不算。 旁边有人大声问:“云军长,你真的喜欢秦青吗?你觉得他配得上你吗?” 秦青:“……”妈的,老子谁都配不上,就你们配!你们配猪配狗,啥都配! 他气得直喷气,帽子一摘就要冲出去跟这群人理论。经历过这么多磨难,他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废物。 云惊寒把冲动的秦青轻轻推回去,关了门,手臂伸进车窗,抚了抚秦青气红的脸颊。 腮帮子有些酥麻,那是被温柔安抚才会产生的舒适感觉。秦青暴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由不得外人多嘴。”云惊寒勾唇一笑,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讽。 “我不是楚南溟,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在乎。媒体如果乱说话,我可是会发怒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给情敌上眼药。 秦青漾着笑意的眼眸果然黯淡下来。 楚南溟的确是一个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从不理会网上的流言蜚语,秦青却做不到。 不曾离婚的时候,秦青只能独自去面对网络暴力。 可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云惊寒指了指周围这群记者,发出严厉的警告:“不要在网络上造谣生事!被楚南溟抓到,顶多收几封律师函,被我抓到,后果你们自行想象!” 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带来彻骨的寒意。 记者们额冒冷汗,连忙垂头。 躲在网络里看直播的网友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变得十分僵硬。 有些人准备发弹幕骂一骂秦青,现在却一个比一个老实。 一条闪烁着金光的弹幕慢慢滑过去公屏——【我在乎。】 网友们仔细一看,艹!弹幕竟然是楚教授发的!他没在实验室工作,反而挤进直播间凑热闹,还发弹幕!这不是他的风格! 对了,他在乎什么? 仔细回忆云惊寒的话,网友们终于明白过来。楚教授在乎秦青!他说他在乎! 秦青切断了与他的联系,于是他不得不利用所有渠道去表明自己的心。 他真的在乎! 【现场的记者,快告诉秦青楚教授也在看直播!】 【楚教授在乎秦青!】 【让秦青跟楚教授面对面好好谈谈吧!】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公屏上滑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弹幕。 记者们看见了,正准备开口,却听见有人在问:“云军长,您来春城是为了秦青吗?” 云惊寒答道:“我来春城是为了帮秦青抓小偷。” 什么?堂堂军长竟然亲自抓小偷?记者们立刻忘了那些弹幕,纷纷询问这件事。 “小偷已经移交给春城警察总局,你们可以去那边采访。谁的采访稿让我满意,我可以接受他的专访。”云惊寒拉开车门,跨上去。 士兵们正准备驱散周围的记者,这群人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眨眼就走光了。 谁能写出最好的稿子,谁就能得到云军长的专访,这个时候不冲,什么时候冲?出发,去警察局! 到底是什么小偷,面子这么大!莫非他偷的是云军长的军事机密?直播结束了,网友们还在猜测。 小偷事件的热度直线攀升,很快就登上了各大新闻版面的头条。所有人都在关注后续报道。 看完直播,吴彩衣的身体已经僵住。 别人不知道云惊寒口中的“抓小偷”是怎么一回事,她却清清楚楚。 小偷跟方达伦是不是直线联系?如果是,真相很快就会揭开。自己指使方达伦偷走秦青的行李,未果之后又调换了秦青的样品,这种种行为,都会被曝光出去。 为了拿到云惊寒的专访,没有记者会手下留情。他们一定会深挖,深挖,不断深挖。 不把这桩案件写出花儿来,他们决不罢休。 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吴彩衣会被黑得体无完肤。无孔不入的记者有能力把她做过的每一件不光彩的事都爆出来,包括她三岁尿床。 隐私是人的另一层皮肤。现在,吴彩衣的皮肤正被活生生地剥离。 疼痛感应该是错觉,却如此真实强烈。吴彩衣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不住颤抖。 她立刻拿出手机,准备购买逃往别处的机票,却没料房门被敲响了,警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吴彩衣,有一桩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开门。” 【您已被限制出境。】手机屏幕上跃出这样一条提示信息。 吴彩衣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玄关,打开门。 警察身后是一群记者,无数台摄影机对准了这个面容苍白的女人。 “吴彩衣,你指使小偷偷走秦青的行李,又指使方达伦调换了秦青的样品,请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为了夺走秦氏制香吗?” “有人爆料,说你是吴曲的私生女,这个消息属实吗?” “黑暗之心,是不是在影射你自己的心?” “你在很多场合都提到了秦婉怡女士,你说你很感恩。你就是这样感恩的吗?” “如果秦婉怡女士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这次比赛,你觉得你赢得光彩吗?” “行业委员会决定吊销你的调香师执照,你怎么看?” 吴彩衣愣愣地站了很久,然后才撩起丝巾,遮住自己的脸,主动走向几名警察。 “带我走,快!”她哑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哀求。 她自以为爆出云惊寒苏醒的消息就能转移大众的注意力,却没料,这个决定让她落入了更深的陷阱。 她费尽心机隐瞒的一切,都被揭开了。 她披了二十多年的人皮被活活扒去,露出丑陋的内里。 她的职业生涯结束了。 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已经全都失去。
第223章 8迷情香39
吴彩衣被警察从酒店带走的新闻传遍了网络。很快,她做下的那些事也被记者一一曝光。 原来她的母亲李茹是吴州和吴曲的共妻。她和哥哥吴瑜不是吴州的种,是吴曲的私生子。 这一家人为了谋夺秦婉怡的财产,策划了一场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多年的阴谋。把自己的私生子当做侄子侄女接回家,送给妻子养。 吴曲的卑鄙无耻击碎了很多人的三观。 秦婉怡的死到底跟吴家人有没有关系,现在已不可考。但吴曲却是因为谋杀秦青入狱的。 吴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私生女继承秦家产业。被这样的父亲教养长大,吴彩衣会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吗? 答案如何,网友们心里自有评断。 为了夺走秦家巨额财产,吴彩衣与秦青签订了对赌协议。只要能赢,她不吝啬使用任何手段。 无孔不入的记者把这些肮脏的内幕一层一层揭开,展示在大众面前。 舆论瞬间爆炸,唾沫星子淹没了吴彩衣。 云惊寒苏醒本该是年度最重大新闻,却被吴彩衣的丑闻挤下了热搜榜第一的位置。 大众喜欢耸人听闻的故事,喜欢狗血的豪门内幕,喜欢反转不断的高能情节。这些要素,吴彩衣的丑闻都具备了。她不火,谁火?她不挨骂,谁挨骂? 她的社交账号被辱骂声充斥。世界上最恶毒,最粗鄙的字眼,都能在她的评论区里找到。 她的好名声,毁了个一干二净。 调香大会主办方在网上慎重向秦青道歉,说是要把吴彩衣的两个奖项召回,颁给秦青。 “这两个奖项已经脏了。我没有收藏脏东西的癖好。” 接受记者采访时,秦青这样说,措辞毫不客气。 “业内最重大的盛会,却连参赛者的样品都保管不好。我不认为这种不专业的机构能一直繁荣下去。”秦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我不接受道歉,也不会参加以后的比赛。” 他性格里的懦弱,优柔,都被打磨成坚硬的棱角。不喜欢什么,他现在可以大声地说出来。 事业上的成功是一个男人的底气。 采访结束的时候,秦青对着镜头笑了笑,眼睛明亮,眼神坚毅。 这段视频发到网络上没多久,调香大会的赞助商就纷纷表示,没有秦青的参与,明年他们不会再投钱。 调香大会或将成为历史。 评委会急得团团转,主办方不得不亲自跑去中心城找秦青道歉。 行业委员会吊销了吴彩衣的从业执照,取消了她特级调香师的称号。这个处罚非常严重,离开拘留所之后吴彩衣会发现,她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当然,她在别的圈子里也很难混下去。她的名声就摆在那儿,除非是某些犯罪集团,否则谁也没有胆子聘用这种人。 数天前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数天后已身陷囹圄,一败涂地。人生起起落落,变化无常,真是难以预料。 吴彩衣以为自己会一直在拘留所里待下去,直到案件开庭审理的那一天。 但她万万没想到,不过三天自己就被保释了。 是李茹吗? 不应该。 那个女人毁容之后就躲起来不敢见人。秦婉怡留给她的珠宝首饰全都被吴曲拿去卖掉,换来的钱悉数投入股市,亏得一干二净。 吴曲死了,秦家老宅属于秦青一个人。李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吴州和吴瑜也都下了地狱,再也不能给她提供优渥的生活。 她哪来的钱保释女儿?她只知道索取,何曾对别人付出过?像她那样自私自利的人,知道女儿落魄了,怕是跑得比谁都快! 吴彩衣摇摇头,排除了这个猜测。 “别猜了,是秦总让我来保释你。”等候在拘留所门口的律师走上前,递给吴彩衣一顶帽子。 “谢谢。”吴彩衣立刻戴上帽子,压低脑袋。她知道,附近一定有记者在拍。她现在可是比云惊寒更受瞩目的人。 “秦青让你来保释我?”坐进车里,她似笑非笑地问。 “是的。”律师发动引擎。 “他还是老样子,懦弱,心软,对敌人总是留一线。”吴彩衣看向窗外,呢喃道:“我竟然会输给这样的人。” 她摇摇头,嗤笑了一声,不甘与怨恨全都写在脸上。 律师透过后视镜睨她一眼,说道:“你别误会,秦总把你保释出来是为了办理转让财产的相关手续。” 吴彩衣愣住了。 “你没忘了那份对赌协议吧?你已经输了,秦总需要马上接收你的财产。你的案子警察还在深挖,庭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秦总等不了那么久。” 律师摇摇头,也嗤笑一声,眼中全是鄙夷。 “办好手续,你将在中心城进行拘押和审判。警方怀疑你谋杀了吴州、吴曲和吴瑜,正在寻找证据。中心城的法律可比春城严酷多了。听说云军长正在寻求恢复死刑的可能性。” 律师看向前方,慢悠悠地说道:“等你的案子查清了,死刑大概也恢复了。我是立法委员会的成员,这是内幕消息,我只告诉你。” 律师透过后视镜,对吴彩衣眨了眨眼,仿佛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 吴彩衣并不觉得有趣。一股寒意缓缓侵袭她的身体,让她体温骤降,四肢冰冷。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律师又道,“对了,你的助理已经被抓了。她好像掌握你很多秘密?你说她手里有没有你杀人的证据?” 吴彩衣把自己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 “看样子是有的。”律师只扫了一眼就得出了判断。 他拿出手机,把这个好消息传递给自己的老板。 吴彩衣猛然伸出手去箍律师的脖子。若是真的被带去中心城,她只有死路一条。除了杀人灭口,中途潜逃,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一块防弹玻璃以极快的速度弹起,隔绝了驾驶室与后排座。吴彩衣的两只手被玻璃夹住。 巨大的压力几乎碾碎手骨。 “打开隔离窗!我的手快断了!”吴彩衣痛得尖叫。 律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开车。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我的手还要调香,求求你不要切断它们,求求你!”吴彩衣用脑袋一下一下撞击玻璃,哭到双眼发红。 早已熟知她本性的律师自然不会心软,开着汽车回到中心城。 路上,吴彩衣哭得昏睡过去,失去了反抗能力。律师这才打开隔离窗,找来一根绳子把人绑住。双手青紫了一圈,骨骼却没断,还能用。 两天后,秦青在秦氏总部见到了吴彩衣。 “过来签字吧。”没有任何废话,厚厚一沓财产转让文件被他抛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会议室里坐满了股东,每一个人都面色阴沉,怒目而视。 他们已经鉴定过《真我》和《黑暗之心》,从业多年的经验让他们轻易就能分辨出哪一款产品才能为秦氏制香创造销售奇迹。 《黑暗之心》味道古怪,受众太小,研发出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赔钱!吴彩衣拿着她的赔钱货来窃取秦氏制香总裁的位置,诸位大股东怎么能不怒? 这是拿他们的利益当儿戏!拿公司的未来当儿戏! “协议是你让签的,输了你就得认!”二爷爷冷哼道。 “签吧,别磨蹭!” 一位大股东把钢笔扔到吴彩衣面前。 吴彩衣面容苍白,眼圈青黑,一副憔悴至极的模样。看着这些转让合同,又看了看面色阴沉的众人,她忽然咧开嘴,嘶哑地笑出声来。 笑意未曾浸入她阴冷的瞳孔。她坐在长桌对面,与秦青离得很远,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蜿蜒爬行,缓缓靠近。 秦青也笑了,手掌抬起,摁住了放置在一旁的,被黑色布料包裹的一个方形物体。 “吴彩衣,我把我妈带来了。”他打开黑布,取出里面的骨灰盒,端端正正摆放在自己面前。 阴冷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缩了缩,发出惊恐不安的光。吴彩衣藏在衣兜里的手骤然握紧。 明明身处会议室,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已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正在接受审判。 直面她的,是秦婉怡的灵魂。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曾经陪伴她成长,始终注视着她,给她鼓励,赠她勇气,为她塑造自尊与自信。 但它们现在会放射出怎样的光?失望?责备?或者厌恶?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秦婉怡的身影仿佛伫立在虚空中,朦朦胧胧,俯视着自己。吴彩衣呆呆地看着那个骨灰盒,片刻后猛然低下头去。 “我妈在看着你,吴彩衣。”秦青盯着吴彩衣藏在衣兜里的那只手臂。 他派了人全天候监视吴彩衣,自然知道她回到中心城的当天就偷偷跑去实验室,制作了一瓶毒气。 只要把瓶子拿出来喷一喷,她就能与会议室里所有人同归于尽。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疯得很彻底。 警察就在外面等着,随时可以进来抓人。吴彩衣的椅子下装有弹射安全气囊。一旦她把毒气拿出来,秦青只需按一按手里的遥控器就能让安全气囊把这个女人裹住。 她喷出的毒气除了她自己,谁也杀不死。 不到万不得已,秦青不会走到那一步。 他把母亲带来,试图唤醒吴彩衣残留的最后一丝人性。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失去做人的底线。 “在我妈的见证下,签字吧。”秦青扬了扬下颌,语气里带着遗憾:“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失望。” 吴彩衣藏在衣兜里的手臂颤了颤,头始终不敢抬起。 秦青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吴彩衣,你是我妈耗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她曾经对我说,你是她这辈子最杰出的作品。” 吴彩衣低垂的头猛然抬起,又立刻压下去,手臂颤得厉害。 “她说你早晚有一天会散发出最独特的香气。她说你一定能超越她,成为最优秀的调香师。”秦青把骨灰盒推向坐在对面的吴彩衣。 “你敢让我妈闻一闻你现在散发的气味吗?你做了什么,她全都知道。” 秦青没有明说,但他认为吴彩衣能听懂。 为了制造毒气,吴彩衣忙到半夜,今早没有洗漱换衣就匆匆赶来公司。她身上一定残留着许多气味。 化学试剂的气味,心脏腐烂的气味,犯罪的气味…… 现在的吴彩衣,哪里还能散发出香气?母亲能闻到的,全都是这些让她失望透顶的气味。 终于,吴彩衣慢慢把颤抖的手臂从口袋里抽出来。 秦青握紧遥控器。一旦看见毒气瓶,他会立刻开启安全气囊。 吴彩衣的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拿。紧紧握着的毒气瓶,在最后一刻松开。她抓起那支钢笔,在一份又一份转让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她没有翻看合同,仔细去寻找隐藏在文字里的陷阱。 秦婉怡在看着她,她只能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 签完厚厚一沓财产转让合同,她把一枚芯片放在桌上。 “这是我银行保险库的钥匙,里面存放着秦氏香谱。”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那个骨灰盒,嗓音沙哑地说道:“我把我刚刚收购的种子公司也给你。这份财产不在协议之内,但我已经不需要它了。去准备合同吧。” 闭目养神的二爷爷猛然睁开眼,朝吴彩衣看去,表情十分错愕。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做出有违本性的决定。 吴家人是一群贪婪的恶狼,抓住猎物之后恨不能敲骨吸髓。 把耗费巨资收购的公司无偿转让给秦青,吴彩衣怎么舍得? 秦青却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拒绝。 他冲坐在一旁的助理点点头。 半小时之后,一份转让合同摆在吴彩衣面前。她照样没有细看,直接找到签字的地方落下姓名。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离开,推门的一瞬间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眷恋的目光落在骨灰盒上,又仿佛被烫伤了一般匆忙移开。 吴彩衣推开门走出去。两名警察迎上来,给她戴上手铐,口袋里的毒气瓶被搜走,非法制造危险物品,罪名又多加一条。 大门即将合拢的一瞬间,吴彩衣又回头看了一眼,忍耐许久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秦阿姨,如果你还在,我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你还在,我一定当一个好人。”她大声喊了一句,嗓音里带着哭腔。 大门合拢,隔绝了喊声。 秦青用黑布慢慢包好母亲的骨灰盒。 二爷爷欣慰地说道:“你现在也学会攻心了,不错!” 秦青笑了笑,没有说话,垂落的发丝挡住了满脸的疲惫。 “你以后准备怎么经营公司?趁大家都在,你跟我们聊聊。”二爷爷鼓励道。 “我不准备管理公司。”秦青摇头道:“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对管理一窍不通,贸然插手只会给大家添乱。以后我就专心调香,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去打理。你们有好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 各位股东面面相觑,继而露出欣慰的神色。 二爷爷一下一下鼓掌,笑声爽朗,“好好好,你能说出这些话就已经是个合格的总裁。我们会把候选人报给你,你来做决定。” 秦青点点头,捧起母亲的骨灰盒,“散会。” 云惊寒和楚南溟一左一右站在秦家大宅门口,怀里各自抱着一盆花。 秦家的佣人们躲在窗帘后面偷看,嘴里聊着八卦。 “这两个选谁好啊?都太优秀了!”一名女佣颇为纠结。 “我选楚教授。” “我选云军长。” “我两个都要!” “你臭不要脸!”不知谁提高音量骂了一句,然后就是一片哄笑。 楚南溟和云惊寒齐齐回头,朝二楼的窗户看去。 佣人们捂住脸四散而逃。 “你说秦青会选谁?”云惊寒收回目光,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楚南溟没有说话,英俊的面容紧绷了一瞬,花盆在手里轻颤。他大约也知道,自己已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离婚了就不要再来了,没意思。”云惊寒点燃香烟,看着前方冷声说道。 “来与不来是我的自由。”楚南溟语气沉稳,眼眸里却藏着颓败。 “你还是不懂感情。”云惊寒瞥了楚南溟一眼,说道:“死缠烂打只会让秦青越来越反感你。你看的那些情感类书籍,里面应该有写到这一点吧?” 楚南溟眸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云惊寒低笑起来,“看来是有的。” 楚南溟垂落在裤缝边的另一只手用力握成拳头。 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似乎他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况。 感情的拉扯就像黑白棋子的对垒,第一步是基调,它决定了后面的每一步。一步错,步步都错。 手里的花盆重若千斤,沉地压手。站得笔直的楚南溟忽然挪动两步,走到台阶下,背对云惊寒。 云惊寒捕捉到了他的恐惧和焦躁,于是乘胜追击:“我们三个今天就做一个了结吧。” 楚南溟没有回头,只是僵硬了脊背。 “让秦青来选。”云惊寒吐出一股烟雾,徐徐说道:“被选择的人留下,被放弃的人消失,以后我们互不打扰。” “我不同意。”楚南溟看着前方,嗓音沙哑。 他不同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云惊寒低声笑了笑,问道:“最好的前任是死了的前任,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楚南溟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马路边。在这里,他能更早地看见秦青。他的背影非常挺拔,气场森然强大,但云惊寒知道,他的内在已摇摇欲坠。 在喜欢的人面前,楚南溟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非常脆弱,很容易受伤。 “跟你在一起,秦青得不到认同。你说你不懂调香,你说你没有帮秦青研发配方,别人就一定会相信?我告诉你,秦青获得的成就越高,相信的人会越少。他们只会把最大的功劳推给你,谁叫你是楚南溟。” 云惊寒看着楚南溟的背影,继续说道:“除非秦青换一份职业,不与你的职业有任何重叠,否则他只能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里。” 垂眸看着怀里的花,云惊寒笑道:“你觉得他愿意换一份职业吗?” 楚南溟始终没有说话,垂落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 “别再来打扰他。不被人看见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理解不了他的心情。两个相互无法理解的人怎么在一起生活?”云惊寒走上前,深深看了楚南溟一眼。 楚南溟的薄唇微微开合,似有话说,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以前,他的确无法与人共情。但现在,面对秦青,他可以感受那人的感受,也可以为那人的痛苦而痛苦。于是他知道,云惊寒说的是对的。 他投下的阴影总会将秦青笼罩,让秦青散发的光芒不被看见。 如果秦青是毫无野心的人,甘愿活在楚南溟的阴影里,这份感情才有可能继续。 但秦青不是。他也想振作,他也想发光,他也想成为像母亲那样影响一个行业的人。 对楚南溟来说,这是一个解不开的诅咒。 怀里的花轻轻颤了颤,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双手捧得不够牢固。楚南溟看着秦青有可能驶来的方向,眼眸里的光几乎已经熄灭。 云惊寒无声一笑,劝说道:“让秦青来选,怎么样?我尊重他的决定,你呢?你给不了他最基本的保护,不会连尊重都不给吧?” 这句话刺中了楚南溟的痛处。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不曾站出来,与秦青一起对抗网络暴力。 那时他只需说一句肯定的话,清楚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就能把秦青好好地保护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好,让秦青来选。”他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站在高处,看着注定会到来的可悲结局。 云惊寒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把香烟杵灭,精准地弹入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笑了,声音低沉,充满愉悦。
第224章 8迷情香40
秦青还没回来,佣人几次请云惊寒和楚南溟进屋去坐,两人都不答应。 站在外面可以看见秦青的到来,可以为他拉开车门,可以把礼物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还可以陪他走一段路程。 怎么看,都是等在外面更划算。 “你想不想看秦青的照片?”云惊寒忽然询问。 楚南溟转头看去,黯淡的眸子闪烁着微光。 他自然是想的,却还有些疑虑。云惊寒怎么会这么好心? “给你看看吧。”云惊寒打开智脑,投出一块光屏,愉悦地说道:“我们在春城玩了两天,拍了很多照片。这是在喷泉池边拍的。” 一组照片排列在光屏上,然后一张一张放大在楚南溟眼前。 彩虹贯过长空,喷泉散成香雾,在如此美丽的布景前,云惊寒搂着秦青的肩膀,漫步在人潮如织的街头。秦青仰头看向云惊寒,云惊寒垂眸凝视秦青,两人的嘴角都染着笑意。 云惊寒穿着一套休闲服,偏偏脖子上戴着一个极正式的黑色领结。秦青穿着奢华的西装,从上到下无不精致,唯独脖子上少了一个领结。 这种微妙的反差与互补,不伦不类的穿搭,让两人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他们是独立的个体,却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连接在一起,阳光为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摄影师说这叫氛围感。”云惊寒笑着说道。 楚南溟死死盯着照片,眼瞳里快速闪动着暗芒,忽冷忽热的视线,不知是因为眷恋,还是因为嫉妒。 英俊的脸庞没有笑容,紧绷地似要裂开。对楚南溟来说,看见这样的照片是一种痛苦。 不看,却又是另外一种痛苦。 “这是我们在植物园拍的。” 云惊寒投放另外一组照片,像个导游一般,对每组照片背后的故事津津乐道。 “秦青很喜欢恶作剧,你知道吗?” 楚南溟没有回答。他自然是不知道的。秦青怎么会对他恶作剧? 秦青顶着一张黑黢黢的脸,在镜头前比着剪刀手,笑出两排小白牙。很滑稽,很可爱,更是自然。 这是楚南溟从未见过的一面。 照片上每一个笑容灿烂,松弛舒展的秦青,都是以往不曾见过的。 贪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因嫉妒燃烧起来的火焰也更难以扑灭。楚南溟的表情已冷得像冰块,目光却异常灼热。他死死盯着照片里的秦青,像一头贪婪的恶龙觊觎着别人的宝物。 看见他眼眸里不受控制,倾泻而出的掠夺欲,云惊寒嘴角的笑容慢慢变得冰冷。 “照片太多了,不看了。”他关掉光屏,打消了炫耀的心。 楚南溟依旧仰着头,看向光屏消失的地方,仿佛秦青的身影还停留在那处。 过了大概一两秒,他收回目光,淡淡开口:“我也有很多合照。” “你说的是秦青挂在网上,你一张都没转发的那些照片?”云惊寒一句绝杀。 楚南溟:“……” 一辆汽车从左侧驶来,两人立刻转头看去。熟悉的车型,熟悉的车牌。 “你们站在这里干嘛?”秦青抱着996跨下车,表情愣愣的。 看见云惊寒没什么奇怪,看见楚南溟才让他惊讶。离婚的时间不算长,才几天而已,感觉却好像过了半辈子。再见竟恍如隔世。 楚南溟的表情也有些怔愣,贪婪的目光千丝万缕地缠绕过来。 “进去坐。”秦青走上前拉了拉云惊寒的手臂,却只是对楚南溟客套地笑一笑。 亲疏远近,一眼分明。 云惊寒愉快地笑了。 楚南溟勉强一笑,黯淡的眼眸里堆满颓败。想到那个约定,看着近在咫尺的玄关,颓败又变成了不敢面对的恐惧。 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楚南溟站在门口,不再迈步。 “进来坐吧,我让佣人给你拿新拖鞋。”秦青招招手,唤了一声。 楚南溟无法不遵从秦青的指令,大脑来不及思考,双腿已迈进玄关。 三人在客厅坐定。 佣人端来果盘和热茶。 “我让酒店前台寄给你的智脑,你收到了吗?”秦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怀里的胖猫,眼睛不曾抬起看向楚南溟。 楚南溟直勾勾地看着他,嗓音沙哑:“收到了。” 这句话之后,两人久久不语。 在社交账号上吐露了那么多真言,到了秦青面前却一句都难以倾诉。楚南溟抿直唇瓣,垂下眼眸,表情渐渐阴郁。 秦青抬起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连忙把目光转向云惊寒。太吓人了!离婚之后才发现,楚教授还是楚教授,身上没有一丝人气。天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腆着脸赖在这人身边的。 云惊寒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烟,咧齿一笑。 秦青紧张的心情立刻松缓下来,桃花眼弯了弯。 看见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感受到逐渐融洽的氛围,楚南溟的脸色更为阴郁。他想要改变与秦青的相处模式,让紧绷的关系变得轻松,却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他很焦躁,像一头饥饿难耐的野兽行走在寸草不生的旷野,不知跋涉多远才能找到补给。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最近是不是收到很多订单?”云惊寒笑着问道。 “对,以前流失的老客户现在都联系上了。第一批定金差不多两个亿,总算是不怕倒闭了。”秦青取出一支烟,唏嘘不已地感叹。 回头看看,真是挺不容易的。 他摸摸西装口袋,想拿出打火机。 云惊寒翘着的二郎腿立刻放下,改为大马金刀的坐姿,身体靠过去,把嘴里叼着的香烟凑到秦青面前。 秦青含着香烟,与云惊寒脸对脸地贴近。 两根细细的香烟触在一起,一个火星点燃了另一个火星,一双眼眸看着另一双眼眸,两张薄唇都情不自禁地上扬。 暧昧像丝线一般缠绕着两人。 咚地一声闷响,这是楚南溟放下茶杯的声音。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对面,阴郁的表情变作隐忍的焦躁和愤怒。 嫉妒是一种没有办法控制的情绪。 秦青吸燃香烟,飞快扫了楚南溟一眼。 云惊寒重新翘起二郎腿,自自在在地笑着。 “这么多订单,公司生产地过来吗?”楚南溟试图插入两人的谈话。 “可以。生产跟不上,我们也不会收人家定金。”秦青点点头。 “花卉的种植需要一段时间。”楚南溟指点道:“都是新型物种,种植方法还不成熟,万一气候不适应,或者发生病虫害,恐怕会耽误花卉的收割。这些风险你要考虑。”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我的研究所可以帮你解决种植问题。” 秦青还来不及开口,云惊寒就笑着说道:“不用了,这些问题我的研究所已经解决了。春城是我的,我把最大的一块土地租给秦青,产量肯定是够的。” “春城好像有一半是我的。最肥沃的土地在我这里。”楚南溟冷冷开口。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996飞快晃动尾巴。 秦青:“……” 云惊寒忽然转变话题:“我要离开中心城,去未知区域开拓土地。你跟我一起去吗?” 秦青:“哈?” 楚南溟放置在膝头的双手忽然死死握在一起,目光投向对面,冰冷又焦灼。 “开拓土地的过程中,我们总会发现很多新型物种,你跟我一起,可以第一时间认识它们。里面一定会有顶级香料。” 秦青的眼睛渐渐放出向往的光芒。 云惊寒继续说道:“吐泡泡的花是不是很有意思?更有意思的花还等着我们去发现。” 秦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云惊寒,明显被说动了。 楚南溟交叠起双腿,扯了扯领带,已是坐立不安。 “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我记得《调香手册》里有这句话。”云惊寒掸了掸烟灰,笑容里带着笃信和惬意。 他知道秦青无法拒绝自己的提议。 做个了断、等着被选择,这些话都是糊弄楚南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采取攻势。 “这句话是我妈妈说的。”秦青露出怀恋的表情。 “成为顶级调香师之前,你妈妈花费三年时间去野外探险。她带着吴彩衣,没带你。那时候,你想去吗?”云惊寒直击秦青的内心。 笑容凝固了一瞬,心脏微微刺痛。那份压抑多年的委屈终于释放出来。 “我想去。” “我带你去。”云惊寒握住秦青垂落的手,温柔地说道:“我带你走你妈妈走过的路,好不好?” “好。”秦青不由自主地点头。 “我们开辟一条新的路,没有人走过的。你愿意吗?”云惊寒又问。 明亮的火焰在秦青眼里燃烧。他迫不及待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局已定,云惊寒杵灭香烟,咧齿一笑,“明天早上八点。” 楚南溟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一瞬,脸色阴沉如水。 秦青站起来,“我去收拾行李。” “我帮你。”云惊寒也跟着站起身。 “不要走。”一个空洞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秦青回头看去。 楚南溟坐在那里,英俊的脸庞冷硬又苍白,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吞没了所有情绪。 “不要走,留在中心城。”他慢慢站起来,再次重复了一遍。 被抛弃的感觉就像从数万公尺的高空跌入喷涌的火山口,痛苦难以形容。 秦青沉默了很久才迟疑地说道:“我要工作。” 寻香也是调香师不可省略的一部分工作。固定地留在一个地方,不去感受万千世界的精彩,不去嗅闻更多奇异的香味,灵感总有一天会枯竭。 “留在中心城,对我的职业发展没有好处。我刚刚起步,需要历练。”秦青解释了一句。 楚南溟的挽留出乎他的意料,心里有几分动容,却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工作。 满腹话语都被堵在喉头,楚南溟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秦青看着他,表情尴尬。 有时候,秦青觉得楚南溟喜欢自己,有时候,他又觉得那是自作多情。这种飘忽不定,忽远忽近的相处模式,把他的安全感消磨地一干二净。 “你去收拾行李吧,我等会儿上来。”云惊寒轻轻推了秦青一把。 秦青略一颔首,匆匆上楼。 跟楚南溟待在一起,他很不自在。以前的某一段时间,他明明觉得很舒适,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云惊寒和楚南溟双双收回目光,看向彼此。 “我把人带走了。”云惊寒用胜利者的姿态宣布。 “我不应该答应你。”楚南溟面沉如水,嗓音沙哑:“我后悔了。” “你后悔了,所以呢?”云惊寒似笑非笑地问。 楚南溟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楚教授,你脸色很难看,我建议你马上回去做个体检。来,我送你。”云惊寒走上前,手掌试图搭住楚南溟的肩膀。 楚南溟握住这只手,漆黑眼眸里闪烁着近乎于凶狠的光。 云惊寒皱了皱眉,心下惊骇。楚南溟的力量竟然与他不相上下,被抓住的手难以寸进,悬在空中。 他们两人都隐瞒了自己的变异方向。一个展示了智慧,一个展示了力量,但其实他们是智慧和力量的双重进化者。 “楚教授,藏得真深啊。”云惊寒讥讽一笑。 “彼此彼此。”楚南溟死死钳住这只手,眸光冰冷如刀。 “你想做什么?把秦青绑在中心城?” 云惊寒收回手。 楚南溟放开手。 这是秦青的家,两人都不想发生太激烈的冲突。若是换一个地方,战况会大不一样。 996跳上沙发靠背,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不断散发出黑气的男人。 楚南溟眸色暗沉,没有回话。看来他有考虑过这个选项。 “楚教授,你到底是想让秦青喜欢你,还是想让秦青恨你?我真的很迷惑。”云惊寒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勾着讥讽的笑容。 楚南溟眼皮微跳,不愿退让的强势表情隐现一丝裂痕。 “回去工作吧。卡姆病如果得不到根治,我和秦青在外面会很危险。你可是我们的后勤。” 这句话让楚南溟的眸光颤了颤,僵直的双腿终于迈开,走向玄关。推开门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却没有寻到最想见的那个身影。 “走吧,三五年后我们总会见面的。”云惊寒双手插兜,堵在楼梯口,扬起下颌说了一句伤人的话。 对待情敌,他从来不会留手。 楚南溟收回目光,步履缓慢地走出这栋房屋。黄昏已至,夕阳灿烂,照在他身上却投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真可怜。”云惊寒呢喃了一句,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怜悯,眼里却充斥着愉悦。 早上六点,秦青已坐在餐厅里。 “说走就走,太突然了。”二爷爷叹息道。 “我每天给你打一个电话报平安。当年我妈也是历练之后才进步的,我跟着她学肯定错不了。”秦青把一盘饺子推到二爷爷面前。 二爷爷沉吟半晌,忽然说道:“你去跟楚教授道个别吧。” 秦青愣住了,“为什么?” “跟他结婚,你也得了很多好处。现在公司的危机解除了,你把人撂下,转头就走,这样不太好。反正你都要走了,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你就去说吧,心里不要留下疙瘩。” 二爷爷语重心长地劝说。 秦青心不在焉地吃了几个饺子,忽然应诺:“好,我去找他。” 楚南溟把培养皿放进保温箱。 几个研究员站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这是最新培育的超级噬菌体,状态非常稳定。 从昨天傍晚工作到今天早上,楚教授连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为了遏制卡姆病的扩散,他太拼了。 “导师,您回去睡一觉吧。”一名研究员小声劝说。 从昨天到今天,楚教授已经连续一天一夜高强度的工作,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我等着看结果。”楚南溟盯着培养皿,语气冷淡地拒绝。 他变得比以前更没有人气,完全是一台工作机器。 几名研究员不敢多说,为难地看了看彼此。 “楚教授,秦先生来访,请问您见不见?”播报声从安装在天花板上的音箱里传来。 楚南溟急促抬头,看向玻璃墙外。 秦青站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挥了挥手。 从昨日带来的绝望和痛苦,都在此刻变作希望的曙光。楚南溟立刻朝出口走去,被机械手臂挡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消毒。 他连忙走过消毒通道,用智脑匆匆刷开门禁,大步来到秦青面前,英俊的脸庞没有表情,眼眸却发出微光。 你来是想告诉我,你愿意留下?他怀着迫切的希冀,贪婪地看着秦青。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秦青一句话就将楚南溟重新活过来的心打入地狱。 痛苦与绝望卷土重来,攻势更加猛烈。楚南溟垂下头,扶了扶额。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的感觉让他几乎站不稳。 即使如此,他依然立在这里,没有回避。当面听秦青说一句再见,好过无声无息地失去。 “我们去办公室里说吧。”楚南溟指了指走廊尽头。 片刻后,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喝茶。”楚南溟把一杯热茶推过去。 “谢谢。”秦青喝了一口茶,斟酌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回来。” 这句话将楚南溟打入更深的痛苦之中。他点点头,面色苍白如纸。 “野外没有信号,电话也打不通。” 楚南溟的心开始滴血。原来无情的话语真的可以致人死命。 “离开之后,我们之间很难再有联系。” 楚南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是为什么。凌迟的痛苦大抵不过如此。 “想到以后见也见不到,电话也打不通,我就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秦青放下茶杯,慎重说道:“其实当初相亲的时候,我骗了你。我不是为了救醒云惊寒才跟你结婚,我是因为喜欢你。” 楚南溟鲜血淋漓的心脏狠狠一颤,耳朵里激起一阵嗡鸣。 有那么一阵,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知觉。 濒死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他猛然抬头看向秦青,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如火一般燃烧。 秦青却低下头,不敢看楚南溟的表情,自顾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从来没喜欢过云惊寒。那时候我天天去找他,是为了租他的土地。你知道的,我们家的公司需要扩建种植园才能跟得上生产。” 楚南溟点点头,嗓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活力,“我知道。” “我追求他的事,是媒体乱说的。我知道你不想结婚,只想找一个摆设。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才编了那样的谎话。” “结婚之后,你对我很好。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我经常对老六说,如果跟你离婚,我一定会哭死。” “我没想到,主动提出离婚的人竟然会是我。”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后来我想明白了。” 秦青抬起头,直视楚南溟的眼睛,苦笑道:“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不满足了。我不满足你对我的好是因为责任。我想要正常的婚姻生活。” “你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婚姻生活吗?” “就是我们两个每天都能见面。我们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我们在一个屋子里聊天,我们在——” 停顿了好一会儿,秦青才红着脸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觉。这才是正常的夫夫关系。” 他低着头,并没有发现楚南溟正用何种火热的目光看着自己。 楚南溟一瞬不瞬,死死地看着,少看一秒便无法忍受。 秦青尴尬地无地自容,但他好歹把压抑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是他的不满足破坏了这段婚姻。人一旦起了贪欲,得到多少都觉得不够。 楚南溟对自己到底好不好?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秦青想要的却更多。 他匆忙站起身,不敢看楚南溟的表情,略一颔首,快速说道:“我走了,云惊寒在机场等我。” 他推开门走出去,速度很快。 楚南溟没有急着去追。 他反复回忆刚才所听到的一切,原本阴郁的脸庞如雨后天晴,慢慢绽放出笑容。 这笑容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难耐的兴奋,也带着绝对不会再放手的贪婪。 楚南溟站起身朝外走去,脱掉白大褂,随意抛给路过的一名研究员。 他不会挽留秦青。 他要跟秦青一起走。
第225章 8迷情香41
秦青坐在候机室里等待。 996在各个椅子上跳来跳去,玩得不亦乐乎。 云惊寒在下面的停机坪,检查这次要带走的武器装备。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八点,起飞的时间到了,但播报系统里并未传来飞机即将起飞的提示音。 秦青正想给云惊寒打一个电话问问,云惊寒已匆匆走进候机室,身后跟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 “……云军长,还有一组飞机要跟您一起飞,劳烦您稍等半小时。” “谁那么大面子,让我等?” “是我。” 云惊寒转头看去,挑高眉梢。 秦青惊讶地张大嘴巴。 来人竟是楚南溟。 996愣了一会儿才唏嘘道:“喵了个咪的,狗皮膏药都没这些男人粘人!” “你怎么来了?”云惊寒上前一步,拦住楚南溟。 秦青合拢嘴巴,撇开头去,慢慢红了耳朵。之前说了那么多丢脸的话,如今再见面,感觉真是羞耻! 见鬼的不满足,见鬼的想在一张床上睡觉!臭不要脸! 楚南溟的视线越过云惊寒,看向秦青。那人把头转向窗外,看不见表情,只能窥到一只通红的耳朵。 是害羞了吗? 笑意飞快从眼底闪过,楚南溟绕开云惊寒,不紧不慢地走向秦青。 他在秦青对面落座,修长的手指略微调整一下银灰色领带,抬起胳膊的一瞬间,一股清冷的香味不经意地散发出来,像堆雪中掩埋的红梅。 秦青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楚南溟。闻到这股香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瞥过去。 “你洒了我的香水?” 这是《真我》的香味。别人涂了都是暖香,偏偏到楚南溟身上就这么冷! 秦青忍不住又吸了两下鼻子,发出咻咻的声音。 楚南溟勾起薄唇,嗓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沙哑,反倒极富磁性,“好闻吗?” 秦青点点头:“好闻。” 楚南溟深邃眼眸里的笑意更浓烈几分,抬眸扫向一旁的助理,柔声说道:“我请你喝茶。” 秦青愣愣地道谢,有点搞不清状况。 云惊寒大步走过来,紧挨着秦青落座,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神却很冷:“楚教授,你来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要跟你们一起走。我的机组很快就能准备好。”楚南溟指了指外面的停机坪。 秦青转头看去,却见云惊寒的六架飞机旁边又出现十架飞机,机尾处喷涂着衔尾蛇标识。 “我记得我没邀请你。”云惊寒语气不善,面色阴沉。 “未知区域没有写云军长的名字。云军长可以去,我当然也可以。”楚南溟淡淡开口。 “卡姆病还在扩散。”云惊寒加重语气:“楚教授丢下工作擅自离开,未免太不负责了。” “昨天晚上我已经培育出足够稳定的超级噬菌体。卡姆病已经解决。由我的研究所制造的抗菌药剂很快会投放到各大城市,这一点,云军长不必担心。” 楚南溟似想起什么,冲另外一名助理抬起手。 助理连忙走过来,把一个冷冻箱放在茶几上。 楚南溟把冷冻箱推到秦青面前,“这是我亲手制作的抗菌药剂,你带着吧。” 秦青摸摸滚烫的耳朵,道了一声谢。 药剂放在桌上,他没伸手去拿。 云惊寒拿起箱子,交给站在一旁的卡福,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两个同样英俊,同样高大,也同样气势骇人的男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嘴角分明都勾着笑,眼神却一个比一个冷。 “你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吗?你怎么有时间去探险?”为了缓解剑拔弩张的氛围,秦青小声询问。 楚南溟看向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角的冷笑自然而然就变得温柔,冰冷的眼眸散发出热意。 “我有移动实验室,去了野外也可以工作。人口在飞快膨胀,宜居城市却只有那几个,开拓未知领域用来安置多余人口,已经刻不容缓。” 这是一个相当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青相信了。 云惊寒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对面。 一名年轻女子端着托盘走过来,把一壶茶,三个茶杯,以及一个果盘摆放在桌上。 楚南溟提起茶壶,往三个杯子里斟茶,语速缓慢:“这是变异茶种,味道跟正常茶叶不同,你们尝尝。” 听说是变异品种,秦青好奇心大涨,端起茶杯吹了吹,浅浅尝了一口。 “好苦!” 他放下茶杯,咂摸着舌头,摇头道:“这种茶叶比正常茶叶苦几十倍!中药都比它好喝!应该不会有人喜欢吧?” 云惊寒对楚南溟的东西不屑一顾。但秦青都喝了,他若是不喝反倒显得不合群。 浅饮一口之后,他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就很喜欢。”楚南溟缓缓说道:“我今天的心情,与这杯茶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心里这么苦啊!”秦青说话不带脑子,张口就来。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楚南溟可能遇上什么事了。 “你怎么了?”语气里满是担忧。 云惊寒反倒愉悦起来,端起那杯苦茶又喝了几口。 他很乐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楚南溟的痛苦之上。 “我很好。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心情。”楚南溟专注地看着秦青。 秦青分泌的唾液都是苦的,有些难以下咽,可想而知楚南溟的心情会如何。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担忧。 离婚只需要发送一张申请书,分分秒秒就能搞定。摒弃掉心里的喜欢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楚南溟还是有感情的。 得知楚南溟这么痛苦,他怎么能不关心? 正当他准备深入追问时,嘴里浓烈的苦味竟变成了淡淡的甘甜,缓慢均匀地浸入味蕾。秦青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微红的唇瓣。 这个味道太特别了!苦味越浓烈,回甘越绵长,十分地有滋味! 所以,这就是楚南溟的心情? 秦青抬起头,愣愣地看向楚南溟。 楚南溟盯着他粉红的舌尖,喉结微微一滚。 “你感觉到了吗?”他嗓音沙哑地问。 “感觉到了。”秦青点点头。 “这杯茶,就是我现在的心情。”楚南溟这才端起茶杯,吹拂着喝了一口,深邃眼眸里全都是温柔笑意。 “苦过之后,是不是更甜?”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里仿佛缠满了丝线。 秦青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包裹了,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脸也有些发烫。 云惊寒也尝到了绵长温润的回甘,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脸色已阴沉一片。 果然,楚南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你递交离婚申请的时候,我的心好像被你打入了万丈深渊。”楚南溟轻轻放下茶杯,直视着秦青的眼睛,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感受。 秦青想避开这过分灼热的目光,却做不到。 更多丝线将他缠绕在原地。 “我对你的好从来不是出于责任。想要好好照顾你,这种心情是自然产生的。” “待在你身边,我很轻松。你说你需要我的陪伴,其实不是。我需要你的陪伴会更多一些。” “自从与你结婚,工作的时候我总会走神,想起你的频率越来越高。” “你待在医院彻夜不回,我嫉妒地发狂。” 楚南溟抚了抚自己的心脏,苦笑道:“即使现在想起来,我依然会觉得不舒服。” 秦青已经听呆了。 如果楚南溟不说,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竟然那么在乎。 “来机场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不过没关系,这些问题,时间都能帮我们解决。我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冷淡。” 楚南溟回忆道:“你父亲谋杀你那一次。你问我,你是不是我的试验品,我说是,之后你开始疏远我。在春城,你问我可不可以解除与吴彩衣的合同,我对你说不可以。之后你直接跟我离婚。” 楚南溟伸出手,握住秦青的手,“如果你换一种方式问我,我会告诉你不一样的答案。” “换什么方式?”秦青嗓音微哑。 他隐隐触摸到一颗滚烫的的心在自己面前跳动。 “如果你问我,你是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告诉你——是的。如果你问我,可不可以一辈子不离婚,我会告诉你——我求之不得。” 楚南溟把自己的五指插入秦青的指缝,紧紧将这人握牢。 “秦青,我们的婚姻一开始是假的,但后来,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楚南溟绕过茶几半蹲下去,把坐在椅子里的秦青抱入怀中。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头来过。”低沉的声音带着祈求,萦绕在耳畔。 秦青僵直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云惊寒站起身走过去,捏着秦青的下颌,凶狠的脸庞忽然贴近,用力咬住了秦青的唇瓣。 这是一个霸道又狂热的吻,强劲的舌头缠住软嫩的舌头,吮了又吮,咽下急速分泌的唾液。 绵长的回甘增添了这个吻的甜蜜,让秦青空白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本来就转不动的思绪,现在更转不动了。 996怂恿道:“秦青,咱两个都收了!” 楚南溟放开秦青,伸手去扼云惊寒的咽喉,目光里充斥着戾气。他从未如此憎恨一个人。 云惊寒匆匆结束这个吻,身体后仰躲过一击,顺势踢出一脚。 楚南溟抬起手肘格挡,人也跟着起身,退后几步。 两人的警卫队和士兵纷纷拔出木仓,对准对方。 木仓栓上膛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十分清脆。 秦青傻住了,脸色通红地坐在原地,眼睛发直。 “救命啊老六!这是什么情况?” 他脑子终于会转了,连忙呼叫小伙伴。 996跳上椅子,钻进他怀里,安抚道:“别慌别慌,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他们只会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 秦青通红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慌忙叫道:“你们别打了,快登机了!大家冷静冷静,上了飞机坐下来好好谈!” 广播里传来飞机已准备起飞的提示音。 看见秦青被吓到,楚南溟慢慢后退,整理了一下略微歪斜的领带。 云惊寒正了正军帽,轻笑道:“秦青,忘了告诉你,我也喜欢你。跟楚南溟在一起,你总是放不开。跟我在一起,你才能做你自己。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我比楚南溟更适合你。” 秦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 是的,跟云惊寒在一起,他每时每刻都是放松的,也很快乐,跟楚南溟在一起却十分忐忑,总是患得患失。 楚南溟面容紧绷,隐忍怒气。 “走吧,登机了。我不会逼你,我们慢慢来。”云惊寒伸出手臂,搂住秦青的肩膀。 秦青抱着996,被迫前行,脑袋不时转动,回眸看向楚南溟。 楚南溟静静站在原地,神色十分阴冷。见秦青三步一回头地望着自己,眸光里带着眷恋不舍,这才绽开温柔的笑容。 他知道,秦青心里依旧对自己残存着感情。 自己没输,云惊寒也没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第226章 9肉食动物1
“喵了个咪的!主神你早不传送,晚不传送,你在我吃烤鱼的时候传送?你故意耍我?云惊寒和楚南溟谁输谁赢,我也没看见,我他喵的太亏了!你回去告诉秦青,让他两个都选,别再犹豫!再犹豫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一只胖猫跳上窗台,冲万里晴空喵喵直叫,龇牙咧嘴的模样凶悍得不得了。 许多穿西装打领带的人从它身边走过,颇觉有趣地笑一笑。 天空中飘来一朵乌云,投下一片阴影。阳光撤去之后,气温忽然变冷。 胖猫叫着叫着声音就绵软下来,咪呜咪呜的,很有些夹子音的韵味。 乌云缓缓移走,温暖的阳光重新洒下,夹子音陡然变调,又变得十分凶悍。眼见更多乌云汇聚过来,隐隐闪着雷光,胖猫飞快跳下窗台,逃也似地跑了。 “秦青,我来了!” 996奔跑在走廊里,灵活地绕开来来往往的小白领。 这是一家名叫“智信汽车有限公司”的企业,是国内汽车制造业的龙头,发展势头非常迅猛。996是这家企业的吉祥物,吃住都在公司,可以自由走动于各个部门。 公司的每个职员都是它的猫奴,负责给它铲屎。 这是996来到这家公司的第五个年头,也是它灵魂苏醒的第一分钟。它要马上找到它的主人。 奔跑中,996投出一块光屏,抽空看了看剧本。 “喵?这么惨?!” 看完故事梗概和人物简介,996奔跑的速度陡然加快。 “秦青,我来保护你了!” 秦青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跟随在部门经理身后。 临近会议室,走廊对面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群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的高管缓步走来,首先到了会议室门口。 当先那人190多公分的个头,穿着一套昂贵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长腿笔直,英俊的脸庞没有表情,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 前方站着许多参会人员,他却仿若未见,目光淡淡掠去,骇人的气场冷得宛如寒潮压境。 秦青脚步一顿,微微低下头,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框。其余人也都纷纷停步,往墙根靠去,低头齐唤“裘总”。 这人就是公司的大老板裘之信。 走在秦青前面的部门经理段安泰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匆匆上前,弯腰伸手,毕恭毕敬地帮裘总推开会议室的门。 裘之信没有给段安泰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入内。 再多的讨好,对他来说也是无用。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高管陆续走进会议室,擦肩而过时总会与段安泰说几句话,打一打招呼。 秦青靠墙站立,脑海中还在回忆刚才那一幕。 裘之信的目光扫过来,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明明不被看见,还是会紧张期待。 站在秦青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走上前,帮段安泰压住门板。这人正是段安泰的侄儿段学海。 秦青想要走进会议室,却被段安泰拦住。 他一个眼神示意,后面的职员便都越过秦青走进去。 秦青扶了扶眼镜框,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次汇报让学海去做。”段安泰压低音量说道。 秦青愣了愣,魂不守舍的心回归原位,被冷意浸染。 身处职场,他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他耗费大半年时间辛苦做出来的拓展方案,将以段学海的名义在会议上展示。 能在裘总面前露脸,对任何职员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落到秦青这种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职员头上。别人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的心血据为己有。 秦青没有反抗的余地。大伯如今重病在床,需要巨额治疗费。没了这份薪资丰厚的工作,大伯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秦青父母早亡,全赖大伯照顾才能活到今天。这份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 但他还是不死心,挣扎着问了一句:“万一裘总在下面提问,段学海答不上来怎么办?” 在数十份优秀方案中,诸位公司高层,以及裘之信,有致一同地选中了他这一份,足见方案的优秀。 为了写出这份方案,半年之内,秦青来往于华国与中东之间,频率多达每周一次。为了考察市场,他待在飞机和长途汽车里的时间多过了待在家里。 中东气候干燥,治安混乱。 病倒、遇袭、行李被偷、流落街头……这样的危险,秦青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这份方案浸透了他的汗水,也浸透了他的心血。 他握紧手中的演讲稿,迟迟不愿交出去。 “你不是分析了裘总有可能问到的一百个问题,并且把答案都写好了吗。昨天晚上我把你的分析稿发给学海,他已经背下来了。万一裘总问了稿件上不存在的问题,他答不上来,你在旁边提示他几句。学海的专业水平不比你差,这种场合他能应付。” 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秦青无力地思忖。 段学海的方案第一回 合就被公司刷下,这叫水平不差?抢了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算,还要把自己当垫脚石踩…… 秦青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公司最近在裁员,我跟人事部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动我部门里的人。秦青,你能力很强,我很看好你。” 这不是鼓励,是赤裸裸的威胁。 想到躺在加护病房里的大伯,秦青只能点头。 他握了握手中的演讲稿,手指发紧,然后才递过去。 段安泰冰冷的语气缓和不少,摆手道:“不用了,你前天把演讲稿发给我修改的时候,我就让学海背下来了。他以前在大学里是辩论队队长,口才比你强。他能脱稿。” 明知道自己的侄儿是个什么货色,在精神方面,段安泰依旧要打压秦青。 这是一种控制下属的手段。时间长了,秦青会失去反抗的能力,乖乖当段学海的枪手。他创造的业绩都会成为段安泰和段学海的功劳。 在公司生态链里,像秦青这种没有背景,行事低调,能力却特别出众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沦为高层盘剥的对象。 “秦青,过后我请你吃饭。辛苦了。”段学海伸出手拍打秦青肩膀。 他笑得很友善,眼眸深处却藏着满满的鄙夷。在他心里,秦青大约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秦青没有说话,默默走进会议室。 段学海自得地笑了笑,最后一个进去。他是压轴,当然要万众瞩目。 996赶到时,会议室的门已经关紧了。它进不去,也看不见,更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它知道,秦青的心情非常煎熬。 他的演讲稿写得很精彩,拓展方案更是处处亮点。 然而投射在大屏幕上的稿件,却署着段学海的名字。初稿、二稿、三稿……每一份修改过后更加完美的方案,摆在裘之信案头的时候,作者栏都写着“段学海”三个字。 裘之信对这份方案很重视,亲自修改过多次。他对段学海印象深刻,却完全不知道秦青是谁。 一个多小时之后,会议室里传来隐约的一些掌声。 996用爪子刨了刨门缝,焦躁地叫了几声。 有人过来驱赶它,让它别在会议室门口闹,它只得跑到一个盆栽后面,探出头来观察。 又过了几分钟,会议室的门打开了,裘之信当先走出来,身后跟着段学海和段安泰。 “方案通过了,下周你们跟我去中东见合作商。拓展部好像空出一个副经理的职位?”裘之信看向一旁的特助。 特助立刻点头。 段学海和段安泰互相对视,眼里闪过喜色。 “你进公司多久了?”裘之信看向段学海,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对于优秀的人才,他总会高看一眼。 “快三年了。”段学海压抑着兴奋,耳根泛红。 没有人注意到走在后面的秦青。老气的黑框眼镜掩盖了他过于苍白的面色。 “不错,才三年就有这样的成绩。”裘之信略一颔首,叮嘱道:“回去之后你写一封升职报告,我会通知人事部尽快给你处理。下周与合作商谈判,你好好表现。” “谢谢裘总,我一定努力!”段学海激动地点头,脸颊涨得通红。 段安泰拍拍侄儿肩膀,欣慰不已地说道:“裘总,谢谢您的提拔。这顶‘任人唯亲’的帽子,我总算是能摘下了。”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颇多唏嘘。他也知道自己把侄儿招进公司,肯定会有人非议。某些不好的话难免传到裘总耳里。 裘之信瞥了段安泰一眼,神色冰冷,一句话没留便带着一群高管浩浩荡荡离开。这漠然的态度已足够表明他对此人的不满。只是段学海的优秀表现让人侧目,于是他选择轻轻放过。 冷汗湿透了后背,段安泰弓着身子,目送裘总消失在走廊拐角,直起腰后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段学海得意地笑了笑,回头看向秦青,眼里的轻鄙更浓几分。 对于这个工具,他没有尊重,只有恶意。尝到甜头之后,他只会更为疯狂地压榨对方。 996躲在盆栽后面,看得直摇头。 太惨了,它的大宝贝真的太惨了! 秦青跟随一众同事走进电梯,996连忙追上去。 回到自己的部门之后,段安泰把秦青叫进办公室。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996躲在门口偷听,耳朵时不时抖一抖。 “段总,你不是说做完这个方案就推荐我当副经理吗?”秦青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我也想推荐你,但裘总亲自点名要提拔学海,我也没办法。” “裘总真正想要提拔的是做方案的人。” 秦青一句话便让办公室里的氛围降到冰点。段安泰很久没回应,从门缝里看去,他面色阴沉地可怕。 秦青没有退怯,脊背笔挺,坚毅如松,想必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倔强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顶头上司。 “提拔的名额没有了,裁员的名额我手里倒是有一个。最近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段安泰没把话说完,秦青就已低下头,平静地说道:“段总,我明白了。” 纵使有满身傲骨,面对生活疾苦,他依旧要妥协。 段安泰学着裘总的样子,轻飘飘地瞥了秦青一眼,摆手道:“你出去吧。” 秦青站在原地不动,“我的十万奖金呢?” “方案是学海的,公司会把奖金打到他的工资卡里。这样吧,我私人出资,给你两万块。” 八万的落差不足以毁灭秦青,却能让他的大伯丢掉性命。这十万块,正好是给大伯买进口药的费用。 那种药一针下去就能续命。近期如果不注射,大伯的身体机能会快速衰竭。 隔着门缝,996看见秦青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胳膊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可以,他会把拳头狠狠砸在段安泰脸上。 但现实是,他不可以。 没有工作就不能支付大伯的医疗费,也不能偿还家里欠下的债务。 秦青隐忍下来,嗓音沙哑:“两万块什么时候能给?” 在亲人的安危面前,他的尊严不值钱,卖掉也就卖掉了。 段安泰轻蔑地笑了笑,靠倒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下班后你去地下车库等我,我给你现金。” 秦青点点头,转过身来。 996看见了一张麻木的脸以及一双空洞的眼。 这个世界的秦青,似乎已经被困苦的生活磨去了棱角。
第227章 9肉食动物2
楼梯间里的感应灯已经灭了。 门外是来往不绝的脚步声,门内只有一道疲惫又沉重的呼吸。 秦青坐在昏暗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只有在寂静无人的角落,他才能显露出自己的愤怒和不平。 在他脚下,十几个烟头凌乱地散落,呛鼻的烟味久久不散。 一阵沙沙声从门缝里传来。 秦青眼眸微动,看向那处。 一只胖乎乎的猫扒拉开楼梯间的门,竖着粗壮大尾巴,溜溜达达地走过来。 这是996,公司的吉祥物。也不知是哪个变态上司给它取了这个变态的名字。 秦青沉默地抽烟,没像往日那般伸出手,亲热地抚摸996的脑袋。 在这家公司,他一定是给996铲屎最多的职员。他还嫌后勤部买的猫粮口感不好,自掏腰包买了最贵的一种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这只胖乎乎的小猫,宁愿少抽几包烟也要让小胖子多吃一口饭。 “咪呜~”胖猫张开嘴,夹子音很腻人。 秦青疲惫至极的脸庞终在此刻露出一丝笑容。 “小六,过来。”沙哑的声音在逼仄空间里越发显得空洞。 996走到秦青跟前,低下脑袋,蹭了蹭秦青的小腿。 “兄弟,来根烟呗。”夹子音变成了奶里奶气的童声。 秦青:“……” 疲惫的身体瞬间紧绷,汗毛根根竖起,他不敢置信地问:“小六,是你在说话?” “除了我还有谁。我刚刚修炼成精,来根烟庆祝庆祝。”996轻车熟路地编着谎话,跳上台阶,伸出爪子,往秦青裤兜里扒拉。 秦青一动都不敢动。 996扒拉出一包香烟,尖尖的牙齿用力咬着盒盖。 秦青这才回过神,抽出一根烟,塞进胖猫嘴里。 “谢谢啊!”996叼着烟,毛绒绒的尾巴晃到身前,尾巴尖毫无预警地蹦出一团火苗。 996就着这团小火苗,吧嗒吧嗒吸燃香烟,得意洋洋地说道:“尾巴牌打火机,见过没有?” 秦青:“……”确定了,这真不是自己的幻觉! “听说建国以后不准成精。”他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上头有人,我想什么时候成精就什么时候成精。”996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姿态实在老练。 这句话戳中了秦青的痛处。他眸色暗了暗,低声道:“上面有人的确了不起。” 996伸出爪子轻拍他膝盖:“你现在有我啦!我早上偷吃了小雨放在茶水间的榴莲。” 话题莫名其妙扯远了。 秦青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小雨现在还在生气,看谁都像小偷。” “那个榴莲味道老好了,吃完以后我放了几十个屁,臭得哟……” 996把尾巴尖晃到秦青面前,“来,给你闻闻。” 秦青:“……谢谢,不用了。” “你闻闻臭不臭!”996非让秦青闻,尾巴尖一晃一晃,想要去扫秦青的脸。 秦青连忙向后仰,勉为其难地吸了一下鼻子,苍白的脸瞬间变绿。 “好臭!” “臭就对了!我放的屁都这么臭,拉的屎肯定更臭!”996呵呵直乐。 秦青微微发绿的脸又变回了苍白如纸的颜色。小六该不会让他闻屎吧? 以前那么可爱,说话之后怎么突然变味了?早知道它本性如此,当初就不该叫它小六,应该叫它老六。 胡思乱想中,秦青听见996得意洋洋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帮你报仇了。我在段安泰桌子上拉了一泡屎。” 秦青愣住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段安泰气急败坏的吼声:“996呢?它跑到哪里去了!它他妈在我桌子上拉了一坨屎!公司里就不该养宠物!清洁工,清洁工……” 一连串呼唤清洁工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在喊救命。 榴莲味的猫屎,气味大概跟毒气弹没有差别。 隐藏在黑暗中沉淀愤怒情绪的秦青,终在此刻低低地笑出声来。 “我厉害吧?”996挺起胸脯,满脸骄傲。 “厉害,但你在我们部门肯定待不下去了。”秦青想得更多,笑意慢慢敛去。 “我本来就不想在公司里待了。我要跟你回家。你养我呗。”996已经找好退路。 “好。”秦青没有犹豫:“我带你回家。” 996暗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成精之后,我预见到一些未来。你大伯快不行了,你马上去请假吧,不然你连他最后一眼都看不见。” 秦青眼瞳微颤,没有质疑或询问,立刻拿出手机给医院拨打电话。 护士接了电话,去病房查看了一下,慢悠悠的说话声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身体数值的确在下降,我们马上进行抢救,秦先生,请你快点过来!” 秦青猝然站起,砰的一声推开门,匆匆跑出去。 “请假去医院看你大伯?”段安泰站在敞开的窗户边,脸上还残留着怒气。 几个清洁工正在擦拭他的办公桌,消毒液不要钱一般狂喷。 这么臭的猫屎,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是的,我大伯正在抢救。”秦青急促地说道。 “这个假我不能给你批,按照公司规定,只有直系亲属死亡才能请假。你大伯又不是你直系亲属。”段安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拒绝。 秦青上前一步,脸色发白:“我爸妈死得早,我是被我大伯抚养长大的,段经理,求你通融一下!” 除了焦急,仓惶之外,一股怒火在他心底燃烧。这些人抢夺他心血时那么理直气壮,而他为了几个小时的假,却要在这里苦苦哀求。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规定就是规定,我们必须遵守。你要请假,等你大伯死了再来吧。” 这是什么话?畜生都比段安泰更通人性! 一股怒火从心底迅猛地蹿上大脑。 秦青冲动之下冷声道:“公司规定,有亲属关系的职员不能待在同一个部门。你可以徇私,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别人?” 段安泰本就阴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秦青,你小心一点说话!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能力强的人不止你一个,没有谁是不能被取代的。”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抢救需要费用,后续的治疗更是耗资巨大。 在生活的苦难面前,任何怒火都只能压抑到心底最深处。 秦青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 看着他颓败的背影,段安泰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打压这些自以为才华横溢、能力卓绝的高材生。被他压榨殆尽并毁掉前途的员工何止秦青一个。 秦青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大家埋头工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唯有段学海翘着二郎腿坐在工位上,笑眯眯地看着秦青。 “你怎么了?”他假装好心地问。 秦青瞥他一眼,径直走过。 “装什么清高!老子想让你什么时候滚,你就什么时候滚!”段学海低声咒骂一句,拍拍旁边一个女同事的肩膀,吩咐道:“我的升职报告你帮我写一下,五点钟给我。” 女同事敢怒不敢言,只能笑着应诺。 整个部门,几乎成了段家叔侄的私企。能力强的人得不到升迁,只会成为他们压榨的对象。 秦青快要走出部门的办公区。 段安泰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扬声喊道:“秦青,无故脱岗,我可以开除你!” 秦青脚步微顿,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其他同事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同情。 “请不到假是吧?”996从角落里偷偷摸摸跑出来,追上大步前行的秦青,喋喋不休地说道:“要不你辞职吧。我预见到了你的未来。你以为被段安泰和段学海利用就是最惨的吗?不是!以后你会被安上商业间谍的罪名,送去坐牢!” 秦青略微停步,紧接着继续朝前走。 “真的,我没骗你。你辞职吧!咱们另外找一个工作!待在这里很危险!”996苦口婆心地劝说。 秦青没有理会,只是摘下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随手扔进垃圾桶,绕过走廊,进入洗手间,沾湿手指,对着镜子把散落的发丝全部抹到脑后。 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终于完完整整显露出来,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微泄冷意,却更加勾魂摄魄,愤怒和焦虑染红了上翘的眼尾,令人陡生怜爱。 凡间的笔触,难以描绘这张脸万分之一的灵性,圣人见了也会为之动情。 996喵呜喵呜的叫声卡在了嗓子眼。 “你,你要干什么?”它结结巴巴地问。 见惯了每个小世界的秦青,面对这么一张难以形容的俊美脸庞,它依旧会失神。 “去请假。”秦青扯歪领带,解开一颗纽扣。 镜子里的人显出几分颓废,却完全无损于这份俊美,只会令人心旌摇曳。 秦青用修长的指尖挑出几缕发丝,让它们凌乱地垂落于额角。 镜子里俊美妖异的男人立刻带上了几分脆弱的感觉,破碎的眸光足以刺穿任何人的心防。 996悟了。 “你要使美人计?你去找裘之信请假?” 秦青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在心里说道:“领导不批,当然是去找人事部。找裘总只会被开除。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996讪讪地笑了笑。 不怪它多想。裘之信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秦青以往都是搞定男主躺赢的,它以为这次也是。 一人一宠来到人事部。 人事部的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见秦青走进办公室,眼睛都亮了,没说几句话就开出了假条。 她和秦青似乎很熟稔,涂着赤红甲油的手轻轻握住秦青冰冷的手,低声说道:“小秦,姐能帮你的地方还很多。当初你面试的时候,姐对你许下的承诺永远有效。” “谢谢你刘姐。”秦青低下头,微微红了眼眶。 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也没有应诺,只是适当地显露出几分脆弱,他就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个女人的心。 刘姐的眼眶也红了,捏捏秦青的手,安慰道:“你大伯肯定会没事的。医疗费够不够?不够姐借你一点。” 秦青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是他的自尊和骄傲。 他咬牙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刘姐,您能借我十万块吗?” “当然可以。”刘姐立刻给秦青的微信转了十万,催促道:“快去吧,别耽误了。” 秦青点击屏幕,收下这笔借款,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深深看了刘姐一眼,朝办公室的门走去。 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提出了包养协议,他才选择戴上老气的黑框眼镜。他时时刻刻保持低调,不想屈服于所谓的潜规则,未料却还是掉入了这个污秽的大染缸。 手握住门把的一瞬间,秦青听见刘姐在后面低声说道:“小秦啊,你要明白,你身上的任何东西,在某些人眼里都是可以标价出售的。卖给谁不是卖呢?” 秦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停顿片刻,然后狼狈地逃了出去。
第228章 9肉食动物3
秦青坐在手术室外,红灯照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睛。 过往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父母车祸中惨死,嚎啕大哭的自己被十几个亲戚推来推去,摔倒在地。 “把父母都克死了,谁要这个灾星!” “我也不要!” “车祸他们夫妻俩是全责,又没有赔偿金,谁要养一个野种!” “死小孩,滚开!” “哭什么哭丧门星!” 小小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是污言秽语,却被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吓得魂不附体。那是秦青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除了喜怒哀乐,还有一种情绪叫绝望。 “秦青,大伯来了,别怕!”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名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推开争吵不休的一群人,走进房间,牵起孩童的手。连坐十几个小时长途汽车,他已染了满身尘埃,但他眼眸里却只有纯粹的疼爱。 “以后你就是我儿子!大伯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娶老婆!你愿意跟大伯走吗?” 视线里,一张沧桑的脸正努力挤出一抹和蔼的笑容,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温暖又有力。 无边无际的绝望就这样被驱散…… 从那以后,失去一个家的秦青得到了另一个家。这个家并不富裕,也不宽敞,却充满温暖。 泪水从通红的眼眶掉落,滑过脸颊变得冰冷。秦青骤然回神,连忙低头擦脸。 996坐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你不是成精了吗?你能不能救我大伯?”秦青嗓音沙哑地问。 996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对,对不起秦青,我,我也没办法。我只会一个法术,就是变出小火苗。” 它是一只废猫。 996半坐起来,用两只前爪捂住脸,羞愧地不敢见人。 大伯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不知。在如此焦灼的时刻,秦青却并没有被负面情绪掌控。 他把胖猫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慰道:“救人是医院的事,与你无关。是我急病乱求医,害你为难了。你刚成精,什么都不懂,该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保护我。不要多想,你很好。” 996抱住秦青手腕,感动地眼泪汪汪。它的大宝贝一直都这么暖!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996酝酿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开口,“秦青,生死有命,你要看开呀!” 这句话委婉地揭开了死亡的幕布。 秦青身体僵硬,半晌无言,头顶的灯亮得刺眼,将他苍白的脸照得几近透明。 一个畏首畏尾,行迹可疑的中年妇女悄悄走到秦青身边,压低嗓子问道:“小兄弟,里面动手术的是你家属吗?” 秦青没有理会,只心不在焉地瞥去一眼。 这一眼藏着恐惧,也藏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等在手术室外的许多人,大约都有过同样的眼神。只要能救回亲人,他们愿意用一切去换。 中年妇女很擅长察言观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低声说道:“小兄弟,你如果凑不够手术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办法弄到钱。”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秦青明白。 这张名片是做什么的?高利贷? “小兄弟,我看你长得好,我给你一个优惠价。一个腰子三十五万,你卖不卖?别人卖,我只给三十万。”中年妇女凑过去悄悄耳语,口气腥臭不堪。 她看着秦青,眼里带着火热的贪婪,像一条毒蛇缠绕住虚弱的猎物。 秦青回视对方,眸光微微闪烁。 这场手术,费用在十五万上下。为了给大伯治病,秦青已掏空积蓄,欠下巨债。 他已经没有能力支撑。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钱可以买回大伯的命! 钱还可以买走他的肾,买走他的肝,买走他的血液和骨髓! 刘姐说得对,在某些人眼里,即使是同类也可以明码标价。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 鬼使神差地,秦青伸出手,接过名片,死死捏住。 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浊黄的牙齿。 996急坏了,伸出爪子狠狠挠向妇人的脸。 “秦青,你千万别听她的!被绑进黑诊所,打了麻药推上手术台,鬼知道他们割的是你的肾还是你的心!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秦青,你别干傻事!” 妇人慌忙后退,冲秦青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匆匆跑走了。 这里是医院,挽救生命的地方,却也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秦青握紧名片,不言不语。 996快急死了,连连用爪子去刨他的手,又用牙齿去咬名片的边角。 秦青护住名片。 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叹息道:“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在死亡确认书上签个字吧。” 巨大的轰鸣声在秦青脑海中回荡。那些困苦却温馨的记忆,猝不及防,炸地粉碎。 秦青踉跄着站起来,冲进手术室。 大伯的尸体已经盖上白布单,一只手无力地垂落。正是这只粗糙的手,牵起了那个绝望又无助的孩童。也是这只手,将孩童抚养成人。 秦青死死握住这只手,嘴巴张了张,想喊一声大伯,发出的却是破碎的泣音。 翌日早上,秦青已陪着尸体坐在殡仪馆中。 他给段安泰打去电话请假。 “秦青你行啊!你越过我直接找刘琳琳请假。你跟她什么关系?你真够豁得出去,那种老腊肉也下的了口!啧啧啧!” 没有同情和怜悯,也没有假惺惺的慰问,段安泰在信号另一端轻蔑地笑,满口都是嘲弄。 “我大伯死了,我要请三天假。”秦青不得不重复一遍。 “你大伯不是你直系亲属,这个假我不批。你去找刘琳琳吧。陪她睡几觉,你想请多久请多久。”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榨干了秦青的价值,自然也就可以翻脸不认人。这是段安泰一贯以来的做事风格。 秦青死死捏着手机,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一切都可以买卖,一切都是弱肉强食! 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秦青给刘琳琳打去电话。 这一次没有刁难,只有故作悲伤的声音轻言细语地劝慰,然后是直白露骨的引诱。 掩盖在引诱之下的,是肮脏的欲望。 “钱够不够?不够姐再借你一点。” “姐下班了过来,帮你一起办丧事。” “别伤心了,乖乖,你声音都哑了。” “以后啊,姐姐就是你的依靠。” “你其实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苦。你大伯死了,姐来疼你。” 秦青一句一句敷衍,一句一句回绝,叼在嘴里的烟没有抽,却烧得只剩下半截。 明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下,秦青依旧觉得温暖。这份善意裹挟着太多私欲,但它终究是善意。 秦青花了三天时间办完葬礼。 因为收养了侄儿,大伯一辈子没找老婆,自然也就没有孩子。为了供侄儿读书,他辛苦几十年,没攒下多少钱,反倒欠了一屁股债。 这些债只能秦青来还。 医院那边的治疗费,亲戚们的借款,银行贷款,各种抵押…… 秦青把一堆借条平铺在桌上,一张一张抚平,一张一张计算。 996蹲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数十分钟后,秦青算出一个数字。 八十七万,这个数字对少部分人来说不值一提,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却是一座大山。 秦青没有感冒,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站起身,推开窗,看着楼下被深秋掠走了生机的一颗枯树,许久不言。 苍白的脸被冷风吹得泛红。 “你别站那儿了。”996担忧地说道:“你身体差,不能受冻。” 这些天它也算见识了。秦青的身体真是玻璃做的,吹一吹风就打喷嚏,摸一摸冷水就头晕发烧,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长大的。 “冻病了你就不能工作了。你怎么还债?”996跳上窗台,用爪子扒拉窗户。 “还债?”秦青眸光闪了闪,嗓音沙哑地低语:“以后我的人生,就只剩下还债了吗?” 他拿出那张名片,翻来覆去地把玩,苍白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秦青,你别犯傻!你又不是走到绝路了!你可是清大高材生,业务能力一级棒,你上哪儿找不到好工作?”996伸出爪子去勾那张名片。 却未料秦青松开指尖,任由那张名片飘飘忽忽落下窗台。 行人匆匆走过,凌乱的脚印踩踏着那串数字,直至脏污地再也看不清。 996大松了一口气。 秦青站在窗边意味不明地看着那张名片,呢喃道:“职场如猎场,吃草的只会被猎杀,只有肉食动物才能活下来。小六,你知道吗,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不是肾脏。” 他似乎还有话说,却只是张了张嘴,选择了缄默。 996理解不了秦青的心态,傻乎乎地点头:“对对对,你老值钱了!你是我的大宝贝!” 秦青微微侧目,看向胖乎乎的小花猫,薄唇微勾,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抹微笑。 妖异的面孔似荼蘼的花,滴淌着蜜一般的黏稠美色。 秦青请了年假,连续七天不曾上班。 因为上头有刘姐挡着,段安泰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等他上班之后再找个由头,把人开除。 但是很快,段安泰就意识到,选在这个时候开除秦青是自寻死路!裘总要带段学海去中东与合作商谈判。段学海根本不了解中东那边的情况,谈判桌上他能说什么? 没有秦青在背后提点,他肚子里那些浅薄的东西分分秒秒就能被裘总看穿。 思来想去,这趟中东之旅秦青一定要去,而且还要以翻译员的身份去,这样才能在恰当的时候帮段学海打掩护。 这样想着,段安泰只能摆出一副笑脸,亲亲热热地给秦青打去电话。 “让我去当翻译?好啊。”秦青一口答应下来,仿佛对功劳被抢的事毫无芥蒂。 冷风撩起他的额发,露出一双闪烁不定的阴鸷眼眸。
第229章 9肉食动物4
飞机九点起飞,秦青六点就起床准备。 他站在镜子前,细致地调整领带。 “我想跟你一起去。”996蹲坐在一旁,眼巴巴地说道。 “对不起。”秦青透过镜子看向小胖猫,愧疚地说道:“我目前只是一个小职员,出差不能带宠物。” 996不高兴地抖动胡须。 秦青转过身,半蹲下去,轻轻揉了揉胖猫的脑袋,承诺道:“再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半年后我升职了,上哪儿都带着你。” 这句话说得太过笃定,就仿佛他已预见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 996也不怀疑,勉为其难地点头,“好的吧。” “这袋猫粮够你吃七天,七天之后我就回来了。这个是自动饮水机,你知道怎么用吗?”秦青抱着胖猫来到饮水机前。 “你以为我是白痴吗?”996伸出爪子拨弄压水阀。 秦青放下心来。 “一袋猫粮不够,你再给我买几袋。” “……这一袋够别的小猫咪吃一个月。” “真不够,我炫给你看!”996从秦青怀里挣脱,跳进猫粮袋子里,张开血盆大口。 伴随着嗷呜一声咆哮,满满一大口猫粮被吞吃下去。 嗷呜,又是一口。 嗷呜嗷呜,连着两口。 片刻功夫,猫粮少了大半。 这的确是炫,炫得秦青脑袋发晕。他一只手扶额,一只手扶墙,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我竟然连一只小猫咪都养不起。”苦笑着呢喃几句,秦青打开美团软件订购猫粮。 “外卖小哥上门送货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出发了,你自己能搞定吗?”他不放心地问。 “我是小妖怪啊,我当然可以。你看,我能开门。”996一个弹跳,用爪子轻易打开门,又在门上留下深深的几道爪痕,炫耀道:“我一爪子下去能挠死一个人,放心吧,没人敢偷走我。” 秦青这才放心下单。 安顿好小宠物,他站在镜子前继续整理领带,拿出一瓶香水,在手腕和脖颈处轻轻喷了一点。 镜子里的青年虽眉目如画,却气质阴郁。偏偏又是这份阴郁,让他带上了神秘的气息,像一朵长在沼泽里的花,从腐烂的淤泥里汲取最黑暗的那些东西,凝结成足以勾人魂魄的魅力。 996越看越觉得不对。 “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镜子里的秦青微微勾唇,阴郁的气息散去,却更显妖异。 “哪里都不一样,我说不上来。”996摇摇头。 秦青知道自己哪里不一样。 黑框眼镜摘掉了,大两码的衣服不再穿,换成了贴身剪裁的西装,总是散落的头发全部往后梳,只余凌乱的两缕垂落额角,全然是精英的打扮,却处处彰显风流。 “让一个小透明迅速被人看见,最快的方法是什么你知道?”秦青垂眸整理袖扣。 “放个响亮的臭屁。”996想也不想就大声答道。 秦青:“……” 短暂的沉默过后,愉悦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清润婉转,像冬雪春融汇成的溪流。 秦青点点头,“你说得对,可以放个屁。但提升颜值会不会留下更好的印象?” 996恍然大悟:“所以你一大早打扮自己是为了在公司里冒头?” “对。”秦青拿上公文包,蹲下身揉了揉小胖猫的脑袋,慎重许诺:“给我半年,半年之后我让你住更大的房子,吃更好的猫粮。出差了也能带着你,不怕别人指责。” 失去伯父之后,他并不是一无所有。正如大伯肩负起了他的人生,他此刻也有一个小生命需要供养。 如果不是996的到来,他可能早就垮了。 996露出向往的神色,笑呵呵地说道:“那你加油哦喵!” “嗯。” “卧槽,那是秦青?”段学海手里捧着的咖啡杯差点掉在地上。 玻璃门外,秦青拖着一个银灰色拉杆箱,朝VIP候机室慢慢走来。 天南海北的过客汇聚在机场,擦肩而过时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多看谁。唯独秦青走过如潮人海,像磁石一般吸纳着周围的视线。 透明穹顶洒下微暖晨曦。他穿行在一片淡金色的璀璨之中,皮肤过分苍白,比阳光还要清透几分。 许多人大约无法确定他的真实性,微微一愣之后会情不自禁地追逐上去,蓦地回神,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秦青目不斜视地穿过这些人,走进候机室。 早在他尚未靠近的时候,候机室里的人便已注意到他。 总裁办主任梁丽放下咖啡杯,直勾勾地看过去。 正与几位高管低声交谈的裘之信抬眸瞥了一眼,复又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指尖却轻轻一捻。 秦青亮出工作证,拦住他的地勤人员立刻请他入内,问他需不需要咖啡。 “不需要,谢谢。”秦青礼貌地勾起唇角。 地勤人员有些闪神。 候机室被智信集团包下。海外市场拓展部的人坐在靠门的位置,总裁办的职员与一众高管坐在靠窗的位置。二者不说泾渭分明,却也很难相互融入。 裘之信坐在中间,长腿交叠,姿态慵懒,狭长眼眸却时刻放射着锐利的光。 他淡淡扫过来,冰冷视线触及秦青的脸。 秦青脚步一顿,立刻走上前,弯腰躬身:“裘总。” “你是拓展部的人?”裘之信微微挑眉。 段安泰和段学海已经坐立难安,连忙放下咖啡杯走过来。 秦青越是惹眼,他们越是紧张。一个被他们打压到无路可走的人不应该显露在台前。 “是。”秦青点点头,然后看向一众高管,挨个儿打招呼。 这些素来不苟言笑的人纷纷露出愉悦的表情,点头应诺。 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的确是博取好感的最佳工具。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裘之信拧眉回忆。 “裘总,秦青这个人口才不好,性格内向,不擅长交际,你对他当然没印象。”段安泰插口进来。 一句话连说了三个缺点。 秦青垂下头,嘲讽的眸色被浓密睫毛遮挡。 裘之信并不理会段安泰,只是一味看着秦青,目光幽暗:“你负责什么工作?” 段安泰很想用警告的眼神瞪视秦青,当着裘总的面却又不敢。 不远处的段学海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来回踱步。 秦青低了低头,说道:“这一次我负责翻译。” 之前负责什么并没有说。 段安泰和段学海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差点以为秦青要造反。 “哦?你负责翻译?可是翻译我们已经有了。”梁丽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几个精英打扮的男女,介绍道:“这几个都是高级翻译人才,以前在外事部门工作。” 秦青不曾说话,俊美面容沐浴在金色阳光中,阴郁不减。 裘之信沉声问道:“你会什么语言?” 两人一坐一站,一个问询一个回答,不似候机,倒更像是面试。 “我精通英语、法语、阿拉伯语、波斯语、土耳其语。库尔德语和希伯来语能说能听能写,但同声传译还做不到,正常交流是可以的。” 秦青认真回答,垂着眼眸不曾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 梁丽面露诧异,继而轻笑:“不错,比我们请的翻译还专业。公司还是有些人才的。” 秦青看向梁丽,低声道谢,苍白的面容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 裘之信定定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年轻人不要总是一脸丧气。” “是。”秦青把目光从梁丽脸上移开,低声应诺,态度十分顺从。 手机微微震动,裘之信略扫一眼,语气竟然温和几分:“倒是我说错话了。” 几位高管纷纷侧目,神色有些惊讶。裘总从来不说这种话。他哪里会错? 秦青看向裘总,眼里带着疑惑。 裘之信也没解释,直接问道:“丧葬费你领了没有?” 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按照公司规定,非直系亲属死亡,没有丧葬费。” 原来裘总已经查到了他的底细。是哪个特助给他发的资料?能在总裁身边工作的人果然一个个都不简单,不需要吩咐就能把该办的事办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爬到这个位置。 秦青垂下眼眸,暗暗思忖。 “你伯父把你养大,不是直系也是直系。回头你去领丧葬费,我会通知财务。” “谢谢裘总。”秦青适当地表露出几分感激。 “坐吧。”裘之信一个眼神扫过去,坐在他身旁的特助就立马挪开一个位置。 秦青犹豫片刻,这才落座。 特助接过他的行李箱,贴上名牌,与大家的行李箱放在一起。 秦青暗暗观察着几位特助,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是籍籍无名,有些人却可以平步青云。在职场上,高调做人不可取,但低调做事更不可取。 他以前那些逃避复杂人际交往的想法倒是幼稚了。 想要被重用,首先得站出去让人看见。 秦青眨了眨眼,在心里自嘲一笑。 一股暖甜的香味隐隐约约飘荡过来,像沾满牛乳的玫瑰。裘之信不自觉地深嗅,眸色暗沉地看向身旁的青年。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他开始攀谈。 “清大金融系。” 裘之信点点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满意。 “来公司几年了?” “三年。” “工作还习惯吗?” “习惯。” “平时负责什么?” “市场调研和市场开发。” “中东你去过吗?” “经常去,几门外语都是在中东学的。” 秦青看似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如果不花费百分百的时间和精力,哪能掌握这么多语言? 段安泰不敢再听下去,悄悄回到原位。段学海气得直握拳,却无可奈何。 与裘总说话的时候,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秦青拿了桌上的一个桔子慢慢剥开。那些白色丝囊他也用细长的指尖一根一根捻去。 问话结束时,一个桔子竟被他剥得光洁溜溜,像颗橙红的宝石。 裘之信盯着这双白皙如玉的手,微微有些出神。那轻捻慢抚的动作,莫名让他联想到某种暧昧的意趣。 喉结上下滑动,口中有些干渴。裘之信伸出手调整了一下领带,眸色晦暗。 “裘总,您吃吗?”白皙的手捧着橙红的果肉,递到眼前。 沾了橘皮分泌的油脂,五个指甲薄而透亮,圆润可爱。 裘之信沉沉看了秦青一眼,拿起桔子。 被拨弄了太久的桔子带上了青年的体温,吃进嘴里竟然是微热的,甜中带酸,滋味很好。 裘之信慢慢咬开桔瓣,声音沙哑:“再剥一个。”
第230章 9肉食动物5
裘总喜欢吃桔子。 坐在机舱里的秦青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近距离地接触裘总,从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之中获悉他的想法和爱好,离他那么近,像朋友一般闲聊,这是以前的秦青想都不敢想的事。 圆润的指甲泛着莹白的光,十分清透。即使仔仔细细洗过,染上了洗手液的香味,柑橘的芬芳依旧残留。 秦青有些出神,不自觉地举起手,放在鼻子下轻轻嗅闻。 好香…… 他有些陶醉,却不敢显露,抬眸的一瞬间竟发现,坐在头等舱的裘总回过头,锐利的目光淡淡扫过。 大脑里有一根弦猛地绷紧,荡出刺耳的回音。秦青有些无措,但强大的情绪管控能力让他平静地点点头,自然地看向窗外。 只是嗅闻指尖而已,很多人不经意的时候都会那么做,没什么可疑的。 他不断安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不知道惊慌之下,自己的耳朵已经染成绯色,被阳光照得透亮。 空姐拉上布帘,隔绝了经济舱和头等舱。 刷的一声轻响,那锐利的目光也消失了。看着窗外的秦青立刻低下头,扶住额,轻轻吐出一口气。 头等舱里,裘之信收回目光,沉沉地笑了一声。 “裘总今天心情很好?”坐在一旁的梁丽试探性地问。 大老板心情好的话,她就可以申请先回酒店休息,不要赶着去分公司考察。行程安排地这么紧,除了工作狂裘总,谁也吃不消。 “认识了一个有意思的小朋友。”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愉悦。 几位高管立刻把请托的目光投向梁丽。 梁丽心领神会,马上跟进:“下了飞机,咱们先去酒店安顿吧。我们这些人都是铁打的身子,撑得住。您刚认识的小朋友看上去挺瘦弱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人家刚办完丧事,还没缓过来,怕是不适应您高强度的节奏。” 裘之信眸光微微一闪,颔首道:“那就先回酒店吧。” 梁丽喜不自胜,却很好地掩饰下来。其余高管暗松了一口气。 裘总这个工作狂总算仁慈一回。 次日中午,一行人来到酒店。 裘之信与一众高管住在顶楼,秦青与海外市场拓展部的同事们住在十七楼。 秦青行李还没放好就被段安泰叫走。 “小秦,没看出来,你打扮一下还挺像模像样。这身衣服谁给你买的?刘琳琳?”段安泰脸色十分阴沉,话语里带着刺。 段学海坐在一旁,眼睛冒火。 “段经理,明天就要与地产商谈判了,您还是抓紧时间看看资料吧。”秦青委婉地警告。 智信要在中东建造一座汽车工厂,需要购买一块土地。对土地周边的情况不熟悉的话,谈判中很难掌握主动权。 段学海每次来中东考察都会把工作丢给秦青,自己跑去蹦迪泡妞。他连公司要买的地在哪里都不知道,上了谈判桌,分分钟露馅。 他是这一次谈判的主力军,裘总一定会让他提供很多情报和建议。 没有秦青在背后支招,他有这个本事对付过去? 段安泰迅速敛去怒容,挤出一抹微笑。 “小秦,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办丧事挺累的吧?行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明天谈判,梁丽带来的人负责翻译,你就坐在学海身边,适当提醒提醒他。这次还是要辛苦你了。” 段安泰打开公文包,取出一沓美刀,笑着说道:“这是上次说好的奖金,你拿着。” 秦青接过钱,转身离开。 他没有道谢,因为这是他应得的。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他会采取报复。 门合拢的一瞬间,他听见段学海在里面嗤笑,语气非常轻蔑:“他那个样子应该去当牛郎,老赚钱了。” “他已经是了,刘琳琳可不好伺候。”段安泰哈哈一笑,心情很好。 两人都没有压低音量,就是故意说给秦青听的。像秦青这种脸皮薄,自尊心强的人,最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不出几天他就会主动离职。 离职的时候,他若是想让自己的履历好看一点,就绝对不会得罪顶头上司。 段安泰用类似手段前后赶走十几个人,他太知道怎么去拿捏一个小职员的命脉。 秦青眼眸低垂,微微一笑。 翌日早上,秦青在浴缸里醒来。 水早已冷透,把皮肤泡得发白。地面干燥,涂了防滑层,还铺了一条厚厚的毛毯。但秦青跨出浴缸踩上毛毯时,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晃了晃。 他连忙扶住墙壁,侧头看向一旁的镜子。 镜子里,一张俊美的脸庞染着病态的红晕,眼眸充斥着生理性的泪水,雾般迷离。 清晰的脸忽而叠加了一重阴影,然后是两重、三重,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果不其然,秦青发烧了。但他丝毫也不着急,反倒慢慢坐在浴缸边沿,扶着昏沉的脑袋,低声笑了笑。 半小时后,秦青提着公文包来到电梯口,段安泰和段学海立刻走上前,假装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实则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路。 两人像是羁押犯人的警察,生怕秦青跑了。这次谈判,若是没有秦青提供建议和情报,他们过不了这个坎儿。 他们还未意识到,没有真材实料,爬得越高,摔得只会越惨。 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裘之信和梁丽。 锐利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秦青泛着异样红晕的脸庞。雪白的一层皮肤,玉一般细腻,偏偏还染着晚霞一般瑰丽的色泽。裘之信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上扬。 拓展部的职员可不敢跟大老板搭乘一部电梯,纷纷摆手让裘总和梁主任先走。 裘之信退后一步,双手插进西装裤口袋。 他没有说话,但梁丽已明白他的意思,热情地招手:“进来吧,早上的电梯很难等。马上就要出发了,别耽误时间。” 大家这才走进电梯,战战兢兢地打招呼。 秦青趁乱摆脱段安泰和段学海的挟持,默默走到裘总身边。本就染着红晕的脸因为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越发红地滴血。 电梯里全都是人,很拥挤。秦青可以自然而然地靠近裘总,不用担心被怀疑。他滚烫的身体好像变得更滚烫了。 手臂悄悄贴住裘总的手臂,肩膀也挨了上去。 裘总没有躲开,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漆黑瞳仁里浸染着一点笑意。也不知道这笑意是不是高烧过头产生的幻觉。 秦青呆呆地看着裘总,勾唇笑了。阴郁的面容宛若云开雾散,寒冬破阳,显露出不曾为人所知的柔软明媚。 染着红晕,沾满汗珠的脸庞,像一朵妖异的花,被爱慕催开。 裘之信眸光闪烁,呼吸发沉。 如果这都不算勾引,怎样才算? 不等他回神,笑得勾魂摄魄的青年便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哎呀,怎么回事?”梁丽吓了一跳。 裘之信连忙把人抱住,摸了摸额头,触手滚烫。 原来刚才是烧糊涂了。心里有几分失落,却没空多想,裘之信箍紧秦青过分纤细的腰朝前走去。 周围的人纷纷让道。 电梯门开了,高大的男人轻而易举便把怀里的青年打横抱起,带去停车场。 青年把烧红的脸颊贴上男人的胸膛,小猫一般蹭了蹭,发出低不可闻的呻吟。 清润的嗓音变得沙哑黏腻,令耳膜发痒,脸颊滚烫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烙进心里。裘之信的眼眸有些暗沉,面容绷得很紧。 片刻功夫,车就已经备好。裘之信急促交代几句,这才让司机把人送去医院,同去的还有一个助理。 “人醒了给我发信息。”他慎重叮嘱。 “谈判中也给您发吗?”助理有些懵。不分场合地看短信,这可不是裘总的习惯。 “发。一秒钟时间,不耽误。”裘之信催促道:“出发吧,开快点!” 汽车疾驰而去,裘之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搭乘电梯上到餐厅。 大家都已经开始吃早餐,刀叉撞击碗碟,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很多人都在想秦青的事。这么重要的一个机会,那人却忽然病倒,退出谈判,留给老总的印象一定奇差无比。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升职加薪恐怕都与秦青无缘。 有人暗自窃喜,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心里担忧却不敢问。 段学海握刀叉的手在微微颤抖,吃牛排的表情痛苦地像是在吃塑料。 “叔叔,待会儿谈判桌上,我怎么办?”他小声询问,嗓音发紧。 “别慌,没事的。裘总在谈判桌上从来没输过,他准备的肯定比我们充分。你路上抓紧时间看资料,上了谈判桌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别人说什么你也跟着说什么,争取混过去。”段安泰安抚侄儿,脸色异常难看。 妈的,秦青什么时候不生病,偏偏在这种时候生病!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能混过去吗?” 段学海头一次参加谈判,面对的还是十几亿美刀的大项目,心里慌得要死。 “价格是之前就商定好的,今天解决的是细节问题,应该能混过去。”段安泰叹了一口气,警告道:“别想着出风头,老老实实当个背景板。” “好。”段学海用餐刀狠狠割开牛排,怨毒地说道:“叔叔,谈判结束,你想个办法让秦青滚蛋!我要让他在业内混不下去!”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好过!”段安泰的语气比侄儿更狠辣。
第231章 9肉食动物6
谈判开始了,买方与卖方分别坐在长桌两侧。 裘之信正与地产商确认最后的价格,一个想抬,一个想压,你来我往,攻势非常猛烈。 段学海坐在梁丽身边,与裘总隔了一个位置。从排位上看,他也是谈判主力,负责输出情报,提供建议。 像他这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凭借“自己的本事”上了谈判桌,与商界大鳄同场较量,机会是非常难得的。 身后频繁投来嫉妒的目光,段学海不是感觉不到。但他无法像以往那般,从这些目光中获得巨大的优越感。 谁都不知道,他此刻是多么的坐立难安,无所适从。在一来一往的攻势中,他完全不敢说话。 面前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的内部交流软件开启着。坐在谈判桌上的人正不断用软件输入自己的想法。 当对手指出他们的一个弱点,或者标榜自己的优势,并以此来抬高价格时,聊天框内分分秒秒跃出十几条建议或情报。 裘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挑选出可行性最高的建议或最重要的情报。同声传译也有时间差,利用这极短暂的时间,裘总能组织好最犀利的语言。 智信一直处于攻势,价格一再被压低。 对手明显有些急了,不时停下谈判交头接耳。 他们也使用内部软件进行交流,但字母文字与中文存在读取时间上的差异。中文扫一眼就能得到全面的信息量,字母文字却必须联系上下文进行确认。在谈判桌上,这也是一个优势。 弹幕只在中日韩流行,也是由文字特性决定的。外国人光是读电影字幕就已经很吃力。 段学海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交流软件,面色十分苍白。按理来说,公司在谈判桌上获得胜利,这是一件好事,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谈判结束,裘总略微翻一翻聊天记录就会发现,作为最熟悉这块地皮的人,段学海却没有提供任何一条有价值的建议或情报。 他只能拾人牙慧。看见别的同事说什么,他把词汇换一换,发一句意思差不多的。 这明显是在滥竽充数。在座的都是高管,个顶个的人精,一眼就能看出来。 段学海有些慌,额头直冒冷汗。他只愿谈判能一直顺利下去,不要发生意外。 如果出了意外,大家都无法应对,裘总肯定会找最熟悉情况的人出来解决问题。那个人非段学海莫属。 届时他能说什么?在谈判桌上,打一个磕巴都能坏事,更何况嗯嗯啊啊语焉不详? 那场景,段学海光是想想就慌到全身发毛。 但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是恐惧的事情,越是容易在现实中发生。 谈判接近尾声时,地产商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离开了几分钟。当他再度回来时,他告诉裘之信,德国一家车企也想买他的地,出价比智信高,如果智信想拿下这笔买卖,就必须给一个更合适的价格。 裘之信沉默了。 交流软件里出现一片空白。无人给出建议或情报。 地产商并未告诉裘之信,德国车企究竟是哪家,开价多少。他只告诉裘之信,这块地非常抢手。 若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德国车企的情况,并估算出对方能给出的价格,智信会赢。 但事情发生地太突然。 裘之信巧妙地与地产商周旋,指尖点了点交流软件中段学海的头像。 【请海外市场拓展部段学海发言。】 【请海外市场拓展部段学海发言。】 屏幕中跃出两行文字,催促的意图非常明显。 被点中的段学海脸色发白,冷汗淋漓。他拿什么发言?那家德国车企是忽然冒出来的,他哪知道! 双手放在键盘上,却打不出一个字。段学海的聊天框是空的。 裘之信冷眼扫过,又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对方的头像。 【请海外市场拓展部段学海发言。】 【请海外市场拓展部段学海发言。】 所有人都在看聊天框,面容一个比一个冷峻。坐在后面一排的段安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好的谈判,忽然杀入一个程咬金! 又或者这程咬金根本不存在,是地产商为了抬高价格放出的烟雾弹。 情报呢?谁能提供可靠的情报?这种事,之前都是交给秦青去做。他不在,所有人都只能两眼抓瞎。 但大家并不知道秦青的付出。他们以为段学海能解决问题。毕竟段学海的调研报告写得那么深入,详细,全面。他理当对这种意外状况有所预料,并想好应对措施。 段学海的指尖在发颤,心脏越跳越快。他已绞尽脑汁在想,头脑却还是一片空白。 素来在谈判桌上不动声色的裘之信,此刻也忍不住皱眉。 他扫了段学海一眼,目光比之前更为冷冽,口头上与地产商打着机锋,指尖再度点击段学海的头像。 【请海外市场拓展部段学海发言。】 【请海外市场拓展部段学海发言。】 这已经是第三次催促,满屏都是同样的一句话。坐在谈判桌上的诸位高管目光扫过屏幕,表情都有些微妙。 对段学海来说,这与公开处刑没什么区别。 再不出来说话,他就完了! 段安泰死死盯着侄儿的后背,极力控制着表情。他并未发现,坐在周围的属下一个个面露讥嘲,嘴角含笑。 这叔侄俩肆无忌惮地抢夺别人功劳,现在终于掉进坑里了。秦青不在,看他们怎么收场! 段学海依旧没发言,转来转去的眼珠和苍白如纸的面色暴露了他的心虚和无能。 裘之信最后扫了段学海一眼,没有再催,平静地跟地产商说,他得回去评估一下,稍后再报价。 地产商愉快地笑起来,连说不着急不着急。很明显,这一局他大获全胜。之后给出的报价,必然能比现在的价格高出许多。 若是智信能够当场获得德国车企的详细情报,在座的财务人员马上就会估算出对方的开价,并把谈判继续推进下去。 在那样的情况下,智信不会输。 但现在,智信输得很难看。 谈判桌上的一众高管,脸色只会更难看,唯独裘之信面容和悦地站起身,与地产商友好地握了握手。 他用流利的阿拉伯语问道:“我的属下罗伯特先生,您见过吗?” 地产商愣了几秒,目光扫向桌上的名牌,最后定格在段学海面前。 哦,是这位罗伯特先生。 “不认识。裘总,您会阿拉伯语?”地产商非常诧异,紧接着就意识到,这也是裘之信的谈判手段之一。 隐瞒这一点的好处在于,地产商这边还在输出语言,裘之信那边不需要翻译就已经接收到了第一手信息,并且迅速进行处理。 在谈判桌上,反应更敏捷的人往往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妈的,裘之信这个老狐狸! 地产商暗暗在心里骂了几句,笑呵呵地离开了。他知道,裘之信肯定也在心里骂自己。 谈判对手尽数离桌,会议室里只剩下智信的人。裘之信和悦的面容立刻阴沉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段学海的脸。 段学海手脚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裘总前前后后催了多少次?他看了看聊天框里那些重复的讯息,瞳孔紧缩。 他的名字挂在上面,像一种无声的审判。 段安泰很想从背后踹侄儿一脚。妈的,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只差把“我很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裘总要是不怀疑,那就见鬼了! “去分公司。”裘之信没有追究段学海的责任,径直往外走。 早在半年前,段学海就开始调查这块地的情况,前后写了很多份报告。他与地产商理应交往频繁。但在谈判桌上,人家却根本不认识他。 裘之信勾勾唇角,深邃眼眸却无半点笑意。 段学海自以为逃过一劫,连忙站起来,跑到段安泰身边。 “叔叔,我应该不会有事吧?”他小声询问。 段安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急急忙忙追上大部队。 进入电梯之后,裘之信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 【秦青已经醒了,高烧39度,在打点滴,医生说问题不大。】 冰冷眼眸里溢出一丝柔色,冲淡了满脸沉怒,裘之信把手机放回裤兜。 半小时后,一行人来到分公司视察。 问了一些基本情况,裘之信指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段学海,问道,“小段经常来这边出差,他表现得怎么样?” 分公司经理心思有些浮动,止不住产生一些猜想。 小段?这个称呼对别人来说很普通,对裘总来说却实属罕见。他向来不近人情,对自己的亲信都是直呼其名,哪里叫过什么小梁,小李,小刘? 看样子,裘总应该很器重段学海。 分公司经理一心想拍马屁,又与段安泰有些利益上的往来,连忙夸赞道:“小段表现得非常好,这半年时间,他每周都会过来调研,脚上的运动鞋都磨破几双。有一次他遇到抢劫犯,胳膊被划了一刀,伤得很严重。我让他安心待在医院养伤,没想到他第二天又去考察。我拦都拦不住,他太拼了……” 分公司经理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桩桩件件都体现出段学海的敬业精神。 但实际上,这些经历都是秦青的,却被移植到段学海身上,成了这人勤奋上进的证明。 段学海苍白的脸恢复一些血色,惊慌的感觉慢慢消散。分公司经理的话,多少能帮他拉回一些印象分。 段安泰暗暗吐出一口气。 裘之信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身旁的助理正不断操作手机,不知道在查什么东西。 等分公司经理说完,助理也慢慢开口:“裘总,出境记录显示,段学海半年内飞往中东的次数只有7次。秦青是23次。段学海没有报销过医疗费,秦青报销过三次,有一次是刀伤,在中东住的院……” 笑呵呵的分公司经理:“……” 段学海和段安泰:“……” 裘之信拿过助理的手机看了看,冷笑道:“你们三个把我当傻子?” 寒潮压境,冻僵了三人的嘴。
第232章 9肉食动物7
分公司经理、段安泰、段学海齐齐站在裘之信面前。 三人全都低着头,弓着腰,面色煞白。 裘之信打开手提电脑,调出一份资料,语气冰冷地说道:“三个月前,这份调研报告中提到,有可能成为我们竞争对手的德国车企是这六家。” 他把电脑屏幕转向三人,锐利眼眸锁定段学海心虚慌乱的脸,“这份调研报告署着你的名字,没错吧段学海?” 段学海飞快扫了一眼,僵硬地点头。 裘之信用黄色条码标出一行文字,继续说道:“你还在报告里提到,你将对这六家德国车企进行深入调查,以确定我们的最终对手。” 他微微眯起狭长眼眸,逼视段学海,加重语气:“现在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在谈判桌上,你没有提供任何一点有用的情报?三个月的深入调查去哪儿了?你别告诉我你只是顺嘴一说!” 段学海用力埋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裘总的目光冰冷如刀,剐在身上竟然会产生隐隐的刺痛感。 裘之信微微勾唇,仿佛在笑,眸色却更为森冷。 他转而看向段安泰,指关节轻敲桌面:“这份调研报告究竟是谁写的?” 段安泰咬了咬牙,低声道:“这份报告的确是段学海写的。他第一次上谈判桌,太紧张了,没发挥好。” “很好,我给了你一个机会,你没抓住。”裘之信冷声一笑,摆手道:“段学海出境记录只有九次,半年内却报销了二十几万差旅费。考勤部是怎么审核的?派人去查考勤部部长和段安泰的关系,再查查海外市场拓展部和中东分公司的账务。” 几位特助立刻应诺,拿起手机分开去查。 段安泰差点腿软,分公司经理已抖得像筛糠一样。很明显,两人在财务方面都不清白。 “裘总,我说,我说!”段安泰终于撑不住了,急切地喊道:“署名段学海的那些报告都是秦青写的。我只是想栽培栽培学海,他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我一时糊涂,求您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劳苦功高?”裘之信上下打量段安泰,徐徐说道:“看你们叔侄俩的做派,我实在很难相信当年把东亚市场做到20亿的人是你。抢别人功劳抢的这么顺手,应该是惯犯吧?” 段安泰浑身一颤,冷汗尽数往外冒。 一年时间把东亚市场做到20亿,正是这份赫赫功绩让他被调回总公司,当了海外市场拓展部的经理。 这件事经不起查,因为裘总猜的没错,他的确是惯犯! 他不但抢了真正把市场做起来的属下的功劳,还陷害了那个属下,让对方被公司辞退。 目前那人混得很差,因为名声被他搞臭了。 裘总若是派人去查,很多事都捂不住。 段安泰的膝盖不停发抖,只差给裘总跪下。但他知道,下跪、磕头、祈求,绝对不可能让这个男人心软。 别人都说裘之信不是人,是冷血动物,这句话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被他厌弃的人下场往往都很惨。 段安泰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露出万分愧悔的表情。分公司经理扑通一声跪下,开始哭嚎求饶。段学海茫然地看着两人,神情呆滞,已经吓得魂魄出窍。 办公室里非常吵闹。 裘之信本就森冷的面色显得越发难看,厌恶地扫了三人一眼,起身说道:“去医院。” 秦青拜托裘总的助理帮自己买了一袋桔子。 桔子都很大,颜色橙红,果皮油亮,一个个非常漂亮。 助理说要帮秦青剥一个,秦青却摇头拒绝了。 桔子不是他想吃的,是帮某个人准备的。他在等。 下午四点多,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看见缓缓走进病房的裘之信,秦青半靠着枕头的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然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裘总,您来了。”他点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好点没有?”裘之信走到病床边,低声询问。 “已经退烧了。”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摸上了秦青的额头,掌心温热,袖口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苍白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红,面皮也跟着发烫,眼神还有些迷离。这可不是病好的样子,反倒像是病得更重了。秦青十分紧张,连忙低下头。 他以为自己可以隐藏好心底里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却不知道低下头只会暴露自己通红的耳朵。 裘之信收回手掌,盯着脸红、脖子红,连耳朵也红了的小朋友,忍不住低声一笑。 深觉自己被愚弄,胸腔里本还燃烧着怒火,此刻竟都熄灭。 “生病是故意的?”裘之信了然地问。 秦青浑身一僵,半晌没有回答。 他打开塑料袋,挑出最大最红的一个桔子,低声说道:“裘总,我帮您剥一个桔子吧。” 裘之信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没有急着解释,也没有装可怜博取同情。不错,心理素质很好。 “谢谢。”裘之信坐在一旁看秦青剥桔子,没有继续问话。 病房里很安静,那名助理坐在一旁玩手机,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这种气氛本该是尴尬的,但秦青和裘之信竟都觉得很舒适。 剥得十分干净的桔子递到眼前,依旧带着淡淡的体温。裘之信咬开桔瓣,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竟然愿意陪一个小朋友在这里消磨时间。 秦青问道:“桔子甜吗?” “甜。” 心里的怒火已一丝不剩,全被浇灭。裘之信微微勾唇,笑容有些玩味。 秦青这才坦诚道:“我是故意的。” 看裘总的样子,谈判一定出了问题。先拖长回应的时间,让裘总的怒火缓冲缓冲,再吃点甜的东西,安慰不好的心情,顺便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寻找开脱的理由。 秦青习惯了做每一件事都计划好,找准时机。 果然,听他这样说,裘之信竟只是低声笑了笑,没有苛责。若是换个人临到关键时刻摆公司一道,他只会给对方一个字——滚! 片刻后,桔子吃完了。 那名助理无声无息地走过来,给裘总递上一张湿纸巾,然后给秦青也递了一张。 两人接过纸巾擦手。 助理默默坐回原位,继续当一个透明人。 秦青忍不住看了助理一眼,暗暗佩服对方的职业素养。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段安泰和段学海都被停职了,正在接受内部调查。之前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反应情况?你是不相信我会秉公处理吗?”裘之信把话题拉回来,面容十分冷肃。 秦青摇摇头:“不,我当然相信裘总。我也是在上次开会的时候才知道,我写的那些报告和方案,竟然都被段安泰署了段学海的名字。看见PPT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已经不想去回忆。 微红的脸颊重新变回苍白的颜色,即使被窗外的阳光照耀着,也无法感受到温暖。 裘之信恨其不争,目光十分严厉。然而看见青年脆弱无助的模样,他眼眸微微一闪,冷肃的面容已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谈判中断了,有一家德国车企报的价比我们高。” 进来老半天,裘之信才提及公事。 秦青立刻抬眸,笃定道:“应该是爱尔达。爱尔达之前在中东已经买好一块地,但那块地附近忽然冒出一个湖泊。国家地质局正在调查湖泊的成因,会把周边地区划为环境保护区。爱尔达不可能在那块地上建造厂房,所以才会看中我们的地。裘总放心,他们已经浪费一大笔投资,出价不可能比我们高。” 裘之信瞥了助理一眼。 助理马上站起身,匆匆离开。有了明确的方向,调查起来自然很容易。 “后天谈判重启,你能来吗?”裘之信定定地看着漂亮青年。 初见时,他以为对方是个花瓶,但此刻却收获了一个惊喜。 “我能。”秦青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了。 他立刻把藏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毫不犹豫地拔掉针管。由于缺乏经验,没摁住手背上的针眼,一股血液飚射而出,染红了床单。 秦青呆了呆。 裘之信立刻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青年手背上的血液,用拇指死死摁住针眼。 “秦青,这种时候应该好好休息,不用太拼。健康没了,你拿什么工作?”他脸色阴沉,语气严厉。 秦青有些慌乱,低下头道歉:“对不起裘总,我只是太想为您效力了。” 不悦的表情凝滞一瞬,继而化为无奈和啼笑皆非。裘之信摇摇头,嗓音里已带上一点笑意:“秦青,没想到你也会拍马屁。你要是在段安泰面前也这么能说会道,就不用把自己送进医院了。” 秦青抬起头,飞快看了裘总一眼,然后低下头,平静地说道:“裘总,我不是在拍您马屁,我说的是真心话。能为您工作,我很高兴。” 裘之信握紧漂亮青年的手,拇指用力压了压针眼,戏谑道:“如果我不给你开工资,你也高兴?” 秦青点点头:“高兴。” 在任何人听来,这句话都只是逢迎拍马,违心之语,而且段位还很低级。 但秦青知道,不是的。 能待在裘之信身边,近距离地看着对方,他是真的很高兴。 雪白的耳朵再度变得通红透亮,散发出滚烫的温度。 裘之信盯着这双太容易暴露主人真实心情的耳朵,愉悦地笑了。 “放心吧,谈判成功,我给你发双倍奖金。” 面对吸引自己的人,他采用了一贯的金钱攻势。
第233章 9肉食动物8
秦青提着公文包走进会议室。 看见他,海外市场拓展部的同事们都很诧异。关键时刻生病,他们还以为秦青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机会。 裘之信坐在中间的位置,两侧都是高管。 “秦青,你来。”他拍了拍自己左边空出的座位。这个地方原本坐着梁丽。 秦青微微一愣,然后便走过去,默默打开手提电脑,登录内部交流软件。梁丽坐在他身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露出友善的笑容。 秦青回以微笑,表面看上去非常镇定,实则已经开始紧张。他调整了一下领带,又挪了挪电脑的位置,用一些细微的动作来缓解。 “别紧张,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整个团队都会参与。成功失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尽力而为就好。” 裘之信拍拍秦青冰凉的手背,压低的嗓音带着厚重的质感。 手背传来暖意,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落到实处。 “我知道了裘总。”秦青停顿片刻,低声说道:“谢谢您。” 谢谢您给我机会,让我坐到您身边。 裘之信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地产商的团队陆续进入会议室。领头那人看见秦青,运筹帷幄的笑容僵滞一瞬,然后才走上前打招呼。 没有过多废话,第二轮谈判开始了。 裘之信报出一个比之前更低的价格。地产商的脸色非常难看,忍不住瞥了秦青一眼,表情非常懊恼。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双方又开始拉扯,一个抬价,一个打压,战况越来越激烈。 当智信处于劣势时,秦青总会及时提供精准的情报。 他已经忘了那些不可控的悸动,也忘了心底的忐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敲击键盘的声音并不重,却仿佛能够扰乱对方的节奏。 谈判中途,地产商试图把价格抬升十个点,而裘之信还在评估,不曾给出答复。 秦青的指尖再次敲击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非常有节奏。 他建议裘总再往下压五个点,因为地产商的资金周转可能出现了问题,他需要这笔钱续命。 这条情报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做支撑,仅仅只是秦青通过某些蛛丝马迹做出的推测。 他建议裘总诈一诈对方。 商场如战场,没有所谓的怜悯。当敌人虚弱时,放他一马是最愚蠢的。狠狠咬下一块肉,甚至将对方剥皮拆骨,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利益才是交战双方永恒追求的主题。 秦青孱弱的外表下,隐藏着狼一般的凶狠性情。 与野兽为伍的,必然也是野兽。 裘之信眸光微闪,露出兴味的表情。之前的谈判已经压下十个点,如今再压五个点,这不是打折,是打骨折。 没想到小朋友看上去柔柔弱弱,动起手来却这么狠。 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裘之信正准备开口,那位地产商忽然绷不住了,大声喊道:“青,别打字了好吗!你敲键盘的声音真的很烦!” 他急了!所以自己的情报是正确的。想到这里,秦青看了裘之信一眼,然后举起双手,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 他漂亮的脸蛋,此刻看上去竟然那么可恨!地产商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弱点。 裘之信差点在谈判桌上笑出声来。 青?喊得这么亲昵,看来以前两人没少打交道。因为知道秦青太了解情况,所以露怯了。 裘之信摇摇头,勾着唇角报出一个更低的价格。 地产商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无可奈何,双方又经历几轮拉扯,最后以秦青报出的价格达成交易。 耗时三个小时,谈判终于结束。 内部交流软件里一条一条一列一列,全都是秦青提供的情报和建议。能以如此优厚的价格拿到这样一块处处稳妥的地,他当拿首功。 诸位高管匆匆滑动鼠标,大致看了看谈判过程,开始鼓掌。 “小朋友前途无量啊。”梁丽戏谑的声音夹杂在掌声中。 秦青点头道谢,脸上一派沉稳。 裘之信站起身与地产商握手,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地产商气呼呼地说道:“你们最后一天才让青出现在谈判桌上,是想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吧?他是你们的秘密武器?裘之信,你个老狐狸!” 翻译尽职尽责地转述这句话。 裘之信爽朗一笑,拍拍秦青的肩膀,“是的,他是我的秘密武器。” 刚才还一脸从容淡定的秦青,此刻已是双耳通红。他永远无法对裘总免疫,任何时候都会为这个人紊乱心跳。 会议结束之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见合作商,就投资数额和占股比例进行谈判。 这位合作商,秦青也是非常熟悉的,能够提供的情报又多又精准。 临近傍晚,裘之信拿到了一个相当满意的投资数额,却压下了对方的占股比例。 合作商是一位三十出头的英俊青年。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底是被谁掀掉的。 “青,我之前就说过,你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你让我损失惨重!”谈判结束后,合作商笑着看向秦青,用阿拉伯语感叹了一句。 翻译没有转述这句土味情话,只是笑着瞥了秦青一眼。 秦青淡淡说道:“伊萨先生,严格来说,您没有任何损失,您只是赚的少了一点。” 合作商哈哈一笑,眼睛贪婪地注视着秦青:“不,对我来说,能赚的钱没赚到就是最大的损失。如果你能答应我之前的提议,做我的情人,我会大赚一笔。青,你是我的宝贝。” 秦青飞快扫了裘之信一眼,又担忧地看向翻译。 翻译低头整理公文包,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能混成业内精英的人,一个个都是操弄人情世故的高手。 裘之信正与几位属下谈话,表情没什么异样。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深邃眼眸里正涌动着一股暗潮,周身散发着冷意。 秦青连忙说道:“我拒绝,伊萨先生。” “不,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达成合作之后,你会接手中东这边的工作吧?我们会经常见面。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坚持。我会追到你答应为止。” 站在一旁与梁丽说话的裘之信,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微扬的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翻译们为了避免尴尬,已经率先离场。 秦青也失去了与对方周旋的耐心。 他忐忑不安地看了裘总一眼,咬咬牙,做贼一般压低声音,“我不会答应的,我已经是裘总的情人。您很优秀,但与裘总相比,恕我直言,您还是差了一点。” 裘之信漆黑暗沉的眼眸微微一闪,头脑尚且来不及思考,嘴角就先上扬。阴郁的面庞瞬间放晴。 合作商愣了愣,看向身材高大,容貌英俊,气质硬朗的东方男人,只能耸耸肩,摆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他的财富、权势和地位,的确无法与裘之信相比,软硬件都略逊一筹。 “好吧,等你和裘总分手了,记得来找我。我等你宝贝儿。”合作商冲秦青眨眨眼,这才走上前与裘之信握手告别。 秦青摇摇头,平静地说了一声“我们不会分手”。 面对如此热烈的追求,他能脸不红气不喘,坚定不移地拒绝。但是面对心中恋慕的人,只一个冷淡的眼神和一个不经意的微笑,他却轻易地迷失了自己。 裘之信握住合作商的手。 “嘶!”合作商疼地倒吸一口气。 该死,这人是不是能听懂阿拉伯语?他快把他的手骨捏断了! 不等合作商抗议,裘之信已松开手,笑着说了几句“合作共赢”的场面话。 合作商气地吹胡子瞪眼,带着一众属下无可奈何地走了。 裘之信轻轻拊掌,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大家先回酒店休息,晚上开庆功宴。” 所有人都发出了兴奋的欢呼。 秦青收拾好公文包,默默走到裘总身边,脸上满是疲惫。 “刚才伊萨跟你说了什么?”裘之信低声问道。 秦青垂下眼眸,把早已想好的说辞拿出来:“他说我们的团队很厉害。” 低沉浑厚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带着玩味和戏谑,锐利的目光轻轻扫过,激起一阵紧张和战栗。 秦青把头埋得更低。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他背上,气势迫人的男子略微弯腰,冰冷的薄唇凑到耳边,沙哑的嗓音暗含几分暧昧的意味:“不,厉害的是你。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情人?” 轰地一声巨响在耳内回荡,秦青的脑子差点炸开。 背上被轻轻拍了几下,高大的男人低笑着朝前走,很快就被一群高管簇拥,变得那么不可接近。 秦青愣愣地站在原地,薄薄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然后是修长的脖颈,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泛着水光,因羞耻而迷离。 裘总,裘总听得懂阿拉伯语? 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身体微微一晃,秦青蓦然回神,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连忙举起手中的公文包,挡住自己通红的脸,把头埋在胸口。 “秦青,电梯来了,快走啊。”同事催促道。 秦青不得不跟进电梯,躲在角落,举着公文包,偷偷摸摸挡脸。 站在后面的裘之信一直盯着他的耳朵。头顶的灯泡,怕是都没有这两只耳朵通红透亮。拿公文包挡脸,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出异常吗? 进入职场三年,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像只单纯的兔子。 裘之信止不住地低笑起来。 听见裘总的笑声,秦青缩了缩肩膀,公文包举得更高。 裘之信撇开头,一声接一声地低笑,有些止不住。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小朋友。 “裘总,晚上的庆功宴能喝酒吗?”梁丽见他心情好,试探性地问道:“事情办得很顺利,干脆给大家放两天假怎么样?今晚喝醉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自由活动,大后天再回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露期待。 秦青回头看了看,视线正巧与裘之信深邃的眼眸对上。他心里一慌,连忙转回脑袋,动作太大,差点扭伤脖子。 裘之信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几分,颔首道:“可以,今晚尽情庆祝,明后两天休息。” 电梯里响起一片欢呼。 办公期间不准喝酒,这是公司规定。但大老板都发话了,大家一个个喝地十分痛快。 有人想给秦青灌酒。 秦青还没开口拒绝,裘之信就已握住他的手,淡淡说道:“他还在生病。” 两人坐在一起,双手相牵。 裘总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秦青手背上的针眼。这举动中隐藏的暧昧意味,即使是醉眼惺忪的人也能看出来。 怀着几分嫉妒心理给秦青灌酒的那些人连忙退去,脸色一个比一个震惊。 攀上了公司的话事人,秦青以后肯定跟他们就完全不一样了。升职加薪,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秦青一动都不敢动,两只耳朵红地滴血。 裘之信转过头,继续与梁丽说话,仿佛已经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捧着别人的手。 梁丽垂眸看了看隐藏在桌下相互握着的两只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宴会结束已是晚上一点多。裘之信站起身,脚步有些摇晃。 “小秦,你送裘总回房间,房卡在他上衣口袋里。”梁丽叫住正准备跟同事们一起走的秦青。 只犹豫了一瞬,秦青就答应下来,走上前搂住裘总劲瘦的腰。 高大的身体沉沉地压在肩头,灼热的鼻息吹拂在脸上,秦青的耳朵又染红了,温度高得惊人。 “这么容易害羞?没谈过恋爱?”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转头看去,对上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裘总正看着自己,瞳孔里仿佛燃烧着两团暗火。 秦青飞快移开目光,低低应了一声。 愉悦的笑声带着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扰乱了本就不安定的情绪。秦青没喝酒,脸颊却红地像个醉鬼。 裘之信素来没什么起伏波动的心,此刻竟有些蠢蠢欲动。 当秦青刷开房门时,他伸出滚烫的手,握住秦青搭在门把上的手。 “陪我一起进去?”他沉声询问,深邃眼眸里闪烁着摄人的光。 秦青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进去了就会被剥皮拆骨,吞吃入腹。可是心里没有恐惧,只有飞蛾扑火般的欣喜。 “嗯。”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之后是低沉的一声笑,裹着浓烈的欲念。 裘之信握着小朋友的手,一起推开房门。 “帮我解开领带。” 把门反锁之后,他哑声命令。 秦青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用微颤的指尖慢慢解开领带。 裘之信低垂着头,锐利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的脸,指腹揉过他的眼尾和鼻尖,最后是漂亮的薄唇。 “跟别人接过吻吗?” 秦青摇摇头,眼睛里一片濡湿,像只脆弱的小动物,无力地献祭自己。 裘之信吐出一股带着浓烈酒精味的热气,继而凶狠地吻上这张唇。 把柔软口腔里的津甜唾液搜刮一空,搅得粉舌发颤,他把自己的猎物翻转过去,压在门板上,咬住了对方脆弱的脖颈…… 夜色最浓时,野兽会变得异常躁动。 第二天早上,秦青睁开眼,感觉身体像是被大卡车来回碾压了十几遍。 但他不后悔。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甚至勾起唇角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拿起扔在床边的一件白衬衫套在身上。每一次抬起胳膊,秦青都会轻轻皱一下眉。 昨晚裘总太凶了,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掉。 水声停止了,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的裘之信从浴室里走出来。 无论看多少次,这副强健的身体依旧会让秦青着迷。他连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扣纽扣,半敞开的衣衫遮不住雪白平坦的胸膛。 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艳丽的痕迹。 裘之信眸光微暗,走过去,捏住漂亮青年的后脖颈,凶狠霸道地吻着对方红肿的唇。 秦青快喘不上气了,却没有反抗,两只手乖乖地按在裘总结实的胸膛上。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掠夺一般的吻终于结束了。 秦青头晕目眩,微微喘息。 三年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情侣? “你开个价吧。”裘之信放开怀里的人,语气冰冷。 “什么?”秦青愣住了。 刺骨的寒气冻结了他滚烫的一颗心。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天我喝醉了,有些失控。我从来不和属下乱搞,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会回避。你开个价吧,这种关系我目前还不想结束,但你要管好自己的嘴。” 裘之信一下一下揉捏着青年的脖颈。这是强大的猛兽戏耍弱小的猎物时才会做出的动作。 不过是一夜欢愉,哪里来的感情?自己以为的一夜缠绵,却被这人用“乱搞”两个字概括了。 美梦破碎之后变成尖锐的冰棱,一根根扎进秦青心里。若是不曾经历过伯父的死亡,他可能会当场失控。 他早已经一无所有,好像没什么可以失去。太多的打击淬炼了他的心,让他可以撑起若无其事的表情,直面此刻的崩溃。 “我想当海外市场拓展部的副经理。” 秦青冷静地说道。之前还泛着红晕的脸颊和耳朵,此刻是一片苍白。 “重新换一个条件。”裘之信断然拒绝。 拿钱就能买到一个乖巧听话的情人,这正合他意。 然而当秦青真的拿昨晚的火热交缠向他提出条件时,他竟觉得极其不爽。 秦青握紧拳头,抬眸看向裘总。这么简单的条件也不答应?自己就这么不值钱? 眼尾止不住地发红。他终究还是没能修炼到家,无法很好地隐藏崩溃的一瞬间。 看见漂亮青年委屈的表情,裘之信心里一突,捏着后脖颈的手滑到背上,温柔地抚了抚。 “这次回去,我本来就要升你为副经理。这个条件不算,你再想一想。” 秦青握拳的手颤了颤,低声说道:“那您直接让我当海外市场拓展部的经理吧。” 二十出头就当上部门主管,这样的升迁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别人会如何非议?又会产生怎样的联想和怀疑? 以前的秦青会考虑这些问题,会畏惧人言、踌躇不定。但现在,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爬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处! 这是他应得的! 裘之信眸色晦暗地观察着秦青的脸。 秦青抬眸与他对视,没有闪避。 “我的条件就是这个,您答应吗?”他嗓音沙哑地问。 片刻后,裘之信收回目光,亲昵的语气换成了冰冷疏离:“可以。” 这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隐隐还带着一丝厌烦。 秦青挺直的脊背差点佝偻下去。但他撑住了最后一口气,站起来礼貌地说道:“谢谢裘总,那我回去了。” 他捡起衣裤慢慢穿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裘之信愉悦的心情被毁了个一干二净,俊美的脸庞阴云密布,黑沉地吓人。 这笔交易明明是他提出来的,看见秦青毫无心理障碍地拿自己的身体交换利益,他只觉得烦躁,愤怒,极度不适。 背后投来的冰冷目光令秦青加快脚步逃离了现场。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冲进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搓洗了无数遍,然后才头重脚轻地走出来,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名为AI的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全都是裘之信的照片,有公司里偷拍的,有新闻报道里截取的,还有别人在群里转发的。每张照片都记录着时间、地点、事件,像是在捕捉这人点点滴滴的生活。 他曾妄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参与到这样的生活。 指尖颤了又颤,瞳孔里溢出泪光。不知犹豫了多久,秦青还是下定决心,把所有照片一一删除。 删到最后一张时,他盯着手机屏幕里英俊又硬朗的一张脸,终究没能按下指尖。 留下吧,只当为自己的暗恋做个祭奠。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丢开手机,把脸埋入臂弯。 “卖给谁不是卖。”口中念叨着这句话,他凄惨一笑,陷入昏睡。
第234章 9肉食动物9
裘之信与几位高管坐在餐厅里喝咖啡。 谈话的时候,他总会分出一些心神,看一看摆放在一旁的手机。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非常罕见,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 几位高管都发现了,却没敢问。 又过了几分钟,咖啡喝完了,服务员端上来几盘点心和一壶红茶。 大家伸手拿点心的时候,裘之信却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秦青的聊天框。 早上九点半,他发了一条短信:【一起吃早餐?】 秦青没有回复。 耐心等了几小时,中午十二点半,他又发了一条短信:【一起吃午餐?】 秦青没有响应。 下午三点,他继续询问:【来喝下午茶?我把公司几位高层介绍给你。大家熟悉熟悉,方便以后开展工作。】 秦青的头像安安静静。 裘之信看了看右上角的时间,现在已是下午四点半,自己发出的每一条信息都石沉大海。 心里裹着一团火,烧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舒服。这凉薄的小东西,睡都睡了,好处也给了,竟然翻脸不认人。 裘之信气笑了,眼眸微眯,脸色阴沉地能滴水。 “裘总,公司股价没跌呀!您摆着个脸做什么?”梁丽担忧地问。 裘之信勾勾唇角,没说话,把手机反扑在桌上,盖住屏幕。 没良心的小东西。 与几位高管简单聊了几句,心里那团火还是没熄。不知怎的,裘之信又拿起手机,打开秦青的微信聊天框,问道:【六点半,下来陪我吃晚餐?】 默默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音。裘之信勾唇一笑,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秦青一觉睡到下午四点。 拿起手机看了看,裘总竟然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邀他吃早餐、午餐和下午茶,还要带他拓展人脉。 若不是刚刚开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把自己给卖了,秦青差点以为这是男朋友发来的短信。 他没有马上回复,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披上浴袍,坐到洒满阳光的落地窗边,打开远程监控设备。 手机屏幕里出现一个视窗。996正撅着屁股,把脑袋伸进袋子里大口大口吃猫粮。 嗷呜嗷呜的进食声让秦青苍白的薄唇勾出一抹弧度。 “小六,你还好吗?”他打开通话功能。 996连忙抬起头,朝放置在茶几上的监控设备看去。 “秦青,你什么时候回来?猫粮快吃完了!”它跑到镜头前,胖乎乎的脸陡然放大。 “我后天回来。回来之后我们就搬家,我带你住大房子。以后不吃猫粮,我让你顿顿吃罐罐。”秦青认真许诺。 “我不要吃罐罐,我要吃海鲜!我最喜欢吃三文鱼,要空运的!”996抖着胡须追问:“可以吗?可以吗?咱家有这个条件吗?” 秦青沉默了一会儿,苍白的脸庞忽然绽开一抹笑容。这笑容清浅,凉薄,风流倜傥。 卖都卖了,为什么不要个好价钱?难道自己不配? 秦青看向一旁的玻璃窗。窗户中隐约映出一张俊美的脸,雪白的皮肤被阳光照得清透,薄唇勾出的笑容勾魂摄魄,万分妖异。 “可以。”秦青收回目光,低声许诺:“以后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什么。爸爸养你。” “爹!”996噙着热泪当场认亲,“以后你就是我亲爹!孩儿给你舞一个!” 996退后几步,手舞足蹈地跳起了猫猫舞,追着自己的尾巴飞快转圈,嘴里还在唱:“爸爸爸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天天给我买罐罐,三文鱼吃到拉……” 秦青:“……别舞了,小心撞到头。” “哎呀!”奶声奶气的痛呼从视窗里传来。 真撞到头了。 秦青:“……你好好照顾自己,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视频聊天结束了,秦青扶着额头,还沉浸在淡淡的温暖之中。 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是无牵无挂,更不是孤苦伶仃。几天时间吃完五袋猫粮,如果不好好赚钱,996会饿死吧?现在的他跟当年的大伯一模一样,也有一个小生命需要供养。 秦青低低地笑了一声,忽然觉得十分轻松。捆绑在身上的,看不见的绳索,都在此刻尽数断裂。 他仰靠在沙发上,调出裘总的聊天框,纤细指尖不紧不慢地打出一行文字:【抱歉,我刚刚睡醒。】 抬起一只手,揉乱自己的发,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对准略微泛红的眼尾,以及濡湿瞳仁里的一点碎光,拍下一张起床照。 照片里的青年漂亮得不可思议,洁白浴袍裹着一具更加洁白的身躯,点点艳痕烙印,微红的眼睛带着慵懒的睡意。 秦青垂眸看了看,把照片发送过去。 他翘起二郎腿,沐浴在炽热的阳光里。什么自怨自艾,黯然神伤,都他妈是矫情的玩意儿。年薪千万,什么烦恼都能解决。 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裘之信指尖捻了捻,没有立刻去翻看,而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红茶,这才拿起手机。 只是一秒钟,他漆黑眼眸里的阴云就消散了。 下一秒,聊天框里出现一张照片。刚睡醒的青年像一朵沾满露珠的花,艳色逼人,娇嫩可口。 心里裹着的那团火烧得更为猛烈,这次却不是因为恼怒,而是因为欲念。 欲念化成的火焰是最无法按捺的。 裘之信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不着痕迹地掩盖自己的失态。 他似乎招惹了一个非常磨人的小东西。 阴郁的脸此刻已是晴空万里,笑容满溢。裘之信立刻回复:【怎么睡这么久?】 【你昨天晚上太厉害了,我有点吃不消。】 欲念燃成的大火蔓延进深不见底的眼瞳,裘之信端起杯子喝茶,喉结急促滚动。 被如此挑逗,他也有些吃不消。 【肚子饿不饿?我订一份晚餐送到房间,陪你一起吃?】再度开口时,遣词用句已显露出几分宠溺。 秦青看着这条短信,讥讽地笑了笑。 男人可以用两个部位思考,一个是脑袋,一个是…… 他回复道:【先说好,只能吃晚餐,不能吃我。】 160斤的男人,150斤的反骨,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做。裘总器大活好,为人慷慨,自己有什么不满意? 秦青把手机抛到一旁,舒展身体,仰躺在金色阳光里,玩味地笑了笑。从今以后,他的人生,他的前途,也要像此刻的天气。 裘之信抬起手,松了松领带,又喝了一口早已放冷的红茶,压下心中的燥热,低声说道:“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五分钟后,门铃响了。秦青刚打开门就被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一双强健的手臂牢牢箍住他纤细的腰,一张滚烫的唇堵住他的嘴唇,烙下一个火热的吻。 晚餐还没吃上,秦青反倒成了某人的大餐。 昨天,秦青是一个人在床上醒来的。今天早上,他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两块结实有力的胸肌。 脑子还没清醒,一个早安吻已落下,舌根被搅得发麻。 “起床了,我陪你逛街。”裘之信用指腹抹去青年嘴角的唾液。 “我不喜欢逛街。”秦青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泛着雾蒙蒙的水光。 他还没学会怎么在接吻中换气。 “去吧,我想给你买礼物。”裘之信并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他吻去青年绯红眼角的一点水迹,宠溺地笑了笑,这才下床穿衣。 秦青清醒过来,看着他微微隆起的强健背肌。 “我们是什么关系?” 在职场中,给自己找好定位是最重要的。这个问题,秦青必须问清楚。 裘之信套上衬衫,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冷淡:“在公司,我们是上下级。在床上,我们是拍档。” 所以生活中的定位是缺失的,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虽然早已没有奢望,秦青的眼眸还是暗了暗。 他抓起衬衫套在身上,乖顺道:“裘总,您放心,我会管好自己的嘴。” 这句话让裘之信颇感不适,但他没有纠正,只是冷下面色。 中午十二点,两人避开同事,一起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 裘之信带着秦青径直走进最豪华的一家门店,看中一块价值上百万的名表。 “喜欢吗?”他替秦青扣好表链,柔声询问。 “太贵了。”秦青眸光闪烁,红肿的唇凑到裘总耳边,轻轻喷吐热气:“这么贵的礼物,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表现?” 不舒服的感觉再度出现,令裘之信眸色阴鸷,心情烦躁。 秦青察觉到他的不愉快,主动吻了吻他的耳朵,轻笑道:“谢谢裘总,我很喜欢。” 这个吻轻如蝶翼,不曾烙在唇上,只在耳畔。但它却已经足够化去裘之信眼里的阴霾。 笑意浮现在男人眼底,紧绷的面容变得温柔和悦。他捏住青年修长的脖颈,把人拉进怀里,霸道地吻了吻。 “不要在意价格,你喜欢就好。” 秦青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份礼物。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配拥有的。 第二天,秦青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华国。 但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找到一间信誉良好的奢侈品寄卖行,把裘之信送给自己的那块表卖掉。 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舍,却很快在自嘲的低笑声中湮灭。一块表就能解决掉所有债务,让自己逃出泥沼,奔向美好的生活,有什么舍不得? 走出寄卖行时,秦青的银行卡里已打入九十多万。他一笔一笔还清私人债务,又去银行办了提前还款,回到家时已无债一身轻。 推开门,一个胖乎乎的小炮弹猝不及防地跳进他怀里,嗷嗷喊道:“秦青,我饿!我要吃海鲜!没有海鲜,罐罐也可以!你给我买罐罐!” 满身疲惫立刻消散,秦青揉了揉996的脑袋,开心地说道:“走,爸爸带你去最贵的餐厅吃最新鲜的三文鱼,空运的。” “喵?你发财了喵?”996瞪大眼睛,满脸惊喜。 “没发财,只是找到一个冤大头。”秦青开了一句玩笑,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不过他知道,那块表的去向,裘总一定不会追问。送给炮友的礼物,哪有那么重视? “冤大头,谁啊?刘姐?”996猜测道。 “不是她。”秦青没有正面回答,打开太空包,催促道:“进来吧,爸爸带你去吃三文鱼,管饱。” 996立刻跳进太空包,高兴地摇头晃脑。 小动物的世界很单纯,活着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其实很多人也一样。追求金钱、权力、地位,到头来不也是为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想得太多,顾虑太重,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秦青在偌大的城市里游荡,心情非常轻松。 他带着996跑了很多家餐厅,终于找到一家可以带小宠物进入的。 他点了一桌菜,自己不吃,只看着996吃,心里已经很满足。顺手给996拍了很多照片,发到朋友圈,没有想过得到多少点赞,只是为了纪念今天的圆满。 但意外状况出现了。 以前冷冷清清的朋友圈,现在忽然冒出几十个赞,曾经对他敬而远之的同事们,现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夸猫猫可爱。 秦青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扶着额头低笑起来。 自己落魄的时候,有谁搭理?自己快升职了,朋友立刻多起来。人啊,就是这么现实。 【吃宵夜?】裘之信发来一条信息。 秦青敛去讥讽的笑容,回道:【是啊。】 【为什么不叫我?】 这话是炮友能说的吗?秦青眸色微暗,不知道怎么回。 好在裘之信也察觉到了这句话的不妥,立刻把它撤销,重新发了一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只猫好像是公司的?】 秦青:“……”糟糕,忘了这点! 现在的他,最不能失去的就是996。 定下心神,软下语气,秦青回复道:【送给我好不好?求你!】 连发了好几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又发了几个泪眼汪汪的小黄脸,秦青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尝试着向裘总撒娇。 为了得到996,他什么招都愿意使。 996毫无所觉,叼着一块鱼肉嗷呜嗷呜撕扯,抬起头冲秦青蠢蠢一笑。 秦青回以温柔的微笑,眼神变得更为坚定,面无表情地打出一行字:【亲爱的,好不好?我太喜欢小六了。拜托,啾咪。】 是这样写的吧? 秦青不太确定,翻开群里的聊天记录,看了看最喜欢撒娇的那个女同事的信息。 没错,是这么写的。 裘总还没回复,秦青有些不安,忍不住抱起996。 裘之信正坐在某个私人会所的包间,与几个朋友喝酒聊天。他盯着“亲爱的”三个字看了很久,眸光不停闪烁,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啾咪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沉声问道。 笑语晏晏的包间安静了几秒,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啾咪就是亲你一口的意思。裘总,谁给你发这种短信?小情人?” 冷血动物裘之信也会有小情人?莫非明天的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裘之信愣了愣,深邃眼眸里已不自觉地流泻出笑意,唇也扬了,脸也柔了,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嗓音里带着愉悦,“嗯,一个小朋友发的。” 大家纷纷打趣,气氛变得异常和乐。认识多年,他们到了这会儿才真切地感受到,裘总不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别撒娇了,你喜欢就送给你。】裘之信勾起唇角,说道:【别在微信里亲,明天来我办公室,给我补上。】 秦青:“……” 看着这两条短信,秦青的心情异常复杂。若非裘总再三确认这段关系仅限于床上,光看短信,他真的会误以为自己交了一个男朋友。 【谢谢亲爱的!】压下略有些浮动的心思,秦青面无表情地打出这句话。 【我送给你的手表呢?怎么没看见你戴?】裘之信又问。 他大概看了朋友圈里的照片,发现了秦青空荡荡的手腕。 秦青心里一慌,连忙解释:【我要给小六剥虾,怕弄脏了。】 担心裘总明天见到自己两手空空又来追问,他补充道:【在公司也不能戴,大家都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会怀疑。】 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裘之信皱起眉头,满脸阴郁。 不知不觉,他的好心情、坏心情,都被远在天边的青年掌控。 【要不你给我买一块便宜的手表吧?几万块的那种。】秦青勾着薄凉的唇,打出这句话。 像裘之信这种人,让他们感受到被需要,被依赖,远比无止境地付出更能取悦他们。为了千万年薪,没什么话是秦青不能说的。 果然,面容阴沉的男人此刻已露出温柔的笑容,回复道:【好,明天下班我带你去买。多买几块,每天换着戴。】 字里行间都藏着宠溺,哪里像炮友,倒像是正派男友。秦青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心情起伏不定,然后才回复:【爱你,啾咪。】 这句话完全照搬了女同事的聊天记录。那人求别人帮她值班时也是这么说的。 不知从何时起,爱竟然变成了如此廉价的一个字。 在城市的另一头,裘之信沉默地看着手机,表情变化莫测,眸光明明灭灭。 这条四个字的短信,他来回看了好几分钟,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复。 喉结急促地翻滚,唇舌异常干燥,他端起玻璃杯,灌下一口烈酒,然后把手机反扑在桌上,没有再理会。 余下的时间里,他兴致盎然地谈论着每一个话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以往,与他交朋友的人总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但今天,大家却都敞开心扉,聊得非常愉快。 “哇!你今天穿得好骚包!”996蹲坐在一旁,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秦青。 秦青穿着一套宝蓝色西装,戴着一根酒红色格纹领带,胸前插着一块酒红色方巾,耳后和手腕洒了香水,散发出玫瑰和沉香的气味。 镜子里的青年漂亮到难以用语言形容,优美的唇线微微一勾,阴郁的气质转瞬变得风流。 “你是去走秀还是去上班?”996很有技巧地拍着马屁。 秦青被逗笑了,打开太空包,吩咐道:“进来,爸爸带你去上班。” 一人一宠准时打卡,进入公司。 秦青把996抱出来,让它去外面玩,自己则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裘之信今早在微信里跟他说了,他的调令马上就会下来。以后段安泰的办公室就是他的办公室。 有些同事默默看着他,有些同事走过来帮他一起收拾,还有些同事试探性地问:“秦青,你要升职了?” “嗯。”秦青没有掩饰。 “是副经理吗?” “段学海怎么办?上回裘总才让他打升职报告。” “段经理真的被停职了?” 问话的人越来越多。 说曹操,曹操就到。段安泰和段学海推开玻璃门走进办公区。看见秦青,两人露出狰狞的表情。 刘姐就在这时推门进来,扬声说道:“秦青,这是你的升职调令。从今以后,你就是海外市场拓展部的经理。恭喜。” 她放下调令,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她与梁丽关系很好,得知了一些内幕,此时当然不敢再招惹秦青。 这么漂亮的一只猎物,果然只有食物链顶端的猛兽才能享用。 “经理?秦青你是我们的一把手了?” “好快啊!” “恭喜恭喜!” 短暂的错愕之后,同事们马上压下心中的质疑,纷纷走上前与秦青握手。 眼前晃动的每一张脸都是和善的,热情的。就连段安泰和段学海也不得不挤出僵硬的笑容。这是站在高处才能看见的人情世故。 秦青心情有些复杂,但总归是畅快的。他走到办公区的尽头,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命令道:“段安泰,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段安泰脸色铁青地走上前,与秦青擦肩而过时却又压低声音,哀求道:“秦青,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见裘总?我可以把钱还给公司,求公司不要起诉我!” 秦青看向对方,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段安泰,你是不是忘了,让你落到这步田地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帮你?” 他拍拍段安泰的肩膀,低声说道:“谢谢你和段学海这几年的照顾,我的回礼你们满意吗?”
第235章 9肉食动物10
段安泰忽然发疯,举起拳头要打秦青,却被秦青一脚踹翻。 同事们立刻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段安泰摁住。还有人连段学海也一起摁住。 保安匆匆赶来,把疯狗一般的叔侄俩带走。 秦青弯下腰,拍了拍裤腿,嘴角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曾经让他那么恨,又那么无能为力的人,如今再看,也不过是些尘埃罢了。 走廊外面传来段学海凄惨的叫声,“这只死猫抓伤我了!公司必须赔钱!让我见裘总,他之前说要升我职的!他呜呜呜……” 声音忽然变得含糊,大概是被哪个保安堵住了嘴。 996跑进办公室,甩着毛绒绒的粗尾巴,邀功道:“秦青,我帮你报仇了!” “嗯。”秦青弯唇一笑,推开门,“进来看看我的办公室。” “这里是你的了?”996瞪大眼睛,满脸惊奇,“你不是说半年后才升职加薪吗?” “我走了一条捷径。”秦青眸光微闪,语气有些不自然。 但他很快就忽略了扎根于心底的阴暗情绪,许诺道:“半年后,我争取做到年薪千万。咱们从大房子搬到别墅里去,好不好?” “好啊喵。那我们什么时候搬到大房子里去?”996每一世都跟秦青过着好日子,早已经是一只被优越的物质生活腐蚀的小猫咪。 “咱们现在这个房子太小了,我放个屁,满屋子都是臭的。”它抱怨道。 秦青:“……下班了我就去找房子。你再忍几天。” 一人一宠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办公桌,榴莲猫屎的气味仿佛萦绕于鼻端。 秦青:“……” 996:“……屎已经打扫干净了。” 秦青:“我要换一个办公桌。” 他把装满文件的纸箱子放在地上,转身离开,脚步飞快。 996立刻追上去,气地嗷嗷直叫:“秦青你嫌弃我!父不嫌子丑,你竟然嫌我屎臭!” “你跳上去,舔一舔之前拉屎的地方,我就不换桌子。”秦青停下脚步,转身说道。 996:“……换换换!你马上去换!我才不舔屎!” 它快跑几步,用爪子刨秦青的裤腿,“走吧,去后勤部!” 一人一宠来到后勤部,说明情况。 “不行。”后勤部的同事断然摇头:“之前段经理也说要换办公桌,我们派人去看过,那张桌子好好的,没坏。按照公司规定,这个是不能换的。东西没坏,你们能用就用,不要铺张浪费。” 看出对方的不耐烦,秦青没有争辩。 刚升职就把原上司的东西里里外外换个遍,会给别人留下得志便猖狂的印象。 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回到海外市场拓展部时,却见裘总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裘总,您怎么来了?”秦青快走几步,迎上去,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他已经找好自己的定位,在公司里,他是下属,裘总是上司。下属与上司理当泾渭分明,公事公办。 昨日早上,这人还在自己怀里红着脸啜泣,声音婉转难耐,今日就已弯下腰,低着头,摆出了“我与你半点不熟”的姿态。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裘之信却觉得很不快。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声音低沉:“上次谈妥的两个项目已经签约了,海外市场拓展部立了大功,你们开一个内部总结会议,我来旁听。” 这种级别的会议,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大老板亲自过来? 秦青眸光闪了闪,心绪有些浮动。但他遏制住了那股贪欲,点头应诺。 两人刚走进办公室,裘之信便把漂亮青年压在门上,指尖捏住对方下颌,低头欲吻。 滚烫的唇散发着热意,吐出的气流隐含浓郁的木质香气。这是曾经的秦青最为迷恋的东西,却也是他此刻碰也不敢碰的禁忌。 “裘总,这里是公司。”秦青捂住自己的唇,漆黑眼眸蒙着一层迷雾,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提醒:“在公司里,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 找好自己的定位才能平稳地走下去,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裘之信的唇烙在了青年白皙的手背上,滚烫的体温碰触到一片冰冷的肌肤。他顿住,深邃眼眸定定看着秦青,里面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秦青猜不透这人此刻在想些什么,紧张的情绪慢慢从心底涌上来。 为了千万年薪……这样想着,他把捂着自己嘴唇的手反过来,捂住裘总的唇,身体前倾,在自己的手背上也吻了吻,烙印的还是同一个地方。 裘总留下的湿痕,沾上了他苍白干燥的唇。 他把唇凑到裘总耳边,声音沙哑:“我也不想太快结束这段关系,所以请遵守规则,好吗?” 裘之信晦暗莫测的眼眸里有欲念在挣扎,灼热暗火沉淀之后,忽而又浮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好像被秦青拿捏住了。明明上一秒还很不悦,下一秒却又被撩拨地无法自控。这个吻没有落在唇上,竟可以比真正的吻更令人回味。 裘之信抬起手,按住秦青捂着自己嘴唇的手,让他无法抽离。 “好,都听你的。”他嗓音沙哑地笑了一笑,薄唇吻住秦青的掌心。 秦青想把手缩回来,却无法挣脱裘总的钳制,只能低声提醒:“裘总,这里是公司。”他回头看了看,表情非常不安。 明知道同事们不可能透过门板看见自己在做什么,他依旧会觉得不舒服。 他从来没想过走这条路,但他早已被逼得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好了,我知道了。”裘之信放开秦青的手,却又把人拉进怀里,吻了吻这张微微发红的脸。 “这是最后一次违反规则,以后不会了。”他垂头凝视秦青,低沉地笑,明明说着最后一次,却又按捺不住地吻了吻对方近在咫尺的耳朵。 看见这只耳朵迅速染红,变得滚烫,他低沉的笑声里带上了宠溺和温柔。 “……”秦青心好累。 从发生关系那天开始,他屡屡都会产生自己不是找了个炮友,而是交了个正牌男友的错觉。 为什么裘总嘴上说着残忍的话,却一次又一次来撩拨他?他的心是肉长的,会被钩子勾破,流出鲜血! 秦青闭了闭眼,轻轻推了一把,“裘总,开会了。” 裘之信顺势退后,指腹揉过青年微翘的眼尾,心满意足地低语:“去开会吧。” 秦青转身开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来说道:“我想换一张办公桌。” “换。”裘之信乐意满足小情人的一切要求。 “后勤部不给换。” “我亲自去跟他们说。” “别!你让助理去说!”秦青连忙抓住裘总的手。 明明说好了在公司里仅限于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为什么总是做一些破坏规则的事?他不想被吊上半空,等待坠入深渊的那一刻。 裘之信反握住秦青纤细的手,把玩着他葱白的五根手指,低沉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好,我让助理去说。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办公桌?我让后勤部把产品图册给你送过来。” “随便什么样式,我不挑。”秦青连忙打开门,率先走出去。 他无法坦然面对裘总的温柔,因为他知道失去的时候会如何痛苦。 视野里出现很多人,裘之信敛去笑意,冷下面色。 这才是正常的他。 秦青第一次主持会议,台下还坐着公司的大老板。 或许是两人睡过的关系,他竟然丝毫也不觉得紧张,打开工作日志,条理清晰地总结以往半年的工作。谁做的好,他就表扬,谁做的不好,他就批评,批评之后也不忘鼓励。 他赏罚分明,公事公办,既不会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也不会抢夺下属的功劳。 只要努力做出成绩,就能得到相应的报酬。借着这次会议,他要让大家知道,这就是他的做事风格。 同事们一个个露出欣喜的表情,却又有些怀疑。 漂亮话谁不会说?当了经理,获得了权力,说不定秦青又会变成另一个段安泰。 “裘总,大家辛苦半年,终于把最大的两个项目谈下来。您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会议结束时,秦青看向裘之信,用调侃的语气询问。 说的再多有什么用?不如为大家争取切实的利益。 裘之信笑睨秦青一眼,极为大方地开口:“这个月,每人发一万奖金。” “一万?”不知谁尖着嗓子问了一句。 “怎么?嫌多了?”裘之信开了一句玩笑。 “不多不多!谢谢裘总!”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秦青说了几句“感谢老板,我们会继续努力”的场面话,又邀请裘总上台讲两句。 十分钟后,会议结束。 “办公桌已经换好了,你去看看吧。”裘之信拍拍秦青肩膀,附耳低语:“不喜欢给我发微信,我让人换,换到你满意为止。” 话落,几个助理簇拥过来,与他一起走进电梯。 门已经关了,轿厢抬升,直奔顶楼。秦青站在原地,手掌摁着胸口,抑制自己紊乱的心跳。 爱上裘之信很容易,不爱他却很难。这段关系结束之前,秦青希望自己能从爱而不得的泥沼里挣脱。 给自己的心加上一把锁,确定它不会再动摇,秦青回到办公区。 路过一名女同事的工位时,他忽然停下,指节轻敲对方桌面,低声说道:“不要总是让别人帮你值班,自己的工作自己做。” 女同事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秦总,李涛是我男朋友。”她红着脸小声辩解。 这回轮到秦青发愣了。他之前抄袭的那些肉麻的话,是女朋友对男朋友说的?完了,裘总会不会误会什么? 秦青快步离开女同事的工位,走进办公室后反锁房门,捂着脸发出羞耻的呻吟。 临近下班,裘之信发来短信,约秦青吃饭,完了去买手表。 秦青抱着996,避开一众同事,偷偷摸摸走到地下停车场,在最昏暗的角落找到了裘总的车。 刚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一只大手便把他拉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滚烫的吻。 舌尖被吸地发麻,脑袋也一阵一阵犯晕,秦青主动搂住男人的脖颈,免得自己瘫软。 “还没学会换气?”裘之信低沉的笑声在车里回荡。 秦青迷迷糊糊的,正想换气,却又被吻住。这一次更深入,也更霸道,口里的津液被搜刮一空,仿佛连魂魄也要被吸出去。 “下班后,我想怎么吻你就怎么吻你。”不知过了多久,裘之信的唇舌退离,嗓音沙哑地宣告。 他是一只野兽,野兽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秦青趴伏在他怀里,久久没说话,呼吸有些喘。 裘之信轻轻揉捏小情人的后脖颈,手掌下移,来回抚摸对方微颤的脊背。 “还没缓过来?”他低沉嗓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餍足。 “你和多少人接过吻?”秦青抬起雾蒙蒙的水眸,问题脱口而出,不曾经过思考。 “吃醋了?”裘之信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愉悦地笑了一声。 秦青闭上眼,轻轻哼了哼。 他也没有正面回答,但他酸溜溜的反应让裘之信更为愉悦。低沉的笑声在车里震荡,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我只吻过你一个,满意了吗?”裘之信用指腹揉了揉小情人红肿的唇,语气中带着讨好。 躲在座位下的996钻出来,低声说道:“秦青,你说的冤大头就是裘之信?” 秦青:“……嗯。” “太好了,跟着裘之信我们一定能躺赢!”996跳上后排座,开心地甩尾巴。 “满意了。”秦青推了裘之信一把,歪着身子靠向车窗。 裘之信捏了捏他微微泛红的耳朵,低声一笑,这才发动汽车开往出口。 两人在一家高档餐厅吃了饭,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买了几块手表,进入一家酒店疯狂交缠。 临晨时分,秦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抱着胖乎乎的996,回到狭窄简陋的出租屋。 “饿了吗?来吃东西。”秦青打开塑料袋,取出几个食盒。 那家高档餐厅不允许宠物入内,996只能在车里等。结账的时候,秦青说自己半夜有吃宵夜的习惯,点了几个菜打包带走。 在酒店里与裘总做那些事,996依旧不能上去,还是在车里等。说好了要照顾这个小生命,可是到头来,它被锁在漆黑的车里,饿着肚子,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深深的愧疚让秦青红了眼眶。 看着已经冷掉的菜,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自己走上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菜已经冷了,我去给你加热。”秦青把食盒拿进厨房。 “去吧去吧。”996心不在焉地甩甩尾巴,两只爪子飞快拍打手机屏幕。 片刻后,秦青端着几盘热菜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愧疚让他心生悔意。或许他现在的选择是错的。 “来吃饭了。”他温柔地召唤。 “等我玩完这一把。”996摇摇脑袋。 “再不吃菜要凉了。”秦青催促一声。 “再给我五分钟!”996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青耐心等了五分钟。 这个手机是996要过去的,它说待在车里太无聊,想玩游戏。秦青当时很内疚,想也不想就把手机借出去。 结果呢?前后五六个小时,996还没玩够! 它该不会是网瘾少年吧?让它在车里等,它没有一点不乐意,还快活地很!不吃饭也无所谓,只要能玩游戏,它能把自己饿瘦几斤。 秦青忽然顿悟了,啼笑皆非地问:“爸爸今天让你等了大半夜,你生气吗?” “不生气不生气。”996连连甩尾巴,眼珠子死死盯着手机。 “爸爸给你买一部手机。你以后一边在车里玩游戏,一边等爸爸,行不行?”秦青试探道。 “太行了!”996抬起头,露出惊喜的表情。一局游戏刚好结束,它把手机还给秦青,眼巴巴地说道:“来,你现在就下单!” 秦青接过手机,安心地吐出一口气。走向那个高远目标时,他不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弄丢。 “小妖怪不会近视眼吧?”下单之前,他确认道。 “不会不会,你放心买!”996把头摇成拨浪鼓。 秦青货比三家,买了玩游戏最顺畅的一台手机。 裘之信给他买了许多手表,他一块都没拆开看,精美的购物袋随手扔在玄关。 他一直都清晰地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应该紧紧抓住的,什么东西暂时拥有,不可贪恋。 生活还在继续。 秦青当上部门主管已过去大半年。 他谨守规矩,在公司里永远与裘总保持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见面弯腰鞠躬,分开默默目送,除了那张办公桌,不再提任何一条逾越界线的要求。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炮友,但裘总对他的管控却越来越严密,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这次的合作方案是我提出的,为什么谈判的时候没有我?】秦青冷着脸发出一条信息。 【你是想去中东谈合作,还是想见伊萨?】裘之信的语气也很不好。 【我对他没什么!】 【但他对你有什么!】 【我的私事好像还轮不到裘总来管。】 【我不管谁管?】 秦青用力握着手机,半晌没有回复。说好了明码标价,不涉私交,这人如今在干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青缓缓打出一行字:【裘总,我们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不是情侣,你忘了吗?】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裘之信。 秦青满心都是不甘,继续说道:【我好不容易拿下这个大项目,你却让我在最后关头把功劳让给别人,我怎么服气? 【我也想更进一步!我也想有所作为!】 【你就算不能帮我,也不要给我使绊子!】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工作!】 【结束吧!】 发完最后三个字,秦青收拾好文件,抱起996,匆匆离开公司。 升任经理之后,裘之信从外面找来一个中年男人当副经理。据说那人能力很强,却被段安泰陷害,落魄了很多年。 秦青没有为难过对方,但对方却处处与他较劲。秦青制定的每一个方案,在执行层面总会遭到男人的阻挠。 男人吃过段安泰的亏,对直属上司始终存有偏见,认为秦青德不配位。 秦青年轻英俊,资历浅薄,却掌握了部门的生杀大权。公司那些高层,包括裘总的几位特助,看见他都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他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中层领导,哪来的脸面? 在大家看来,他的升迁之路总归是不干净的 男人嘴上说着“我不像你,靠卖身上位。我走到今天凭的是实力”。但是,当裘之信把秦青的功劳划给他时,他却拿地理所当然,半点不带感激。 看着男人带走部门里大半员工,浩浩荡荡赶赴中东,秦青除了暗自咬牙,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让他想起了在段安泰手底下做事的那几年。 如果裘之信也变成段安泰那种人,他对这家公司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秦青离开后没多久,裘之信来到海外市场拓展部,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 “秦经理呢?”他沉声询问,面色阴郁地吓人。 收到秦青不断发来的短信时,他正在接待一个大客户。谈话已到关键之处,他不得不几次停下,拿起手机,安抚秦青的情绪。 才短短半年,他竟不知不觉养成了秦青的信息必须马上回复的习惯。 但他没想到秦青越说火气越大,闹到最后竟然要跟他分手。他气得一阵头晕,当场便丢下客户,匆匆来到十五楼。 如果秦青不曾提醒,他的确已经忘了,在公司里,自己与那人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这个该死的规矩是他立的,现在却让他愤怒焦躁。 不等职员回答,他用力捶打办公室的门,再次询问:“秦青呢?” 门板撞击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空了大半的办公区,此刻一片死寂。大家吓得浑身僵硬,不敢抬头。 “秦总,秦总好像回家了。”不知谁战战兢兢回了一句。 裘之信走进办公室,四处看了看,却见桌上摆放着一张纸,抬头部位写着三个字——辞职信。 心脏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疼痛来得猝不及防。裘之信阴沉的面容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为了筹建中东厂房,这半年来,秦青与伊萨的交往越来越密切。昨天晚上,裘之信与秦青情到酣处,正水乳交融,伊萨竟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秦青怕错过公事,推开裘之信跑去浴室接电话。 那一刻,裘之信怒气上涌,冲动之下就做了今天这个决定。 他没有想到,秦青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把桌上的辞职信拿起来,眸色冷厉地看了看,裘之信将之撕成碎片,大步离开办公室。 不把秦青找回来,他哪里还有心思工作!
第236章 9肉食动物11
裘之信给秦青打电话,那人不接。 发短信,不回。 发钉钉,只读。 秦青骨子里的倔强叫人无处下手。 不得已,裘之信找到人事部,查了查秦青的家庭地址,当即便找过去。 门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裘之信皱眉问道:“请问这里是秦青的家吗?” “秦青?谁啊?”陌生人满脸不耐烦。 “你是这里的住户?”裘之信锐利的目光扫过后方的屋子。 屋子很小,不足二十平米,没有卧室、客厅、餐厅的隔断,就那么一个房间,目之所及全都堆着杂物,四处弥漫着一股霉味。 “这房子是我租的。”陌生人上下打量裘之信。 “你租了多久?”裘之信的眉头已拧成死结。 “我租了半年。” 半年,刚好是秦青升职那会儿。加薪之后,他就搬走了。但在过去三年里,他一直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过着困顿的生活。 心脏隐隐刺痛,裘之信没有马上离开,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陌生人似乎认出了这张脸。财经杂志曾连篇累牍地报道过。 “可以可以。”他点头如捣蒜,拉开门拘谨地说道:“您看吧。屋子有点乱,今天还来不及打扫。” 裘之信颔首道谢,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看过方寸大小的厨房,没有窗的漆黑厕所,漏着水的阳台。 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秦青居住在这种环境里。难怪初次见面,他那么瘦弱,皮肤白的病态。他的颓废与阴郁不是天生的,是被生活折磨地失去了光彩。 裘之信揉了揉酸胀的鼻骨,心里萦绕着一股极大的不快。从来不曾想过,他竟会为无法改变的过去耿耿于怀。 “我看完了,谢谢。” 离开简陋的出租屋时,裘之信给了租客两百元。看着对方欣喜的脸,他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家庭条件非常困难,没有人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两百元对裘之信来说不算什么,对住在这里的人而言却是一周的生活费。这笔意外的收入会让他们感到十分惊喜。 秦青曾经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那时候,没人可以帮他。 裘之信回到车里,给人事部打电话,让他们去查秦青的新地址。 等待的间隙,天已经黑了,城市里亮起绚烂的霓虹和温暖的灯火。路边有行人匆匆走过,手里提着塑料袋包裹的晚餐。 食物的香味从敞开的窗户钻入车厢,带来人间的烟火气息。 裘之信拿出手机看了看,秦青依旧没有任何回讯,电话打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嘟嘟嘟的声音缓慢而又规律,每一次都是响足56秒,自动挂断。心中的焦躁也在这响声中一层一层堆积。 裘之信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秦青的人。他亲吻过秦青每一寸皮肤,留下过洗不掉的痕迹。他以为自己早已完全占有那人的一切,轻易就可以把对方掌控。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秦青对自己是完全封闭的。离开公司,他连秦青的影子都找不到。 他在秦青的生活里,是不存在的。 “呵!”裘之信低沉地笑了笑,眼眸里荡开一团漆黑浓雾。 他买来的小情人真是把银货两讫摆弄地明明白白。 手掌狠狠按了按喇叭,释放出几道尖锐的噪音,裘之信心里的不痛快却根本无处宣泄。 “找到秦青的地址没有?”他给人事部经理打去电话,语气非常不耐。 “没,没找到。秦青已经很久没更新地址了。”刘姐战战兢兢说道。 “跟他一个部门的同事知道他住哪里吗?”裘之信扯开领带,极力控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 “在群里问过了,没人知道他住哪儿。他戒心很重,从来不在公司里谈论自己的私事。” 裘之信气笑了。原来自己和那些同事没有任何区别。自己也被隔绝在秦青的心门之外。 表面上的亲昵,改变不了遥远的距离。在公司里聊公事,在床上享受快感,离开这两个地方,裘之信与秦青完全没有交集。 不入侵彼此的生活,不踏入对方的私人领地。他以为这是一种默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双方都很舒适。 “妈的!”挂断电话,裘之信狼狈不堪地咒骂一句。 舒适?当秦青消失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样的距离有多令人恼火! 规则是他制定的。但现在,他痛恨规则! “你去查查秦青的家庭住址,我马上就要。”裘之信给特助打去电话,嗓音沙哑,带着焦急。 人事部查不到,只能动用别的手段。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秦青。 特助没敢多问,马上去查。 裘之信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上路。他没有目标,只能在灯火璀璨的城市里游荡,看见背影格外修长的人,便会放慢速度仔细看几眼。 焦躁不堪地等了十几分钟,助理发了一条地址过来。 裘之信猛踩油门,飞快驶向那处。 “秦青,秦青!” 裘之信已经敲了几分钟的房门,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租金在八千左右。升职加薪后,秦青的生活终于有所改善。 看见厚重防盗门上安装着崭新的智能锁,裘之信心弦一松,竟由衷感到庆幸。他不想再看见秦青活在困苦中。 “别敲了,小帅哥今天没回来。”对面的房门打开,一个小姑娘探出头。 “你怎么知道?”裘之信皱眉。 “我每天都有关注他,我当然知道。”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秘密,小姑娘脸颊一红,连忙把门关了。 裘之信立刻明白过来。这小姑娘怕是每到下班的时间点就趴在门板上,透过猫眼偷窥秦青。 自己的所属遭到觊觎,裘之信异常暴躁。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来回踱了几圈,始终等不到想见的人,只能离开。 【秦青,你接电话!我在电话里给你道歉好不好?】 脸色阴沉地可怕,指尖触及屏幕,打出的却是一行讨好的话。裘之信从来没这么做小伏低过。 秦青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开了最好的套房,叫了最贵的晚餐。 落地窗外是五彩斑斓的霓虹,城市的灯火比星空绚烂。秦青裹着洁白浴袍,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捧着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 996吃光牛排,舔着嘴巴问道:“你真的要辞职?” “你看看对面。”秦青用细长的烟指了指酒店对面。 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矗立在那里,外立面贴满烟灰色玻璃,映照着周围的光源,一间间办公室亮着灯,有人影在里面走动。 不曾安装灯饰,这座大楼却拥有这座城市最辉煌的灯火。“智信集团”四个字,挂在最高处。 996跳下餐桌,跑到秦青脚边,傻乎乎地问:“对面怎么了?” 秦青放下书,把它抱起来,用细长的烟点了点大楼的中上段:“你看,我已经爬到这个位置,离最高的地方只差五层楼。” 他吸了一口烟,反问道,“五层楼的距离,我为什么要放弃?” “那你干嘛写辞职信?”996搞不懂人类的脑回路。 “那不是辞职信,是涨价通知单。”秦青对着那栋灯火辉煌的大楼吐出一口薄烟,嘴角挂上玩味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996翻了个白眼。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爸爸会赚很多钱。你想买的限量款皮肤,你想吃的空运海鲜,再贵爸爸都给你买。你想去哪儿玩,再远爸爸都带你去。” 这句话朴实无华,996总算是听懂了。 它把圆脑袋扎进秦青怀里,激动地喊:“爹!你是我亲爹!” 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停闪烁,一会儿是微信,一会儿是钉钉,一会儿是电话。所幸秦青调了静音模式,否则会被吵死。 “二十九个未接来电,你真的不理他吗?”996伸长脖子看了看。 “怎么会。裘总可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一个小职员,哪里敢怠慢。”秦青终于接起电话。 对面是一片静默,似乎没想到这一次能打通,呼吸停滞数秒,继而变得沉重。 片刻后,一道克制的声音传来:“秦青?” “裘总。”秦青回了一句。 “你在哪里?”那份克制忽然变成了极端的焦躁。 “裘总,我要辞职。”秦青平静地说道。 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块硬物,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裘之信立刻找了一个停车场,胡乱把车塞进空位。 “你别闹!”他扯掉领带,握紧方向盘,语气里带着慌乱和烦躁。 “裘总,是谁在闹?我忙了大半年才把项目谈下来,眼看快签约了,你让别人摘我的果子,你觉得公平吗?” 裘之信哑然片刻,语气忽然就软了,“对不起,我错了。你出来,我们当面聊。我面对面地跟你道歉,好不好?” 秦青打开微信看了看不曾读取的那些短信。 之前还说在电话里道歉,电话打通了又说要当面道歉。这个男人真是贪婪。 “裘总,我最讨厌段安泰那种人。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这么对我。我忍了三年,不想再忍了。” 黯然的语气,疲惫的声音,面容却平静无波。此刻的秦青十分会演,也十分凉薄。 裘之信看不见这份凉薄,只觉得愧疚,懊悔。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却半点不敢冲秦青发泄。 “我,”他闭上眼,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去中东见伊萨。” 是的,一切矛盾都源于嫉妒。 秦青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头低垂着,愣愣出神。 他知道,自己在裘总心里的分量日渐加重,也知道这点分量除了卖一个更高的价钱,没有任何作用。 这么久以来,他连裘总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是两条曲线,在某个点相交,又在这个点远离。 “裘总,我不想说方大庆的坏话,但我必须坦率地告诉你,你找了一个错误的人选去中东。我承认方大庆能力很强,但他落魄的那几年好像把心态搞坏了。他对我成见很深,总觉得我处处打压他,所以他也处处跟我对着干。我之前与伊萨谈妥的条件,他去了之后一定会重新审核,能推翻的全部推翻。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比我强,我这个位置应该让给他坐。” 秦青停顿下来,用面无表情的脸,叹出一口黯然神伤的长气。他要让裘总知道,自己这半年有多累。 默默奉献,得到的永远只有牺牲。这个道理他明白。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裘之信嗓音沙哑。 “我之前能处理好与他的关系,但我没想到你会帮着他打压我——” 裘之信急切地打断:“我没有打压你!” “你听我说完!”秦青态度强势。 裘之信沉默片刻,语气温柔:“你说,我听着。” 秦青继续说道:“他得到你的重用,做事会更加肆无忌惮。落魄太久,他的心态已经坏了。这次的谈判,他很有可能会搞砸。这个责任,我们整个部门都承担不起。” 秦青徐徐说道:“裘总,谢谢您这半年来的栽培,我明天去公司递辞职信。” “秦青,你别辞职!你留下什么都好说!”裘之信焦急地喊。 秦青沉默片刻,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态度随之软化:“裘总,我很累。要不这样吧,您让我休个年假?” “好,你先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谈。”裘之信哪里敢不答应? “假条您帮我交吧,我在外地。对不起,麻烦您了。”秦青用生疏的口气说道。 “不麻烦!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必须回来!” “好。”秦青挂掉电话,关了手机。 世界安静下来。对面大楼的璀璨灯光映入漆黑眼眸,变成一簇一簇火苗。那是秦青日益疯长,无法扑灭的野心。 “你不是说你不辞职吗?”996有点懵。 “哦,刚才那是口头涨价警告,不是真的。”秦青玩味地笑了笑,拿起《百年孤独》继续拜读。 “这辈子,你心眼最多!”996小声嘟囔一句,片刻后又捂着嘴偷笑起来,“对我也是最宠的,嘻嘻嘻!” 裘之信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 凌晨三点,街上行人寥寥,星光和灯火熄灭不少。 一直找不到心心念念那个人,裘之信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 偌大一栋别墅,上下四层,空荡地没有一丝人气。佣人已经睡了,在沙发旁留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灯下没有人半梦半醒地等待,开着有什么意义? 裘之信慢慢走过去,坐在灯光里,用手掌盖住脸。 如果刚认识那会儿就把秦青带回家,打个笼子把他关起来,哪里会有今天这些事。 一股恼恨涌上心头,搅得心情更加烦乱。裘之信放下手,露出一张阴郁狼狈的脸。 五天后见到秦青,他一定把人绑起来! 翌日,看见裘总走进自己办公室,递上一张请假条,刘姐的语气有些恍惚:“裘总,您请假不用跟我请示的。” “我给秦青请假。” 表格里铁画银钩的字迹属于裘总,请假人那一栏却写着“秦青”的名字。刘姐定睛看了看,心里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 打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裘总非得亲笔填请假条,还亲自跑一趟,真是用心了。 看样子,两人不像是玩玩,倒像是真的谈上恋爱了。 五天假期,秦青哪儿也没去,就待在酒店里看书,睡觉,陪996玩游戏。 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轻松。 “你真的没失业?”996再三确认。 秦青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笑着摇头。 五天时间,足够方大庆搞出很多事。给足好处,他不介意帮别人收拾烂摊子。 心里正这样想着,部门同事忽然发来短信,让秦青马上回公司,中东那边的项目黄了。 “喂?具体什么情况?”秦青马上打电话询问。 “秦总,你定好的几家供货商,方总一去就把人踢出局了!方总还说那几家供货商价格虚高,你一定拿了人家回扣,要查你的账!伊萨先生非常不满,决定终止与我们的合作!” 同事的语气很焦急。 秦青一点不慌,反倒笑了笑。 方大庆真是蠢,看见几家供货商是在华国注册的,就以为是华国公司,背后一定跟自己有利益牵扯,于是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他哪里知道,那是伊萨指定的供货商,背后站着中东某个位高权重的亲王。 虚高的价格,都是为了给亲王上贡。 碰了不该碰的蛋糕,掀了不该掀的桌子,项目能不黄吗? 方大庆太想整垮直属上司,行事难免急功近利。他被段安泰陷害,落魄多年,如今东山再起,反倒变成了跟段安泰一样的人。 秦青摇摇头,叹息道:“我马上回来。” 他先把996送回家,准备好猫粮,然后前往公司销假,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往中东。裘之信也要去欧洲出差,两人在机场匆匆见了一面。 如果没有周围的人来人往,裘之信一定会把多日未见的小情人拉进怀里深吻。 “回来我们好好聊聊。”他放软语气。 “这次去,我要开除方大庆整个团队。裘总,您同意吗?”秦青面冷心也冷,几日不见,他好像完全不受思念的影响。 裘之信却面容阴郁,眼里泛着血丝。 每天早上醒来,他念着秦青什么时候能回。每天晚上闭眼,他的身体为秦青发烫。连开会的时候也频频走神,忍不住翻看手机,只怕错过秦青的电话或短信。 看见秦青红润的脸庞,裘之信放心不少,却又暗暗气恼。 “你全权处理,我没意见。”气恼过后,还得无条件支持。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秦青看看手表,带领团队走向登机口。 他始终没有回头。 裘之信站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眸子里溢满思念,却没有机会诉说。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规则,没有买卖,这段关系会怎样? 秦青一下飞机就来到分公司,进入会议室,目光扫过面色灰败的十几个下属,冷冰冰地宣告:“你们都被开除了。” “秦青,一口气开除整个团队,你哪来的权力?”方大庆拍着桌子怒吼。 秦青一把揪住对方领带,咬牙说道:“方大庆,所有条件我给你谈妥了。复杂的人际关系,我给你打通了。每一条供货渠道,我给你理顺了。就连当地保护伞,我都给你找好了。你过来只需要签个字,拍张笑眯眯的合照,回公司就能拿头功,年底升职加薪,带着团队一起飞升。这么容易摘的果子,你给我弄丢了!” 秦青怒不可遏,“签个字你都不会,你还会干什么?你说我没本事,屁股不干净,你他妈倒是有本事!我跑了大半年谈下来的项目,你他妈五天就给我搅黄了!你本事真大!拓展市场你不行,搞内斗你第一名!你入职半年,整个部门被你搞得人心涣散,拉帮结派!你他妈比段安泰还恶心!” 方大庆被骂得狗血喷头,无处辩驳。 其余人面色惨白,不敢抬头。 他们都被方大庆拉拢,平时没少给秦青使绊子。这么年轻就当了他们的头儿,谁心里服气? 经过这一次他们才看清楚,秦青的确年轻,也的确长得好看,可人家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这么大的项目,他跑下来了。而他们这些人伸伸手,摘个果子,却都能搞砸。 “方大庆,你已经废了!”秦青放开方大庆的领带,拍去掌心的尘灰,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秦青?”裘之信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和惊喜。 他已经很久没接到过秦青的电话了。 “裘总,方大庆问我哪来的权力开除他和他的团队。”秦青直入主题,没有废话。 裘之信沉默下来。惊喜的表情已变作冰冷的不耐。 “方大庆,你觉得冤枉?” 方大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羞愧让他满脸臊红。 “几十亿的项目说丢就丢。如果你是老板,这种职员你留不留?”裘之信冷声询问。 方大庆闭了闭眼,双手无力地抱头。 “马上回来办离职手续,你们被开除了!” 停顿片刻,裘之信忽然换了一种温和的语调:“秦青,能挽回尽量挽回,不能挽回,责任也不在你。回来之后,我们好好谈谈。” 秦青没有答应,直接掐断电话。 没有千万年薪,谈个屁!
第237章 9肉食动物12
秦青开始收拾方大庆的烂摊子。 求爷爷告奶奶倒不至于,但四处赔礼道歉,出让更多利益,却是肯定的。即使挽回了这个项目,智信也会失去许多利润。 正如伊萨所说,对商人而言,原本该赚的钱没赚到,就是最大的损失。 两天后,秦青在一家高档餐厅宴请伊萨。 没有伊萨帮忙,事情不会进行地这么顺利。 餐桌上点着一根蜡烛,小花瓶里插着一枝沾满露珠的玫瑰,一位穿着红裙的女士翩翩而行,陶醉地拉着小提琴。 餐厅里的氛围实在是浪漫,许多情侣腻在一起窃窃私语,发出快活的笑声。 “喜欢吗?”伊萨给秦青倒了一杯红酒,慢悠悠地说道:“这里可是最受欢迎的情侣餐厅。” 秦青翻看菜单,没有说话。 “亲爱的,你跟裘总还在一起吗?你看上去过得很不开心。”伊萨眨眨眼,诱惑道:“来我这里发展吧,我想照顾你。” 秦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一个大男人,需要别人照顾才能活? 小腿肚子忽然被勾了一下,是伊萨的鞋尖故意探过来。秦青放下酒杯,深吸了一口气。 “宝贝,看在我这么辛苦帮你的份上,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保证让你满意。” 秦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另外一只手用力压在桌上。不压着,他怕自己一拳揍过去。 “我陪你怎么样?”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凶猛的怒火。 秦青和伊萨转头看去,却见裘之信大步走到桌边,英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寒冰。 他站定,垂头看着伊萨,漆黑眼眸里冒出火光,高大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冷冽的气场横扫全境。 伊萨:“……” 秦青慢慢给自己斟酒,并没有站起来打招呼。 伊萨是个肌肉男,胳膊比某些姑娘的腿还粗。裘之信的身材健硕地像一头猎豹,这两个人在床上…… 画面太美,秦青脑补太多,忍不住笑出了声。 伊萨委屈地看他一眼,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裘之信下颌角的线条绷得很紧,冰冷的面容散发出怒意。他握住秦青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径直带往出口。 几个助理围拢过去,笑着说可以陪伊萨先生吃晚餐。伊萨被拦住,在原地气得跳脚。 秦青回头看了一眼,挥挥手。 电梯门合拢。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一道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来回震荡,像一头徘徊在绝境边缘的野兽。从金属门的反光中,秦青看见一张怒气勃发的脸和一双漆黑暗沉的眸子。 裘之信非常生气,难以控制的那种。 秦青挑眉说道:“怎么,怕我一物二卖?” 沉怒的脸陡然变得僵硬,阴鸷眼眸不安地闪了闪,裘之信半晌无言。 秦青知道自己猜对了,脸色也阴沉下来。 裘之信让他开个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并卖出的除了身体,还有尊严。 被人这么怀疑,他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选了这条路。 电梯门开了,秦青立刻走出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裘总,既然你来了,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处理吧。买卖是双方自愿的,以前我乐意跟着你,自然什么都愿意。现在我不乐意了,咱们银货两讫,一拍两散。你用不着打压我,我也不受你的气。” 门童隔了老远就已经帮秦青拉开门。 秦青加快脚步走去。 “秦青,对不起!”裘之信追上去,拉住秦青的手。 秦青推了他一把。他忽然就倒下了,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扶着额头,阴沉的脸已是一片惨白,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 秦青从来没见过裘之信这副模样。 在他的印象里,裘之信是强大的。在这片钢铁丛林中,他是最凶猛的一头野兽,永远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虚弱两个字,跟他完全搭不上边。 是装的吧?心里这么想,秦青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匆忙跑回去。 “你怎么了?”他的嗓音在颤抖。 “秦青,别走。”裘之信死死握住秦青的手腕。 “我不走。”秦青把人搀扶起来,焦急地问:“你生病了?” 裘之信把全身重量都压在秦青肩头,意识模糊地摇了摇头。 “秦青,我们在楼上开了房间,你带裘总上去休息吧。”一位特助从电梯里跑出来,递给秦青一张房卡。 秦青拧着眉头,又开始怀疑这是裘之信做的一场戏。 “裘总为了尽快赶来中东帮你,已经连续工作两天两夜了。他没生病,就是太缺乏睡眠。”特助解释道。 秦青轻轻抚摸裘之信苍白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裘之信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意识也有些涣散。 “对不起,原谅我。”他低声呢喃,双手死死搂住秦青的腰。 心里抽痛了一瞬,压在心底不敢碰触的那些情感止不住地往外冒。秦青接过房卡,默默把人带回电梯。 只要爱还存在,他就无法洒脱地离开。 特助帮着秦青把裘之信扶到床上。 “秦青,裘总麻烦你照顾了。”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秦青累瘫在床上,急促地喘了好一会儿才任劳任怨地帮裘之信脱掉皮鞋和西装,用湿热的毛巾擦了擦对方的脸和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把被子扯开,盖在裘之信身上。 裘之信忽然睁开眼,一把将秦青拉到床上,抱在怀里,双臂箍地很紧。 “秦青,别走。”沙哑的声音带着哀求。 秦青想挣扎,裘之信翻个身,把他压住,灼热的气流喷洒在他耳边:“秦青,告诉我怎样才能垄断你?” 布满血丝的眼睛专注地看过来,独占欲浓得像一团狰狞的黑影。 秦青心绪起伏,久久不言。僵持中,他卸去挣扎,身体慢慢软化,叹出一口气,主动搂住裘之信的脖子,哄道:“你已经很累了,睡吧。我哪儿也不去,我陪着你。” 裘之信依旧死死盯着他,眼里的红血丝阴云般密布。 “快睡!”秦青失去耐心,用手掌盖住这人疲惫不堪的双眼。 裘之信把头埋进秦青温暖的颈窝,深深嗅闻了一下他身上浓烈的香气,安心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青小心翼翼地喊道:“裘总?” 裘之信没有应声,压在他身上睡得很沉。 秦青抬起手,轻轻抚摸这人宽阔的脊背,侧过头,用自己冰凉的唇,万般珍惜地吻了吻对方的耳朵。 心底的爱意只在这种时候才能释放,像炽热岩层中奔涌的暗流。 然而他并不知道,当这个吻落下的时候,裘之信忽然睁开眼,布满阴霾的眼眸微微放射出亮光。 忙碌了将近半个月,合同才重新签署,只不过利益占比大为缩减,比秦青之前谈好的合同足足少了十个百分点。 秦青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与裘之信很少说话,更不曾睡在一起。他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远在华国的996。 好在他给996买了手机,注册了微信,发足了红包。996猫粮吃完了自己可以点外卖,半夜的时候还能叼着袋子去扔垃圾。 半月之后回国,秦青瘦了一圈,脸色很憔悴。来到办公室,他看见了面容更灰败的方大庆。 “离职手续办好了?”他冷漠地问。 “办好了。”方大庆满脸愧色,酝酿半天才小声问道:“项目挽回了吗?” “挽回了,分出去10%的利润。”秦青没有冷嘲热讽,只是简单陈述事实。 每年少赚的几个亿,就是方大庆对公司所做的贡献。 方大庆脸颊涨得通红,把脑袋往胸口一埋,匆匆走了。被他笼络过去,帮他给秦青使绊子的那些职员,现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他们看向方大庆的目光里带着难以隐藏的怨恨。 秦青摇摇头,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总裁办下发通知,让拓展部所有职员都去开检讨会。 秦青拉下脸,冷笑一声。十分钟后,他带着自己的团队走进会议室,目光扫过坐在主位的裘之信,以及两侧的几位高层。 “来来来,大家总结一下这次的经验和教训。有什么体会都说一说。”梁丽摆出和善的笑脸。 秦青招呼属下落座,用手碰了碰已经打开的话筒,徐徐说道:“项目差点黄了,方大庆不是直接责任人。” 他停顿下来,翻看工作日志。 大家点点头,以为他要说自己才是最应该负责的,毕竟他是主管。 哪料他直勾勾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裘总,毫不客气地说道:“裘总,您临阵换帅,犯了兵家大忌,导致公司损失了十个点的利润。这次的检讨会,您是不是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做检讨?您拍拍脑门做出一个荒唐的决定,我们整个团队差点为您跑断腿,您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会议室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梁丽呆了,几位高层呆了,坐在秦青两侧的同事们呆了。坐在后排的,拓展部的职员,更是呆若木鸡。 指着裘总的鼻子骂,秦青太勇了! 秦青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属下,继续说道:“半年时间,我的团队拿下了这个项目。项目被搅黄之后,又是我的团队四处奔波,拉回了合作商。这次检讨会,我的团队就不参加了,因为我们没做错任何事。” 他推开话筒,合上工作日志,抱着双臂看向坐在对面的裘总。 他的属下们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方大庆弄出一堆烂摊子,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啥事没有。公司不找他麻烦,反倒召开一个检讨会,让最大的功臣做检讨。这些管理者脑子是怎么想的? 受到这样的对待,大家心里能不委屈?要不是怕被开除,拓展部的职员们真想为秦总鼓掌。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气氛异常僵持。 秦青的得力干将偷偷在桌子底下拽他,暗示他不要太刚,该服软还是要服软。 秦青没有理会,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裘总。 梁丽等人一会儿看看裘总,一会儿看看秦青,没敢当这个和事老。 小朋友看着漂漂亮亮,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脾气这么暴躁,像一匹狼。 裘之信也静静看着对面。 盛怒中的秦青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挠,半点面子也不给。那冰冷傲气的模样勾得人心痒,恨不得把他摁在墙上用力亲几口。 感觉到冒犯?生气?马上结束会议,让秦青带着团队滚蛋?怎么会! 裘之信心里没有一丝怒火,只有无奈、懊悔和柔情。 他捏了捏酸胀的鼻骨,沉沉一笑,拉过话筒慢慢说道:“我来做一个检讨,希望秦总满意。” 几位高管:“……”万万没料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裘总低头。 秦青的下属们:“……”卧槽,秦总刚赢了?这事儿够他们吹一年吧? 检讨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前半个小时,裘总细致深入地对自己进行了批评教育。后半个小时,裘总开始表扬秦青和他的团队,下发了丰厚的奖金。 会议开始时,大家满肚子怨气。会议结束时,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欢欣鼓舞。 “裘总,您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谢谢裘总!” “我们以后会更加努力!” 道谢的声音,表决心的声音,不断在会议室里响起。秦青埋头收拾文件,并没有走过去跟裘之信说话。 裘之信看似亲切地与员工们交谈,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注视秦青。 看见秦青从自己身边走过,他立刻握住这人的手腕,说道:“秦总,我们聊聊?” 之前不给老板面子是为了维护下属,现在不给老板面子,那就是不知好歹了。秦青只能点头,默默跟上裘总的脚步。 两人走进电梯,梁丽和几位高管识趣地等下一部。 门关了,裘之信把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拿出来。 秦青指着左上角说道:“裘总,电梯里有监控。” 裘之信正想把人困在双臂之间,好好吻一吻,柔声哄两句,被这么一警告,脸顿时就黑了。 “还在生气?”他只能把手重新插回裤兜,低声询问。 “听说公司要组建一个新的部门,大力研发无人驾驶汽车?”秦青忽然问道。 无人驾驶汽车是每一家车企都想攻占的新市场,也是汽车制造业的发展方向。走在时代的尖端才能赚到最大的红利,智信野心勃勃,自然不甘心被时代抛弃。 上个月,公司开始筹建自动驾驶汽车研发部门,初步拟定的投资额高达百亿,部门主管必然是副总级别,年薪千万。 这么大一块蛋糕,秦青早就盯上了。 “裘总,您看我有没有资格当这个部门的主管?” 他抬眸,直勾勾地看着裘之信。野心燃烧而成的火焰在他瞳孔深处跳跃。 裘之信忽然明白,这又是一次利益交换。想要让秦青消气,就必须开出更高的价码。 两人发生关系的第一晚,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面容疲惫的青年坐在床上,雪白的皮肤布满艳痕,比世界上任何一朵花都美。 想要占有青年的欲望,强烈到难以忽视。为了达成目的,裘之信下意识就采用了最快速也最有效的方法。 那时候他不曾想过,一句“开个价吧”,在今天竟会变成一个魔咒。 怒气和悔意混杂在一起,让裘之信露出极度难看的表情,下颌角的线条紧绷了几瞬,似是有些咬牙切齿。 冷气席卷轿厢,温度直线下降。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 秦青率先走出去,穿过长廊,径直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取出一支烟点燃,并没有问裘之信介不介意。 “裘总,我已经开价了,您接受吗?”这是第三次询问。看样子,他对这个职位势在必得。 裘之信关上门,走到对面沙发落座,眼眸里怒火灼烧。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他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秦青苦涩一笑,垂着头说道:“一直都会,只不过没在你面前抽。” 裘之信愣了愣,眼里的怒火忽然就熄灭了,切割心脏的那些隐痛都被这句话抚慰。若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好印象,秦青哪会躲着抽烟? 秦青对自己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上次在中东,自己假装晕倒,秦青不也马上回来了吗?夜半沉睡时,他偷偷亲吻自己的耳朵,这难道不是喜欢? 裘之信冷厉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 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秦青深深吸了一口烟,垂下浓密眼睫,遮挡瞳孔深处的精光。 进入电梯之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他知道怎样挑起裘之信的怒火,又怎么把怒火转为自己需要的情绪。 一点柔情和一点愧疚,就可以让他达成目的。 “总裁办提交了一张候选人名单,我把你加进去。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还得看你自己。”裘之信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秦青心弦一松,知道事情成了大半。 “谢谢裘总。” 秦青杵灭香烟,越过茶几来到裘之信面前,抓住对方领带,俯身便吻。 一个多月没有亲近,他也很想要。但是,处于被支配的一方,他不能让这些浓烈的想念被强势的一方察觉。 这份不可碰触的感情一旦被发现,只会变成缰绳握在裘之信手里,缰绳的另一头套在秦青脖子上,早晚有一天会把他勒毙。 卑微的爱是致命的。 秦青竭力吮吸着裘之信口中的津液,死死拽着对方的领带,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裘之信用力将他抱住,更加热烈地回吻。两人像两只野兽,互相较劲,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认输。 不知道过去多久,秦青放开裘之信的领带,气息有些喘,声音无比沙哑:“今晚去酒店?” 裘之信眸色暗了暗,想说去我家,却没敢开口。 秦青明显只把他当炮友。他现在忽然提出更进一步,会不会把人推远? 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裘之信不想破坏。没有秦青陪伴的一个月,他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过得实在是煎熬。 “好。下班了我在老地方等你。”裘之信摁住秦青的后脑勺,再度深吻,动作凶猛贪婪。 他好像要不够。明明秦青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他总觉得不安。 又是一个漫长的吻,结束时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秦青脸颊绯红,眼里氲着雾气。 “晚上见。”他抚了抚裘之信的脸颊,转身离去。 裘之信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仰靠在沙发上,等待沸腾的血液慢慢冷却。他对秦青的抵抗力,基本上为零。 裘之信果然把秦青的名字加进了候选人名单。 董事会审核名单时详细询问了秦青的业绩,得知他最近一年的表现,也没有提出异议。但他的资历和年龄比别的候选人差上一大截,最终投票时难免落败。 裘之信不想看见秦青失望的表情。 “这次我们换一种任命方式。不投票了,设置一个考验。谁能说服乔衍入职研发部,谁就当这个副总。”裘之信环视众位股东。 大家考虑片刻,又讨论了一会儿,纷纷点头。 乔衍是人工智能领域最杰出的科学家,手里掌握着无人驾驶系统最重大的数十项发明专利。他自己开了一家研究所,目前没有挂职任何公司。 如果能把他请到智信坐镇,就算研发成果短时间内出不来,智信的股价也会顺风而涨。 “乔衍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据说国外车企给他开出上亿年薪,他都没点头。” “这个考验恐怕没人能完成。” 裘之信抬起手,阻断大家的议论,“不试试怎么知道没人能完成?就这么办吧。” 秦青最擅长梳理关系,攻破心防,说服别人。这个考验是专门为他设置的。如果他失败了,另外几个候选人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到时候,裘之信再想办法摆平董事会。 下午,秦青就收到了消息。 他没有制定任何攻略计划,马上就赶往乔衍的研究所。当他抵达时,一个熟悉的人已站在研究所门前。 “杜总。”秦青笑着打招呼。 杜成双,副总候选人之一,据说是大股东杜军的小儿子,后台很硬。 “秦总,你也来了。”杜成双回过头,笑嘻嘻地说道:“秦总,乔衍不喜欢男人,你那几招在这里不管用。要不你去对面商场买一套女装换上吧。你扮成女人肯定好看。” 裘之信与秦青那点事,高层之中早就传遍了。杜成双眼界高,脾气傲,家世好,自然看不起这种人。 秦青眸色微闪,笑容不变。 “杜总,我们一起进去吧。我的招不好使,你的招肯定管用。我跟你学习学习。” 受到挑衅,杜成双当场就拉下了一张脸。 两人在一名研究员的带领下来到研究所内部。 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操控一台玩具小汽车,一群研究员簇拥在他身边。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来,狭长眼眸隐藏在无框眼镜之后,目光明明很散漫,却又锐利地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勾唇一笑,英俊的面庞竟带上了几分邪恶的意味。 直面这个笑容的秦青脚步停顿,身体微僵,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238章 9肉食动物13
乔衍很少接受采访,网络中寥寥数张照片都是远程偷拍的,画质非常模糊。 在秦青的印象里,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科学家,二十几岁就已经跻身于行业顶端,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能力。 这份光辉的形象,与眼前这个男人严重不符。 簇拥着乔衍的那些研究员都穿着规规整整的白大褂,扣子扣到底,连喉结都没往外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淡漠严肃。 这副模样与秦青的想象是一致的。严谨的科学家就该如此。 偏偏乔衍把白大褂当成风衣,衣襟大敞,里面穿着一套银灰色西装,领带是俏皮的波点图案。一副无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狭长眼眸闪烁微光,锋利又明亮。 他长得非常英俊,与裘之信有得一拼。 但裘之信的英俊是带有攻击性的,他的英俊却像抓不住的风,十分放荡不羁。 戴着眼镜的他看上去很斯文,也很……败类。 秦青放慢脚步,落到杜成双身后。 杜成双加快速度来到乔衍面前,老远就伸出手做自我介绍。 “乔博士,您好,我是智信集团的代表,我姓杜,您叫我小杜就好……” 秦青勾起唇角,玩味地笑了笑。 杜成双的年龄比乔衍还要大几岁,这会儿却甘愿当“小杜”,之前面对自己时的傲气上哪儿去了?为了公司能屈能伸,倒也不全是靠他父亲的背景才有今天。 秦青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近前。 他没有挤上前递名片,也没有做自我介绍,更没有抢过话茬。他只当自己是杜成双的小跟班,默默站在一旁。 先让杜成双探探路,看看乔衍对入职智信是个什么态度。 杜成双十分卖力地游说着,说话声滔滔不绝。 乔衍操控着那台玩具小汽车,并没有放下遥控器与杜成双握手。他抬眸轻瞥,目光略过杜成双谄笑的脸,落在秦青漂亮非凡的脸上。 视线停留几秒,而后漫不经心地挪开。 伸出去的手被晾了老半天,杜成双只是尴尬,完全不敢动怒。 他缩回手,开始详细介绍智信集团的发展规划,以及可以为乔衍提供的薪资待遇。 上亿年薪,豪车豪宅,无上限的研发资金…… 杜成双开出一个又一个优厚的条件,周围的研究员们起初还有些不耐烦,后来却被吸引,忍不住侧耳倾听。 唯独乔衍还在摆弄那台玩具小汽车,薄唇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 秦青退后几步,走出遮阳棚。秋意渐浓,气温骤降,左右无事,不如偷个空闲晒一晒日光。 雪白皮肤沐浴在金色阳光中,滑腻地宛若牛乳,一层浅浅红晕从牛乳中渗出,不曾品尝也能感受到那份沁甜。 秦青晒着太阳,慢慢红了脸。 乔衍漫不经心的目光再度扫过,停留数秒,又看向地上的玩具小汽车。 原本绕着空地打转的小汽车忽然直直朝秦青冲去,四个轮子发出嗡嗡的轻响。 秦青被惊扰,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小汽车横冲直撞,飞快跑到他近前,轻轻撞了撞他的鞋尖。他再度后退,小汽车又冲撞过来,却忽然急转,来了一个漂亮的摆尾,风驰电掣地奔向别处。 秦青定下心神,抬眸冲乔博士礼貌一笑。 乔衍眯了眯眼,勾了勾唇,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邪恶感又来了。 之前是秦青想错了。与裘之信一样,乔衍也是一个骨子里很危险的人。 嗡嗡嗡的轻响由远及近,那辆玩具小汽车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秦青脚边,走了个8字形的位,从秦青的两条腿之间穿过,排气管喷出一股蓝烟,喇叭嘟嘟脆鸣。 秦青:“……”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口干舌燥的杜成双:“……”妈的,该不会乔衍也是同性恋吧?颜值高真就这么占便宜? 杜成双仔细看了秦青几眼,心里有些不忿。 他递出一张名片,笑呵呵地说道:“乔博士,我们开出的条件您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您考虑好了之后可以向我们提,稍后我们详谈。这是我的名片,您随时可以找我。”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撤。 自己在这儿滔滔不绝地讲,乔衍开着个玩具小汽车在那儿调戏秦青。这是把自己当猴耍,还是把秦青当猴耍? 不管耍谁,反正乔衍的注意力全都在秦青身上,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杜成双略一躬身,开口告辞,转身时对秦青说道:“走吧,我开车送你。” 要走当然是一起走,他不可能让秦青单独留下。秦青那些下作的手段,说不定真管用。 杜成双以为秦青肯定会拒绝跟自己一起走。像秦青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哪可能错过任何一个往上爬的机会?但意外的是,秦青竟然沉默点头,礼貌告辞,跟上了他的脚步。 杜成双挑挑眉,心下微松。 “等等。”从头至尾不曾回应过杜成双任何一句话的乔衍,此刻却低声喊道。 杜成双和秦青回头看去。 “我刚刚收到一条短信,知道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乔衍把遥控器交给助理,从裤兜里取出手机,垂眸翻看,薄唇微勾,笑容十分玩味。 “谁能说服我入职智信,谁就是研发部主管,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就这么放弃了?”他的目光越过杜成双,笔直地看向秦青。 杜成双从来没想过放弃,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名片。全程没有动作的是秦青,走得干干净净的也是秦青。 所以杜成双非常清楚,乔博士这句话,问的是秦青,不是自己。他的挽留,也是为了秦青。 妈的!秦青这张脸难道是同性恋的天菜? 杜成双转头看了看秦青,表情十分阴沉。 “乔博士,您看上去好像很忙。我们不想打扰您——” 杜成双的解释被秦青打断:“乔博士,您叫住我们肯定有话想说,对吗?” 他向前走了几步,语气真诚:“您请说,我们会竭力满足您的要求。” 杜成双连忙摆出一张笑脸,附和道:“是的是的,我们愿意为您提供一切帮助。” 乔衍指着不远处的两辆汽车说道:“我在那两台车上安装了最新的无人驾驶系统。你们帮我测试一下系统的性能。上了车,我让你们怎么开,你们就怎么开,不要质疑我的命令。谁展现的诚意最足,我就答应谁的入职邀请。” 乔衍勾起唇角,笑容玩味,“怎么样?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秦青弯下腰:“义不容辞。” 杜成双已经走向不远处的汽车。 “记住,不要质疑我的命令。”乔衍深深看了秦青一眼。 秦青再度躬身,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汽车。 两人一前一后驶上跑道,在乔衍的命令下加速,减速,过弯。 放心不下的裘之信匆匆赶来,身边带着公司的几位高层和余下的几个候选人。 “乔博士,他们这是?” 裘之信狠狠皱眉。 跑道上,两辆车越开越快,像离弦之箭一晃而过。若是车技跟不上,怕是要出事故。 “他们在帮我测试无人驾驶系统的性能。裘总,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筹码?”乔衍满脸不快。 “如果没有乔博士加入,我们刚成立的无人驾驶汽车研发部只是虚有其表。你不是筹码,是定海神针。”裘之信不轻不重地奉承了一句。 两个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互相审视对方,薄唇勾出笑弧,眼眸里却都是一片晦暗。 一个是千年的狐狸,一个是玩世不恭的鬼才,气场上很不相合。 两辆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引擎轰鸣,带起一阵风。 “乔博士,车速太快了!”裘之信盯着两辆车,浓眉紧拧,面色阴沉。 “哪一辆是秦青在开?”他插在裤兜里的双手已握成拳头,身体紧绷,神经拉扯。 “红色那辆。”乔衍拿起对讲机,命令道:“看见前方两百米处的墙体了吗?朝墙开,加速。我让你们刹车,你们才能刹车。” “乔博士,你在开玩笑?”竭力伪装镇定的裘之信终于变了脸色。 “放心吧,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我计算好了,只要他们按照我的指令,在特定的时间点踩下刹车,就一定不会出事故。” 乔衍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额角,轻笑道:“裘总,请相信我的大脑。” 裘之信面如寒霜,目光凶狠地仿佛能吃人。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心神不宁地看向那辆红色汽车。 竖立在跑道旁的大屏幕忽然闪了闪,显现出左右两个画框。左边画框里是秦青认真驾驶汽车的侧脸,右边画框是杜成双。 安装在车内的摄像头正在监控两人的状况。 秦青踩下油门,不断加速,精致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地有些虚幻。听见加速朝墙体撞去的指令,他没有询问,也没有质疑,默默执行每一个步骤。 杜成双的表现却截然相反。他额角冒出豆大的冷汗,鞋尖点在油门上,却没敢往下踩,反倒犹犹豫豫探向刹车。 “两百米的距离加速冲撞,紧要关头根本刹不住!乔博士,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杜成双的声音有点虚,呼吸渐渐粗重。 “你在质疑我?加速。”乔衍抬头看着大屏幕,视线却完全忽略了杜成双,只一味盯着秦青。 长得如此漂亮,眼眸里藏着破碎的光,看上去那么需要人呵护,做起事来却这么狠。强烈的反差让乔衍没有办法把目光挪开。 两百米的短距离加速冲撞,如果无法精准地抓住最佳刹车点,一场惨烈的事故在所难免。 秦青和杜成双都在赌。赌乔博士的大脑能做出最佳决策,赌自己的反应速度能跟上这条决策。 这个时候,谁敢拼命,谁就能赢。 “加速。”乔衍依旧没让两人刹车。 车辆离墙体的距离越来越短,死亡近在眼前。 “让他们刹车!会出事的!”裘之信的嗓音已经沙哑了。 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咽喉,揉捏着他的心脏,让他方寸大乱。 “快让他们刹车!”他握住乔衍拿着对讲机的手,用力极猛。 乔衍换了一只手拿对讲机,笑着下达指令:“脚踩油门,不要放松。” 大屏幕里,秦青脚踩油门,漆黑眼眸淡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墙体。不曾冷汗淋漓,也不曾慌乱质疑,谁都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杜成双已经崩溃了。 “乔博士,再加速我就要撞死了!你是疯子!我他妈不陪你玩了!” 尖锐的长鸣在空气里撕扯。那是杜成双紧急踩下刹车的声音。 轮胎摩擦地面,冒出一股股黑烟,车身还在向前滑行,显然已经失控。 惊险万分的场面,看得诸位高管满头冷汗。杜成双的父亲杜军哆哆嗦嗦伸出手。他的秘书马上从药瓶里倒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进他嘴里。 裘之信心脏狂跳,太阳穴抽痛不止。他感觉自己也需要一粒速效救心丸。 他绕到乔衍另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喊:“秦青,杜成双已经刹车了!你快刹车!你不要命了?” 为了一个副总的职位,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大屏幕上,秦青无动于衷。车载音箱里清晰传来裘总的声音,却只是让他弹了弹握着方向盘的十根手指。 这轻描淡写的举动,表明他依旧保持着冷静。 杜成双却已经吓破了胆。 乔衍盯着大屏幕里的青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这么凶狠的性情,真是看不够! “踩住油门,不要放松。”他轻笑下令。 如果这张脸被吓哭,红着双眼流出泪珠,肯定也很美。 “艹你妈的!”裘之信彻底失控,一拳挥向乔衍。 乔衍偏头躲过,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裘之信的特助们立刻冲上去劝架,乔衍的研究员们也冲了上去。一群穿黑西装的人和一群穿白大褂的人拥挤在一起,互相拉扯,场面乱成一团。 “秦青,我命令你马上踩刹车!秦青,你听见没有!”裘之信吼地嗓子都哑了。 “别吵。”秦青冷静的声音从乔衍的对讲机里传来。 裘之信身体一僵。 乔衍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个漂亮青年比他目前正在研究的所有项目都有趣! 杜成双的汽车在尖锐的嘶鸣声里终于刹住了。秦青的汽车义无反顾地撞向墙体。 智信的诸位高层一个个撇开头,不敢再看。 “检测到主人已对前方即将遭遇的危险失去判断能力,请主人坐稳,小A将接替您驾驶汽车。您的安全将由小A守护。”车载音箱里忽然传出一道清亮的童声。 下一刻,秦青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汽车的掌控。 刹车没被鞋尖碰触,却猛地下压,方向盘很有技巧地转动,利用摩擦力和惯性,在墙体前五米处摆尾飘移,陡然过弯。 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长鸣,红色汽车竟90度调头,开向了别处,然后慢慢减速,停留在空地上。 秦青举着双手,眼睛圆睁,嘴巴微张。 快撞死的时候,他容色不变。脱离危险之后,他反而失态了。 这辆汽车表现出来的智能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主人,您的安全是小A的职责。小A会在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车载音箱里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欢欣和抚慰。 “谢谢小A。”秦青愣愣地回复一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乔博士真正想要测试的,是命悬一线之际,无人驾驶系统能否帮车主避免死亡的结局。 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者,最杰出的科学家——这样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乔博士,您让我窥见了未来的一角。无人驾驶汽车最好的前景已经在您手中!”秦青开始鼓掌,眼睛里闪烁着热切而又憧憬的光芒。 乔衍的研究员们也在鼓掌。这样的测试,他们还未用真人做过,现场观看远比电脑模拟更令人震撼。 这位秦总真是够胆! 智信的一众高层噼里啪啦热烈鼓掌,对秦青的表现叹为观止,对乔衍势在必得。 唯独裘之信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如果你的系统失灵了,秦青会被撞死!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用真人做这么危险的实验,我要告你!” “那不是墙,是厚达三米的缓冲海绵垫。你自己去摸摸就知道了。”乔衍慢悠悠地说道。 裘之信:“……” 从车载音箱里听见两人的谈话,杜成双打开车门,头重脚轻地跑到墙边,用手摸了摸,发现触感绵软,顿时懊悔地直拍脑门。 妈的,真的是海绵垫!他输了!输给了秦青,也输给了自己的恐惧! 他心服口服! 以往他只觉得秦青手段下作,为了往上爬什么都愿意出卖。但现在,发现秦青是这么一个狠角色,他是真的怕了。 这不是一个供人淫乐的小玩意儿,是他妈亡命之徒!早晚有一天,秦青翅膀硬了,连裘之信都敢反噬! 杜成双抹了把脸,慢慢站起来,走到秦青的车边。 秦青推开门,走下去。 “秦总,之前我如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歉。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只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不打不相识,我们交个朋友?”杜成双跟在秦青身后小声说道。 秦青转过身,握了握杜成双的手,“杜总,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裘之信压着火气,站在不远处眺望。 乔衍轻轻鼓掌,笑容满面,视线片刻不离秦青漂亮的脸蛋。 当秦青走到近前时,裘之信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躁与担忧,大步迎上去,用力握住秦青的手腕。 “我很生气!”他压低音量,脸色一片铁青。 “先放手,回去我补偿你。”秦青更为小声地低语,然后挣脱裘之信的钳制,走到乔衍面前。 “乔博士,您看。”他抬起自己的胳膊。 乔衍扫过裘之信混杂着怒火与担忧的脸,眸色微暗,然后才看向这只纤细的胳膊。 黑色袖管下露出一截皓腕,雪白手背上隐约浮现淡青色的几根血管,手指修长圆润,宛如玉石雕刻地一般。 “你的手很漂亮。”乔衍夸赞道。 秦青:“……我不是让您看这个。” “那你让我看什么?”乔衍顺势握住这只手,捧在掌心里把玩:“我仔细看看。” 秦青:“……” 裘之信的怒火再度濒临失控。 好在秦青迅速抽回手,问道:“您没发现我的手一直在抖吗?” 乔衍扯过他的手,捧在掌心里摸了摸,颔首道:“还真是。” 占便宜占得这么光明正大,比起科学家,他更适合当流氓。 秦青想生气,却又颇感无力。 他缩回手,徐徐开口:“乔博士,我也很怕死,但我绝对相信您的技术,所以百分百执行了您的指令。我用我的生命,测试了您的系统的安全性。这份诚意,您觉得足够吗?” 裘之信压住火气,眸色阴鸷地看向乔衍。 “够,当然够。”乔衍爽朗一笑,伸出手:“秦总,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秦青心弦一松,冷静自持的面具终于裂开一条缝隙,展露出内里的恐惧和苍白。 他握住乔衍的手,“欢迎您的加入。” 乔衍用指腹摩挲秦青细腻光滑的手背。 秦青皱了皱眉,想松手,五根指头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很期待与你一起工作,秦总。”乔衍定定看了秦青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狭长眼眸里闪烁着兴味的光芒。 裘之信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握住乔衍的手,语气森冷:“欢迎乔博士。” 两只大手暗暗较劲,恨不得捏断彼此指骨,虚假的笑容挂在同样英俊的两张脸上,强烈的敌意在眼瞳深处扩散。 秦青直觉不妙,连忙后退。 诸位高层看不出两人气场不合,还以为他们相处地很融洽,于是纷纷鼓掌,露出欢喜的笑容。 “先说好,入职智信之后,我只承认秦青是我的搭档。你们要是换个人来研发部当行政主管,我立刻走人。”乔衍把裘之信的手捏得咯咯作响。 裘之信也加重力道:“当然。回去之后我们立刻安排秦总去新的岗位。” 两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秦青升职加薪的事。 杜军等大股东除了讪笑,颔首,附和,完全不敢动歪念头。 来之前,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一个部门,最后竟然会由秦青这个毫无背景的中层小领导来掌管。这人升迁的速度比坐火箭还快! 你说这不合常理吧。看过秦青不要命的举动,领教了他临危不乱的超强心理素质,大家转念一想,竟又觉得合情合理。
第239章 9肉食动物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