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涞疼得闷哼一声,两只手想去摸脚,但腿上使不上力气,手指疼得发酸,怎么都够不着。
身后的盛明谦听到叶涞痛苦嘶哑的呻吟,瞬间清醒坐起来。
“怎么了?”
“脚,我脚抽筋了。”
盛明谦掀开被子,伸手握着叶涞的脚,手掌拖着他的脚心,顺着他脚趾蜷缩的方向反向用力拉伸,另一只手按摩他的小腿,一下下从上往下捋着。
叶涞疼得把脸埋在被子里,两分钟后那阵疼痛才慢慢缓解,头上已经疼出了汗,鼻尖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像是清晨花瓣上的水雾。
“明谦,”等到彻底不疼了,叶涞翻了个身,“好了,不疼了。”
叶涞说着,动了动脚,想把脚抽出来。
但盛明谦没松手,感觉到叶涞往外抽力,两只手更用力地握着他,左手手心还拖着叶涞脚底,另一只手按摩的动作一直没停,慢慢捏着。
叶涞的腿又长又直,小腿线条流畅匀称,皮肤光滑细腻,好似经不住一点儿风雨一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叶涞右脚脚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脚踝一直到脚趾,疤痕周边的皮肤边缘不太规则,微微凸起,但已经很淡了,是很浅的白粉色。
“经常抽筋?”盛明谦边按摩边问。
叶涞摇头,望着盛明谦的双眸绻着一汪清泉水一样:“不经常,偶尔。”
盛明谦一直低着头给他按摩腿跟脚,叶涞小腿上的皮肤已经被他搓红了,透着艳艳的颜色。
“脚背是怎么弄的?”他又问,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第一次开口问。
“以前受了伤。”
“刀伤?”
“嗯,去疤手术也能去除,但我没做,你如果介意,我可以去做去疤手术。”
盛明谦抬起头,眉心皱着:“不需要在意我介不介意。”
叶涞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盛明谦继续按摩,叶涞只觉得小腿跟脚趾都变得热热的,时间一久又开始心猿意马,眼里那汪水波起了皱,又有了反应,撑着胳膊凑近盛明谦,在他冒了一层浅浅胡茬的下巴上啄了一口。
“明谦,还想要。”
盛明谦终于松了手,扯过被子往他腿上盖一盖,遮住了叶涞腿根上昨晚他掐出来的指痕:“别太贪吃,待会儿你不是要去孤儿院?”
他一提醒,叶涞终于想起来了:“对哦,我今天要回孤儿院,明谦,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的?”
“日历上写着呢。”
叶涞有在日历本上标记行程的习惯,他瞥一眼摆在床头桌上的台历本,这周周四周五那两天都被他用红笔画了圈,周四下面什么都没写,只有一个圈儿,周五下面的红圈下写着“孤儿院”三个字。
叶涞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孤儿院,他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五岁时曾被一对夫妻收养过,但那对夫妻收养他的第二个月,结婚十年都没怀孕的女人终于怀上了孩子,他们又把他偷偷送回了孤儿院,从此再无音信。
这些年叶涞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时间去孤儿院看看,平时都是周末去,因为周末能看到那些等他的孩子,但是他这个月周末都有工作安排,只能抽出明天一天时间。
每次去孤儿院,叶涞都会提前买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玩的什么都带一些,看到什么都想买给他们。
盛明谦帮他把东西搬到车库,后座连后备箱都塞满了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盛明谦站在车边。
“嗯?你跟我一起去哪儿?”叶涞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孤儿院。”盛明谦又说了一遍。
叶涞差点没反应过来,结婚这么多年,盛明谦从没跟他一起出过门,更没跟他一起去过孤儿院,这些都是协议里的内容。
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能光明正大跟盛明谦站在阳光下,他们毫无顾忌地牵手拥抱,可以昭告天下,他们是合法夫夫。
如果再往底说,其实那些叶涞也不需要,他只想要盛明谦的承认,承认他们的婚姻,不仅仅只是一纸协议的约束。
盛明谦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去孤儿院,叶涞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瞥一眼后备箱,顾不上别的,直接把车钥匙扔给盛明谦。
“我屁股疼,明谦你开车。”
天使之家孤儿院在城南,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叶涞舒服地靠着副驾椅背:“明谦,你今天不用去剧组吗?”
“下午去。”
蒋院长早就接到了叶涞电话,戴着老花镜站在门口张望,远远看到叶涞的车就冲他招手。
一下车,叶涞就跑过去抱了下蒋影:“蒋妈妈,我好想您啊。”
蒋影笑着在他后背上拍了拍:“这么大了,还这么会撒娇。”
叶涞低低笑了两声,松开蒋影,她看到车里又下来一个男人,问叶涞:“叶涞,这是?”
“我是叶涞朋友,蒋院长您好,我是盛明谦。”盛明谦微微点了点头,自我介绍。
“原来是小涞的朋友,快进去快进去。”
叶涞又折回车边:“车里还有不少东西,我搬一下。”
蒋影去院子里招呼其他孩子来帮忙,没一会儿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跑出来。
年纪最大的是12岁的男孩儿小鱼,是叶涞看着长大的,长得虎头虎脑的。
小鱼跑得最快,直接扑上来抱紧叶涞:“涞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们了,小鱼好想你啊。”
叶涞在小鱼头上摸了下,半蹲下身体:“今天涞哥哥就来看你们了,对了,今天周五,小鱼怎么没去上学?”
“小鱼今天发烧了,就没去。”
叶涞伸出手摸摸他头:“还有点烫呢,吃药了吗?”
“吃过了涞哥哥,我最近很乖哦,帮蒋妈妈做了很多事。”
“你真棒,”叶涞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红花,贴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涞哥哥奖励给小鱼的。”
他给了小鱼小红花,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抱着他大腿要红花。
盛明谦在旁边看着叶涞像是变魔法一样,从衣服的各个口袋里掏出一朵朵小红花贴在那些孩子胸口。
“他们都很喜欢你。”盛明谦说。
“明谦呢?明谦你喜欢叶涞吗?”叶涞站在孩子中间,明晃晃地把话钩挑在盛明谦身上。
但他没听到回答,蒋院长走过来,看看车边的箱子:“叶涞,你又买那么多东西,小心把他们惯坏了。”
“不要紧,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他们都很乖,偶尔买给他们算是奖励。”
厨房里传出饭菜香,叶涞转了话题:“蒋妈妈,我们把东西搬进去,晚上等孩子们放学了您再分给他们,我们中午就在这儿蹭饭了。”
“在这吃在这吃,”蒋影笑着拉他手,“刚刚我已经让厨房的张阿姨添菜了,你们都留下来吃饭。”
小鱼吃饭的时候坐在叶涞身边,吃了几口饭,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鱼,怎么了?”
“涞哥哥,你旁边的这个叔叔叫什么名字?”
叶涞想笑,小鱼叫他哥哥,叫盛明谦叔叔。
倒不是盛明谦有多显老,而是他板起来的脸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看起来更像是严肃的叔叔,而不是可以一起玩儿的哥哥。
“他叫盛明谦,你可以叫他盛叔叔。”
“那涞哥哥,”小鱼突然压低了音量,“你跟盛叔叔是什么关系啊?”
叶涞听到小鱼发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余光总往盛明谦身上飘,最后直接偏过头,笑着看他。
小鱼没第一时间听到回答,自顾自猜测:“我知道了涞哥哥,你刚刚看盛叔叔的眼睛里有星星哎,你们是不是情侣啊?”
“我跟盛叔叔……”
叶涞刚开口,话还没说完,盛明谦在旁边打断了他的话,否认了小鱼的说法:“我跟你涞哥哥不是情侣。”
叶涞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又艰难地咽了下去,肺管堵着。
但很快又想通了,也没什么好失落的,明明在协议里就写得清清楚楚。
而且,盛明谦也没说错,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是情侣。
他刚刚又在期待什么呢?
叶涞摇摇头,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豆腐太嫩,他咬下去的力道太大太急,牙齿狠狠咬上舌尖。
血腥气瞬间填满口腔,顺着喉咙往下扎进去,叶涞疼得眼皮直颤,但强迫自己没发出一点声音。
舌尖上的疼痛逼红了叶涞的眼眶,叶涞用舌尖抵着牙齿,半天之后才重复了一遍盛明谦的话:“对,我们不是情侣。”
第7章 哪种朋友
“小涞,你不用每个月都给我们这么多钱,你自己也要顾好自己的生活。”
叶涞把装钱的信封塞回蒋影手里:“蒋妈妈,我现在挺好的,你也知道啊,我现在在娱乐圈,赚得很多的。”
“说起来,前段时间也有人给我们捐了不少钱,”蒋影说,“那人是通过儿童慈善基金会匿名捐给我们的,还立了一个单独的账号……”
蒋影说完才想起什么,看看叶涞又赶紧岔开话题:“哎呀,不说这些了,前几天我还在看你演的电影,就是镜头太少了,看不够。”
叶涞笑着说:“那等我多接几部戏,让你天天能在电视上看见我。”
蒋影拉着叶涞手:“工作别太拼命,我知道娱乐圈不好待,小涞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刚刚看到你带着盛先生来,我还高兴坏了,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呢,原来只是朋友。”
叶涞笑笑没说话,视线飘向窗外,垂柳枝条在风里摇摆,他身体里的热意也跟着左右浮动,没有落脚地,虚浮着。
“不是,我们,是朋友。”叶涞看着窗外说。
“如果你跟盛先生不是一对儿,我有一个朋友,他儿子今年三十岁了,刚从国外回来,自己有家广告公司,身高一米八五,人我见过,一表人才,长得也是周周正正的,很有礼貌,小涞你看看……”
蒋影说着就要掏手机给叶涞看照片,叶涞收回视线,笑着揽着蒋影的肩膀,没让她动:“我现在还不想这个呢,现在工作忙,而且……”
“要想了要想了,工作是做不完的,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总是自己,我不放心你小涞……”
蒋影说着红了眼眶,也许是年纪大了,现在说起这个总是伤感更多,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跟叶涞说,以前叶涞总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以长辈的身份这样催。
叶涞听得心里泛酸,想先哄好蒋影,只能顺着她的话:“您别担心,我会考虑的,先等我忙完这阵子,等我忙完了您再给我介绍也不迟。”
“那要忙多久啊?”蒋影听他这意思就是松口了,趁热追问。
叶涞随口说了个时间:“再过个半年着。”
车窗虽然开着,叶涞上车的时候还是被车厢里浓浓的烟味呛了一下。
盛明谦胳膊搭在车窗沿上,视线对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墨绿山影,手指上还夹着烟头,烟柱上那小截灰色烟灰在关门的震动下终于掉了,烟灰迅速消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