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岩隐隐觉得,从逻辑上来讲,这句话好像有些问题。
不过身为学渣的洛岩也没深究,转而盘算起来要怎么去和老管家商量了。
7点,宴倾寒准时到了学校。
班上其他到的早的,要么聚在一起聊着昨晚看的电视剧或者漫画,要么急吼吼地赶着“借鉴”作业。
但没有人跟宴倾寒打招呼,也没有人问他要作业本来抄。
其实宴倾寒的成绩很好,别说在全班了,在全区都是能排上号的。
但是,宴倾寒不是一个什么开朗爱笑的性格,坐在那里总是阴沉沉的,头发又遮住了半张脸,让同龄人多少有些害怕。
更重要的一点,是宴倾寒的班主任很不待见这个孩子。
班主任从来不点宴倾寒回答问题,有什么活动也会“不小心”落下他,甚至会时不时地在话里拿枪带棒地刺他。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最容易被这种“权威人士”影响的时候。既然老师不喜欢这个人,甚至去排挤这个人还能变相受到老师的夸奖,那这个班级里,还有谁会愿意主动对宴倾寒示好呢?
要不是宴倾寒自己的成绩足够好,好到连校长都惦记着有这么个苗子的程度,恐怕他就会被欺负得待不下去了。
早就习惯了这种沉默的宴倾寒,拉开椅子,掏出课本默读起来。
上午的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语文课。
班主任姓张,不到三十岁,是一个相貌端正的青年。他讲课的时候经常开开玩笑,看上去随和又大方,特别受同学们喜欢。
快下课的时候,张老师合上课本,道:“我跟大家说一下上次‘向环卫工人献爱心’的事啊。”
“这个事情非常有新意!反响非常好!我们捐伞捐雨衣的照片,还有记者的专访,过两天就可以在全市的报纸上印出来了!我们班又一次给学校争光了!”
“这都是同学们积极响应的效果啊!大家都太棒了!”
下面的孩子们开始齐声欢呼起来。
“只不过,”张老师推推眼镜,余光扫过宴倾寒,话锋一转道:“有极个别同学,在这次活动里面推三阻四的,一点都不配合集体行动,没有集体意识没有奉献精神,拖了全班的后腿。”
“我希望,这极个别同学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不要这么自私。”
虽然张老师没有点名道姓,但同学们都偷偷瞥着宴倾寒,窃窃私语起来。
张老师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带着笑意,继续“坦坦荡荡”地教育着孩子们:
“同学们,我们在生活中,要学会关心其他人,不能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明白了吗?”
这帮十六七岁的孩子,在下面齐声答道:“明白了!”
宴倾寒没有低头,只是木然地看着黑板,没有血色的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中午。
下课铃刚响,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往食堂跑,很快食堂的窗口前就排起了长龙。
这个食堂的窗口分为按份卖的大锅菜,和现炒的小锅菜。宴倾寒的同学们,大多都在排队等着小锅菜。
独自走进食堂的宴清寒,拿着餐盘排在了等大锅菜的队伍末尾。
最便宜的小锅菜一份也要八块钱,不是现在的他能承受得了的。
等排到宴倾寒时,他点了一份土豆丝,一份炒白菜,要了三两米饭,接着去旁边端了一碗免费的西红柿蛋花汤,再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座位,一口口吃了起来。
土豆丝炒得太咸了,炒白菜像是没有放油,免费的蛋花汤更是滋味寡淡,连西红柿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但宴倾寒仍然吃得很仔细,就仿佛碗里的不是最便宜的素菜,而是什么珍馐美味。
毕竟,像昨晚那么美味的香菇粥,像今天早上那么热乎乎的小米粥,自己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喝到了。
放学之后,宴倾寒没有回家。
他今天有份零工,是去附近的小超市搬货。
帮着卸了整整一面包车的货以后,宴倾寒拿到了当天的工钱:30块。
他收好工钱准备走的时候,叼着烟的超市老板叫住了他。
超市老板把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碾踩过去:“今天有人问,我是不是用了童工,我跟他说你是我家亲戚,就偶尔来帮个忙。”
宴倾寒心里一凉,大略知道老板要说什么了。
“我怕再有其他人看到了,直接去举报我非法用童工,我可吃不起这个。”老板手抄在裤兜里:“以后你甭来了,换个……换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吧。”
本就饿得头都有些发晕的宴倾寒,此刻更是有些要站不住。
一旁正在收垃圾的老板娘看了,嘴里嘀咕着“造孽哦”,一边从老板身后挤过来,塞给宴倾寒一袋当天没卖完的馒头。
宴倾寒把已经凉透了的馒头放进书包里,机械地说了声谢谢,精疲力尽地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走到小区门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小区门口居然聚了好些人。
这些人在说,老在门口神出鬼没的那两个混混,不知道得罪了哪里的高人,被揍成猪头以后绑在了电线杆上,最后来了辆警车把两人拖走。
这些人还说,感谢这位高人的行侠仗义,这么一来小区肯定能安生不少。
宴倾寒听到这里,原本快要毫无知觉的心,稍微动了动:这样啊,太好了。如果以后小管家还来看自己的话,就安全多了。
不过很快他就自嘲地苦笑一下:想什么呢,小管家怎么还会再来呢。
宴倾寒离开人群,慢慢往那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家走去。
一步一步上楼的时候,宴倾寒又想起昨晚那顿香气四溢的粥,那许久没有过的和人一起喝粥的感觉。
别想了。宴倾寒告诫自己。
昨晚只是一个美梦。
今天的一切,那些冷言冷语,没有着落的生活费,书包里的冷馒头,才是现实。
想喝粥?现在家里也有米,我自己也可以煮啊。我煮粥也还是不错的。
煮粥的同时,我还可以把数学卷子写了,然后是物理……
想着想着,宴倾寒已经快要到六楼家门口了。
正走到五楼到六楼的拐角处,突然家门口的声控灯自行亮起,一张好看得过了分的脸从上方探下来,带着暖暖笑意:“小寒!你回来啦!”
宴倾寒一怔,停下脚步仰起脸,望着那橘色暖光的中的纤细人影,喃喃着:“……洛岩?你……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世界离我而去,你也依然在我身边”
第5章 年长的恋人-5 依然没有姓名
今天的洛岩没有像昨天那样穿着整齐的三件套,而是穿了件米白色卫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背了一个双肩包,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学生。
他笑眯眯地答道:“我来给小寒做饭啊!”
看着几乎呆愣在原地的宴倾寒,洛岩催促道:“快上来开门,要不等下又晚了。”
宴倾寒这才回过神来,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手抖了好几下,才终于打开房门。
刚进门,宴倾寒就想起一件事,转身看着洛岩:“对了,你来的时候没事吧?我听说那两个老在门口晃荡的混混,被人揍得变了形,最后还被警察抓走了。”
洛岩一脸茫然:“啊?没听说啊。我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所以挺安全的。”
他当然不会透露出,自己在来的路上,尝试了一张【华夏功夫】技能卡,揍得两个变态哭爹喊娘,嘴里一颗牙都不剩了。
茫然而柔弱的小管家洛岩进屋以后,从背包里取出一条围裙系上,又从里面取出密封好的双层饭盒,走到水槽边开始忙活起来。
宴倾寒看着洛岩的背影,嘴张了张想要说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洛岩回头看了眼宴倾寒,道:“你先做作业吧,饭好了叫你。”
宴倾寒并没有显露出太多高兴的表情,反而有些阴沉沉的。他默不做声地走到桌边,拿出数学卷子开始做题。
宴倾寒的反应并没有超出洛岩的预料。
昨天短短几小时接触下来,再加上之前了解的世界线背景,洛岩已经知道这孩子骨子里是有些傲气的,轻易不会接受别人的示好——换句话说,算是个傲娇。
如今自己这么跑过来,还大咧咧地张罗吃喝,这孩子又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任务挣积分,多半认为自己是在同情他,心里恐怕是接受不了的。
洛岩装作没有看到宴倾寒的脸色,神色自若地淘米煮饭,又把饭盒里的菜取出来放到蒸屉上。
他一共带了两样菜,分别是杂菜烧肉丁和清炒西蓝花。
这两样菜分量都不大,是洛岩在宴家的厨房用做饭剩下的食材做出来的。
虽然食材都是边角料,但在洛岩的手艺加持下,杂菜里的土豆粉软,卷心菜甘甜,肉丁多汁,再用浓油大酱烧得入了味,光是闻到香气就能吃下三碗饭;另一个清炒西蓝花则清爽适口,又配着些胡萝卜丁,看上去红红绿绿的,分外赏心悦目。
除了这两样菜,洛岩还自己去菜市场买了一盒鸡蛋过来。他从昨天的干货里翻出一包紫菜,撕了几片叶子之后泡水冲干净,丢进锅里煮开,再倒进鸡蛋液一搅合,一锅热腾腾的紫菜蛋花汤就煮好了。
半小时后,洛岩把一桌菜摆到了台面上,招呼宴倾寒过来吃饭。
他一边盛饭一边想着,自己还得去买两张折叠凳子,要不两人天天就这么站着吃饭也挺难受的。
宴倾寒洗过手,走到了洛岩旁边。
明明已经饿得很厉害了,但他并没有去抓筷子,而是盯着洛岩,缓缓道:“洛岩,为什么你今天又过来了?”
洛岩一双杏仁眼笑得弯弯的:“嗐,还不是张叔给我新安排的工作。”
宴倾寒仍然盯着他:“张叔?安排的工作?”
洛岩叹口气:“是啊。早上我回去以后,张叔就给了我两个选项:要么每天都过来给大少爷做晚饭;要么,就去伺候先生太太晚上打麻将。”
“伺候打麻将这件事,我可不愿意啊。那麻将屋乌烟瘴气的,还得熬夜,一晚上待下来眼睛都熏得疼。所以我自然就选择来做晚饭了。”
宴家打麻将的事,宴倾寒自然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宴时甚至专门在宅子里搞了个麻将室,呼朋引伴地开出几大桌来,有时候一打就是一整晚。
每次通宵麻将,宴时必然会让人随时伺候着端茶换水,倒烟灰缸,半夜还得给他们熬银耳羹、煮皮蛋粥。
而且宴时又好面子,这些来伺候的人,除了容貌端正以外,还必须穿戴得整整齐齐,清一色的白衬衫黑马甲。
不过,对于这些佣人而言,最糟糕的还不是熬夜和听人使唤。
最糟糕的,是宴时默许这些狐朋狗友对他们动手动脚。
宴倾寒刚13岁时,有天早上起来去花园里喂兔子,正碰上新来的小姑娘在角落偷偷哭,一旁的张叔在安慰她,说以后再不安排她去麻将屋了。
宴倾寒虽然不太懂“被揩油”“被欺负”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他从小姑娘的眼泪和张叔的语气里也能明白,那肯定是件很糟糕的事。
当时,他和宴时的关系虽然已经有些紧张,但还没有破裂。年纪轻轻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的宴倾寒,也没和张叔商量,直接去找了宴时。
他跑到二楼的时候,麻将局才刚刚散,客人们都走了,只留了满屋的烟头和瓜子花生壳。宴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喝着参茶,和宴倾寒的继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昨晚的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