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行缺德》 作者:啾啾大王 文案: 江家大少爷天生体质特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爷爷算出他多灾多难、蓝颜薄命,需要积德行善延长寿命。 于是,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江辞无继承了爷爷倒闭的香火店。 白天,香火店空无一人。 晚上,香火店鬼头攒动。 看着凶神恶煞的厉鬼们,江辞无乐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隔天香火店举办开业活动:“回馈大众,体验抓鬼,一人一百。” “数量有限,先到先抓,不准带走。” 众鬼:“???” * 后来 江辞无红遍阴阳两界,两界媒体争相采访。 他神情自若,瞎几把扯:“我以德服鬼,所以不受五行所限,超脱六界之外。” “连阎王爷看见我,都得喊一声江老板。” 爷爷:“???” 阎王爷:“嗯。” wb@啾啾大王吖 封面人设美工劳斯买了授权的 注: 1、轻松沙雕抓鬼玄学文,非恐怖解密,介意勿入 2、玄学内容全部虚构,如有雷同,可能是我有点天分。 3、1V1,怼天怼地活阎王受X宠妻大帝攻。感情线慢热,攻偏背景板,受金手指粗粗壮壮 4、评论不一定看得见,有问题可以私信wb@啾啾大王吖 5、同类型完结文《嫁入豪门后我的小道观火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辞无;宴朝一 ┃ 配角:预收《请求灌溉小树苗》、《在全息游戏里当万人迷》 ┃ 其它:完结文《嫁入豪门后我的小道观火了》、《他们不是人(无限)》 一句话简介:我五行缺德,以(缺)德服鬼 立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共建文明友好社会 VIP强推奖章 江家大少爷江辞无天生体质特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爷爷算出他多灾多难、蓝颜薄命,需要积德行善延长寿命,于是,江辞无开始经营爷爷倒闭的香火店。 本文轻松搞笑,语言幽默有趣,情节引人入胜,以主角经营香火店的故事为主线,引出各种鬼怪之说,逐渐拉开江辞无的身世之谜,本文内容积极向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共建文明友好社会。 第1章 十月的陵安市格外闷热,路上没有一丝风,树叶恹恹地垂着,堪比炎夏。 走出地铁站的行人不约而同走到一旁的树下,沿着窄小的阴凉地前行,你挨着我我挤着你,走成一支队伍。 只有一个瘦削高挑的男生没有跟上这支队伍。 他眉眼如漆,皮肤苍白到不见血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却慢条斯理地走在烈日下,仿佛炙人的阳光没有落到他身上似的,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步行导航,请沿灵安街道向东出发。” 向东? 江辞无抬眼,瞥看周围古旧的建筑物。 鬼知道东是哪个方向。 他划了划屏幕,将导航切换成AR实景导航,沿着位于实景街道上硕大的虚拟箭头往前走。 没走几步,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已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 江辞无脚步顿住,抬眼看着面前的建筑物。 两栋破破烂烂的居民楼,中间夹着一条黑漆漆的巷子。 居民楼不算高,有六层,奇怪的是巷子里没有一点儿阳光。 江辞无一踏进去,便感受到从脚底蔓延而上的寒意,阴森森的笼罩着周身。 道路铺着歪歪扭扭的石板,一脚踩上去石板另一端便翘了起来,也不知道几年没换了,边上长满了青苔。 抬眼望去,巷子里店铺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有几家甚至还用水泥封了墙。 整条巷子只有一家便利店开着。 灯光透过玻璃映在地面上,斑斑驳驳,像个巨大的蜘蛛网。 江辞无多看了两眼,发现便利店的玻璃上布满了裂纹。 一个胖乎乎的青年男人正愁眉苦脸地看着玻璃,想来是这家便利店的老板。 他看了看便利店的门牌号。 884号。 他的目的地是888号。 江辞开口问道:“你好,灵安街道888号在这条巷子里吗?” 便利店老板转身看他,回道:“在,就在前面。” 江辞无点头道谢。 巷子里很少有人出现,更别说长得好看的人了。 便利店老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江辞无。 他穿着一身大牌,五官昳丽精致,唇色很淡,漆黑的眉眼低垂着,懒洋洋的神情略显玩世不恭。 脖子上挂着根红绳,微弱的红光映在锁骨上,为他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肤色增添了抹生气。 看起来是个与这条巷子格格不入的病弱富二代。 便利店老板迟疑地开口:“兄弟,你是来找人么?” “这里都没人住的。” 江辞无随口说:“不是。” “我来开店。” 听到这话,便利店老板神情惊讶,还夹杂着一丝同情。 他连忙大步跟上江辞无,劝说道:“这里白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晚上就更没人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开店?不会被骗了吧?” 江辞无慢悠悠地解释:“以前江老头,也就是我爷爷在这里开店。” “他的遗愿是让我继承家业,积德行善,为人为己。” “啊?”便利店老板愣了会儿,“开什么店?” 江辞无脚步顿住,抬手指了指:“香火店。” 便利店老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块暗红色的牌匾。 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但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扫清理,布满了灰尘,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火”字。 便利店老板有些恍惚:“你爷爷让你开香火店积德行善?” 香火店能怎么个积德行善法? 他琢磨了会儿,忍不住问:“慈善香火店?” “算吧,”江辞无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顾客得到香火,我赚钱。” 便利店老板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这就是积德行善么?” 江辞无挑眉:“这是为人为己。” 为人,顾客得到香火。 为己,他赚到钱。 “……” 便利店老板更沉默了。 江辞无拿出钥匙开门。 灰尘漫天,木门嘎嘎作响。 他试着按了按墙上的开关,白炽灯闪烁片刻,照亮店铺。 出乎意料的是,香火店店内很干净,几乎没什么灰尘,像是有人专门打扫过似的。 便利店老板看见店内货架上的香火元宝,更恍惚了。 居然真是家香火店。 半晌,他回过神,干巴巴地补了句:“年轻人开店创业锻炼一下也好。” “我姓王,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喊我老王就行了。” 江辞无应声:“我姓江。” 王老板笑道:“江老板,这家店看起来挺久没开了。” “得好几年了吧。” 江辞无想了想:“十几年了。” 在他记事起,香火店就倒闭了,所以一直没有来过这里。 “十几年了啊……”王老板低声重复,余光看见牌匾边上的摄像头后,出声提醒,“那你得好好检查电脑摄像头这些东西。” “这里不知道是有小孩恶作剧还是醉鬼搞事,自从我上星期开店后,每晚都有人朝我店里扔石头。” 闻言,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向王老板。 看起来比他大上几岁,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萦绕着隐隐阴气,阴气不重,可从头到脚都有,显然是被小鬼缠了好几天。 王老板大概是终于找到人聊天吐槽,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只有店里装了监控,店外没装,就拍不到人。” “这家店其实是我妈的,她以前开的小卖部,现在年纪大了就把店交给我。现在的年轻人更乐意去那些连锁便利店,我就加盟了一家,想着赚点钱。” “这地方连个人都看不见就算了,今天一到店玻璃还被砸破了,亏大了亏大了……” 江辞无打断道:“最近有亲人朋友去世么?” “没有,”王老板摇摇头,哈哈一笑,“江老板你放心,有需要的话我会来照顾你生意的。” “你记得先试试监控能不能用,不能用就换个新的,我已经买好了,等会儿就有人来装。” 江辞无看着他身上的阴气,懒散地开口:“装监控没用。” 王老板疑惑:“那要装什么?” “现在有什么新科技产品吗?” 江辞无没有直说,指指香火元宝:“装点香火祭品。” 王老板愣了愣,一开始还以为江辞无在说笑,再一琢磨,觉得自己明白了。 这是让他照顾香火店生意啊! “行,我买点,”王老板点点头,走进香火店,“开业第一单叫开门红,开门红了,之后的生意才会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货架前挑选元宝香火。 江辞无本意是让他祭祀缠身的鬼,普通小鬼食用祭品后很少会继续惹事。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江辞无走到柜台后,随意地擦了下老板椅,一屁股坐下,对王老板说:“今天开业第一天,全场八折。” 王老板乐呵呵地又多拿了点元宝。 江辞无按照货架标签上的价格打折收钱,装袋的时候,注意到柜台键盘里夹着张手指大小的人形纸片。 他随手递给王老板:“哝,赠品。” 王老板接过一看,人形纸片就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剪出了脑袋和手脚,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就是张白花花的小纸片,比小朋友的剪纸还要粗糙。 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江辞无:“纸扎小人。” 王老板扭头看向角落里半人高的纸扎人,又看了看和自己手指头差不多长的纸片:“这个纸扎人还挺小。” 江辞无点点头:“所以是纸扎小人。” 这一次着重强调了“小”字的发音。 王老板:“……” 本来就是照顾邻里生意,王老板没有在意,随手把纸扎小人塞进裤兜,道了声谢。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喂?对对对,是那家便利店要装监控。” “我在隔壁店里,现在过来。” 说完,王老板拎着两大袋元宝香火匆匆离开。 江辞无往后一靠,倚着靠背,双腿懒懒地搁在柜台上,试着开启电脑。 主机发出一阵吱吱唧唧的声音。 半晌,终于开机了。 江辞无滑动鼠标,点开浏览器。 【无法显示此网页,未连接到互联网。】 江辞无又点了点监控。 没坏。 监控不需要联网,很快,显示器映出了黑沉沉的巷子。 虽然朦朦胧胧笼了层蜘蛛网,但勉强能看见景象。 江辞无把鼠标扔到一旁,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里,开始玩手游。 天色逐渐暗沉。 小巷内没有路灯,两旁的居民楼一片漆黑,显然没有人住。 香火店内的光亮透过窗户照射出去,白炽灯的光线似乎将香火店和外界分隔成两个空间,衬的这巷子愈发渗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叮咚叮咚——” 一连弹出数条微信消息。 震得江辞无看不清游戏界面,操纵的英雄角色被敌方打死。 他皱了皱眉,直接退出微信。 等再切回游戏,那一局排位已经输了。 江辞无重新开了一把排位。 游戏刚刚开始,一道刺耳尖锐的叫声划过夜空,打破了小巷的寂静。 “啊啊啊啊!!!” “鬼、鬼啊啊啊啊啊啊!” 江辞无瞥了眼电脑屏幕,继续玩游戏。 木门的隔音效果不好,他能清楚的听见巷子里的动静。 尖厉惊慌的叫喊声逐渐逼近,犹在耳畔。 “救命啊啊啊啊!!” 很快,急促大力的敲门声响起,砸的木门砰砰震动。 “救、救命……有、有鬼!”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一声。 下一秒,门外响起一道慌张娇弱的女声:“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害怕。” “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 江辞无反问:“有鬼我开什么门?” “……” 安静片刻,门外的女声再次开口,有些恼羞成怒:“你就让我这种柔弱可怜的女孩子孤零零的呆在门外?” “你一个大男人有没有道德?!” 江辞无理直气壮:“我五行缺德。” “你报警吧。” “……” 第2章 大概是被江辞无的话震惊到了,门外的声音再次安静。 这次安静了很久。 江辞无操纵角色一打五,团灭了敌方后,自己也死了。 等待复活期间,他抽空又看了眼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监控画面。 巷子黑漆漆,香火店内的灯光穿透门缝,照亮了门外的区域。 虽然有些模糊,但能看出门外并没有人。 从一开始门外就没有人。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鬼东西找上门了。 江辞无正想着,门外又传来了女声。 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有些做作:“哥哥,你就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吧,外面实在是太黑了,我好害怕……” 见这一局排位赢了,江辞无关掉游戏,翻了翻抽屉,没有找到第二个纸扎小人。 对比了一下远处墙角的纸扎人和柜台上近在咫尺的剪刀黄纸,他选择自力更生,快速剪一个。 江辞无天生体质特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先天精气不足,无法使用道教神咒、法器等等,更没法画符。 凡是有利必有弊,他这种体质介于阴阳两界之间,是天生的纸扎匠,甚至不需要竹、木塑造骨架,仅凭一张纸片就能化形。 不过江辞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剪刀黄纸,有些生疏。 花了五六秒时间,才剪出一个勉强看得出手脚的纸片小人。 他起身走向门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江辞无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他爹。 他接起电话,懒洋洋地问:“老江啊,什么事?” 电话那端响起一道中年男声:“你在哪里?” 江辞无敷衍地回道:“你说我还能在哪儿?” 听见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江修明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们辅导员电话打到我这儿找人。” “说你不在学校,问你是不是在家里。” 江辞无应了声:“我是在家里。” 手机另一端安静片刻,传来江修明迟疑的声音:“你回家了?” 江辞无慢悠悠地说:“在家里,不在你家里。” 江修明:“……” 大概是听见了香火店里的对话声,门外的女鬼再次出声:“哥哥,要不然你帮我报警吧,等警察叔叔来了我就走,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呜呜……” 女人微弱的抽泣声被江修明听见,他火冒三丈:“你在和女人鬼混?” “江辞无!你玩车玩表,现在开始玩女人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不是。”江辞无打断他的话。 江修明更气了:“我都听见了,你还狡辩?!” 江辞无懒散地说:“不是女人。” “是女鬼。” 女鬼:“……” 江修明:“……” 江辞无思索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她觊觎我的美色,在哄骗我。” 半晌,江修明试探地问道:“你在鬼屋?” 江辞无想了想:“差不多吧。” 这巷子里的阴气是挺重的,四舍五入算得上鬼屋。 江修明呵斥道:“赶紧滚回家。” “明天要去给你爷爷扫墓。” 江辞无一算日子,明天是江老头的五七,死后的第三十五日。 五七扫墓祭奠很正常,但放在唯物主义的江修明身上就不正常了。 江辞无开门的动作一顿,疑惑:“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迷信陋习么?” 江修明解释道:“你云姨提议的。” “况且这是传统习俗,不算是封建迷信。” “别和你爷爷学,整天神神叨叨的,搞那些没用的东西,闲得慌就来公司实习……” 江辞无懒得听他废话,挂掉电话,打开红木大门。 门外的女鬼已经跑了,空中还残余着丝丝缕缕阴气,和这条阴森森的巷子融为一体。 江辞无左看看右看看,没在巷子里看到鬼的身影,只有不远处便利店的灯光亮着。 他转身关灯关门,又看了眼时间。 晚上12点。 陵安大学的门禁是11点半,已经回不去了。 江辞无只好叫了辆网约车,准备回家。 路过便利店,他多看了两眼。 店内萦绕着黑色的阴气,王老板则坐在柜台后玩手机,模样正常,看起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见状,江辞无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大概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王老板开口喊道:“江老板。” 江辞无脚步顿住,偏头看过去。 王老板走到门外,笑呵呵地打招呼:“晚上有客人么?” 江辞无摇头:“没人。” “只有鬼。” 王老板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一笑,顺着这话继续说:“有鬼也好,有生意就行。” “比我这个连鬼都不来的小破店好。” 江辞无瞥看便利店内浓郁的阴气,安慰道:“有鬼的。” 王老板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江辞无:“放心,你店里也有鬼的。” 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起来十分真诚。 王老板想到白天和江辞无的对话,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个江老板年纪轻轻,怎么一天到晚惦记着怪力乱神的事情。 他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江老板,我不搞那些封建迷信的。” 担心江辞无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全家都是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 可别再神神叨叨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不再多说什么。 他没善良到热脸贴去冷屁股。 “我先走了。” “好嘞,明天见。” 王老板朝他挥挥手,看着江辞无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才转身进店。 他收拾了一下柜台,拿起钥匙准备关店。 便利店内灯光明亮,店外巷子又黑沉沉的,一明一暗,玻璃门上清晰地映出了他肥胖的身形。 王老板看了会儿,发觉玻璃上的自己似乎有点变化,好像更胖了。 他眯起眼睛,不知为什么,玻璃门上的倒影看起来有些陌生。 熟悉的五官仿佛有点错位。 王老板大步走到门口,凑近玻璃仔细看。 腮帮子上多了两块黑乎乎的东西。 他抬手用力地擦了擦,脸都擦疼了,还是没能擦去那黑色。 紧接着,王老板又看出了不对劲,不止是脸颊上多了两块黑色,他嘴巴的部位也浮现出了一块东西。 圆润的,有两个孔。 像是个……鼻子。 王老板背脊一凉。 不是他的五官有变化,而是玻璃门上映出了另外一个人影,和他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可是玻璃门的另一端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王老板脸色发白,突然想起了江辞无的话。 【你店里也有鬼的。】 那声音仿佛从耳边掠过,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脏重重一跳。 真、真的有鬼吗? 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玻璃上的鬼影缓缓张大嘴巴,猩红的口腔映在玻璃上,一口就能吞噬他。 “啊啊啊啊啊!!” 王老板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撞到了一团绵软冰冷的东西。 刺骨的寒意顺着后背往上攀爬,瞬间席卷了全身。 王老板僵硬地扭头,对上一张惨白的人脸,扭曲的五官缓缓渗出了鲜血,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鬼,往他脸上喷吐着寒气。 他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店里竟然真的有鬼?! “鬼、鬼……” 他哆嗦着双手,摸到什么扔什么。 矿泉水、手机、薯片……统统砸了过去。 忽地,王老板摸到一张薄薄的纸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逐渐靠近的女鬼扔过去。 纸片晃晃悠悠地飘在空中,在触碰到女鬼的时候,人形纸片仿佛活了过来,停滞在空中,手脚挥动,对着女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女鬼黑色的身形变得暗淡模糊,很快,她哀嚎一声,消失在空中。 王老板瘫坐在地上,吓出一身冷汗。 他呆滞地看着掉到地上的纸片,白色的纸扎小人泛起一层淡淡的灰色,眨眼间化成了粉末,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似的。 缓了好一会儿,王老板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从一开始,江老板就在提醒他! 他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想要给江辞无打电话。 翻遍了微信和通讯录,后知后觉记起来俩人压根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他踉踉跄跄地爬到柜台后,死死地抱住被随意放在地上的香火元宝,阴冷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 王老板颤抖地拨通119,口齿不清地说:“店、店里有只、只……” “您好,请问店里有只什么?” 王老板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鬼。” “女、女鬼,血淋淋的,七、七窍流血的女鬼……” “先生,你是说店里有只女鬼对吗?” 王老板:“对对对。” “请问需要帮你转接120吗? “你们不能抓鬼吗?” “……不能。” “那能帮我转接一下特殊部门什么的吗?” “稍等,正在为您转接120。” ………… 另一边,江辞无已经到家了。 江家位于市区的一个别墅小区,离香火店半个小时的车程。 江辞无进门的时候,一个穿着睡衣的美艳女人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咯咯咯笑着。 江辞无走近,喊了声:“云姐。” 张雅云是江修明的现任妻子,他的后妈,但从江辞无有记忆起,就没见过亲妈,是被张雅云带大的。 对江辞无来说,张雅云亦母亦姐,之所以喊“云姐”,都是张雅云的要求,她觉得这个称呼显得年轻。 张雅云随手将薯片递给江辞无,好奇地问:“你去哪个鬼屋玩了?” “好玩么?” 江辞无没有瞒着她,实话实说:“江老头的香火店。” 张雅云愣住了,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去香火店了?” “今天不上课么?” 江辞无接过薯片,往后一靠,倚着沙发解释道:“大四的课都上完了,学校让我们自己找实习单位。” “正好老江头的香火店——” 话未说话,沙发后响起一道愠怒声:“你今天是去了香火店?” 江辞无扭头,瞥了眼身后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见状,江修明瞬间绷不住神情,怒道:“谁让你去那种地方了?!” 江辞无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我。” “还有你爹,江老头。” 江修明勃然大怒:“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江辞无眨了下眼:“去世的前一天,他让我去开店。”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 江修明当然不信,但根本没法去问一个去世的人,他铁青着脸,命令道:“明天扫完墓跟我去公司。” “开香火店能有什么出息,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 “不去,”江辞无满不在乎地吃薯片,双腿交叠,搁在茶几上,“我听江老头的话,去开店。” 江修明气笑了,质问道:“他活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江辞无应道:“所以现在我听话了。” 江修明嘴角抽搐,吼道:“那你现在应该听我的话,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明天开始给我来公司实习!” 江辞无歪头看他,轻飘飘地说:“老江,你别急。” “再等等。” 江修明一怔,还以为他这是同意去公司实习了,神情稍稍缓和:“等到什么时候?” 江辞无:“等你死了,我也听你的话。” 江修明:“……”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爸:大孝子 江辞无:诶! 第3章 江辞无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薯片,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 江修明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薯片,捏的咯咯作响:“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 江辞无舔了舔手指上残余的调味粉,慢吞吞地说:“老江,少生点气,我可不着急。” 着急什么? 着急去死。 想明白后,江修明更生气了,额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跳,扯着嗓子吼道:“江辞无!” 咆哮声回荡在客厅内,震耳欲聋。 江辞无撩起眼皮,盯看江修明,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先前儒雅的气质消失全无。 看来是真生气了。 他知道江修明不喜欢玄学方面的东西,但没想到居然厌恶到这个地步。 江辞无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们:“江老头去世前一天给我算了卦,说我接下去会多灾多难,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今年二十三,还有两年时间。 “说让我继承香火店,积德行善,就能延长寿命。” “放屁!”江修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爷爷干啥啥不行,说瞎话第一名。” “他算卦什么时候准过?” 张雅云插嘴道:“算天气挺准的。” “那是因为他有风湿,”江修明大步走到沙发边,对江辞无说,“医生上个月还说你身体非常健康。” 江辞无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身体健康不代表不会死啊。” “说不定遇到了什么交通事故、飞机事故,或者你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想要谋财害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修明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别管你爷爷胡说八道,你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你老子我死了,你都死不了。” 江辞无奇怪地看他了一眼:“这不是应该的么。” 江修明:“……” 半晌,他咬牙切齿地说:“小兔崽子,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开一天香火店,就停用一天的卡。” 江辞无微微一怔,老江居然和他动真格的。 他眨了下眼,忍不住问:“老江,我是你亲生儿子么?” 江修明:“你说什么?” 江辞无又说:“不然你为什么想让我英年早逝?” 江修明:“滚!!” 第二天一大早,江辞无跟着江修明和张雅云去扫墓,没有烧香烧元宝,只给江老头带了瓶他最爱的黄酒。 浇完酒,对着扫墓简短地聊了几句,江辞无直接打车到香火店。 正在网上挑人体工程学椅子,付款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卡都被停了。 订单被迫取消。 江辞无低垂着眸子,点开微信支付宝的余额看了看。 还有几千块,暂时饿不死。 他戳开张雅云的微信:【云姐,老江把我卡停了。】 【张雅云:这么快?】 【张雅云:老江年纪一大把,动作还挺利索的。】 【江辞无:QAQ。】 【张雅云:我有一个好办法。】 【江辞无:什么办法?】 【张雅云:关店。】 【江辞无:……】 见她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江辞无关掉微信,随意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其实他开香火店,不是因为江老头算的那一卦,而是因为江老头想要他开店。 从小到大,江老头都没有逼他做过任何事,万事由着他。 这是唯一一件江老头想让他做的事。 江辞无倚着靠背,转了转椅子,扫视这间香火店。 香火店占地面积不算小,近一百平,货架都是红木的,墙上悬挂着时钟摆件等也都是红木梨花木,古旧的风格透着年代的气息。 据江老头所说,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江家就开始做香火生意了。 一脉传承的香火店,中止在江修明身上。 江修明从小住校,在科学教育的浸染下不信鬼神,毕业后没有继承香火店,而是去搞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公司越来越好,香火店大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江辞无盘算了一下,现在他继承了老江的这烂摊子,也算是积了一笔德了。 日常任务完成+1。 忽地,巷子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江老板!” “江、江大师!”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只见王老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只黑色袋子,看起来还挺眼熟的。 “江、江老板……”王老板大步跑进香火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手扶着柜台,另一只手仍然死死地箍着黑色袋子,不肯松开。 因为太用力了,袋子里的东西被挤出了袋口。 两个叠在一起的元宝掉到了柜台上,王老板哎呦一声,连忙捡起来,宝贝似的塞回袋子里。 江辞无上下扫了眼,王老板身上阴气和昨天相比更浓重了,精气肉眼可见的消散了不少,看样子是受到了大刺激。 他指指一旁的凳子,示意王老板坐下。 王老板坐下后,仍然不肯松开怀里的袋子,一边抱着,一边道歉:“江老板,我、我昨天真的是对不住。” “没想到真的会有那玩意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突然有人和我说我店里有鬼,我肯定不信,真的不是在针对你啊,谁能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鬼呢……” 王老板碎碎念了一会儿,连忙扯回正题。 他从头到尾地描述了一遍昨晚撞鬼的事情,抓着江辞无的胳膊说:“昨晚真是多亏了你送我的纸扎小人,不然我就命丧便利店了。” 江辞无:“不会的。” 女鬼缠了王老板有一段时间了,王老板现在还四肢健全,显然女鬼不是想要他的命。 是另有所图。 王老板还以为他这是在谦虚,笑了笑又问:“江老板,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要再买点纸扎人吗?还是咱们得做个驱邪道场?” 听到这话,江辞无缓缓开口:“可以先买点纸扎人。” 有钱不赚王八蛋。 王老板立马站起来,走向墙角,从一众纸扎人中挑了两个看起来最高大的纸扎女孩。 昨天看起来有些诡谲的纸扎人,今天格外的可爱。 这些纸扎人是江老头在世时纯手工制作,价格不算便宜,两个一千块。 是江辞无目前存款的三分之一。 看在这笔生意的份上,江辞无主动开口问:“这几天有去过墓地或者祭祀的地方吗?” 王老板摇头道:“没,这段一个月来都在忙着便利店的事情,每天就是店里和家里两点一线。” 江辞无继续问:“在店里有遇到过客人问你可不可以进屋么?” 王老板想了想,一拍大腿:“有的有的!” “我记得是开店前一天晚上,有个女生问能不能进去,我还以为要买东西呢,说当然可以,扭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说着,他抱紧怀里的袋子,紧张地问:“江老板,那、那不是人吗?” 江辞无嗯了一声:“是宅鬼。” 王老板紧张地问:“那是什么鬼?”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解释:“就是想要你的房子,使各种手段吓唬你恐吓你,把你赶出去,独占房子的鬼。” “你之前同意她进屋,就是允许她住下来了。” 王老板脸色变了变,忙不迭地问:“那怎么办?” 江辞无没说话,其实他也不清楚。 江老头给他讲过不少鬼怪精怪的故事,宅鬼、五奇鬼、山魈五通等等,但没有教过他怎么驱鬼。 毕竟驱鬼是道士的活,江老头就是个开香火店的糟老头子。 江辞无没有隐瞒王老板,实话实说:“我是开香火店的,不是道士。” 王老板心想,你可比道士厉害多了,一眼就看出他撞鬼了。 他连忙说:“我懂我懂。” “驱鬼是得加钱。” 江辞无没想到王老板这么上道。 他想了想自己的余额,应了下来:“我可以试试。” “谢谢江老板,”王老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驱鬼?” “晚上吗?”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不用,五分钟后。” 王老板以为五分钟后是驱鬼的黄道吉时,没有多问,起身说:“我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说完,他走到香火店门口打电话。 江辞无从抽屉里翻出一沓折元宝的黄纸,抽了一张折叠折叠再折叠,再把昨晚剪的小纸人片放到纸上,沿着轮廓边缘照模照样的剪下来。 剪完厚厚一叠小纸人片,王老板的电话也打完了。 江辞无递给他其中一张,开口道:“去店里。” “谢谢江老板。”王老板连连道谢,把纸扎小人放进兜里。 他一手拎着香火元宝,另一只手抱紧两个纸扎人,紧紧跟在江辞无身边,不敢挪开一步。 大早上,天空湛蓝,阳光甚好,可巷子内依然是漆黑一片,像在夜里似的。 走到便利店门口,便感受到门缝渗出了森森冷意。 王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掏钥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哆嗦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钥匙插进去了。 便利店内没有开空调,但不知从哪儿冒着股寒气,哪怕开着灯,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王老板下意识地往江辞无身旁靠了靠,发现突然没那么冷了,他心底对江辞无愈发信任。 江辞无在便利店内逛了一圈,到处都覆着层淡淡的阴气,但没有宅鬼的踪影。 王老板站在他身后,紧张兮兮地扫视周围:“江老板,我、我需要做什么吗?” 江辞无应了声,从他怀里的袋子里拿出三支香,塞进王老板掌心。 接着随手拿了货架上的打火机,点燃香。 青烟缓缓上升,香火气息萦绕在空中。 王老板吸了吸鼻子,觉得这香还挺好闻的。 蓦地,一阵阴风吹在了他脖子上,凉飕飕的。 王老板吓得手一抖,连忙看向江辞无, 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头顶传来一记娇媚的笑声:“嘻嘻。” 第4章 王老板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只见一团模糊的黑影浮现在他头顶。 黑影吸了两口香,模糊的身形变得清晰起来,陡然显出一张灰白色的死人脸。 王老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吓得差点晕过去。 宅鬼阴恻恻地笑了笑,低头深吸一口香:“看在这香火品质极佳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 下一秒,她听见一道嗤笑声,就在耳畔。 宅鬼扭脸看过去,这才发觉店里还有个人。 他侧身倚着墙,身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存在感甚至不如一旁的纸扎人。 不过肤色苍白到病态,五官昳丽,身姿颀长,模样着实好看。 宅鬼盯着江辞无的脸,笑嘻嘻地问王老板:“这也是我的贡品?” 这声音矫揉造作,和昨晚哄骗江辞无开门的女鬼声音一模一样。 江辞无撩起眼皮,朝着她的脸扔出一张黄纸,懒懒地吐出四个字:“我是你爹!” 黄纸在触碰到空中阴气的刹那,恍若活了过来,小人动了动长短不一的四肢,倏地冲向女鬼。 宅鬼还沉浸在江辞无的颜值中,没有反应过来他扔的是个什么东西,下一秒,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小人的一顿揍。 刚刚凝聚成型的脸又被打散,化成一团看不出人形的模糊黑雾。 宅鬼嚎叫一声,在空中疯狂窜动躲避。 可不管她往哪儿跑,黄纸小人都追了上来,追到后又是一顿揍。 几顿揍完,宅鬼周身的黑雾变得稀薄起来。 半晌,呆若木鸡的王老板才渐渐回过神。 他看着空中飘荡的黑雾和黄纸片,软着腿躲到江辞无身后的角落。 见江辞无一脸云淡风轻,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而另一边的女鬼都不成人形了。 两者的能力差距显而易见。 王老板害怕恐惧的情绪消退了不少,他摸了摸兜里的黄纸小人,忍不住问:“江老板,黄纸比白纸厉害吗?” 江辞无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王老板实话实说:“昨晚的白纸扎小人很快就化成灰了,今天的黄纸扎小人坚持了这么久。” 江辞无哦了一声,解释道:“黄纸是折元宝的纸。” 白纸小人是他小时候用A4纸剪的,大概是被江老头带去了香火店里。 王老板还是不懂,又问:“元宝的纸比较厉害吗?” “是吧,”江辞无随口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王老板:“……” 为什么听起来还怪有道理的? 半空中的宅鬼还在四处逃窜,黄纸小人的力道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凶猛,但她自身也虚弱了不少,还是打不过。 余光瞥见了角落两个人类悠闲聊天的模样,想到自己的惨状,她气得怒吼一声:“啊啊啊啊!!” 宅鬼深知自己不是这两个人类的对手,身形在空中顿住,厉声喊道:“姐姐救我!” 这叫喊声尖锐凄厉,江辞无微微一怔,掀了掀眼皮。 居然还有第二个鬼? “姐姐!”宅鬼又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一股更为强烈的寒气涌入便利店。 头顶的灯光开始闪烁,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玻璃门窗上浮现出一层白白的冰霜,浓重阴冷的黑气从四面八方墙壁浮现出来,汇聚在空中,渐渐形成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身影。 黑色长发披肩,顶着张白到发青的死人脸,她脑袋一歪,黑发陡然增长,捆住飘在空中的黄纸小人。 密密麻麻的黑发包裹住小人,片刻后,黄色的碎片缓缓掉到地上。 宅鬼缓缓聚集起来,将自己团成一个团,躲到长发女鬼身后,鬼仗鬼势,哭诉道:“姐姐,就是他们!” “我好不容易挑中适合我们姐妹居住的街道,这个死胖子前几天明明让我进来住,现在又想把我赶出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王老板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的脸色又白了,光从肉眼看都能看出这长发女鬼的很厉害,很另一个鬼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吓得抓住江辞无的衣袖,哆哆嗦嗦地问:“江、江老板,这、这是?” 江辞无看着长发女鬼周身的煞气,对他说:“是只厉鬼。” “看起来吃了不少人。” 宅鬼冷笑一声:“算你识相。” 厉鬼精怪不仅能吸食天地灵气增加道行,还能通过吸食人类精气修炼。 这长发女鬼身上浓郁的煞气就是吃人的证明。 王老板眼前发黑,连忙凑到江辞无耳边,小声问:“江老板,现在怎么办?” 江辞无偏头看他,没有说话。 这一幕在宅鬼看来,就是他们俩怕了,她阴森一笑:“现在给姑奶奶跪下道歉,就留你们全尸。” 王老板小声问:“江老板,跪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 江辞无:“……”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王老板,有两只鬼,这是……” 王老板:“死路一条?” 江辞无:“……另外的价钱。” 王老板差点哭出来了,连忙说:“江老板,别说钱,命都给你。” 江辞无:“……” 他嫌弃往右挪了一步,拉开和王老板的距离。 长发女鬼见江辞无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脸色发黑,密密麻麻的长发飘在空中,恍若蜘蛛丝。 江辞无掏出两张黄纸小人,扔向长发女鬼。 见状,宅鬼连忙提醒:“姐姐小心,这东西虽然不是符纸,但比符纸还要难缠一些。” 黄纸小人一左一右冲向长发女鬼,在靠近的刹那,被头发团团缠住,缠绕成了两个茧蛹似的球状物。 不过这一次,没过多久,黄纸小人冲破了黑发,冲向长发女鬼的脑袋。 长发女鬼眯起眼睛,有些讶异:“有点东西。” 她在空中和黄纸小人搏斗了好一会儿,终于撕碎了这两张小人。 长发女鬼阴冷一笑:“你还有什么本事?” 她一百八十度扭过脑袋,阴恻恻地勾起嘴角。 下一秒,便看见江辞无掏出厚厚一沓黄纸,朝她扔了过来。 黄纸小人密密麻麻的飘散在空中,乍一看比她头发还多。 长发女鬼:“???” 宅鬼怒道:“你他妈除了会扔小人还会做什么?” 江辞无面不改色:“还会看你们挨揍。” 宅鬼:“……” 长发女鬼:“……” 黄纸小人在接触到阴气的刹那活了过来,恍若一支军队,齐刷刷地冲向两个女鬼。 长发女鬼站在前面,连忙用头发阻挡,可她的头发根本挡不住这群大军。 眨眼间的功夫,几百年道行凝聚成一头长发揍成了短发,她周身的阴煞之气也消散了大部分。 她看向墙边两手空空的江辞无,扬声道:“妹妹,擒贼先擒王!” “这家伙不可能有那么多法器小人,定然已经耗尽了。” 宅鬼应声:“好!” 两鬼一左一右沿着墙壁扑向江辞无。 站在江辞无身旁的王老板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江辞无随手掏出两叠黄纸,在女鬼冲过来的刹那,指尖微扬,朝着她们的面门扔过去。 宅鬼本身就十分虚弱,根本吃不消这一叠小人的揍,刚喊了一个姐字,身体便被数只小人穿过,黑雾一个一个的洞,像筛子似的。 眨眼间的功夫,黑雾便在空中消散。 魂飞魄散。 长发女鬼这下意识到江辞无身上不知道揣了多少法器小人,她脸色一变:“妹妹,咱们下辈子再当姐妹。” 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眉梢微挑:“让你走了?” 长发女鬼呵呵一笑,心想,她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么? 她扭头就跑。 刚跑了一步,头发被大力拽住。 长发女鬼眼珠子一转,发现江辞无抬着胳膊,抓住了她的头发。 “???” 为什么这个人类能碰得到她的魂体? 长发女鬼不信邪,企图化成阴气,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无法化形,被迫保持着魂体的模样,无法从江辞无手里挣脱。 江辞无薅着她的头发,拎到王老板面前:“道歉。” 长发女鬼:“???” 王老板:“???” 江辞无:“你妹妹骗了人家,不得道歉?” 长发女鬼知道自己不是江辞无的对手,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 王老板生平第一次被厉鬼道歉,恍恍惚惚地回了句:“没、没关系。” 长发女鬼双眼含泪,柔柔弱弱地看向江辞无:“大师,我、我能走了吗?” “我保证以后改过自新,重新做鬼,做一只冰清玉洁、光明磊落的好鬼。” 江辞无其实无所谓怎么处理这只女鬼,得看雇主。 他偏头看向王老板:“王老板,你想怎么解决?” 王老板想不出来,小声说:“我第一次撞鬼,没有经验啊。” 他抬眼看向宅鬼消失的方向,问道:“江老板,那个宅鬼已经驱走了吗?” 江辞无嗯了一声:“已经魂飞魄散了。” 王老板惊了:“驱的这么干净吗?!” 长发女鬼:“……” 正经驱鬼哪有把鬼驱的魂飞魄散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目的一直是驱宅鬼,而不是自己。 长发女鬼连忙说:“大师,你饶我一条鬼命,我现在立马就离开这里,保证再也不会踏足这条街道!” 说完,她泪盈盈地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无动于衷,神情不变。 长发女鬼又看向王老板。 王老板琢磨了会儿,扭头问江辞无:“江老板,如果今天放走了她,她会不会改天又会来搞我?” 江辞无懒得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反问道:“你说呢?” 王老板咽了咽口水,追问道:“那、那怎么办?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咱们要不还是……”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轻扯嘴角,缓缓吐出四个字:“斩草除根。” 闻言,王老板默默地把“超度”两个字咽回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鬼:???谁才是反派? 第5章 “斩草除根”四个字长发女鬼听得清清楚楚,她吓得青灰色的脸更青了。 江辞无薄弱的呼吸从她头顶吹过,比阴风还渗人。 当年被阴差抓住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怕。 长发女鬼小心翼翼地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右侧的江辞无。 他的皮肤白到毫无血色,眉眼却黑如点漆,黑与白的对比令他看起来格外病态脆弱。 可事实是这家伙强到诡异。 与外表不符的实力、闻所未闻的纸人法器、毫无道德的驱鬼方式…… 长发女鬼这下明白过来身旁的这个病秧子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说不定是什么歪门邪道? 她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方式向王老板和江辞无求饶:“大、大师,你们放过我,我什么都能做!” “我活了三百多年,做过的坏事不计其数。” “什么五鬼运财、谋财害命、坑蒙拐骗……只要你想得出的我都能做!” 王老板:“……” 他心底的一丝丝怜悯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是煞笔了才会同情可怜厉鬼。 王老板扭头看向江辞无,只见江辞无眉梢微挑,扯了扯她的头发:“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么?” 长发女鬼赶紧说:“没有没有,如果大人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抓几只小鬼。” 江辞无又问:“父母亲戚什么的呢?” 长发女鬼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查起户口,实话实说:“我死了三百多年了,父母大概早就投胎了吧,这些年也就收了一个妹妹,刚刚已经嗯……” 江辞无哦了一声:“那就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 长发女鬼茫然地抬脸,被数道熟悉的黄色恍了眼。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她瞪大眼睛,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不是吧阿sir,这都要杀? 厉鬼魂飞魄散,空中浅黑色的阴气渐渐消失,悬浮在空中的黄纸小人找不到目标,失去了依附的阴气,慢悠悠地飘到地上,洒了一地。 江辞无转身走向柜台后的洗手池。 他一边洗手一边对王老板说:“那厉鬼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亲戚。” “驱了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你可以放心。” 王老板恍恍惚惚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像他请了个杀手似的。 江辞无半倚着柜台,垂眸擦去水珠,随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他微微俯身,脖颈上挂着的红绳掉出领口,露出底端的吊坠,通体漆黑,像是颗形状不规则的黑曜石。 王老板多看了两眼,好奇地问:“江老板,这是黑曜石么?” “我听说黑曜石是驱邪避灾的好东西。” 江辞无随口说:“不是黑曜石,是它的兄弟。” 王老板更好奇了:“那是什么?黑钻吗?” 江辞无:“石头。” 王老板:“……” 好一个兄弟。 江辞无抬手把黑石塞回衣领,他没有骗王老板。 这颗石头他找专业珠宝师鉴定过,就是颗纯黑的石头,不值钱。 唯一的价值就是这是死去的妈留给他的遗物。 江辞无从小就戴着它,冬暖夏凉,还挺舒服的。 他没有多说,王老板也没有再多问关于石头的事情。 王老板走到墙角,拿起扫帚准备收拾,扭头扫视一圈,惊慌害怕的情绪逐渐转消失,只剩下了气愤和无奈。 所有货架都被两只鬼撞得歪歪斜斜,零食饮料撒了一地,数不清的黄裱纸散落在地上、货架上,几瓶红色饮料瓶破碎,洒了一地,乍一看就是个凶案现场。 这地上的可都是钱啊! 王老板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江辞无:“江老板,你以后去积德行善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一声,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江辞无掀起眼皮,有些疑惑。 见状,王老板解释道:“我也多做做好事,积点福德,免得再被鬼瞧上。” 江辞无哦了一声,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难。” 王老板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地问:“为什么?” “难道我是那种易撞鬼的体质吗?不对,可我前二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鬼……还是说今年流年不利?有人对我施咒?冥婚?变异?” 他叭叭叭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江辞无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等王老板把所有能想出来的理由都说了一遍后,江辞无才缓缓说:“不是你的问题。” 王老板点点头,赞同地说:“对,是鬼的问题。” 江辞无:“……是这家店的问题。” 王老板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店、店有什么问题?” 江辞无扫了眼便利店的装修格局,背倚着柜台,懒懒地说:“坐南朝北,格局狭长右抱左,再加上巷子里人气不旺,阴气更重。” “不只是你的店,这条巷子的店铺都是鬼怪喜欢的地方。” 王老板听不懂专业术语,但最后一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他连忙问:“重新装修还能救么?” 江辞无摇头:“装修只是起辅助作用。” 换句话说,房子的格局出了大问题,再怎么装修都没用。 王老板试探地问:“那是不是只剩下搬走这个办法了?” 江辞无点头。 王老板想了想加盟便利店花掉的钱,又想了想自己的银行存款和欠债,一脸生无可恋:“那就算了,我不搬。” “江老板你不知道,为了开这家店,我存款都用完了,还问我妈借了20万,要是被她知道因为闹鬼搬店……” 江辞无抬眼看他。 王老板幽幽地补充道:“世界上又会多一只活着的厉鬼。” 江辞无:“……” 王老板抱着扫帚,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问:“江老板,你看我长得像有财运的样子吗?” 江辞无瞥了眼他的脸,王老板脸上的肉和身上的肉相比并不多,白嫩圆润,五官清晰,是讨喜的长相。 “像是像……” 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王老板喜上眉梢,下一秒,又听见江辞无说:“不过我不会看相。” 王老板:“???” 他震惊不已:“你为什么不会看相?”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缓缓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个开香火店的生意人?” “……”王老板沉默了。 便利店一团糟,江辞无没兴趣留下帮着打扫卫生,更没兴趣看王老板打扫卫生,加了微信就先回去了。 中午十二点,午休时分,巷子外的街道上时不时有人走过,聊天声传入巷子,带来了一丝人气。 江辞无走进香火店,在店内转了一圈。 进门左侧是柜台,右侧立着几排木质货架,上满摆放着香、元宝、纸扎人、纸扎马、纸别墅等等,基本上都是纸扎用品。 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商品的价格,燙淉江辞无回到柜台,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剪小人。 剪出一小叠,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一百一个,驱邪逐鬼,私我自提。】 眨眼间,底下多了一堆评论。 【18经管陈峰:这是什么?】 【Mr.杨:江少爷缺钱了?】 【陵安大学手抓饼摊主:这给什么?剪纸?艺术品?】 【18心理李芳芳:这是符纸吗?】 【王庞庞:江老板,给我留十张。】 【江修明:???】 ………… 江辞无刚看见江修明的评论,紧接着手机就震了震,探出江修明的消息。 江修明:【你看看你发的什么东西!赶紧删了!】】 江辞无切回朋友圈,长按删除,回复消息:【删了。】 片刻后,他收到江修明的微信视频。 知道拒接了还会再打过来,江辞无索性直接点了接通。 下一秒,屏幕上出现江修明怒气冲冲的大脸,他暴喝道:“我让你把朋友圈删了!谁让你删我评论了!” 江辞无哦了声,慢悠悠地说:“你自己没说清楚。” 江修明吼道:“我现在说清楚了吧?!” 江辞无嗯了声:“清楚了。” 江修明催促道:“赶紧删了那种丢人的东西。” 江辞无奇怪地看他:“我说你说清楚了,又没说要听你的。” 江修明:“……” 他气得火冒三丈,咬牙道:“我是你老子,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反问道:“那你听江老头的话了么?” 江修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憋得脸色铁青,儒雅的五官微微扭曲,像是随时都要被气昏过去。 “你也没听话是吧,”江辞无喝了口水,勉强安慰了一句,“老江,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江修明:“……” 真的栓Q。 第6章 江修明看着手机屏幕中吊儿郎当的江辞无,气不打一处来。 他灌了一整杯凉茶,稍稍冷静了会儿。 知道江辞无的脾性不吃硬,越对着干他越来劲。 江修明放下茶杯,缓和语气,试着和江辞无讲道理:“臭小子,我就是以前不听你爷爷的话,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你就不一样了,你还有机——” 最后一个“会”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江辞无打断。 “老江,你现在听话也来得及。” 江辞无眨了眨眼,对手机那端的江修明说:“江老头让我开香火店,你应该支持我。” “这就叫父慈子孝。” 江修明眼角抽了抽,强忍着怒意问:“父慈是有了,子孝呢?你哪儿孝了?” 江辞无一脸坦然:“江老头慈爱我,你孝顺你爹。” “这不就是父慈子孝么。” 江修明:“……” 他气得又吼了声:“江辞无!” 江辞无正准备挂电话,手机那段突然传来张雅云的声音。 “小江回来了吗?” “没,”江修明沉着脸,冷声说,“他还在狗屁倒灶的香火店里。” “这小子不在家都能气我。” “又怎么了?”张雅云见他怒气冲冲,有问了句,“香火店的生意很好吗?” “那倒没有,”江修明举起手机,告状道,“你看他朋友圈发了什么鬼东西。” 很快,江辞无看到手机屏幕中出现了张雅云的的身影。 她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显然是在看他的朋友圈。 江修明板着脸,对她说:“这种事情要是传大了,我们老江家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你快说说他,这可是你儿子。” 张雅云睨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儿子?” 江修明:“我说了他不听,况且他更听你的话。” 张雅云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你反思了么?为什么唯一一个儿子不听你这个爹的话?” 江修明点了点头:“想过了,祖传的。” 张雅云:“……” 江辞无:“……” 张雅云不再和江修明说些有的没的,凑到手机前,问江辞无:“小江,你卖的是什么东西?” “剪纸么?” 江辞无:“纸扎小人。” 张雅云:“???” 江修明:“???” 张雅云沉默片刻,放大朋友圈的照片仔细看,勉强看出了小人的形状:“这哪里像纸扎用品了?我看着怎么像纸片。” 江辞无点头,解释道:“就是用黄裱纸剪的。” 江修明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忍不下去了,怒吼道:“剪出来就叫纸扎人吗?!你爷爷要是现在活过来能再被你气死!” 江辞无纠正:“不是纸扎人,是纸扎小人。” 江修明:“……” 江辞无想了想,继续说:“就当他是新时代纸扎人吧,便携式纸扎人。” “纸扎个屁,”江修明忍不住爆粗口,对他说,“新时代你就应该搞搞科技、搞搞经济,科技发展才是硬道理,你有本事去做机器人……唔——” 张雅云往他嘴里塞了根香蕉。 堵住嘴后,她继续问江辞无:“小江,你这个东西有人买吗?” “当然,”江辞无抬手比了个十,“有人预定了十张。” 听见这个数字,江修明的眉头渐渐松开,咬了口香蕉,冷笑一声:“就一千块?” “一千块够你吃顿饭吗?” “是啊,”张雅云微微皱眉,“还有饭后水果。” 江辞无出生时先天精气不足,身体很差,有好几年时间都是在医院病房里度过的,出院回家休养了,又开始挑食,挑食材、挑口味、挑火候等等。 不盯着他吃饭的话,江辞无可以两天两夜不吃一粒米,江家为他的饮食问题找遍各地厨师。直到上了大学,江辞无每个月的体检报告都是正常健康的,江家才喘了口气,纵容江辞无放浪不羁。 张雅云知道江修明想用钱让江辞无关了香火店,但比起这件事,她更担心江辞无没钱吃饭,把身体饿出好歹。 张雅云问道:“小江,你为什么不出租房子?” “香火店就在地铁站附近,位置不差,出租房子的话,那点钱好歹够你吃饭的。” 江辞无一愣:“什么房子?” “就是香火店那两栋楼啊,”张雅云思索片刻,又说,“我记得除了王妈的店,其他都没有出租。” 王?王老板的妈妈吗?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瞥了眼巷子,觉得奇怪:“江老头有两栋楼?” “香火店为什么还会倒闭?” 江修明哼哼两声:“你太爷爷留下的可是三栋楼,两栋都被你爷爷亏的卖掉了,最后一栋都差点要卖出去。” 张雅云点了点头,继续说:“说是祖产不能败光,爸爸后来就把香火店关了。” “不过卖出去的房子都已经收回来了。” 江辞无抬眼看着对面的居民楼。 居民楼是街边独栋的,并不是小区,以前大概主要是做巷子店铺的生意,一楼是店铺,楼上住人。 此刻肉眼可见的阳台、窗户都黑黢黢的,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显然没有一户人家居住。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调转摄像头,对准对面的楼,问道:“所以香火店的这栋和对面这栋现在都是爷爷的吗?” “是啊,是爸爸八十大寿的礼物。”张雅云盯着摄像头拍摄的巷子看了会儿,皱了皱眉,嘀咕道,“好几年没去了,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在下雨么?看起来暗不隆冬的......” “没下雨。”江辞无回了句,随手把手机放到键盘旁。 他低头拉开抽屉,翻找钥匙,耳畔传来江修明得意的语调:“臭小子,香火店亏了两栋楼,公司赚回来的可不止两栋楼而已。” “现在知道干哪一行有出息了吧?” 江辞无敷衍地嗯了一声:“当然是开香火店。” 江修明:“???” 江辞无随口补充道:“开香火店行善积德才能生个大孝子。” 江修明:“……” 江辞无翻找了会儿,拉开每个抽屉,终于在右下角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袋,袋子旁放着好几串黄铜钥匙,每一枚钥匙上都贴有房间标签。 他拿出钥匙和文件袋,瞥了眼手机。 视频通话还没有被挂掉,江修明和张雅云坐在沙发上小声聊着天。 声音很轻,江辞无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随口说:“挂了。” 他挂掉电话,打开文件袋。 里面装的是两本房产证、两栋楼的户型图、租房合同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文件。 江辞无又翻了翻,没有找到第三本房产证。 他戳开江修明的微信:【三栋楼,怎么只有两本房产证?】 【你私吞了?】 【江修明:那栋本来就是你太爷爷留给我的!】 【江辞无:所以真的私吞了。】 【江修明:拿自己的东西,能叫私吞?】 【江辞无:那就算你假公济私吧。】 【江修明:……】 江辞无放下手机,凝视户型图。 这两栋楼虽然外观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内里的构造房间截然不同。 香火店所在的这栋楼分成两单元,一单元两户房,一层只有四户,户型是四室一厅的。 至于对面那栋楼,不分单元,一层有十户,是类似于酒店的格局,一条走廊贯穿一层楼。 一栋适合长租,一栋适合短租。 当然,前提是能租出去。 江辞无收起户型图和房产证,看了眼租房合同。 灵安街道884号。 就是王老板的便利店,租了一百年,每个月租金0元。 0元? 江辞无挑了挑眉,看到了下一行字。 【每个月租金0元,但乙方需要负责香火店、仓库及甲方住所的保洁工作,保持店内干净整洁。】 难怪十几年没开的香火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江辞无扫了眼香火店,心想,江老头也是个奸商啊。 租金用保洁抵,看似亏了实则赚了。 不管保洁费多少,最主要的是这条巷子没有客人,压根儿没商户乐意租。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王老板的声音。 “江老板。” 江辞无抬眼,王庞庞拎着两大袋东西走了进来。 “这些都是网上说的便利店必买吃的,”王庞庞把袋子放到柜台上,支支吾吾地问:“江老板,那个、那个刚才驱鬼要多少钱啊?” “如果我目前存款不够的话,可不可以分期付款啊?” 江辞无垂眸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 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饿倒不饿,有些渴了。 江辞无挑了瓶鲜奶,拆开吸管:“钱就算了。” 王庞庞呆愣两秒,连忙说:“那不行的,江老板,我现在是没多少钱,但该给的还是得给。” 江辞无指尖轻轻点了点牛奶盒:“你每天拿点鲜奶和水过来就行了,直到你关店。” “这、这真的可以么。”王庞庞有些犹豫,其实就算江辞无不说,他也是准备日常送点吃的喝的过来。 江辞无把鲜奶放到一旁,收起桌上的租房合同等文件,随口应道:“当然,江老头,我爷爷就是这么教我的。” “啊对……”王庞庞恍然大悟,江老板开店根本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行善积德啊! 他看着江辞无,拍拍胸脯说:“江老板,我一定会好好赚钱,然后想办法壮大咱们香火店,普济众生!” 闻言,江辞无撩起眼皮:“你知道现在有什么靠谱的租房软件么?” 王庞庞连忙说:“你要租房吗?” “我家还有两套房空着,不对,现在就剩一套了,就在灵城区,还挺近的。” 江辞无摇头:“不是租,我要出租。” “哦哦,”王庞庞应了两声,完全没有联想到坐在面前的人就是他的房东。 他低头给江辞无发消息:“这些软件都是我家在用的,可以都挂上去。” “对了,还有闲鱼、微博什么的也都能发租房消息,现在是什么地方都能出租房子。” 随着他的说话声,江辞无桌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个不停。 江辞无点开微信,发现不仅是王庞庞在给他发消息,还有一个备注了18心理李芳芳的人。 他点开李芳芳的消息看了眼。 【18心理李芳芳:江同学,我想问一下你刚才发的朋友圈。】 【18心理李芳芳:那个是符纸吗?】 【江辞无:不是。】 【18心理李芳芳:那是什么东西?】 【18心理李芳芳:真的能驱鬼吗?】 【江辞无:嗯。】 回了消息,江辞无关掉微信,转而去下载王庞庞分享的租房软件。 等下载完切回微信,又收到了一堆消息。 【18心理李芳芳:请问是哪一派或者哪个道观的?】 【18心理李芳芳:或者告诉我大师的法号也行。】 【18心理李芳芳:对了,我还想问一下这个驱鬼主要是驱哪一类的鬼?】 【江辞无:什么鬼都能驱。】 【18心理李芳芳:这么厉害?】 【18心理李芳芳:真的什么鬼能驱吗?】 江辞无垂眸,盯着自己发的消息看了会儿,觉得刚才那话是有点绝对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一类不能驱。】 【18心理李芳芳:QAQ,是什么呀?】 【18心理李芳芳:厉鬼吗?】 【江辞无:穷鬼。】 什么鬼都能驱,除了穷鬼。 作者有话要说: 李芳芳:栓Q 第7章 穷鬼? 李芳芳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有一刹那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神他妈穷鬼。 这应该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吧? 大概是见她表情有些奇怪,身旁的闺蜜周玉珊好奇地问:“怎么了?” 李芳芳实话实说:“我在朋友圈看见有个人卖符纸之类的东西,就问了问。” 听到这话,周雨珊连忙问:“靠谱么?” 李芳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我也不敢确定。” “刚才和他聊了聊,感觉还……” 说着,她顿住了,一下子想不出来合适的词汇。 周雨珊等了会儿,催促道:“还什么?” 李芳芳绞尽脑汁,勉强挤出了五个字:“还挺严谨的。” 嗯……严谨地告诉她不能驱穷鬼。 严谨不是个贬义词,周雨珊没有多想,继续问:“是朋友圈看见的话,是你朋友吗?还是以前的同学啊?” 李芳芳低头看了眼聊天对话框的备注。 陵安大学18级江辞无。 李芳芳开口道:“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备注是陵安大学没写学院。” “是我们学校的就不怕骗子了,反正跑得老和尚跑不了庙。”周雨珊笑了笑,比起是谁卖的,她更关心另一个件事。 “所以要多少钱?” 李芳芳:“他说一百一张。” “一百也不算贵,”周雨珊顿了顿,对她说,“先买两张吧。” 李芳芳低头打字,一边问:“就两张吗?其他人呢?” “他们要买么?” “不知道,我问问。”闺蜜说。 李芳芳嗯了一声:“我先问问去哪里拿,他说要自提。” 【18心理李芳芳:请问你有多少呀?我们至少要两张,还要问问其他人要不要。】 【18心理李芳芳:自提的话是去哪里拿呀?教室还是寝室?】 收到消息的时候,江辞无正在香火店楼二楼,一单元201门口。 两栋楼就只有这一户不是用古旧的黄铜钥匙,而是和江家指纹锁配备的机械钥匙相同。 看起来像是江老头自己住的地方。 江辞无打开201的门,站在门口回复李芳芳的消息。 【江辞无:很多。】 【江辞无:[位置]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 【李芳芳:灵城区?你不在学校里么?】 【江辞无:不在。】 【李芳芳:灵城区有点远啊。】 【江辞无:没事。】 【江辞无:你可以慢慢过来。】 【李芳芳:……】 发完这一条消息,李芳芳就没有再发新消息了。 江辞无收起手机,走进201。 一眼就能看出这套房子和香火店的装修风格如出一辙,沙发之类的大家居都是实木的,其余摆件装修则是简约的灰白,整体而言还是很洋气的。 木质餐桌上还摆着几瓶江老头爱喝的黄酒。 江辞无逛了一圈,主卧、次卧、书房还有一间储物间,堆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老头生前喜欢旅游,每年只在陵安市呆两个月,这套房子里的衣物并不多。 很适合拎包入住。 想到还有保洁负责卫生,江辞无不再犹豫,提前关了香火店,准备收拾东西搬过来。 回到江家的时候,正好撞上饭点。 江修明坐在餐桌旁,低着头看报纸。 或许是有帮佣通知他了,他头也不抬地对江辞无说:“天没黑就回来了,你想通了?” 江辞无走近坐下,单手托着腮,懒洋洋地说:“想通了,我要住到江老头家里。” 江修明放下报纸,扭头看他。 江辞无继续说:“开店还挺好玩的,今早帮邻居驱了鬼。” 闻言,江修明脸色变了变:“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来的鬼。” “你是不是骗人家钱了?” 江辞无喝了口鲜榨果汁,瞥了他一眼:“老江,我可是免费帮人家驱的,不收钱。” “免费?”江修明一愣,随即脸色更难看了,“先不说鬼的事情,你这小子有多少良心我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免费做事。” 江辞无没有辩驳没良心这话,心想,老江还是挺了解他的。 下一秒,便听见江修明说:“江辞无,你是不是骗人家感情了?!” 江辞无:“……”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见张雅云端着汤走出来,对江修明说:“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说完,她放下汤,拧了把江修明的胳膊。 江修明疼得脸都扭曲了,说不出话来。 张雅云坐到父子俩中间,侧身给江辞无盛了碗汤,提醒道:“老江,吃饭的时候别倒人胃口。” “什么骗不骗的,小江不是说了不收钱么。” “不收钱的骗,那叫免费授课。” 她振振有词地说:“给邻居上了一课。” 江辞无:“……” 他懒得和这对不信鬼神的夫妇聊鬼的事情,低头喝汤。 参鸡汤味道鲜美,和寻常的汤差别很大,江辞无很快就喝完了一小碗。 见他胃口不错,张雅云放下筷子,笑逐颜开:“何主厨的手艺是不是精湛不少,他前段时间去进修了,今天刚刚回来。” 说着,她伸手去拿江辞无的汤碗:“我再给你盛一碗。” 江修明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汤碗,有些不满:“他这么大的人了,要喝的话难道不会自己盛么?” 张雅云睨他,撇嘴道:“你这么老的人了,难道不会管住自己的嘴么?” 江修明:“……” 对上江修明的臭脸,江辞无乐呵呵地吃完了一碗饭。 等江辞无离开餐桌,张雅云看了看他的空碗,扭头看了看江修明:“老江。” 江修明瞥了眼剩下的汤,又看了看自己的碗,不动声色地嗯了声:“我还没吃饱。” 张雅云敷衍地哦了声,盯着他的侧脸嘀咕道:“没想到你这张老脸还挺下饭啊。” “小江今天多吃了半碗饭。” 江修明:“……” “我就当你夸我秀色可餐了。” “老江,做人得要点脸。” “……” ***** 不知是不是被参鸡汤补了气血的缘故,江辞无难得睡了好觉。 一觉睡到中午,他才拎着行李箱慢悠悠地去香火店。 刚坐到椅子上,手机震了震,弹出李芳芳的消息。 【18心理李芳芳:同学,你今天也不在学校么?】 【江辞无:嗯。】 【18心理李芳芳:明天呢?】 【江辞无:一样。】 【18心理李芳芳:那我今天才来找你,还是昨天的地址吗?】 【江辞无:对。】 【18心理李芳芳:好,我大概傍晚六点到。】 时间不早不晚,下午六点整的时候,江辞无听见巷子里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夹杂着女生轻微的对话。 “芳芳,你没有搞错地方吧?这里感觉好阴森啊。” “不会的,刚才884号,888号就在前面,诶到了到了,是这里。” 江辞无把厚厚一叠纸扎小人放到货架上,一扭头,便看见两个长相清秀女生走了进来,一个长发一个短发。 “这是什么店啊……”长发女生嘀咕了句,抬头对上江辞无的脸后,睁大眼睛,惊呼道:“你、你是江辞无?” 短发女生扭头看闺蜜,也是一脸惊讶:“你们认识吗?” 长发女生:“认识。” 江辞无:“不认识。” “……” 长发女生沉默了会儿,自我介绍道:“我是周雨珊,大一的时候咱们一个班的,大二我转专业了。” “你那会儿很少来上课,是应该不认识我。” 江辞无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是完全没有印象。 他偏头看向短发女生:“你是李芳芳?” 短发女生点点头:“对,我来拿符纸。” “要两张。” “不是符纸,”江辞无递给她两张,介绍道,“是纸扎小人。” 李芳芳伸手的动作顿了顿,纸扎小人? 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太靠谱? 她扭头看向周雨珊:“雨珊。” “雨珊?” 周雨珊正盯着江辞无的脸发呆,被戳了下腰才回过神。 她忙回过神,凑到李芳芳耳边小声说:“你还记得么,他就是我大一和你说的那个开豪车的富二代。” “不记得。”李芳芳心想,你说过的富二代两只手都数不清。 不过富二代肯定不会稀罕几百块钱,说不定是真的认识厉害的大师。 想到这里,李芳芳把纸扎小人放进包里,拿出手机微信转账。 江辞无收了钱,敷衍地说了句:“慢走。” 两个女生收了纸扎小人没有直接离开,周雨珊站在柜台前,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江辞无,你明天晚上有空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什么事?” 周雨珊把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羞涩地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和芳芳还有几个朋友约了明天晚上玩灵异游戏。” 听到灵异游戏四个字,江辞无有了点兴趣,问道:“什么游戏?” 周雨珊:“就是最近很火的招鬼术。” 江辞无倚着柜台,微抬下颌,示意她继续说。 见他好像很感兴趣,周雨珊眼睛亮了亮,连忙说起游戏规则:“这个游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要在月圆的午夜、在一条没有人的小路上,然后独自一人面对着自己的黑影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要念一遍自己的名字,等走到13步时,就会发现地上突然出现了两道影子,一个是你自己的,另外一个就是你招来的鬼的影子。” “据说召来的这个鬼会帮你一个忙,什么忙都可以。” 江辞无扬了扬眉:“然后呢?” 李芳芳慢吞吞地说:“然后就没了。” 周雨珊点点头:“我和芳芳想玩但有点害怕,就想着买点东西以防万一,认识的道长说不卖符纸。” “你要去吗?” 江辞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明天再看。” 周雨珊笑了笑,继续说:“另外几个人也都是经济学院的,你可能认识。” 江辞无哦了声,低头在网页搜索她说的招鬼术。 李芳芳见他对她们爱答不理,拦住还想说话的周雨珊,开口道:“那我和雨珊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说完,她拉着周雨珊离开了香火店。 巷子十分寂静,哪怕她们走远了,在店里的江辞无还是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我刚刚还想约他一起吃晚饭呢。” “他看起来不想搭理我们。” “他看起来对我没兴趣吗?他该不会是gay吧?” ………… 江辞无撩起眼皮,只见王庞庞拎着只袋子,屁颠屁颠地走进香火店:“江老板,咱们巷子里终于来活人了!” “那两个女生看起来像大学生,说不定会和朋友说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开了家便利店……” 江辞无应了一声,低头划拉着屏幕看搜索结果。 “这是刚送过来的鲜奶,”王庞庞递给他牛奶,不小心瞥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恶鬼血腥图片,忍不住问,“江老板,你在看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招鬼术。” 王庞庞怔了怔,为什么要招鬼? 想到江辞无把鬼揍得魂飞魄散的场景,他试探地问:“江老板,咱们要开始钓鱼执法、杀鬼灭口吗?” 江辞无抬眼:“???” 他的眼睛偏狭长型,从下往上看人时,眼尾微微上挑,露出整个黑漆漆的瞳仁,仿佛吸收了所有光亮似的,是纯粹的黑。 被盯着的人莫名心生紧张。 王庞庞立马改口,小心翼翼地问:“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要开始为国为民,行善积德了吗?” 江辞无:“……”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你对我有误解 王庞庞:不,我没有 第8章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王庞庞,琢磨他在王庞庞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听起来不像是个正经好人。 沉默的氛围蔓延开来,王庞庞眼神逐渐飘忽,脑海里闪过各种“隔墙有耳”、“计划泄露”之类的词。 完了,他不会影响了江老板的计划吧。 王庞庞更紧张了,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江老板,这是不是不能说啊? ” 他忍不住碎碎念道:“哎呦,我就不应该问,都怪我这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完了完了,江老板现在怎么办?我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见他紧张到脑门上都出现了汗珠,开口道:“没事。” 王庞庞话音顿住,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吗?” 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懒懒往后一靠,窝在老板椅里。 反正他也不准备做王庞庞说的那些事。 王庞庞缓了会儿,趴到柜台上,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 说着,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灭口的动作。 “动手?” 江辞无:“……” “我不准备杀鬼灭口。” 王庞庞疑惑:“为什么?” 江辞无:“我看起来那么残暴么?” 王庞庞当然立马摇头:“没有没有。” 就是有那么一点点。 江辞无指尖轻点椅子的扶手,慢悠悠地说:“听说这个招鬼术能让鬼帮自己一个忙。” 王庞庞惊了:“卧槽,居然还能这样。” “不是,”他顿了顿,有些疑惑,“江老板你有什么事需要让鬼做啊?” 江辞无眉梢微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随口说:“人类做不到的事。” 王庞庞思索了会儿,竖起大拇指:“江老板,高啊高啊。” “鬼尽其用,榨干他们的价值再杀。 江辞无:“……” 你对杀鬼到底有什么执念? 他掀了掀眼皮,盯着王庞庞的脸问道:“我看起来很想杀鬼么?” 王庞庞琢磨了会儿这个问题,慢吞吞反应过来了:“江老板你不准备动手啊。” 江辞无点了点头:“没人雇我动手,何必浪费黄裱纸。” “也是啊,”王庞庞恍然大悟,“纸扎小人要一百一张呢,浪费这个钱做什么。” “江老板你是不是准备借刀杀人、不对,杀鬼?” 江辞无看他。 王庞庞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笑呵呵地说:“招鬼后就让鬼自杀,兵不血刃!” 江辞无:“……” 他接过王庞庞手里的鲜奶,转移话题:“你不用回去看店么?” “反正也没客人。”王庞庞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到柜台旁。 江辞无咬着吸管:“万一有客人呢?” 王庞庞嘿嘿一笑,对他说:“江老板你不用担心我的小破店,我在门口装了欢迎光临的感应器,有人进去了会叫出声,而且现在店里店外都装了监控。” 江辞无哦了声,低头开始玩游戏。 王庞庞在香火店坐着闲聊,困到打哈欠了才起身告辞。 入夜后,巷子里越来越安静,鸟叫虫鸣声格外清晰。 江辞无玩了一晚上的游戏,直到手机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正准备关店,手机震了震,弹出几条微信消息。 【周雨珊:你睡了嘛?忘记和你说了,我是在这里看见这个游戏的。】 【周雨珊:[微博链接]】 【周雨珊:陵安本地微博、超话里也有不少人玩了这个术法游戏。】 【江辞无:哦。】 江辞无回了条消息,点开她分享的微博链接。 是一条上个月的微博。 【玄门小师弟:今天来讲讲一个较为传统的招鬼术游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具体内容群里见,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评论: 【我佛不慈悲:这就去群里蹲着!】 【Sunny:大后天就是十五,我去试试!】 【手抓饼顾问:谢谢小师弟分享的术法!太有用了QAQ!】 【都是我老婆:我试过了!非常灵!解决了困扰我好久的难题。】 【一生平安:一个人还是有点害怕,有友友组队一起出发吗?】 【用户176538:学到了,谢谢大师。】 【用户1897385:来晚了,等下个月月圆之夜再试试。】 ………… 只有五六条评论正常,其他的都像是水军小号。 江辞无收起手机,关灯锁门。 无意间瞥见手表时针和分针都转到了数字十二。 午夜到了。 江辞无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眼。 一轮满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幽幽的光亮照进了黑黢黢的巷子里,石板路上出现斑驳陆离的阴影。 从香火店到一单元的楼梯有一段距离,需要走个几十步。 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缓缓开口:“江辞无。” 一步一声。 两步、三步……走到第十二步的时候,江辞无明显感受到了变化。 原本就阴森的小巷变得更为森然,像是冰窖似的,四面八法都散发着阴冷的寒气,萦绕着周身。 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的虫鸣鸟叫声消失,远处的汽车喇叭声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东西将小巷和外界隔绝开来。 江辞无看着地上细长扭曲的影子,抬脚迈出最后一步。 “江辞无。” 话音落下,江辞无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边的影子。 没有任何变化。 失败了?还是这个招鬼术是假的? 正想着,他耳畔陡然响起了一道阴冷得不像活人的声音:“江辞无?” 江辞无先看了眼影子,还是只有一道,接着才转过身,近距离地对上了一张灰白色的死人脸。 他眼睛幽黑没有光亮,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呼出的气息冷飕飕的,像阴风似的。 江辞无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看清这鬼穿着一身古代黑衣,腰间缠绕着一根银黑色链条,头戴黑色高帽。 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幽魂厉鬼。 这鬼转了转眼珠子,上下打量江辞无:“江辞无?” 江辞无淡定地和他对视,反问道:“黑无常?” “吾乃夜游巡使者,”夜游巡使紧紧盯着他,嗓音冰冷,淬着寒意,“是你向阴差举报此地有鬼非法聚众么?” 江辞无怔了怔,挑眉道:“不是,你找错人了。” 他看着眼前这鬼的模样,问道:“夜游巡使?” “你是负责巡逻的么?” “很好,”夜游巡使眯起眼睛,缓缓扯起嘴角,大概是很久没有做过表情了,他的表情僵硬到诡异,“你非法滞留人间,再加上冒犯本使,罪加一等!” 话音落地,江辞无便看见他腰上缠着的链条动了动,倏地直击直击自己胸口。 江辞无侧身避开。 夜游巡使愣了愣:“你竟然能躲开我的勾魂链。” 他仔细地盯看江辞无,发觉这鬼不仅没有阳气,甚至收敛了所有阴气。 “你这厉鬼,倒是有几分道行。” 厉鬼? 听到这称呼,江辞无躲避勾魂链的动作微微一顿。 夜游巡使不知道他是人,所以才对他出手。 见他闪躲的速度慢了下来,夜游巡使冷笑一声,操纵勾魂链绕向江辞无背部。 江辞无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阴气,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勾魂链勾中自己。 不疼,只觉得身体一轻。 夜游巡使冷哼道:“区区厉鬼——”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魂魄,又看了看倒地的肉体,死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你、你还活着?” 江辞无缓缓勾起唇角,回道:“是啊。” “我还活着。” 夜游巡使攥着勾魂链一端,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可、可是你身上没有丝毫阳气。” 江辞无对他说:“我身上也没有阴气。” 夜游巡使为自己辩驳:“修炼多年的厉鬼也能收敛阴气。”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所以呢?” “所以、所以……”夜游巡使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他本想抓群厉鬼办个大案,没想到厉鬼没见着,还犯了个大错。 勾魂最忌勾了生魂。 阳魂脱离肉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微弱的神情变化被江辞无看得一清二楚。 江辞无挑了挑眉,随口道:“你犯了职场重大错误。” 夜游巡使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 明明刚才都不知道夜游巡使是个什么职位。 江辞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当然不知道。 他蒙的。 “我现在知道了。” 夜游巡使面如土色,灰白色的脸微微扭曲:“你、你居然诓骗我……” “罢了,”他咬了咬牙,轻轻晃动勾魂链,“本使不再追究此事,你赶紧回魂罢。” 江辞无感受到缠绕在魂魄上的勾魂链缓缓松开。 在勾魂链即将脱离的刹那,他抬手抓住链条一端:“你不追究……” 夜游巡使点头,催促道:“是啊,你赶紧回到身体。” 江辞无慢悠悠地说了后半句话:“我还要追究。” 夜游巡使:“???” 江辞无扯了扯勾魂链,狭长的眸子微微弯曲,他拖着尾调,语气低柔:“小夜啊。” “你应该也不想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吧?” 夜游巡使:“???!!!” 作者有话要说: 夜游巡使:人类好可怕QAQ 江辞无:你以前不是人? 夜游巡使:现在的人类好可怕QAQ * 第9章 这、这是在威胁他对吧?! 夜游巡使震惊了,他居然被一个人类威胁了?! ???!!! 夜游巡使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辞无,觉得荒诞:“你知道我是谁么?” 江辞无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说:“夜游巡使。” “你刚才自我介绍了。” 夜游巡使想到他之前问的问题,猜测这人类大概不清楚冥界官职,组织措辞,重新问:“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地位么?!” “不知道。”江辞无还真不知道,哪个正常的活人闲着没事打听研究冥界官职。 夜游巡使…… “你不是负责巡逻的么?”江辞无又问了一遍。 夜游巡使死板的脸抽搐了一下,冷声道:“我乃判官司直属阴鬼使,十大鬼差之一。” “是夜晚巡行之神,负责监督人间的善恶,普通人类都得尊称我一声夜游神。” 江辞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夜游神。” “听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不像是负责巡逻的普通阴差。 夜游巡使冷哼一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千万阴差看见我,都得喊一声大人。” 听到这话,江辞无比刚才更高兴了,唇角高扬,右脸颊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酒窝:“这样啊。” 看见他的笑容,夜游巡使心里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见江辞无笑眯眯地说:“那么小夜大人,你不想这件事闹得更大吧。” 夜游巡使:“……” 江辞无:“你可是判官司直属阴鬼使,十大鬼差之一,负责监督人间的善恶,结果自己犯了错。”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僵硬的脸更扭曲了。 他既恼怒自己犯了错,又生气江辞无拿这一点威胁自己,怒道:“你这生魂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完,夜游巡使决定给他点颜色瞧瞧,一甩勾魂链,狠狠地抽向江辞无。 江辞无俯身躲开,顺势在地上的肉身兜里摸出两张黄纸小人。 在勾魂链再次打过来的刹那,扔了过去。 勾魂链上附着着夜游巡使的阴气,在接触到阴气的刹那,两个小纸人猛地翻身站起来,踩着银黑色的链条飞快地冲向夜游巡使面门。 夜游巡使看见两抹明黄色,以为是符纸,右手掌心凝聚起一抹阴气,砸向符纸。 阴气挥出的刹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符纸不仅没有被阴气打落,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 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 直到它们冲到眼前,夜游巡使才看清楚这不是两张符纸,而是两张黄纸小人。 黄纸小人一左一右,狠狠地击打在他脸颊上。 魂魄的痛苦比是肉身受到的数倍,这两道击打正中魂体,夜游巡使僵死的脸都因为脸颊的痛苦变得生动起来。 在黄纸小人发起下一击的时候,他连忙闪躲避开,同时凝聚阴气又打了过去。 这次距离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两道阴气正中黄纸小人。 可黄纸小人毫发无伤,再次猛地冲了过来。 夜游巡使又吃了两个大嘴巴子。 这一次的力度比刚才更重。 不对劲。 这黄纸小人不对劲。 夜游巡使又试着扔出两团阴气,下一秒又挨了两记揍。 看着完好无损、甚至越战越勇的黄纸小人,夜游巡使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黄纸小人是靠吸收他的阴气攻击的。 简单的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想到这里,夜游巡使挥动勾魂链,转而攻向江辞无。 江辞无看见他的动作,站在墙边,没有躲开,任由勾魂链冲着自己过来。 夜游巡使愣了愣:“你……”不躲? 话未说完,只见江辞无侧身避开勾魂链,抓住夜游巡使愣神的刹那,反手拽住勾魂链,用力一扯。 夜游巡使还没回过神,手上的勾魂链就没了。 “???” 勾魂链是制约魂魄的最佳利器,可以拘役任何生魂厉鬼,哪怕是阴差都对勾魂链有所忌惮,和人间警察配备的枪支器械有些相似。 夜游巡使当了五百多年阴差,第一次被夺走了勾魂链。 而且还不是厉鬼,是个生魂! 他忍不住问:“你、你真的是人吗?” “不是。”江辞无试着甩了甩勾魂链,轻若无物,和甩鞭子的感觉有些相像。 夜游巡使神色一肃:“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江辞无眨了眨眼,淡定地说:“我被你杀了,现在是鬼。” 夜游巡使:“……” 他竭力为自己辩解:“我、我没有杀你,就是不小心勾了你的魂。” 江辞无挑眉,淡淡地说:“勾了魂不就是杀人么。” 夜游巡使皱眉:“你阳寿未尽,可以回魂。” 江辞无笑了笑,对他说:“回魂是起死回生,前提是你杀了我,至于我阳寿未尽能再活过来,和你无关。” 夜游巡使张了张嘴,又闭嘴了。 这人说的都是事实,他没法辩驳。 他打不过江辞无,就算现在跑回冥界,瞒得了勾错魂的事,也瞒不了弄丢勾魂链的事情。 夜游巡使麻木地看着江辞无,放弃抵抗:“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辞无揍到他面前,伸手拿下还扯着衣角狂揍的黄纸小人。 一抬眼,看见夜游巡使被揍到有些扭曲的脸,他动作微微一顿,心想是不是打得有点过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先算一下账。” “先说你刚才对我大打出手的事。” “不过我也还了手,这事就一笔勾销了。” 夜游巡使抿了抿唇,一动嘴唇,脸颊泛起剧烈的疼痛。 虽然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听到一笔勾销四个字,他立马点头同意:“好。” 江辞无继续说:“然后就是你杀了我的事。” “杀”字十分有威慑力,听到这个字,夜游巡使紧张得魂魄都在震动,他乖乖低下头,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江辞无平静地说:“想让你帮我在冥界宣传一下香火店。” 夜游巡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看出他的震惊,江辞无指了指一旁的香火店招牌:“我继承了家业,不过生意不好。” “不希望长辈死不瞑目,所以要麻烦你宣传一下。” 夜游巡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块布满灰尘的摘牌。 看了好一会儿,艰难地辨认出了一个“火”字。 江辞无对他说:“地址是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江氏香火店。” “记住了么?” 夜游巡使点头。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他黑乎乎的眼睛:“重复一遍。” 夜游巡使:“……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江氏香火店。” 江辞无满意地嗯了声:“当然,宣传香火店对你来说只是件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言下之意,还有别的事。 夜游巡使莫名地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江辞无思索片刻,缓缓开口:“你之前说这里有鬼非法聚集,我有点担心。” 夜游巡使疑惑:“担心什么?” 江辞无看他:“担心我的安危。” 夜游巡使:“……” 沉默了会儿,他试探地问:“所以?” 见他这么识时务,江辞无开门见山地说:“以后我要怎么联系你?” 夜游巡使一听,这是要长期威胁他啊,犹犹豫豫地不说话。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又说:“除了关于厉鬼的事,我也能问问你关于宣传香火店的事。” “放心,只有这么两件事,一件是你的职务,另一件对你来说也不难。” 夜游巡使琢磨着只有这两件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他迟疑地说:“点一炷香,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听见后会赶过来。” 江辞无凑到他面前,眸子微微眯起,轻描淡写地说:“每次喊你都要点一柱香?” “嗯。”夜游巡使紧张地应了声,抬眼对上了江辞无的眼睛。 他的眼睫线长浓密,不卷翘,而是往下垂着的,给人一种懒散恹恹的感觉,藏在眼睫下的瞳仁黑到极致,仿佛能洞察一切。 夜游巡使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跳了一下。 被吓的。 他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江辞无轻飘飘地说:“每次喊你都要烧香的话,谁出钱?” “我店里的香要一百块一株。” “小夜,你有钱么?” 夜游巡使脱口而出:“当然有。” 江辞无:“我说的是人民币。” 夜游巡使沉默了,他都死了多少年了,哪来的人民币。 江辞无看着他,继续说:“别的办法。” 不是问有没有别的办法,而是直接的陈述句。 是笃定还有别的联系方法。 夜游巡使只好掏出两枚黑漆漆的令牌,将其中一块稍小的令牌递给江辞无。 “这是我的阴差副令,在上面敲击三下,喊一声我的称号就行,我听见后会赶过来,”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江老板,咱们阴间有明令规定,不能私自干涉除公务以外的阳间事。” 江辞无嗯了声,接过令牌。 入手冰凉,和普通手机差不多大小,正面写着两个金色大字“阴差”,反面则写有“副令”二字。 他屈起手指,在阴差令上轻敲三下:“阴鬼使夜游巡使?” 与此同时,夜游巡使手上的令牌传出了他的声音。 江辞无好奇地问:“这是你们冥界的手机么?” “普通小鬼没有,”夜游巡使解释道,“阴差令只有阴差有,方便阴差办公。“ 江辞无一听,当即反应过来:“喊称号就能联系阴差……” “也就是说我还可以联系其他阴差?” 夜游巡使的脸更僵硬了,他干巴巴地说:“你喊我的话,我会放下手上的事情,立马过来。” 江辞无满意地说:“有小夜在的话,我也没必要找其他阴差。” 夜游巡使:“……” 这是在威胁他不过来就去喊其他阴差吧?! 江辞无收起阴差令,转身走向自己的肉身。 魂魄触碰到身体的刹那,便感受到一股吸引力。 这次他没有反抗,任由自己被吸入肉身。 再睁开眼睛,掌心拿着枚阴差令。 见他终于回魂了,夜游巡使开口道:“那我先告辞了。” 江辞无:“等等。” 夜游巡使脚步顿住,不敢多走一步。 江辞无转身走进香火店,从货架上拿了一堆元宝香火,又拿了个信封写上“阴鬼使夜游巡使”几个字,确保这些是烧给的夜游巡使的。 最后将所有东西一起放入火盆中点燃。 火焰熊熊燃烧,没过多久,夜游巡使怀里多了一堆元宝。 夜游巡使低头看着元宝,迫不及待地收了起来。 这元宝成色极佳,甚为罕见。 下一秒,又吃到了绝佳的香火,令鬼飘飘欲仙。 夜游巡使好多年没有吃到过这种上等香火了。 他晃晃悠悠地坐到板凳上,痴迷地吃着香火,喃喃道:“好香、好香……” “江老板,我定然帮你好好宣传这香火店,到时候你再烧些元宝香火给我。” 江辞无:“会的,我不会让你白跑腿干活的。”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天都蒙蒙亮了。 烧的香很多,夜游巡使一时半会儿吃不完, 江辞无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外走:“我睡觉了,你吃完自己走。” 夜游巡使乖乖点头:“好的。” 他如痴如醉地吃着香火,突然开始期待起江辞无下一次喊自己了。 在香火店内吃了近半个小时的香,夜游巡使才一脸餍足离开,回到阴司。 路过查察司,被准备去巡逻的同事日游巡使拦住:“看到非法聚集的鬼了么?” “没有,”夜游巡使摇头,想到江辞无奇怪的体质后,问道,“你有没有在人间遇到过没有阴气也没有阳气的活人?” 日游巡使讶异:“没有,居然还有这种人?” “没有阳气的话,岂不是会被误认成幽魂?” 夜游巡使沉默地点点头。 日游巡使又说:“万一勾错魂了,阴差的职位都要不保。” 夜游巡使更沉默了。 日游巡使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既然撞见了这种特殊案例,记得去查察司上报录入,好让其他阴差多注意。” 夜游巡使想想也是,和日游巡使告别后。直接走进查察司。 他省略了具体事情,只对负责记录案例的阴差说:“在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遇到一个特殊人类。” “名叫江辞无,阳寿未尽,但身上没有阴气,也没有阳气,容易被误认成厉鬼幽魂,让大家勾魂的时候注意一下。” “好的,大人。” 夜游巡使转身离开。 负责的阴差低头在公文纸上记录,刚写下江辞无三个字,案板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阴差抬头看了眼,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大大大大、大人,您……” 宴朝一拿起公文纸,看着上面的地址,缓缓开口:“已有案例,不必记录此人。” “是。” ***** 江辞无回到201后,直到早上七点才睡着。 这一觉就睡到了当天傍晚。 醒来的时候身体没什么异样,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被勾了生魂对他似乎没有其他影响。 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江辞无挣扎了一下,起床洗漱开店。 路过对门202,江辞无脚步顿了顿,开门进去。 202的格局和201相似,除了些基本的家具外什么都没有,灰尘厚重,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法直接住人。 江辞无拍了几张照片,一边找滤镜P图上传到租房App,一边下楼开店。 香火店店门一开,王庞庞就闻声赶过来,火急火燎地问:“江老板,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这么晚才开店啊,可担心死我了。” 江辞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没什么事,睡了一天。” 王庞庞上下打量,没有看到一点儿受伤的迹象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招鬼发生了什么事情,微信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可能就要报警了……” 江辞无这才想起来关了飞行模式,点开微信,看见王庞庞99+的消息后,对他说:“没发生什么事,我睡觉习惯开飞行模式,收不到消息和电话。” 王庞庞好奇地问:“江老板,你昨晚真的用那个招鬼术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 王庞庞眼巴巴地盯着他,等待后续。 “招了个……”江辞无顿了顿,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比较纯良的鬼。” “卧槽,”王庞庞连忙问,“然后呢?” 江辞无想了想,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 他省略具体事情,简单粗暴地说:“让他走了。” 王庞庞哇了一声,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江老板。” “真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 江辞无:“……” 忽地,手机震了震,响起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江辞无瞥了眼,是李芳芳的消息。 【18心理李芳芳:同学,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18心理李芳芳:我们准备今天晚上试试,地点就在灵城区,离你那儿好像挺近的。】 【18心理李芳芳:你还在888号吗?】 江辞无正想回消息,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店门口。 他歪了歪头,抬眼看过去,对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利落清晰,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透着些许疏离。 男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颈侧黑纹格外明显,隐隐可见黑纹蜿蜒向下生长,有种奇异的美感。 江辞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掀起眼皮,和他对视,抬脚走进香火店,缓缓开口:“江辞无?” 江辞无歪着头,拖腔带调说:“爷爷在此。”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老婆有点怪,再看一眼 江辞无:??? 第10章 江辞无面朝着店门,是亲眼看着男人走进来。 王庞庞则背对着门口,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丁点儿脚步声,他只觉得身后突然凉飕飕的,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喊了声江辞无的名字。 他吓得打了激灵,手忙脚乱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黄纸小人,用力往身后扔。 宴朝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任由黄纸小人飘过来,一头撞上肩膀。 黄纸小人的脑袋撞歪了,晃晃悠悠地往下飘。 王庞庞愣了下,纸扎小人没反应。 这是个活人?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看见男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后,长舒一口气:“兄弟,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 宴朝一没有理会他,抬手接住飘落的黄纸小人。 他半阖着眸子,手指微屈,轻轻摩挲纸张。 上面没有任何术法的痕迹,像是一张普通的剪纸。 江辞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盯着他的手看。 这人的衬衫袖口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精壮有力的手臂,臂弯处也有一圈黑纹,他的肤色偏白,黑纹十分瞩目。 江辞无看了会儿手,才注意到这人在研究他的黄纸小人。 是李芳芳介绍来买的? 他倚着靠背,闲散地说:“一百一张。” 宴朝一抬眼看他。 江辞无还以为他没听清楚,勉强重复了一遍:“你手上的纸扎小人,一百一张。” 闻言,宴朝一垂下眸子,仔细地看了看手上的纸片。 下一秒,他视野里出现一只肥胖圆滚的手,扯住了纸扎小人的脚。 王庞庞小心翼翼地抽了抽黄纸小人,小声说:“这个是我的一百块。” 宴朝一:“……” 把一百块拿了回来,王庞庞快步退回柜台上,挨在江辞无身旁,伸手指了指右侧的货架:“你要买的话可以自己拿。” 离宴朝一远了点,王庞庞才感觉自己能顺畅呼吸了,他叭叭叭地介绍道:“你随便拿随便买,江老板店里的东西都很好的,元宝香烛,纸扎大人也挺好的,而且纸扎大人的价格都是统一的,你可以挑个喜欢的……” 江辞无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对宴朝一说:“随便看看。”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货架。 这一转身,江辞无又盯上了他的脖颈。 他后颈处也有两道奇异的黑纹,似乎是从前胸绕到后背的,有些弯曲,断断续续的,呈现出诡谲的纹路。 看起来有些性感。 江辞无有一段时间也很想去纹身,但他知道自己三分钟热度的性格,早上纹了,说不定晚上又想去洗了纹身,一拖再拖就一直没有纹。 这会儿见宴朝一身上全是纹身,看得目不转睛。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直勾勾了,宴朝一脚步顿住,偏头看了过来,眼神凌厉,眉关微皱。 江辞无眨了下眼,微抬下颌,冲着他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流里流气的,恍若小流氓在调戏花姑娘。 宴朝一:“……” 他收回视线,继续打量货架上的物品。 江辞无继续打量他,除去他身上的纹身,他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阴气。 不是被撞鬼后身上某些部位出现了阴气印记,而是从头到脚都萦绕着阴气。 薄薄一层阴气,随着宴朝一的走动缓缓消散在空中。 看起来像是在阴气重的地方呆了段时间,身上都被阴气腌入味儿。 香火店不大不小,宴朝一逛了一圈,又回到了店门口。 见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江辞无懒洋洋地开口:“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吧?” “不是。”宴朝一应了声,目光落在江辞无身上。 他是来看江辞无的。 江辞无没想到他就这么承认了,心想,既然不是来买东西的,肯定不是李芳芳他们介绍来的人。 难道是小夜? 江辞无又问:“你是小夜介绍来的?” 宴朝一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江辞无微微一怔,不是李芳芳,也不是小夜。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庞庞。 王庞庞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宴朝一,摸着下巴沉思道:“兄弟,你是来……” “租房的吧?!” 江辞无拿起手机看了眼租房软件。 他半个小时前发布的租房信息,浏览量+1。 软件要求房东实名,江辞无的ID就是江辞无,知道他的名字也挺正常。 江辞无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和他对视,没有否认王庞庞的问题,也没有承认。 江辞无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以为这是默认了,便说:“那套房子就在香火店楼上,2楼202。” “我最近住201,如果202发生什么事的话,”江辞无顿了顿,稍稍缓和措辞,对他说,“你也不要来找我这个房东,自力更生,自食其力。” 宴朝一:“……” 沉默片刻,他开口问:“201在202对面么?” 江辞无点点头。 宴朝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瞥见江辞无还窝在椅子里,提醒道:“带路。” 江辞无挑了挑眉,还挺大爷的。 他慢吞吞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出香火店。 王庞庞看着他们俩的背影,也赶忙跟了上去。 走到一单元二楼,江辞无打开202的门,对宴朝一说:“你慢慢看。” “基本的家具都有。” 宴朝一走进客厅,落脚的刹那,灰尘漫天飞舞。 他扭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站在门口,嫌弃地挥了挥手,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以开窗通风,我在隔壁等你。” 说完,他贴心地关上门。 宴朝一:“……” 他站在客厅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到处都是的灰尘。 忽地,手机震了震,响起语音通话的铃声。 宴朝一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手机那端传来一声粗旷的嚎叫:“大人!!” “你在哪里?!” 宴朝一:“阳间。” “???” “你怎么又跑去阳间了?!是因为那个预言么?我已经加派人手盯着阳间了,不需要你亲自上去啊。” “比起阳间,咱们地下更需要你,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你可不能再再再消失几个月啊大人!” 听着手机那段的鬼哭狼嚎,宴朝一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说:“既然忙就不要浪费时间给我打电话。” “挂了。” “???” 宴朝一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弹出数条微信消息。 【牛马:大人!!你有没有鬼德!有没有鬼性!】 【宴朝一:没有。】 【牛马:呜呜呜大人你好歹把临时地址告诉我啊!】 【牛马:万一咱们地下发生了大事。】 宴朝一看着这几条消息,想起江辞无的话,有样学样:【万一发生了大事,就自己解决。】 【牛马:???】 宴朝一点了点他的头像,拉入黑名单。 远在地下的牛马又发了一条消息,看到对话框出现的红色感叹号,气得仰天长啸。 另一边,江辞无和王庞庞坐在201的沙发上闲聊。 王庞庞扫视一圈,惊讶地说:“江老板,我都不知道这楼上还有人住,201和202都是你的房子么?l 江辞无摇头:“是江老头的。” 王庞庞恍然大悟,对,香火店是爷爷的。 楼下开店,楼上住人,很正常。 他乐呵呵地说:“那下次我要是联系不到人,可以上楼来找你。” 话音刚落,楼道里响起一道干涩刺耳的叽噶声,202的铁锈门开了。 201的门没有关,宴朝一走出门就看见江辞无和王庞庞坐在干干净净的201里,悠闲自得。 江辞无懒得动,隔着老远问道:“满意么?” 宴朝一:“……不满意。” “脏。” 江辞无哦了声,想了会儿,对他说:“那给你便宜五百,喊个保洁。” “和钱无关,”宴朝一撩起眼皮,微微皱眉,“我今晚住哪里?” 江辞无眨了下眼,意识到这是个不差钱的大爷。 没地方住,难不成是离家出走? 他指向次卧:“可以先住我这儿。” “次卧,按正常民宿价格收费。” 宴朝一:“好。” 江辞无又说:“那你的房租还是正常收费。” 言下之意,便宜的五百块保洁费不算数了。 宴朝一:“……” “租一年多少钱?” 江辞无报了个数字。 宴朝一:“微信还是支付宝?” 江辞无:“都可以,你扫我。” 宴朝一:“好。” 不到一分钟的谈话,交易就达成了。 王庞庞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眼看宴朝一就要付钱了,他忍不住开口说:“等等,你们不签合同么?” 说完,两双黑漆漆的眸子同时看向他。 王庞庞小声说:“不签合同,万一赖账了怎么办?” 江辞无想想也是,问他:“合同怎么弄?” 王庞庞翻出自家的租房合同文档,把手机放到江辞无眼皮子底下:“这是我家的合同,江老板你看看,除了具体地址和房子信息以外还有哪儿要改的。” 江辞无扫了眼:“这里没有物业费,暂时不用交,以后再说。” “水、电、燃气等相关费用租户自己缴纳,还有房子出现维修问题的话,租户自己解决。” 王庞庞一边修改一边悄悄瞥看宴朝一的反应。 面对江辞无的霸王条款,这人居然无动于衷,还是要租房。 感觉不对劲啊。 王庞庞修好文档,发给江辞无的同时凑到他耳边,压低音量,小声说:“江老板,这人是不是有点怪啊,怎么都不要求改合同条例?” 闻言,江辞无瞥看宴朝一的衣着,衣服鞋子不是大牌就是高订。 “是挺怪的,”他点点头,对王老板说:“怪有钱的。” 王庞庞:“……” “不是,江老板,”他顿了顿,继续小声说,“他这么有钱,为什么要住到这儿,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江辞无神情淡然:“有阴谋更好。” 王庞庞:“???” 江辞无轻扯唇角,语调带笑:“有阴谋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旁假装自己听不见的宴朝一:“……” 修完文档,打印完毕,双方签了合同,几人又回到了香火店。 江辞无把合同放进抽屉,把202所有的钥匙递给宴朝一:“宴先生。” 宴朝一接过钥匙,见江辞无窝在老板椅里一动不动,问道:“这家香火店是你开的?” 江辞无应了声:“继承家业,” 王庞庞点头附和:“对的,江老板是为了江老爷子的遗愿开的这家香火店,为民为国,但行好事,不问前程……” 江辞无收了一年份的房租,心情好,又对宴朝一说:“我那儿没有你的生活用品,你可以去便利店买。” 王庞庞乐呵呵地说:“好啊好啊,看在江老板的份上,我给你打九点九折。” 忽地,巷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芳芳,你同学怎么在这种阴森的地方?他是穷得租不起别的地方么?” “卢科,你别乱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啊。” 很快,李芳芳出现在香火店门口,身旁站着一个瘦竹竿似的男人。 竹竿男上下打量香火店,眼里透着隐隐的不屑与傲慢。 李芳芳走进店里,对江辞无说:“昨天买的放在衣服里忘记拿出来了,被洗衣机卷碎了。” “我们准备玩的地方就在附近,就顺路再来买两张。” 江辞无点点头:“货架上,自己拿。” “好,”李芳芳走到货架前,犹豫片刻,拿了两张,对竹竿男说,“卢科,我们一人一张吧。” 名叫卢科的竹竿男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一脸嫌弃:“这什么啊?有什么用?” 李芳芳看见他的表情,脸色也有点难看了,连忙扯扯卢科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这是驱邪逐鬼的东西。” “我们晚上不是要试那个招鬼游戏么。” 卢科鄙夷地看了眼香火店:“不是吧,芳芳,我们就玩个游戏,你不会真的信鬼神什么的吧。” “就这纸片居然要一百块?” “你这么封建迷信的话,以后要嫁不出去的,我都要被你吓跑了。” 李芳芳脸色涨红,神情尴尬,不好意思地看向江辞无,不知道该说什么圆场。 江辞无缓缓开口:“纸扎小人很灵。” 听到声音,卢科扭头看了过去,看见他的五官样貌后愣了下,心想,不就是个小白脸,李芳芳和周雨珊为什么一直说是帅哥? 他冷笑道:“哪里灵?你怎么证明它能驱鬼?” 江辞无扬了扬眉,漫不经心地说:“它驱了你这个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第11章 卢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有料到江辞无会直接怼他这个顾客。 香火店内安静了会儿,不知是谁轻轻地扑哧了声,笑了出来。 李芳芳涨红的脸变得更红了,这次是憋笑憋的,嘴角上扬又连忙压了下去。 卢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对江辞无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狗眼看人低。” 他大步走到柜台前,撸起袖子,故意摆弄手上价值五万的手表:“你怎么看出来我穷的?” 比起说他诡计多端,他更在意江辞无说他穷。 江辞无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瞥了眼卢科的手表,轻扯唇角。 这是个死要面子、喜欢装逼的男人。 潜在冤大头客户。 江辞无托着腮,懒洋洋地回答他的问题:“用眼睛的看的呗,不然呢?” 在卢科说话前,他指尖轻点柜台上的纸扎小人,咬着字音说:“这个才一百块。” 江辞无着重强调了“才”这个字。 才一百块。 卢科想起自己刚才说这纸片居然要一百块。 两句话一对比,他当即觉得江辞无是在嘲讽自己穷,连一百块都觉得贵。 “这么点钱谁拿不出来?重点是你这个纸片根本不值这个价钱,”说完,他拿出手机,大发慈悲地说,“算了,看到芳芳的份上,买着玩就行了。” “我付钱。” 江辞无屈了屈手指,一边点开自己的收款码,一边轻飘飘地说:“两百块。” “反正你是买着玩儿的,两百块差不多了。” 他眉眼懒懒地垂着,神情闲散,语调拖着尾音,不是普通的嘲讽,而是那种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藐视傲慢。 卢科脑子嗡的一声,不管这是不是江辞无的激将法,用力一拍桌子,扯着嗓子说:“谁说我只买两张?!两百块都不够我喝瓶水的!” “芳芳,拿十张,不,三十张!” 李芳芳看看卢科,又看了看江辞无,想着给江辞无做做生意也好,便给卢科拿了三十张纸扎小人。 “三十张,三千块,”卢科直接扫码转账,“够了么?” 江辞无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刺激他。 看在这是开店以来买的最多的客人,他敷衍地吐出两个字:“大气。” 卢科见他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完完全全把敷衍两个字写在明面上,更气了。 花了三千块都不配被正眼瞧? 妈的,他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个冤枉钱自己气自己?! 想到这,卢科更气了。 他气得脑门充血,手指都在颤抖:“江辞无是吧。” “我买了三十张玩玩儿,证明我不差这么点钱,你呢?” “你怎么证明这东西有用?怎么证明它能驱鬼?” 话音落地,王庞庞第一个举手:“我我我,我可以当江老板的人证。” “他前段时间用纸扎小人帮我驱鬼了。” 卢科上下打量王庞庞的淘宝T恤,讥讽一笑:“你是托吧,这种话谁不会说。” “我还能说我前段时间和陵安首富江修明一起吃饭了。” 突然听见老江的名字,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向卢科。 这一对视,卢科还以为自己说中了真相,心底一喜,乘胜追击。 他转而看向另一边的宴朝一:“你也是托——” 对上宴朝一森冷漆黑的眸子,卢科声音戛然而止,不由自主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往后退了两步,见宴朝一比自己高一个头,身上还都是纹身,更不敢吱声了。 扭头见李芳芳就在身旁,卢科立马假装自己是故意往后退了,对李芳芳说:“芳芳,因为有人证,你就信了他们的话?” “他们看起来就是一伙的啊。” 李芳芳小声解释:“不是因为有人证。” 她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证。 “江辞无是陵安大学的同学,以前和雨珊一个班,而且他又不差钱。” 陵安大学同学,说明是个高材生。 还不差钱…… 卢科看了眼江辞无的衣服,没有大logo,他看不出品牌,不确定江辞无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只好说:“不差钱不代表不会骗钱。” “谁会嫌钱多?!” 江辞无看着他跳脚的模样,慢悠悠地说:“如果我证明纸扎小人有用呢?” 卢科冷笑:“你要是证明了我就叫你爹!” 江辞无嗤笑道:“我可不缺儿子。” 卢科:“……” “那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东西?” 卢科举起胳膊,对他说:“我这块表要七八万,你要是能证明,就白送给你。” 江辞无瞥都没有瞥一眼那手表,他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如果我证明了,你就负责清扫这栋楼所有房间。” 卢科当即应下来:“好!” “你怎么证明?”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晚上十点半了。 他懒懒散散地从椅子上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招鬼。” 卢科冷冷一笑,心想,那更好,让周雨珊也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李芳芳愣在原地,有些恍惚,阴差阳错还真的让江辞无一起去玩了。 她连忙低头给周雨珊发消息,简单地说了一下是因为卢科挑衅。 卢科扭头看她,瞥见了李芳芳的手机屏幕。 他没有看清具体内容,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名字,神情稍稍缓和,对李芳芳说:“芳芳,你不用担心我。” 李芳芳:“……” 谁担心你了? 卢科看了眼江辞无,低声道:“他要是能证明世界上有鬼,那早就拿诺贝尔文学奖了。” 李芳芳茫然:“和文学奖有什么关系。” 卢科一愣,连忙说:“嘴瓢了,我是想说诺贝尔物理奖。” 李芳芳想了会儿,疑惑:“和物理又有什么关系?” 卢科表情僵了僵,他就是随口一说,根本不知道到底应该是什么奖。 他匆匆掏出手机,佯装收到消息,转身大步往外走:“走吧,他们在催了。” 李芳芳往外走了两步,路过王庞庞,扭头问江辞无:“对了,你朋友要一起去吗?” “我们是开车过来的,还能再坐两个人。” 王庞庞立马摇头:“我可不去。” 他对找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江辞无哦了一声,继续往外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去。” 说完,宴朝一径直走到他身旁。 江辞无愣了愣。 出了香火店,走在黑漆漆的小巷里,他偏头看了眼宴朝一,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吧?” 宴朝一冷淡地说:“不是,但可以是。” 江辞无:“……” 老王说的不错,这家伙有问题。 居然想当他的朋友。 不知是不是准备和他当朋友,宴朝一突然对他说:“先加微信。” 江辞无没有拒绝这个请求,加了微信以后更方便,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你扫我。” 宴朝一垂眸扫码。 江辞无抬眼看他,手机屏幕淡淡的幽光落在宴朝一脸上,可以看到他侧脸眉眼轮廓深邃,下颌线条清晰流畅。 是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帅哥。 江辞无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 “好了。”宴朝一收起手机,抬脚往前走。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微信。 宴朝一的微信ID叫有朝一日,头像黑漆漆的,模模糊糊飘着层黑雾,黑雾后仿佛有什么建筑,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江辞无改了个备注,戳开张雅云的微信。 【江辞无:云姐,你找人来租我房子了?】 【张雅云:我看起来很闲吗?】 【江辞无:……】 江辞无转发宴朝一的微信名片给她,又问:【这个人你认识么?】 【张雅云:不认识。】 【张雅云:不过这头像图片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眼熟的话…… 江辞无眨了下眼,又点开了江修明的微信,发送微信名片。 【江辞无:老江,这是你的人?】 【江修明:???】 【江修明:臭小子别乱说话,我对你云姨一心一意。】 【江辞无:……】 【江辞无:这个奇怪的人来租了房子。】 【江修明:不是你的狐朋狗友?】 【江辞无:我不交狐朋狗友。】 【江修明:难道我就会交吗?!】 【江修明:我看起来像是交狐朋狗友的人吗?!】 【江辞无:不像。】 【江修明:呵呵,你还是继承了我优良的眼光。】 【江辞无:你就是那种人。】 【江修明:……】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我承认,老婆是个有眼光的人 江辞无:不,你的眼光更好 江修明:呵呵 第12章 【江修明:???】 【江辞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江修明:……】 【江修明: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你压根儿没有继承到任何一点我的优良基因!】 【江修明:你上面的话我已经截屏了,发给你叔叔们看,让他们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江辞无:现在小学生都不打小报告了。】 【江辞无:老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修明:呵呵。】 江辞无还想打字,江修明的视频通话突然打了过来。 他脚步顿住,接了电话,手机屏幕中出现了江修明气急败坏的脸。 在江修明出声咆哮前,江辞无率先开口:“老江啊,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江修明:“???”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挺拔精壮的背影,等他们俩隔了一定距离后,戴上耳机,慢悠悠地开口补充后半句话:“所以仇家准备对你唯一的儿子下手。” 江修明气冲冲的表情消失,上下打量他,幸灾乐祸地问:“你被他揍了?” 江辞无:“……” “没有。” 江修明笑声顿住。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缓缓对他说:“他想和我做朋友。” 江修明:“???” “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江辞无:“……” 下一秒,视频界面晃了晃,张雅云出现在镜头中,喊了声:“小江,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不等江辞无说话,江修明扭头问她:“是你么?找人去租灵安街道的房子?” “不是啊,”张雅云顿了顿,反问道,“是你吧?” 江修明冷笑:“我巴不得他在外面喝西北风。” 张雅云翻了个白眼,应付道:“啊对对对。” “你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江修明:“……” 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真不是你?” “真不是你?” 与此同时,江辞无听见李芳芳在路口喊他名字。 除了他,李芳芳、卢科和宴朝一都已经走出小巷了。 “挂了。”江辞无对手机那端的夫妻俩说。 江修明眼睛一瞪,怒道:“臭小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鬼混——” 江辞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挂掉视频,走出小巷。 路口停着辆白色的保时捷,卢科站在车边,一手搭在车顶上,嘚瑟地说:“上车吧。” “我的车下个月才能提,这是我哥的车,让我随便开,也就一百来万。” 江辞无扫了眼车的内饰:“这是七年前的款式。” 卢科一愣,他只知道这车要一百多万,不清楚是哪一年的。 “七年前的款式怎么了?五年前就要一百多万。” 他心想,七年前的一百万更值钱。 江辞无坐进后座,懒散地往后一靠,敷衍了句:“也还能坐坐。” 卢科看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底暗骂他装逼,冷笑道:“你开什么车?” 江辞无闭目养神,懒洋洋地说:“最近都不开了。” “怎么?”卢科心里一喜,追问道,“不会为了在这里开店把车卖了吧?” 江辞无眼皮都没掀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有司机。” 听到这话,卢科准备好的嘲讽的话都被噎住了。 他紧紧盯着江辞无,心里泛起嘀咕,到底是口嗨还是真有钱? 江辞无肤色苍白,眉眼漆黑,恹懒的神情稍显玩世不恭,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可是大少爷脖子上就挂个红绳? 卢科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打量江辞无脖颈上的红绳,怎么看就是根普通的红绳,连一百块都不用。 正想着,他突然对上后视镜中另外一双黑眸。 森然淡漠,不带任何情绪,比江辞无的眼神还要冷厉,似乎在他眼里自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碍事的死物。 宴朝一冷淡地开口:“不开车?” “开的开的。”卢科不敢和这个社会哥作对,连忙走进驾驶座,掏出车钥匙。 江辞无听见宴朝一的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车内后视镜中的宴朝一。 正盯着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江辞无偏头看他,挑眉问道:“看什么?” 被抓包了,宴朝一才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他神情没有半点变化,转移话题:“那个开便利店的男人是你的司机?” “当然不是,”江辞无顿了顿,解释道,“我刚才的意思是,我最近都在打车。” 卢科:“???” 江辞无理直气壮:“出租车司机也是司机。” 宴朝一:“……” 卢科:“……” 他手一抖,刚刚启动的车就熄火了。 他神情尴尬,不想承认是自己车技问题,立马说:“这车毕竟年纪大了,有点毛病。” 宴朝一偏头看向窗外风景。 这回轮到江辞无盯着他看了。 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香火店对面的那栋楼,江辞无开口道:“这栋楼的房子是一室一厅。” 言下之意,你应该瞧不上。 宴朝一淡淡地应了声,收回视线。 江辞无多看了两眼居民楼,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和香火店大楼的外表一样脏。 他垂眸思考,宴朝一这家伙该不会是嫌楼外层脏吧? 卢科这会儿终于启动了车辆,但因为宴朝一刚才的眼神有点瘆人,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安安分分开车。 车内异常沉默,李芳芳清了清嗓子,出声说起正事:“对了,我们去的是南溪街道,离这里很近,开车就只要五分钟。” “雨珊说她加的群里里很多人都在那边玩的,”她顿了顿,继续说,“好像是因为那个巷子旁边有栋烂尾楼,本来白天人就少,晚上更看不见人了,我们玩的时候就不会有路人出来。” 卢科忍不住问:“什么烂尾楼?我刚才在那边没看到啊。” “就是那栋……”李芳芳看着前方,抬手指了指,“那栋黑色的烂尾楼。”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顺着李芳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栋黑色的高楼。 目测十几层高,尖顶型建筑,三个尖顶直冲云霄,大楼的每一扇窗户都是黑色的,淹没于黑暗中,和其他灯火通明的大楼截然不同。 卢科也看到了这栋楼,对李芳芳说:“震银大厦不是烂尾楼,是造好了的,好像因为这个名字不行,外形又难看就没人买。” 李芳芳啊了一声,小声嘀咕:“我好像在新闻里看过说是烂尾楼……” 卢科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不是烂尾楼,你看他门窗内外装饰都弄好了,这些是建筑的最后一步,不信你再找找新闻。” 还没等李芳芳找出来新闻,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虽然震银大厦是栋空楼,但门前划分好了一排停车位。 周雨珊和另外两个男生就站在停车位附近的路灯下,朝着车辆招手。 停好车,周雨珊第一个走到车边,给下车的人分水。 见江辞无下车了,她快步上前,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卢科会说那些话,找人玩游戏的时候,他也没说这是封建迷信的什么的。” 江辞无接过矿泉水,淡定地说:“没事。” 有人马上免费负责香火店大楼的保洁工作了。 他高兴还来不及。 周雨珊看他真的没生气,松了口气,一边给其他人分水,一边介绍道:“这些是我高中同学,这是李芳芳、卢科,赵钱、孙立。” “江辞无是我大学同学,这位是江辞无的朋友,叫……”周雨珊看向李芳芳,她只知道这是江辞无的朋友,不知道名字是什么。 李芳芳茫然地看着她,她也不知道。 江辞无开口:“他叫宴朝一。” “好的好的,”周雨珊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兴奋地对众人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马上就十二点了。” 她指指震银大厦右侧的巷子,继续说:“我们等会儿就去那条巷子。” “巷子另一边是公园,有围墙拦住的,这个点不可能有人翻墙出来。” “游戏规则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重复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卢科应了声,走到众人面前,掏出兜里的黄纸小人,分给周雨珊和另外两个:“来来来,每个人都有份。” 他一边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宴朝一,见宴朝一离自己很远,自己身边又都是熟人,立马挺直背脊,对他们说:“这是江辞无卖给我的纸片。” “他说这东西能驱邪逐鬼,还要给我们证明一下哈哈哈。”卢科笑哈哈地说着,一副“这里有个骗子,大家快来”的表情。 周雨珊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卢科,你没事吧?” 卢科还以为她在关心自己,立马说:“我没事,我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就是照顾照顾你同学生意。” “你和芳芳都信这个对吧,剩下都给你们了,我不需要。” 被塞了二十多张黄纸小人的周雨珊:“……” 见状,李芳芳连忙扯回正题:“再过十几分钟就十二点了,这个招鬼游戏每次只能进一个人,我们得定下顺序。” 周雨珊建议:“要不我拉个群,掷骰子?” 卢科当即看向江辞无:“当然江同学先进去,他可要给我们证明。” 江辞无撩起眼皮,淡定地说:“我先进去了,你说我作弊怎么办?” 卢科愣了愣,想想也有道理。 万一这小子进去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办? 正想着,他听见江辞无说:“当然你先进去。” 卢科下意识看了眼那条巷子。 巷子不窄,但很长,里面没有路灯,只有微弱的月光,这光实在是太暗了,巷子尽头也是黑乎乎的,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 卢科后背莫名得有些发凉。 下一秒,又听见江辞无说:“你怕了?” 卢科脱口而出:“开玩笑,谁会怕?世界上又没有鬼。” “我第一个进就第一个。” 他抬头挺胸,径直走到巷口。 周雨珊开口道:“卢科,等一下。” “每走一步要喊自己的名字,你等会儿喊的响一点,这样我们在外面能听见,如果发生什么事了……” “能发生什么事,”卢科打断她的话,摆摆手说,“我先过去给大家开个路。” 他大步走到巷口,看着前方冗长黑暗的巷子,心里开始发怵。 卢科呼出一口气,小声嘀咕:“不可能有鬼的,如果有鬼的话,早有道士拿诺贝尔化学奖了……” 他抬脚迈入黑暗。 临近午夜,街道两旁,没有一家商铺是开着的,也没有车辆驶过这里。 整条街道除了他们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安安静静,有些可怕。 李芳芳挽住周雨珊的手,有些紧张了:“卢科已经进去了啊,怎么还没有声音?” 话音落地,众人听见巷子里传来了卢科的声音:“卢科!” “开始了。”李芳芳松了口气,为他记数字。 “卢科。” “卢科……” “卢……” 卢科喊名字的声音不大,再加上走远了,到第六步的时候,众人完全听不见他喊名字的声音。 李芳芳紧紧盯着巷子口,冷风拂过,吹得树枝摆动,摇晃的树影落在地上,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等了会儿,卢科还是没有声音。 李芳芳忍不住说:“要不要去看看他啊?” “再等等吧,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到十三步。”周雨珊摇了摇头。 没有人再说话,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很快又被一道可爱的游戏提示音打破:“Excellent!” “Crazy!Unbelievable!” 李芳芳扭头看过去,看见江辞无倚着路灯柱,正在玩消消乐。 见他神情自若,李芳芳小声问道:“江同学,卢科应该不会出事吧?” 江辞无嗯了声,随口说:“死不了。” 和预期的回答不一样,李芳芳脸色微变:“死、死不了是没什么意思?” 通了一关,江辞无收起手机,对她说:“就是死不了的意思。” 李芳芳连忙说:“我的意思是,死不了的话难道会发生其他事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会啊。” 李芳芳追问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辞无:“见鬼呗。” “看鬼想对他做什么事了。” 李芳芳:“???” 江辞无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你们不是想招鬼吗?” 李芳芳立马说:“就算真的招鬼成功了,鬼不是来帮忙的么。” 江辞无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招了鬼,鬼为什么要帮你忙?” “他犯贱么?” 李芳芳愣了愣,其他人听见这话也呆住了。 众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问题,为什么鬼会愿意帮他们的忙? 鬼凭什么要帮他们的忙? 正常的鬼跑都来不及吧?! 与此同时,巷子里传出来卢科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我不是犯贱,我是能屈能伸 江辞无:你是有眼光 小夜:…… 第13章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过夜空,打破了南溪街道的寂静。 众人脸色一变,快步跑向巷子。 其中一个男生跑到最快,他刚跑到巷子口,脚步猛地顿住。 李芳芳一头撞到他背上,脸色难看,连忙问:“怎么了?” 赵钱挠了挠头,转身对众人说:“我听见卢科说他没事,让我们别过去。” 李芳芳愣了愣:“真的吗?你有没有听错?” 话刚说完,她也听见巷子里传出来了卢科的声音,他扯着嗓子,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尖叫,声音有些劈叉了:“我没事——” “不用过来——” “刚刚公园有只猫、不是,有个人突然出来了——” “我重新开始!” 众人神情缓和,这下也明白过来卢科刚才是被吓到了,到底吓到他的是只猫还是个人就不好说了。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之前玩恐怖游戏的兴奋劲消失全无,午夜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人清醒了不少。 李芳芳微微皱眉,有点担心,对周雨珊说:“雨珊,要不算了吧?” “你要是想玩什么恐怖游戏,我们去午夜档的鬼屋或者密室,那些都有工作人员看着,安全点……” 周雨珊啊了一声,一脸为难地说:“我还和群里的人说玩了之后给他们分享呢。” “况且我们现在来都来了,卢科不是也说要继续么。” 李芳芳认真地对她说:“主要是我们现在看不见卢科的情况,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的意思不是说撞鬼,万一有什么歹徒路过了……” 周雨珊抿了抿唇,也开始纠结了。 她抬头看向其他人,赵钱和孙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行,看你们,本来就是陪你们来玩玩的。” 周雨珊转而看向江辞无和宴朝一,把人家叫过来玩游戏,结果又不玩了,怪不好意思的。 “你们呢?” 江辞无抬眼看向巷子口,不咸不淡地说:“他不是说要继续么。” “让他玩。” 周雨珊一愣,想到他刚才说的关于鬼的事情,迟疑地问:“真的可以么?” 江辞无淡定地说:“他不信鬼神,就算现在让他回来,他会乐意?” 卢科进去招鬼不是单纯地玩游戏,而是为了和他作对。 周雨珊知道他的意思,小声问:“如果真的招鬼成功了,对他出手怎么办?” 江辞无瞥了她一眼,随口说:“我下面有熟人、熟鬼。” 周雨珊:“???” 其他人:“???” 宴朝一偏头看他,眼里多了抹探究。 江辞无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又说:“如果真的死了……” 周雨珊连忙问:“熟人、不是熟鬼会把他带回来吗?” 江辞无眨了眨眼:“死了的话,你们可以来我店里买殡葬用品,99折。” 周雨珊:“……” 谢谢,有被安慰到。 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江辞无懒懒地开口问:“你们没带手机?” 周雨珊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带了的。” 江辞无掀起眼皮:“想知道情况就给他打电话。” 周雨珊一愣:“可以吗?游戏规则里没说能打电话。” 江辞无:“也没说不能。” 周雨珊:“……” 有道理。 “我给他打。”李芳芳连忙拿出手机,给卢科打电话。 铃声响了两秒,手机传来了卢科的声音:“喂?怎么了?” “我刚走到第十步,都快走到了。” 李芳芳松了口气,对他说:“没什么,打着电话玩这个游戏好了,免得出事。” 卢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小巷里害怕得很,听到李芳芳的话立马应了下来:“行吧,那你们听着,别出声。” 他攥紧手机,正视前方,缓缓抬脚,落地的刹那喊出自己的名字:“卢科。” 第十一步。 “卢科。” 第十二步。 卢科深吸一口气,紧张地迈出最后一步:“卢科。” 话音落地,一道阴风吹过,沿着脚脖子往裤缝里钻,比冰块还要凉。 卢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搓了搓手臂,低头看影子。 月光朦朦胧胧地照在地上,除了他自己的影子和晃动的树影没有其他东西了。 有个什么狗屁鬼。 卢科嗤笑了声,冲着手机说:“什么都没发生,我现在回来。” 他挺直腰板,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让姓江的赶紧准备准备,给咱们证明一下。” “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啊。” 说完,他挂掉电话,点开手机手电筒,大步往巷子口走。 没走几步,卢科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右边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卢科脚步一顿,调大手电筒的亮度,照向右前方。 巷子里实在是太暗了,光线被黑暗吞噬,模模糊糊地照出右前方树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卢科眯起眼睛,隐隐看见那团黑影在动。 是刚才那只猫么? “咪咪?” 他喊了声,黑影没有任何反应。 卢科踹了下脚边的石头,驱赶道:“去去去,别在这儿吓人。” 石头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正中黑影。 卢科正要往前走,寂静的巷子里再次响起了石头滚动的声音。 刚才那颗石头滚了回来,“哒”的一声撞在他鞋子上。 卢科心脏重重一跳,后背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猫不可能把石头踹回来。 与此同时,一股嘶哑阴冷的呼吸吹拂在他脖子上,伴随着挤压喉咙发出的骇人声音。 “呃……呃呃……” 似乎是在竭力发出声音说话,充斥着耳畔,令人头皮发麻。 卢科僵硬地看了眼地面,仍然只有一道影子。 说话的不是人。 鬼、鬼??? 卢科眼前发黑,想要出声求助,可他吓得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听清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 另一边,周雨珊等人聚在巷子口等卢科。 李芳芳盯着巷子口,嘀咕道:“卢科刚才是说回来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我没听清楚,刚才有突然有杂音。” “我听着是说回来了。” “要进去找他么?反正他已经玩好了。” 正说着,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卢科低着头走了出来。 周雨珊松了口气,扭头问其他人:“还要玩么?我们可以继续打电话或者视频,这样也没有很吓人。” “谁第二个进去?” “你吧,老孙?” “投老赵一票。” …………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着逐渐走近的卢科。 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看不清脸,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因为走的很慢,这个僵硬并不明显。 除了江辞无,没有人注意到卢科的异常。 江辞无上下打量萦绕在他周身的阴气,缓缓扬起唇角。 他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录像模式,歪了歪头,见宴朝一站在自己身旁,随手把手机递给他。 宴朝一抬眼看他。 江辞无抬了抬下巴:“帮我拍个视频。” 宴朝一指尖都没有动一下,问道:“凭什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今晚房租免了。” “成交。”宴朝一接过手机,对准江辞无的脸。 手机镜头下,江辞无的肤色显得愈发苍白,本来就淡的唇色更是毫无血色,看起来就是个病弱矜贵的大少爷。 宴朝一垂眸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有些好奇,他准备做什么。 一旁的李芳芳隐约听见了拍视频三个字,问道:“你们谁要进去吗?” “不是,”江辞无转过身,看着逐渐靠近的卢科,“拍证据。” “什么证据?”李芳芳问完,肩上突然多了只冷冰冰的手,寒意穿透衣服渗入皮肤。 她嘶了一声,扭头看了看:“卧槽,卢科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卢科站在她面前,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芳芳愣了愣,察觉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卢科现在出来应该挑衅江辞无了,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她皱了皱眉,连忙问:“卢科?” “卢科你没事吧?” “我……”卢科缓缓抬头,露出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 眼白上尽是红血丝,眼球上下震动个不停,像在抽搐似的。 受到近距离的冲击,李芳芳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 “怎么——啊啊啊啊啊!!!” 其他人看见卢科的脸后也叫出了声,周雨珊更是吓得跌坐到地上,场面乱作一团。 江辞无淡定地站在一旁,扭头问宴朝一:“拍到他的脸了么?” 宴朝一点了点头。 江辞无大步走到卢科面前,扭头对镜头说:“这就叫撞鬼。” 被鬼附身的卢科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胳膊扭转成诡异的姿势,抬起来就要去掐江辞无的脖子。 江辞无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脚将他踹到地上,拿出几张黄纸小人扔到卢科脸上。 黄纸小人接触到阴气后,便对着卢科的脸狂揍。 江辞无继续说:“这呢,就叫做驱邪逐鬼。” 卢科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吼叫,他双手包脸,仿佛在他脸上的不是纸扎小人,而是浓硫酸。 见他毫无反抗能力,被吓到的其他人也逐渐缓了过来。 李芳芳哆哆嗦嗦地拿出纸扎小人,结结巴巴地对江辞无说:“这、这里还有?” 江辞无微抬下颌,示意她随便扔。 李芳芳照着他刚才的样子,往卢科脸上扔,扔完连连后退,紧张地问江辞无:“扔哪里?脸上吗?” “脸上的话驱的更快吗?” 江辞无垂眸看着在地上扭动挣扎的卢科,淡淡地说:“没什么区别。” “只是如果手脚受伤的话……” 准备扔最后一张纸扎小人的李芳芳连忙停下,追问道:“会怎么样?” 江辞无面不改色:“给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会不方便。” 李芳芳:“……” 作者有话要说: 卢科:你清高,你了不起! 江辞无:接受表扬 卢科:…… 第14章 李芳芳懵逼地看着江辞无。 他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低垂着眸子,淡唇轻扯着,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对他来说,卢科撞鬼似乎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亦或者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呃——呃呃——”倒在地上的卢科还在低声嘶吼。 李芳芳回过神,连忙把最后一张纸扎小人扔到卢科脸上。 卢科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双手抱着脸,身体向上弓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势,想要对她发起进攻。 虽然他脸上覆盖了一层飘动的黄纸小人,但李芳芳还是看见了小人后的那一双红白相间的眼睛,一时间吓得愣在原地。 在卢科要打到李芳芳的前一秒,江辞无抬了抬脚,踢中膝关节的后侧面。 卢科右脚一软,双膝重重地跪地,鼻青脸肿的脸还顺便又接了一张黄纸小人。 “呃、呃……”他仰着头,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挤压声。 下一秒,一道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卢科天灵盖钻了出来。 厉鬼放弃附在卢科身上,扭头就跑, 数张黄纸小人紧随其后,沿着阴气的飘动追上去, 厉鬼知道黄纸小人的厉害,没有丝毫停顿,直奔面前的震银大厦,穿过玻璃大门,消失在黑暗中。 数张黄纸小人纷纷撞到门上,它们没法穿过这扇门,在门上的阴气消散后,也渐渐落到了地上。 江辞无看着震银大厦,眯了眯眼睛。 这栋大厦虽然窗户都是黑的,一楼的大门却是普通的透明玻璃,路灯光照射过去,在门口就被隔绝了,驱不散里面的黑暗。 这栋楼有点问题。 “卢、卢科?”有人喊了一声。 江辞无收回视线,看向卢科。 厉鬼抽身前是跪着的,他一走,卢科的身体就往前倾,这会儿像是摔了个狗吃屎,正面躺在地上。 周雨珊稍稍回过神,紧张地问:“是不是得打120?” 不等有人拿出手机,卢科的手指便动了动。 见状,周围几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两步。 卢科还有点懵,整张脸青的青,紫的紫,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他不止脸疼,膝盖和胸口也疼,感觉哪哪儿都疼。 卢科茫然地看着警惕的同学们:“你们干嘛?” 他看起来正常了,李芳芳松了口气,立马对他说:“刚才你、你被鬼附身了。” “多亏了江同学救你。” 卢科被揍的脑袋还有晕,缓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李芳芳说的话,慢慢想起了自己在巷子里的遭遇。 他咽了咽口水,神色惊恐,表情幅度过大,脸上又是一阵疼,含糊不清地说:“我、我……” 李芳芳看不出他的神情,还以为他不信,立马说:“是真的,你刚才眼睛都没了,很吓人。” 其他人附和道:“真的,我们没有骗你。” “幸好有江辞无在,不然今天要出大事。” 卢科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巷子里看见的鬼影、听见的声音,之后被附身的事情虽然不太清楚,但他模糊地记得身体被操纵的感觉,像做梦一样的感觉,不受自己控制。 他缓了会儿,呲牙咧嘴地说:“我知道。” 众人愣了愣:“你知道?” 卢科慢慢解释:“我在里面撞见的那个、那个……没有失忆。” 李芳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对他说:“你得谢谢江辞无。” 卢科扭头看向江辞无,江辞无还是没有正眼瞧他,嘴边的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冷,脱口而出:“驱干净了吗?” “鬼不会还在我身上吧?” 话音刚落,离他最近的赵钱手一抖,把手上的纸扎小人扔到他脸上。 没有任何反应,纸人缓缓飘落。 卢科低头看着黄纸小人,想到自己和江辞无的赌约,脸色更难看了。 “江同学,这这算是驱干净了吗?”赵钱问。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瞥见卢科的神情,故意说:“不确定。” 闻言,卢科脸色变了变,连忙问:“那怎么办?” “你们刚才是怎么驱鬼的?不是靠的这个纸片么?” 李芳芳想了想,慢慢说:“除了纸片,江同学还亲自动手驱了。” 动手?动什么手? 卢科没空细想,只觉得身体更冷了。 比起面子,他还是更惜命一点,连忙对江辞无说:“你再驱一下试试。” 江辞无眉梢微挑:“行吧。” 有人上赶着挨揍,他当然不会拒绝。 江辞无抬手,对着卢科的肚子就是重重一拳。 卢科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一阵剧痛,疼得忍不住张嘴干呕了声。 他眼前发黑,难以置信地问李芳芳:“刚才是这样驱的?” “对,”李芳芳点点头,认真地对他说,“然后那个鬼很快就跑了。” 卢科鼻青脸肿的脸疼得扭曲不已,那个鬼难道不是因为不想挨揍跑的吗? 李芳芳扭头问江辞无:“现在驱干净了么?” 江辞无:“驱干净了。” 李芳芳凑到卢科耳边小声说:“你快谢谢人家了,救了你的命呢。” 卢科捂着肚子,面色扭曲,被揍了还要谢。 他又怕自己说错话就会被说成鬼没驱干净,还要挨揍,只好对江辞无说:“谢谢。” 江辞无对这种口头上的道谢并不在意,随便应了声,抬脚走向宴朝一。 鬼驱干净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地上休息。 周雨珊手上还有卢科送的二十几张纸扎小人,她从地上爬起来,分给每一个人。 宴朝一也被分了一张,他指腹摩挲纸片,开门见山地问江辞无:“为什么这个东西能驱鬼?” 江辞无接过手机,低头检查视频:“因为它是纸扎小人。”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纸扎人不能驱鬼。” 纸扎人作为殡葬用品,烧给地下的阴魂后,需要阴魂用阴气驱使。 没有驱鬼的功效。 江辞无哦了一声,随口说:“它不是纸扎人,是纸扎小人。” 宴朝一:“……” “那纸扎小人为什么能驱鬼?” 江辞无:“因为浓缩的就是精华。” 宴朝一:“……” 他看着江辞无,缓缓开口:“你很会糊弄人。” 江辞无挑了挑眉,嚣张地说:“不止人。” “我还能糊弄鬼。” 宴朝一:“……” 其他几人不清楚纸扎人到底是派什么用场的,反正纸扎小人管用就好了。 李芳芳攥着手里的纸扎小人,扭头看了眼震银大厦门口,黄纸飘了一地。 她犹豫地喊了声江辞无:“江同学,刚才那个鬼是不是跑了?” 江辞无点点头。 李芳芳小声问:“这样就没事了吗?” 不用再做点其他的事情? 江辞无点头:“没事,他没有招惹我。” “我也没招他,井水不犯河水。” 李芳芳听着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其他人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有招鬼的卢科脸色大变,那他呢?他怎么办?! 是他招的鬼啊! 不敢把自己的惊慌暴露到明面上,卢科连忙对江辞无说:“你、你不是打他了吗?这还不算招他吗?” 江辞无哦了一声:“他知道打不过我,更不可能来找我。” 闻言,卢科更害怕了,攥紧纸扎小人,青紫的脸泛起了白,心想,那岂不是会来找他出气? 江辞无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见视频清清楚楚地录了事情经过、卢科被鬼附身前后的变化,微抬下颌,对卢科说:“你明天下午三点到香火店。” 卢科愣了愣:“为什么?” “那、那个……”他顿了顿,不敢说出鬼这个字,“那东西下午三点会来找我么?” 江辞无:“打扫卫生。” 卢科:“……” 江辞无眯起眼睛,晃了晃手机:“有视频为证,你不会想赖账吧?” 卢科沉默片刻,小声说:“我明天早上就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香火店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 “对了卢科,”周雨珊突然出声,看向卢科,“你刚才挂电话前不是说没事么?” 卢科小心翼翼地摸了下脸,对众人说:“对啊,走完的时候没有事,影子也没有变化。” “回来的路上才突然不对,而且那东西出现的时候没有影子!” 周雨珊小声问:“他真的没说要帮忙吗?” “没有,”卢科脸色变了变,咬牙道,“不仅没有说要帮我忙,还让我帮他忙。” 听到这话,江辞无眼底多了抹兴味,问道:“他让你帮什么忙?” 卢科实话实说:“他说要借我的身体。” “说完身体就不受我控制了。” 他扭头看向周雨珊,问道:“你是不是记错游戏规则了啊,雨珊。” “没有啊,”周雨珊低头,点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遍群里的聊天记录,“真的没有,我给你们发记录。” 说完,她把江辞无和宴朝一拉进小群里,发了一长串另一个群的聊天记录。 【玄门小师弟:图片.jpg。】 【玄门小师弟:想玩游戏的可以看看上图规则,切记玩的时候要有一颗虔诚的心。】 【小太阳:友友们,陵安市有推荐的地方吗?】 【我佛不慈悲:震银大厦吧,那边的巷子完美符合要求。】 ………… 【好人平安:陵安市的道友们,我昨晚在震银大厦试过了,非常灵验!笑嘻嘻.jpg】 【荷花:真的非常灵!解决了我的难题。】 【蔬菜沙拉:震银大厦旁边的巷子非常符合要求!我和朋友都进去试了,月考成绩超常发挥。】 【牛肉面:我也是我也是,觉得非常厉害,和老板谈升薪,老板立马答应了。】 【贡丸不好吃:我也找到了真命天子,笑嘻嘻.jpg。】 江辞无瞥了眼说灵的几条聊天记录,瞥看周雨珊:“你怎么进的群?” 周雨珊老老实实地说:“这个就是我之前发给你的玄门小师弟的粉丝群,他经常在群里免费给大家算命,他给我算过一次,很准的。” “然后我就对这种玄学的东西很好奇,拉着芳芳一起玩游戏。” 江辞无指尖轻点聊天记录最后几条:“兼顾事业、学业、感情,而且这些人的口癖和表情包都一样,模糊招鬼的规则。” “明显是故意诱导人玩这个游戏。” 众人神情齐齐一变,同时看向江辞无,经过刚才的事情,江辞无俨然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周雨珊脸色发白,连忙问:“为、为什么啊?” 江辞无:“我姓江,不姓玄。” 周雨珊:“……” “完了,我还把这个游戏发微博了,现在班里好多同学也说要玩,而且除了我,玄门小师弟还给不少人算了命,那些人都准备去玩的。” “难怪之前问玄门小师弟卖不卖符纸,他都说不卖,他就是故意想让我们撞鬼。” 她们玩的时候有江辞无和纸扎小人保平安,其他人玩的时候不一定有。 周雨珊看着江辞无,焦急地问:“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江辞无奇怪地看着他们,“报警啊。” 周雨珊愣了愣,试探地问:“该报哪个警啊?” “阳间的还是阴间的?” 江辞无:“……”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你们鬼·迷心窍了,指指点点.jpg 周雨珊:所以要报哪边的警? 第15章 江辞无瞥了眼其他人,除了他和宴朝一以外,没有人觉得周雨珊的话有问题。 卢科甚至认同地点了点头,含糊地说:“雨珊你不愧是我们班里的第一名,深思熟虑啊。” 江辞无:“……” 继周雨珊之后,李芳芳又认真地问:”去道观找三清、玉皇大帝?” 周雨珊想了想,严谨地说:“他们官位这么高,应该不会管的吧,是不是得找土地公?” 李芳芳恍然:“对,我们不能越级上报。” 江辞无:“……” 宴朝一:“……”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他们,缓缓开口:“土地公是福德正神,管理一方土地。” 言下之意,土地公管不了鬼。 江辞无听明白了,偏头看着他的侧脸,随口问:“土地公管不了,那得找谁?城隍?” 宴朝一平静地说:“城隍不会受理此类案件。”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说:“城隍隶属阴曹司,专责某一地区的大小阴间事务。” “有心术不轨的人御鬼,属于阳间事务,城隍当然无法受理。” 他语气不紧不慢,神情漠然,甚至有些无语,仿佛在说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然而事实是在场只有宴朝一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想起刚才打鬼的时候,宴朝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表现。 这个姓宴的人对鬼怪之类的事情很了解。 为什么会找到香火店? 难不成是江老头的旧识? 江辞无没有遮掩打量的目光,宴朝一察觉到后,偏了偏头,和他对视。 一旁的周雨珊看看江辞无,又看了看宴朝一,小心翼翼地问:“那个……” “既然城隍不管阳间的事,我们还是得找土地公吧?” 江辞无:“……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可以去找陵安市人民警察?” “……” 众人沉默,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神奇,以至于他们都忘记现实世界是有警察叔叔维护治安的。 周雨珊安静了会儿,干巴巴地问:“我应该怎么和警察说呀?” 她想了想,简单总结了一下事情经过:“有人骗我们让我们被鬼附身?” “警察不会信的吧?” 甚至会觉得她脑子有病? “会信的,”江辞无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你就原话报案。” “警察叔叔会觉得你们被邪教洗脑,鬼迷心窍了。” 真·鬼·迷心窍。 周雨珊:“……” 沉默片刻,她小声问:“万一,我是说万一警察叔叔不信呢?” 江辞无挑眉:“那就报案他宣扬封建迷信,诈骗大学生。” “你给了那家伙多少钱?” 直接问给了多少钱,而不是问她是不是给了钱。 周雨珊愣了愣,实话实说:“给了好几次,算命的时候给了五百,但不是他主动要的,是我们主动给的,我看别人给了我也给了,然后之后算卦、算恋爱什么的,加起来大概有三千吧。” 她惊讶地看着江辞无:“你怎么知道我给钱的事情?” “算出来的吗?” 江辞无:“看出来的。” 周雨珊惊了:“哇,你也太厉害了。” “都不用算卦,看看就能看出来了。” 江辞无:“……我是看你挺好骗的。” 周雨珊:“……” 江辞无慢悠悠地说:“三千块到诈骗罪的立案标准了。” 周雨珊还有点懵:“咱们发生的事算是被诈骗吗?” 江辞无点头:“他说鬼会帮你们忙,结果是被鬼附身,怎么不算诈骗?” 周雨珊想了想,骗是骗了点,但是…… 她呆呆地说:“可是玩游戏不用给钱,算命算卦才给了钱。” 江辞无:“这是先低价利诱,套取信任,继续发展下去就不止是骗三千块钱,而是谋财害命。” 周雨珊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太有道理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诈骗了。 下一秒,她就听见江辞无说:“你们就这么告诉警察。” 闻言,周雨珊更恍惚了:“那个……我们这诈骗警察吗?” 江辞无眉梢微挑,反问道:“哪一句是假话?” 周雨珊沉默了,仔细想想,没有一句假话,都是大实话。 “只不过是简要概括事实,”江辞无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就是被诈骗了。” 周雨珊点了点头,重复道:“我们是被诈骗了。” 李芳芳、赵钱孙立也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只有卢科因为脑袋疼脸疼没有听进去江辞无的话,看着眼前恍若洗脑现场的情景,他默默地往后躲了躲,开始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挑衅江辞无。 这一不小心就会进局子啊! 宴朝一站在旁边,默然地看着江辞无。 李芳芳开口道:“那先送你们回888号,我们再去警局。” 她走向轿车,脚步猛地顿住:“这车只能坐五个人。” 现在有七个人。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手机地图,从这里步行到香火店,抄个近道也就十分钟。 他扫了眼面前的几人,外表看来是缓过来了,不确定能开车。 江辞无没兴趣当他们的司机,开口道:“我走回去,你们随意。” 说完,他转身走向灵安街道。 宴朝一自然跟着他回香火店。 街道上路灯明亮,香火点巷子内暗无天日,皎洁明亮的月光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朦朦胧胧微光,不仅无法照亮路,反而显得这条巷子愈发阴森。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着走在前方宴朝一的背影。 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悠哉悠哉地漫步于黑暗中,像是完美融入了进去。 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后感受到了宴朝一身上溢出来的阴冷之气,不是阴气,却又是阴气的温度。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了震,弹出微信提示音。 江辞无拿起来看了眼,是老江的消息。 【江修明:臭小子你滚回去没有?】 江辞无点开相机,直接给他拍了张小巷的照片。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照片发出去的下一秒,就接到了江修明的电话。 按下接听键,寂静的巷子里响起江修明骂骂咧咧的声音:“都快两点,你还在外面?” “你到底干嘛去了?去飙车了还是去酒吧了?” “没,”江辞无懒懒地应了声,“去招鬼了。” 江修明:“???” 说到招鬼,江辞无稍稍来了点兴致,对他说:“老江,你现在还来得及。” “一个人去小区的那条没有人的小黑路上,每走一步念一声自己的名字,走到第13步,鬼就会出现了。” “今天不去的话,就要等下个月月圆之夜了。” 听到这话,宴朝一脚步顿了顿,瞥看江辞无。 江辞无面不改色,继续对江修明说:“你不仅可以看见鬼,还可以让鬼帮你忙。” 知道事情真相的宴朝一:“……” 江修明没有说话,江辞无只听见手机那端传过来的呼吸声。 “老江?” 紧接着,就听见江修明狐疑地问:“你这小子,该不会在小区里准备吓你爹吧?” 江辞无:“……” 宴朝一:“……” 走到一单元的楼梯口,江辞无挂掉电话:“我到了,挂了。” 对上宴朝一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随口解释:“我爹不信鬼神。” 宴朝一疑惑:“你非要他信。” 还故意骗他? “不,”江辞无走上楼梯,轻飘飘地说,“我就是想看他三观破碎的样子。” 宴朝一:“……” 走上二楼,江辞无开灯开门,随手把钥匙放到桌上,走向主卧:“次卧在右边。” “觉得枕头床单不干净的话,你也可以睡沙发或者地板。” 洗漱完,江辞无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带着一身水汽走到客厅喝水。 宴朝一站在沙发边,抬眼看着挂在墙上的水墨画。 这幅落款是江成道。 是江老头的名字。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径直走过去,宴朝一仍然盯着这幅画,眼睫都没有动一下,看得极为认真。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问:“你认识江老头?” 宴朝一:“见过几面。” 江辞无挑了挑眉,心里盘算着认识江老头的话,知道香火店和自己的名字,想住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辞无垂下眸子,没有想明白,注意到了夹在沙发缝里的游戏机。 他往宴朝一身旁走了步,弯腰去拿游戏机。 宴朝一微阖着眸子,看着突然靠近的江辞无,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江辞无后颈上。 脖颈上的红绳被水染湿,变得更为殷红,映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瞩目,漆黑的石头吊坠垂出领口,在胸前晃动,恍人眼目。 随着江辞无的动作,他身上的香味也扑鼻而来,是一种清新的自然香味,沾染着水汽,令人心旷神怡。 宴朝一下意识嗅了嗅。 江辞无直起身子,摸了摸脖子,后颈皮肤上残余着微微的痒意。 他眯起眸子,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宴朝一。 “你在闻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那你闻回来? 江辞无:我还会给你第二次占便宜的机会? 宴朝一:…… 第16章 宴朝一的呼吸带着寒意,冰冰凉凉的,和普通人的呼吸不同。 他一闻,江辞无就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 江辞无歪了歪脑袋,定睛看着宴朝一,等他的解释。 这一动,湿漉的黑发也微微颤动,发梢的水珠滴落,擦过宴朝一的指腹。 宴朝一往后退了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抽了张纸巾,皱着眉头擦拭手指。 宴朝一没有洁癖,但不喜欢和任何人类或者阴魂接触过近,他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地会避开阳气和阴气。 偏偏江辞无身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他的存在完全融入了周围环境。 宴朝一感应不到江辞无的气息,无法精准避开。 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对江辞无说:“离我远点。” 闻言,江辞无眉梢微挑,不仅没有听宴朝一的话,反而还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抵着宴朝一的鞋尖。 江辞无抬起脸,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宴朝一面前,唇角微微扬起,重复道:“喂,你刚才闻我了。” “你是变态么?” “……” 宴朝一又往后退了步,拉开距离:“不是。” “刚才是不小心。” 江辞无身体前倾,继续凑上前:“那我也不小心地离你近了。” 宴朝一:“……” 江辞无想了想,又问:“那你是gay?” 宴朝一:“……不是。” 江辞无哦了声,低垂着眸子,看清楚了宴朝一脖身上的纹身。 不是普通的黑色条纹,而是一种奇异诡谲的纹路,像是字符,纹身顺着脖颈往前胸蔓延。 微微敞开的领口令江辞无清晰地看到纹身延展至胸肌上,甚至宴朝一的腰间也隐隐有一抹黑色。 很性感。 江辞无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把他的胸肌,还挺结实的。 “可惜了。” 宴朝一胸口仿佛还残余着被他碰过的触感,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宴朝一忍不住开口:“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是个变态? 江辞无抬眼看他,坦然地解释:“你不是gay,我是。” 宴朝一愣了愣,盯着他看了两秒,有些疑惑:“你想和我交往?” 江辞无:“???” “想多了,就是看你身材挺好的,屁股也挺翘的。” 宴朝一商业互夸:“……过奖了,你屁股也很翘。” 江辞无挑了挑眉:“正常直男可不会关心男人的屁股。” “不是变态、不是gay,”他顿了顿,侧身坐到沙发上,像没骨头似的倚着靠背,继续说,“你就是有点不正常对吧?” 宴朝一:“……” 这三个选项,他哪个都不想选。 江辞无不在意他的回答,抬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看在你喜欢我沐浴露的份上,自己去洗手间拿新的。” “五百一瓶,其他洗漱用品也都要自费。” 宴朝一垂眸看着他,苍白无暇的脸上挂着懒散的笑,看起来吊儿郎当、玩世不羁。 他开始怀疑江辞无就是为了钱,才说的刚才那些话。 沉默片刻,宴朝一拿起手机,直接给江辞无的微信转了五千。 江辞无看见转账消息,吹了声口哨:“老板大气。” “我也不占你便宜,多出来的钱会给你安排保洁。” 闻言,宴朝一掀起眼皮,狐疑地看他:“你又想做什么?“ 江辞无:“???” “你对我有误解,就是单纯的照顾一下租户。” 他大手一挥,对宴朝一说:“明天卢科要是准时过来了,第一间就扫你屋。” 宴朝一:“……” 意料之中。 江辞无低头检查游戏机的电量,满电。 他懒洋洋地起身,不再闲聊,大步走进主卧,躺在床上玩游戏。 他半阖着眸子,看着游戏的载入界面,缓缓摸摩挲指尖。 宴朝一体温虽然偏低,但有心跳。 是个活人。 对自己没有防备、没有敌人,还送钱。 江老头的旧识啊……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琢磨难不成江老头的也给他算了一卦? **** 第二天 江辞无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傍晚五点了。 一走出客厅,就发现宴朝一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得还是狗血婆媳剧。 江辞无瞥了眼电视,打着哈欠往外走:“我下楼开店,你随意。” 巷子很安静,木门打开的吱呀声变得格外响亮。 江辞无刚坐下来,就瞥见老王拎着水果和鲜奶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卢科,脸上的黑眼圈比眼睛还大,像是被什么妖怪吸了精气。 老王屁颠屁颠地走进香火店,把东西放到柜台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我故意说联系不到你,让他等着,必须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我都没给他凳子坐,让他站了一整天。” 江辞无拆开吸管,喝了口奶,表扬道:“不错。” 卢科慢吞吞迈过香火店门槛,一进店就觉得身体好像都没那么冷了,脚底板冒上了股暖流。 他松了口气,心想,果然这里最安全。 江辞无瞥了眼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懒洋洋地开口:“你可以上楼去打扫卫生了。” “从202开始,201不用管。” 卢科立马应了下来,他不是准备去打扫卫生,而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会儿,一整天都没合眼了。 他扫视一圈,没在香火店里看到工具,问道:“我拿什么打扫卫生?” 江辞无咬着吸管,划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去隔壁便利店买。” 卢科:“……” “我还要花钱买工具?” 江辞无想了想,扔给他一串门钥匙:“你也可以雇其他人打扫卫生,我只看重结果,不在意过程。” 卢科嘴角抽搐,神他妈看中结果! 他低着头,心想,等我休息够了找到其他厉害的大师,谁还要看你脸色。 但现在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卢科转身走向便利店。 王庞庞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自己随便拿,店里有监控的,等会儿再算钱。” 江辞无两三口喝完鲜奶,划了划新闻,网上一片祥和,陵安市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 他抬眼问王老板:“最近本地有什么特别的新闻么?” 王老板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摇摇头:“没,连个八卦新闻都没有。” 江辞无哦了声,从抽屉里拿出阴差令,轻轻敲了三下,喊道:“小夜,我在店里,赶紧过来。” 王庞庞没看清他的动作,还以为是在发语音消息,没有多想。 片刻后,一道阴风拂过,吹落了牌匾上的蜘蛛网。 一身漆黑的夜游巡使出现在香火店门口,他来的匆忙,没带帽子,顶着头乱糟糟的发型。 “江老板,你有什么吩咐吗?” 王庞庞扭头一看,是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像是在玩cosplay的。 江辞无:“有点事情要问你。” “你上次说有鬼非法聚集是什么事?” 夜游神使飘进门口,实话实说:“还没有查清楚,是收到举报,我才来这里查看的。” “最近这几天和同事巡逻下来都毫无所获。” 江辞无追问:“这种事情很特别吗?” “还没有调查清楚原因,不能确定是厉鬼还是普通阴魂,”夜游巡使顿了顿,解释道,“大概就类似阳间的聚众斗殴,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需要制止。”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那陵安市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夜游巡使思考良久,摇头道:“没有,陵安市几十年来一直是阳间文明友好城市,极少发生异常。” 江辞无盯着他的表情,继续问:“那有什么传闻、谣言、卦象、预言……” 听到预言二字,夜游巡使眼皮跳了跳,一抬眼,对上了熟悉的似笑非笑神情。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江辞无,只好飘近柜台,压低声音说:“的确有一个预言。” “这是重大机密,你不能和别人说啊。” 江辞无点点头,示意他快点说。 夜游巡使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巴,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庞庞。 王庞庞还在打量他的穿着,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琢磨哪家道观道服是这个样子的,太奇怪了。 见状,江辞无对夜游巡使介绍说:“这是自己人,老王。” 他又对王庞庞说:“这是自己鬼,小夜。” 王庞庞:“???”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什么?” 江辞无:“鬼。” 王庞庞惊呆了,他低头看了看地面,没有看到第三道影子。 不是道士?!是个鬼?! 见他神情恍惚,江辞无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小夜是鬼。” “哥委鬼。” g uǐ guǐ 王庞庞愣了好一会儿,这几天他已经见到了宅鬼、厉鬼,现在又来了一只鬼。 他呆呆地看着夜游巡使,恍恍惚惚地说:“原来是哥委鬼,失敬失敬。” 江辞无:“……” 夜游巡使:“……” 作者有话要说: 夜游巡使:店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第17章 王庞庞盯着夜游巡使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哥委鬼是个阴差。 他再次仔仔细细地盯看夜游巡使,虽然肤色死白表情僵硬,但五官端正俊秀,外表年龄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顶着头凌乱微卷的发型,显得他看起来像是个邻家弟弟。 穿着也讲究,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和之前在便利店的宅鬼和女鬼截然不同。 是个正经鬼。 王庞庞啧啧称奇,心想,不愧是江老板的小弟。 他立马对夜游巡使说:“哥委鬼,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神他妈哥委鬼。 夜游巡使:“……你知道我是谁么?” 王庞庞看着他的死人脸:“你是江老板的自己鬼啊。” 江老板三个字搬出来,夜游巡使不敢说话了。 他扯回正题,开口道:“我告诉你们预言内容,你们不能和其他人说。” 江辞无应了声。 夜游巡使缓缓开口:“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阴阳消,三才无,天地不交,时止则止。” 江辞无敲了敲桌子:“说人话。” 夜游巡使慢吞吞地说:“大概意思就是天道崩塌,世界末日,所有人都会死。” 江辞无扬了扬眉,有点兴趣了:“预言的具体时间呢?” “没有具体时间,”夜游巡使摇摇头,顿了会儿,又压低声音说,“不过啊,我猜测就在最近这一百年,因为二十年前开始,阴间扩招了很多阴差,还加派人手负责管辖各个地区。” 江辞无懒懒地往后一靠,将腿搁到柜台上:“一百年啊,那还早,到时候我都死了。” 夜游巡使:“……” 王庞庞附和地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夜游巡使小声提醒:“人死了不是会变成鬼么。” 江辞无眨了眨眼:“刚才的预言不是说人会死么,和鬼有什么关系?” 夜游巡使沉默了,听起来怎么怪有道理的。 江辞无随口问:“知道这个预言的鬼多吗?” 夜游巡使迟疑地说:“阴间高层都知道,下面的普通阴差普通鬼都不清楚这件事。” “高层”、“都”,听到这两个字,江辞无慢悠悠地说:“那么多鬼都知道,肯定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有什么避免末日的办法吗?” 夜游巡使摇头:“不知道。” 江辞无:“这预言是谁说的?” 夜游巡使继续摇头:“不知道。” 江辞无偏头看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信了?” 夜游巡使弱弱地说:“我只听说是上古传下来的预言,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能吧。” 这种虚无缥缈的语言,江辞无都不怎么相信,以前还有人算出2012是世界末日呢。 不过宴朝一信不信这个就不确定了。 从他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江老头来的香火店,那么极大概率是因为这个预言。 江辞无喝了口水,收回思绪,转而问夜游巡使:“宣传香火店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真的好好宣传了!”说完,夜游巡使立马背了遍地址,“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江氏香火店。” 其实都不需要他主动说,上次回去后,闻到他身上极佳的香火气息,同事们都凑上前问是哪儿来的。 江辞无看他:“为什么店里没看到人?” 夜游巡使愣了下,想了会儿,试探地说:“可能因为他们是鬼?” 江辞无:“……” 夜游巡使干巴巴地说:“你只收人民币,他们也没有人民币。” “你们不能托个梦,让家人后代来买么?”王庞庞忍不住开口。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知道还有多少鬼的后代在世,我回去后再和他们说说。” 王庞庞对他说:“不行的话,让他们想办法兑点人民币过来。” 夜游巡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因为是小弟鬼,王庞庞不觉得他的死人脸可怕,见他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小,又板着张脸,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肩。 “小夜啊,不要老板着脸。” 黑色的衣服冒着寒气,像是把一件衣服放到冷冻室冰了一天一夜似的,又冷又硬,还扎手。 王庞庞陡然想起小夜是只鬼。 他一脸震惊,后知后觉地说:“我摸得到你。” 夜游巡使猜到这个人类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我可是夜游巡使,有数百年道行,和普通阴魂厉鬼不同,能化出实体。” 听到这话,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好奇地问:“几百年?”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五百年。” 江辞无哦了一声,左手指尖轻点柜台上的纸扎小人。 便利店的厉鬼三百多年,小夜五百多年,也就是说纸扎小人现在可以随便对付五百年以下的鬼,上限多少暂时还不清楚。 他又问:“你们当阴差的,会魂飞魄散吗?”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小声说:“当然会,这就是份活计,不是什么免死金牌,我们顶多比普通的阴魂更结实些。” 江辞无应了声,晃了晃手上的纸扎小人,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几张小人下去,你就吃不消了?” 夜游巡使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对上江辞无的眼神后,还是乖乖回答:“保守估计得五十张,如果刻意收敛阴气的话,它们也打不死我。” 他也跑不了就是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所以一张纸扎小人大概能顶十年。” 王庞庞也在一边算计,嘀咕道:“江老板,那咱们上次打宅鬼和她姐姐浪费了不少啊。” 江辞无嗯了声,微微眯起眸子:“对付一只百年厉鬼只需要十张,纸扎小人得涨价了。” 他大手一挥:“就涨到五百吧,五千能解决掉一只厉鬼,价格也不算离谱。” 王庞庞赞同地点了点头:“对的对的,五千块普通家庭也能拿出来。” 在场唯一的鬼夜游巡使麻木地看着面前两个人类,幽幽地叹了口气。 人心不古啊! 五千块就能买一条鬼命了。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人死后要多久会去投胎?” 夜游巡使:“不一定,一天到几百年的都有,要根据当事人的功德和个人投胎意愿。” 江辞无垂下眸子,以江老头的功德和性格,大概早早地就投胎了。 他瞬间没了兴致,低头玩手机:“老王,你随便给他烧点香和元宝,记得写上夜游巡使四个字。” “好嘞,”王庞庞应了声,从货架上拿了两炷香和几十个元宝,放进火盆里,一边写名字,一边问,“为什么要写名字?” 江辞无敷衍地说:“写了就是明确烧给他的。” “哦哦。”王庞庞点点头,把写有名字的纸条放入火盆点燃,又扭头看了眼江辞无。 眉眼低垂,微翘的唇角此刻下压,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起来明显没有刚才高兴了。 夜游巡使也看出来了江辞无的情绪变化,飘到王庞庞面前,一边吃香一边问:“江老板怎么了?我刚才没有说错话吧?” “没有说错话啊,”王庞庞回忆了会儿他们的对话,认真地分析道,“江老板可能在思考对付某只鬼。” “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说起纸扎小人和投胎时间。” 听起来很有道理,夜游巡使连忙问:“对付哪只鬼啊?” 不说清楚他作为鬼很慌的啊! 王庞庞:“这我哪儿知道。” “江老板当然想对付哪只鬼就对付哪只鬼。” 夜游巡使:“……” 他深深地吸了口香,把这一些香当成最后一餐享用,心想,如果等会儿能回到冥界,他一定催促同事们去给子孙后代托梦。 两炷香很快就吃完了,夜游巡使对王庞庞说:“老王,再给我烧点香。” 王庞庞:“你给钱了?” 夜游巡使:“……” 话是这么说,王庞庞还是又给他多烧了一炷香。 吃完香,夜游巡使揣着几十个元宝离开。 飘出香火店,他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二楼。 莫名地觉得香火店楼上有点不对劲,好像有股熟悉的阴气,很淡,快要消失了。 夜游巡使匿去身形,缓缓地往上飘,飘进202,看到沙发上躺着个瘦竹竿似的男人。 他飘进屋子,仔细查看这个男人,就是个普通的阳气不足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 刚才是错觉吗? 夜游巡使正准备离开,只见沙发上的男人抓了抓脸,突然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视。 卢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飘到空中的死人脸。 愣了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响彻巷子。 “啊啊啊啊啊啊!!!!!” 卢科两眼一翻,从沙发掉到地上,晕死过去。 夜游巡使怔了怔,他都特地匿去身形了,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虚到看得见鬼了。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补救,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夜游巡使生怕是楼下的江辞无,扭头就跑。 宴朝一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屋子,以及躺在地上被灰尘包裹着的卢科。 他瞥了眼卢科,拨通江辞无的电话:“上楼。” 两三分钟的路程,过了近十分钟,宴朝一才看到楼梯口出出现了江辞无懒散的身影。 江辞无慢悠悠地走上楼,王庞庞也慢悠悠跟在他屁股后面。 走到二楼,江辞无没进202,站在门口教案了看,见卢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眯了眯眼睛。 嗯,胸口还有起伏。 他对宴朝一说:“没死。” 宴朝一:“……我知道。” 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喊我?” 宴朝一也看着他:“你不管?” 江辞无又看了眼卢科,眨了下眼:“可是他没死。” 宴朝一:“……你是阎王么?” 管死不管生。 “不是,”江辞无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但可以是。”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卢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18章 宴朝一沉默片刻,麻木地看着江辞无:“这是你的房子。” 江辞无眨了下眼,淡定地晃了晃脑袋:“不,现在是你的房子。” 大部分情况,出租房死人了,作为房东都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宴朝一:“……” “是你叫来的人。” 江辞无顿了顿,想想也是,虽然房子和他没关系,但卢科是他叫去打扫卫生的,和他有一定关系。 还是得管一下。 “老王,打120。” “好嘞,”王庞庞立马给120打电话,挂掉电话,好奇地问,“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就是他在叫?”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着客厅里渐渐消散的阴气:“应该是看见小夜了。” 王庞庞恍然大悟。 宴朝一偏了偏头,看向江辞无。 感受到他的目光,江辞无也歪头看他,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瞒不了小夜的事情。 他干脆简单粗暴地解释:“小夜是个鬼。” 王庞庞点点头,补充道:“对,是哥委鬼。” 宴朝一:“???” 哥委鬼是个什么鬼? 他在冥界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鬼的存在。 江辞无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解释,他乐得看宴朝一诧异懵逼的表情。 宴朝一长相俊美无俦,偏偏脸上没什么表情,漠然疏离,仿佛每个人都欠了他几千万似的,偶尔才会露出点活人应该有的神情。 还挺好玩的。 江辞无故意说:“就是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鬼。” “对对对,”王庞庞附和道,“和那些厉鬼坏鬼不一样,不凶,是个好鬼。” 宴朝一垂下眸子,心想,一身黑衣严肃正经的鬼,在冥界不是随处可见么。 他不在意鬼的种类,更在意另一件事:“你养鬼?” 江辞无挑了挑眉:“我看起来很闲么?” 宴朝一点了点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对。” 江辞无:“……” 他实话实说:“小夜是别的地方养的鬼,我就借过来用用。” 想了想,他又说:“放心,是正规的鬼。” 地府养的鬼,非常正规。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拿着担架上楼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医生看见站在门口的王庞庞,想起上次半夜114转接过来的电话,愣了愣:“又是你啊,你又见鬼了吗?” “不是我,”王庞庞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让路,指着202说,“是里面的这个人。” 医护人员快步上楼,医生匆匆进屋一边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 江辞无:“他见鬼了。” 医生:“……” 良好的素质让他立马回过神,快速检查卢科的情况,确定没有大问题后,抬上担架。 120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眨眼间的功夫便带着卢科离开了居民楼。 宴朝一看着202内清晰的灰尘脚印,对江辞无说:“没人打扫卫生。” 江辞无哦了声:“你也看见了,卢科进医院了。” “你继续住201吧,钱的话,”他顿了顿,想了会儿,“就按附近酒店价格收费。”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他。 江辞无眨眨眼,掏出几张纸扎小人塞进他手里:“哝,以表歉意。” “它现在市场价要五百,以后可能还会涨价。” 他面不改色地说:“你赚大了。” 宴朝一:“……” 江辞无说完,为了避免他又把纸扎小人当成房费付给自己,转身快步下楼。 宴朝一看着他的背影,在楼道里站了两秒,走进201。 他坐到沙发上,垂眸看着纸扎小人。 没有术法、没有阳气、没有阴气,和江辞无的存在很相似。 沉思片刻,宴朝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把黑名单里的牛马放了出来,发送纸扎小人的照片。 【宴朝一:见过这个么?】 【牛马:大人!你把我放出来了!】 【牛马:大人,这不是纸片么?你亲自剪的吗?】 【牛马:剪的真好看,一看就是为民为鬼,一心向冥的好大人剪的。】 【宴朝一:你知道哥委鬼么?】 【牛马:不知道,是什么外国鬼吗?】 看牛马没有利用价值,宴朝一再次把他拉入黑名单。 随手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江辞无的朋友圈。 【江辞无:现价一百,一周后恢复原价,开业活动最后七天,先到先得。】 评论: 【李芳芳:!!原来在打折,我要十张。】 【周雨珊:我也要二十张。】 【赵钱:我也得备点,江同学,这个有保质期么?】 【江辞无回复赵钱:暂时没有保质期,不灵的话可以来店里免费换新。】 ………… 宴朝一垂下眸子,看着没有掌心大的纸扎小人,迟疑片刻,还是收了起来。 另一边,江辞无发完朋友圈,又点开备忘录开始算卢科的帐。 户主精神损失费、未完成工作的误工费、两栋房子保洁费、赌约手表折现费…… 算完账,江辞无复制粘贴到李芳芳等人都在灵异游戏群里。 【江辞无:@卢科。】 【周雨珊: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我们凌晨的时候报完警了,刚才警察已经把玄门小师弟的群和账号都封了。】 【李芳芳:对的,负责的警察姐姐还告诉我们,上个月和前几天也有人报警,现在案件多了,他们准备用官方账号发通知提醒。】 【李芳芳:还有,我和警察姐姐说了震银大厦有点奇怪,他们说会派人去看看。】 【李芳芳:上次那只鬼会不会还留在大厦里啊?警察们应该不会出事吧?】 【江辞无:@阎王,查一下生死簿。】 【李芳芳:……】 【周雨珊:我给警察姐姐了几张纸扎小人,不会出事的啦。】 江辞无喝了口水,刚拿起剪刀准备剪纸扎小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弹出张雅云的电话。 “小江,吃过饭了么?” 江辞无:“没。” “出来吃饭,我一个小姐妹在附近开了家菜馆,”张雅云顿了顿,继续说,“我和老江快到香火店路口了。” 江辞无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的确有点饿了,没有拒绝,起身出门。 走出小巷,一眼看到路边停车辆亮红色的轿跑,张雅云坐在驾驶座,江修明则坐在副驾驶, 江辞无刚坐下,车都没启动,江修明便转过身,迫不及待地把手机举到他脸上,振振有词地说:“看见陵安市公安局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了么?” “让所有市民相信科学,不要搞封建迷信,最近有很多迷信诈骗,已经抓了很多人了。” “你再搞这些有的没的,下一个进局子的就是你!” 江辞无懒懒地靠着椅背,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封建迷信和我开香火店有什么关系?” 江修明立马说:“你不是说你去抓鬼招鬼了么?” “这还不封建迷信?” 江辞无慢悠悠地说:“封建迷信指盲目沉迷地信仰和崇拜倾向于某人物或邪门说法。” 江修明瞪他,嗓音开始拔高:“说的不就是你么?” “你还不够盲目?” “我亲眼看见了鬼,”江辞无顿了顿,看向江修明,“老江,你对鬼视若无睹,这才叫盲目。” 江修明:“……” “照你这么说,其他看不见鬼的人也都瞎了?” “我可没说,是你说他们瞎了,”江辞无说完,一脸无辜地对张雅云说,“云姐,老江骂你瞎了。” 张雅云瞥了他们一眼,扯起嘴角:“我不瞎能看上你?” 江修明:“……” 沉默片刻,他变回本来沉稳的嗓音:“我没说你。” 张雅云点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是所有普通人。” 江修明:“……” 剩下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内格外的安静。 目的地的饭店就在灵城区南溪街道,离香火店不远,是家中式餐厅,装修古香古色,带有一个小花园,风景很好。 江辞无在花园里看见了一个穿长裙的中年女人。 她气质优雅,保养的很好,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但阴气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手腕、肩膀、腰间、脸颊,泛着星星点点的黑气,都是厉鬼的阴气。 中年女人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打招呼道:“雅云,江总。” “小江,喊陈阿姨。”张雅云说。 江辞无喊了声:“陈阿姨。” 张雅云介绍道:“陈姐和我在同一个美容院做项目,她儿子和小江你年纪差不多大,二十几了?” 陈千雁笑道:“二十三,和小江一样大。” 听到这话,江修明看了江辞无,追问道:“令郎现在做什么?” 陈千雁:“自己创业呢,是太阳能方面的公司,还投资了各种产业。” 江修明立马瞥看江辞无,想让他好好听着,和他一个年纪的同龄人有多优秀。 陈千雁顿了顿,看着墙边的绿植字画,笑容更大了:“其实这家餐厅就是今年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说怕我在家无聊,可以时不时的过来打发时间。” 听到这话,江修明脸上的微笑僵了僵,他本来只是想刺激一下江辞无,没想到刺激到了自己。 “不过他刚刚出去接电话了,等他回来就让他来打个招呼,”陈千雁往外看了眼,没有看到儿子的人影,便说,“我先带你们去包厢点菜。” 江辞无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江修明拉住。 江修明拽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提醒:“等会儿小陈过来打招呼你注意点,给我把嘴管牢。” “别说些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家和你一个年纪,又是创业又是投资,都送给妈妈一家店了。” “你看看你,除了气我还会做什么?你给我送过东西么?!” 江辞无随口说:“我不是天天在送你礼物么?” 江修明冷笑一声:“放屁,你天天在气我,看见你就来火。” 江辞无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地说:“我这不是天天给你送温暖么。” 江修明:“……” 江辞无:“暖你一整天。”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封建迷信的概念摘自百度 江辞无:百度快点打钱 啾啾:谢谢江哥 第19章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怒火蹭蹭蹭往上涨,急火攻心,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江辞无看他一副要骂人的样子,脚步一顿,朝着前面喊道:“云姐。” 走在前方的的张雅云和陈千雁齐齐看了过来。 江修明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倒不是顾忌张雅云,而是顾忌自己的面子,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张雅云看着他们父子俩,狐疑地问:“怎么了?”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回答:“老江刚才说他有点热,想喝点冰的。” 闻言,陈千雁笑道:“我这里的冰镇酸梅汁可是一绝。” “那一定要尝尝看。”江修明扯起嘴角应了声。 江辞无点头:“对的,老江你得去去火气。” 江修明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 江辞无拍拍他的肩,又说:“多喝点,冷了我会继续温暖你的。” “儿子是你温暖的小棉袄。” 江修明:“……” 滚啊! 走上二楼就是包厢,里面也是古风装潢,坐在桌边,可以清晰地看到落地窗外的小公园和街景。 “小江,你看看要吃什么。”张雅云说。 江辞无收回视线,瞥了眼菜单,看图片都没什么食欲:“随便。” 他把菜单递给江修明,撩起眼皮,视线在陈千雁身上顿了顿。 她身上星星点点的阴气少了些,虽然不明显,但的确是在慢慢消散。 被厉鬼做了标记的人,阴气是不会消散的,只会越来越浓,损害身体。 陈千雁没有接触过厉鬼,而是接触到了厉鬼的目标对象。 点完菜,陈千雁给几人倒上酸梅汁,随口问:“小江最近在做什么?工作了还是准备继续读书深造?” 这个问题一出来,江修明立马扭头看向江辞无,用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江辞无喝了口饮料,淡淡地说:“在创业。” “年轻人是该创业,靠自己闯出一片天,”陈千雁点点头,笑道,“等小陈过来,你们俩也可以聊聊关于公司的事情。” “对了,小江你是做什么产业的?” 江辞无:“也是节能环保的产业。” 江修明:“???” 陈千雁没有怀疑,笑道:“这个方向好啊,是未来发展的大趋势,和各行各业都有关系,又有国家大力支持,你们会稍微轻松一点。” 江辞无点了点头:“嗯,公司最近在和公务员合作。” 江修明:“???” “那更好了,”陈千雁笑了笑,她从小被娇养长大,婚后又是全职太太,对公司的事情一知半解,没有追问具体的业务情况,扭头对张雅云说,“雅云,小江这么年轻就能和国家机关合作,以后前途无量啊。” 江辞无低头喝水,刚放下水杯,只见江修明拿起水壶凑了过来。 借着倒水,江修明压低声音对他说:“我让你别乱说话,不是让你撒谎。” “你搞什么节能环保、国家机关,现在说一个谎话,以后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话来圆,得不偿失!” 江辞无指尖轻点着杯壁,面不改色地说:“对自然影响最大的是人,人死后变成鬼,驱邪逐鬼就是在保护自然环境。” “减轻大自然的轮回压力,减少能源消耗。” 江修明:“……” 他强忍着怒意,咬牙切齿地说:“谁说人死后会变成鬼?” 江辞无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啊。” “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江修明:“……”试你个头! “小江,”陈千雁和张雅云聊了会儿,又对江辞无说,“雅云说你公司就在附近啊,我们加个微信吧。” “你以后要过来吃饭就提前说一声,阿姨帮你留好包厢。” 江辞无没有拒绝,点开微信,把手机递到陈千雁面前。 陈千雁大概是有些老花眼,把手机放到较远,衣袖在江辞无眼皮子底下一晃一晃的。 手腕上沾染的阴气也随着一晃一晃,看起来十分碍眼。 江辞无抬手在她手腕上挥了挥,拍去阴气。 陈千雁只觉得酸疼已久的手腕突然不疼了,变得轻巧灵活。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又看了看江辞无,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 不是错觉,真的不疼了! 陈千雁震惊地看着江辞无,难以置信地说:“小江,我这手腕疼了好几天,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都说没有问题。” “你刚刚一碰,我怎么突然就不疼了?” 江辞无:“我——” 第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修明打断道:“他能做什么。” “这小子就掸了掸灰尘,”江修明顿了顿,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你的错觉。” “别多想,等会儿又会疼的。” 陈千雁:“……???” 张雅云瞪了眼江修明,插嘴道:“陈姐,你没有和我说过手的事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清楚,医院什么都没检查出来,”陈千雁叹了口气,对她说,“就让我好好休息,在家躺了几天,还是又酸又疼,我儿子就让我出来走走。” “可能是到年纪了,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张雅云拉着她坐下:“陈姐你这么年轻,说什么到年纪了,估计就是在家闷得,出来透透气就好了。” 陈千雁坐下后,仔细想了想,刚才小江的动作的确像是拍灰尘,应该是她多想了。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敲了敲。 “进来。” “我介绍一下,小陈,陈光,这两位就是你江叔叔和江阿姨,小江比你大两个月,你就喊江哥吧。” 江辞无垂着眸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小菜,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黑色。 他偏头一看,陈光穿着件白T,但浑身上下都萦绕着浓郁的阴气,黑到近乎将白衣服染黑的程度。 看来是被厉鬼缠了数天,以至于身上的阴气都间接地影响到到了陈千雁。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对上陈光憔悴枯槁的脸,他眼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恍若被吸干了精气。 “江叔叔、江阿姨、江哥。”陈光喊道。 张雅云看见陈光的模样都愣了好一会儿:“喊我张阿姨就行,老江是老江,我是我。” “你这是多少天没睡觉了?” “好,张阿姨,”陈光喊了声,实话实说:“最近有个项目出了点差错,熬了几个大夜。” “我刚刚已经休息过了,不过没有睡好。” 说完,他忍不住扭过头,寻找那道直勾勾的目光。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上下打量他,目光没有任何遮掩。 见状,江修明嘴角一抽,悄悄地扯了下江辞无的衣服,压低声音提醒:“你看什么呢!”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他身上有阴气——唔。” 话未说完,嘴里被塞了块苹果。 苹果的味道不错,江辞无鼓着腮帮子,嚼了嚼。 陈光听见了刚才的话,问道:“什么阴气?” “什么阴气,”江修明笑了笑,立马说,“小江说你真是英气十足。” 江辞无:“……” 陈光刚要入座,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手机,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说:“抱歉啊,叔叔阿姨,公司有急事,我必须先回去了。” “我以茶代酒敬你们,等过些日子再上门赔罪。” “没事,”江修明笑了笑,“当然是公司要紧,下次还要麻烦你小江聊聊创业的事情。” 陈光点点头,又急急忙忙地离开包厢。 他一走,陈千雁叹了口气,对江辞无说:“小江,你可别向小陈一样,工作再重要也要注意身体。” 江辞无:“阿姨,小陈最近除了睡不好还发生过其他事情么?” “我不清楚,他前几天都睡在公司,”陈千雁顿了顿,连忙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辞无随口说:“我有个朋友之前的状态和他很像。” 陈千雁追问:“然后呢?找了医生吗?” 江辞无想了想,顺着她的话说:“差不多,找了个私人医生。” 陈千雁没有追问到底是谁,她更关心儿子的身体,连忙点开微信,对江辞无说:“我把小陈的微信推给你,你们是同龄人,好好聊聊。” 江辞无加上陈光的微信后,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回香火店的路上,路过震银大厦,门前的停车区域停着一辆警车,红色灯光闪烁,引人注目。 江辞无多看了两眼,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为警察们开了门,领他们进去,看样子就是李芳芳说的警方会派人检查震银大厦。 他收回视线,对上了江修明的脸。 江修明侧着身体,大脸杵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呵呵一笑:“做贼心虚了?” 江辞无疑惑:“我心虚什么?” 江修明:“你造谣国家机关和你合作。” 江辞无眨了下眼:“我只说有公务员和我合作。” 江修明盯着他看了会儿,看出他不是胡说八道,问道:“真有公务员找你?” 江辞无点头。 江修明脸色变了:“江辞无!你骗人都骗到国家工作人员头上了?!” 江辞无:“……” “小江,”张雅云也有点担心,她放慢车速,连忙问,“你说的公务员是哪儿的?陵安的吗?” 江辞无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地下的。” 江修明:“……” 张雅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是我是我!举爪.jpg 第20章 江辞无懒懒地靠着椅背,对江修明和张云雅说:“地下的公务员,也就是阴差。” 江修明:“……” 江辞无继续说:“他觉得香火店的香烛和元宝味道很好,要帮我免费宣传。” 江修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一笑:“你要是能和阴差合作,那我就能和阎王爷合作!” 江辞无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老江啊,你迟早会和阎王爷合作的。” 言下之意,迟早会死。 江修明品过味儿来,气得眼睛一瞪,咆哮道:“江辞无!” “你怎么老是盼着你亲爹去死?!” “老江你别冤枉人,”江辞无眨了下眼,“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和阎王爷合作的,我可是附和你。” 江修明气得面红耳赤,吼道:“你附和个头!” 见他都不会好好说话了,江辞无歪了歪脑袋,转而问驾驶座上的张雅云:“云姐,江老头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预言?”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预个屁预。” “什么预言?”张雅云一脸茫然,说道,“我没听爸爸说起过啊,你听说了什么吗?”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了一个。” 张雅云好奇地问:“是什么?” 江辞无撩起眼皮,正想告诉她,见江修明的眼珠子转了过来,盯着自己,便改口道:“让老江辅佐我经营香火店,拉动国家GDP,行小善积大德。” “呵呵,”江修明扯起嘴角,对他说,“我想起来了,你爷爷走之前是算出了一个预言。” “他让你继承江氏,这才是真正在做好人好事。” 江辞无:“……” 骗鬼呢。 他微抬下颌:“老江那你说,当资本家怎么就做好人好事了?” 江修明理直气壮:“你继承了江氏,你老爹我就能退休,这还不算好人好事?” 江辞无:“……” 谈话间,轿跑已经行驶到了灵安街道,在香火店的巷子口停下。 江辞无直接下车。 张雅云摇下车窗,喊道:“小江,你还没说预言是什么呢。” 江辞无脚步都没有顿一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见他不说,张雅云也没有追问,而是扭头看江修明:“老江,爸以前真的说过什么预言?” “狗屁预言,他顶多说个天气预报。” “……” ***** 路过便利店,江辞无被王庞庞喊住。 “江老板,”王庞庞走到店门口,对他说,“刚才那几个大学生来过了,说是来买纸扎小人,看你不在店里,他们就自己拿了几张,钱都转给你微信了。” 说完,他嘀嘀咕咕地说:“江老板,你以后出去直接我说一声就好了,我去帮你看着,或者找个店员专门负责看店也好,你那儿可都是值钱的东西啊……” 江辞无的确想招个店员,但卡被停了,根本没钱招人:“以后再说。”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四五条转账消息,李芳芳等人买了不少,还有几条是陈光的消息。 收了钱,点开陈光的聊天对话框。 【陈光:江哥好,妈妈和我说了关于医生的事情。】 【陈光:我需要提前预约吗?】 【江辞无:要,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光:最近几天都抽不出时间了,下周五可以吗?】 【江辞无:可以是可以。】 【陈光:不过?】 【江辞无:不过你没命等到下周五。】 【陈光:???】 【江辞无:他说你病的很严重,你自己看着办。】 陈光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其他的原因,这次没有秒回消息。 江辞无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看在张雅云的份上,他已经提醒了。 仁至义尽,爱信不信。 晚上没有生意,江辞无索性关了店门,直接上楼玩游戏, 刚打开门,就看见宴朝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正襟危坐,比起看电视,更像是在审视朝臣的皇帝,和江辞无懒散的坐姿截然相反。 江辞无欣赏了会儿帅哥的侧脸,走进客厅,对他说:“今天的房费还没给我。”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拿起手机。 没过多久,江辞无收到一笔转账。 五万块。 巨款啊。 宴朝一简直就是把“别有用心”四个字明晃晃的摆到台面上。 江辞无收了钱,也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非要住这里?” 宴朝一看着电视,对他说:“这里是江成道的房子。” 江辞无:“???” 他盯着宴朝一的脸看了会儿,皱紧眉头,难以置信地问:“你喜欢江老头?” 宴朝一:“……” 他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江说:“他欠我一样东西。” 江辞无愣了愣,这下琢磨明白了,合着是来讨债的。 他坐到沙发上,脚尖一点一点,晃着拖鞋:“江老头欠了你什么东西?你自己找找。”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眼里情绪不明:“不是一样具体的事物。” 江辞无挑眉,不是具体的东西…… “欠了你一卦?还是某个卦象的解决办法?” “差不多。”宴朝一说。 江辞无随口问:“他算出来你会死?” 宴朝一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突然掀起眼皮,定睛看他。 见状,江辞无吹了声口哨:“猜对了。” 看到五万块的份上,他勉强安慰道:“他也说我多灾多难,英年早逝。” 宴朝一抿了抿唇,问道:“什么时候?” 江辞无:“两年后。” 宴朝一:“我比你晚一点。” 江辞无:“???” 他偏了偏头,只见宴朝一眉眼微微舒展,神情松动,淡淡地说:“谢了,有被安慰到。” 江辞无:“……” 宴朝一说完,又继续开始看电视上的狗血婆媳剧。 江辞无看着他,一点儿都不想替江老头还债,开口道:“江老头上个月去世。” “你去下面找他讨债更快。” 宴朝一:“……” 见他没什么反应,江辞无划了划手机屏幕,把江修明的微信名片转发给他。 宴朝一看了眼微信消息:“???” 江辞无眨了下眼:“这是江老头儿子,你也可以去找他。” “父债子偿。” 宴朝一:“……你真孝顺。” 江辞无点点头:“应该的,我们江家的祖传美德。” 宴朝一:“……” 忽地,微信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江辞无瞥了眼屏幕,居然是陈光。 他接起电话:“喂?” 陈光着急忙慌的声音在客厅响起:“喂,江哥。” “实在是对不起,我刚刚手机没电了,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真的病的那么严重了吗?” 江辞无嗯了声:“随时会死。” 他没有夸大事实,陈光被厉鬼跟了很久,精气阳气丧失,随时可能被厉鬼吃干抹净,另一方面,现在的他自身火气不足,霉运缠身,喝口水都可能噎死。 陈光没有说话,沉重的呼吸声从手机那端传了过来。 半晌,缓了会儿,他才紧张地问:“江哥,那你能帮我赶紧联系一下那个医生吗?手上的工作我先交给其他人去处理,马上、现在就有空!” “可以,”江辞无应了声,问道,“你先说说最近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事物么?或者身边发生了什么怪事?” “没——”有字还没说出来,陈光连忙改口,“有的有的。” “我最近不是睡不好么,每次一睡觉就梦见阎王爷。” “他说我阳寿已尽,让我准备好去死。” 阎王爷? 江辞无微微坐直身体,好奇地问:“每次做梦都梦见么?” 陈光应道:“是啊,一开始是做梦,到后来我白天都出现了幻觉,我还找过心理医生,说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 江辞无听着他说话,摸了摸兜,想喊小夜问问阎王爷到底是个情况。 摸遍了身上的兜都没找到阴差令,才想起来吃饭前随手塞进柜台抽屉了。 他转而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喝了口水,隐隐察觉到了宴朝一飘过来的目光。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发现宴朝一不是在他,而是在看他的手机,似乎是被陈光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江辞无灵光一闪,眯了眯眼睛,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儿宴朝一。 五官利落俊美,身材高大,宽肩窄腰。 有脸、有身材、懂鬼神玄学,还不缺钱。 简直就是个完美的! 香火店店员啊! “江哥?”手机那端的陈光喊了声,“江哥你还在么?” 江辞无回过神,继续问陈光:“你第一次做梦是在什么地方?” 陈光想了想,对他说:“那天是妈妈的乐食苑开业的晚上,我不小心在休息室睡着了。” “行,你去饭店等我,别自己开车。”说完,江辞无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 他侧身凑到宴朝一面前,对他说:“我突然想起来,江老头是和我说过一件事。” 宴朝一撩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江辞无缓缓说:“有人多灾多难、蓝颜薄命,只有积德行善、为人为己才能延长寿命。” 宴朝一若有所思:“还有呢?” “还有,”江辞无顿了顿,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行善积德?” 宴朝一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江辞无继续说:“当然,那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宴朝一:“什么代价?” 江辞无:“要付钱的。”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爸:你比资本家还资本家,指指点点,jpg 第21章 宴朝一现在对江辞无已经有些了解,这个回答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他等了会儿,没有等到江辞无接下去的话,开口问:“我能得到什么?” “积德这种大好处还不够?”江辞无挑了挑眉,语重心长地说,“宴朝一,做人不能太贪心。” 宴朝一:“……” 江辞无见他不说话,又说:“积德行善的目的是延长寿命,花钱买命,你赚大了。” 宴朝一还是不说话。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招店员这件事其实不急,着急的是陈光的事情。 那个自称是阎王爷的鬼不知是什么来头。 江辞无周围能对付鬼怪的,就只有小夜和不清楚底细的宴朝一。 小夜又说过不能私自干涉一些阳间事。 那么就只剩下宴朝一了。 江辞无思索片刻,掀起眼皮,开口说:“这样吧,你在我这儿积德行善,以后的房租就给你免了。” 宴朝一见他退了一步,缓缓说:“可以,但我不负责香火店的日常管理,只会根据情况和你一起处理鬼怪之事。” “好,”江辞无立马应下来,“你以后就负责和我出外勤。” 店里的话,他再招一个店员就行了。 宴朝一满意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刚刚转账已经被收了。 他轻点手机屏幕,对江辞无说:“房租。” 江辞无知道他想让自己退钱,但吃进嘴里的东西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他扯起唇角,缓缓说:“小宴啊,我说的是以后的房租,不是现在的。” 宴朝一:“……”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不住到五万块抵完房租,宴朝一就亏了。 如果住到五万块抵完房租,期间积德行善次数多了,宴朝一还是亏了。 手机震了震,弹出微信提示音。 江辞无垂眸看了眼,是陈光的消息。 【陈光:江哥,我现在刚出公司。】 【陈光:大概过二十分钟就到店里了。】 江辞无回了条消息,收起手机,对宴朝一说:“走了。” “客户已经出发了。” 下楼后,为了以防万一,江辞无去香火店拿了纸扎小人和阴差令,扭头见宴朝一站在门口,问道:“你要拿点什么吗?” “给你开个员工价。” 宴朝一:“……” 闻言,江辞无多看了他两眼,宴朝一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身姿挺拔,一眼就能看出他兜里没装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问:“你不需要符纸法器?” “这么厉害?” 听见第一句话,宴朝一不觉得有什么,听到第二句就反应过来了。 以江辞无的逻辑,肯定是能力越大干活越多。 “不厉害,需要。”他顿了顿,扫了眼香火店,随手指了包朱砂。 朱砂有辟邪镇煞、转运开运等等功效,不仅能画符,也对法器有一定作用。 江辞无没有怀疑宴朝一在糊弄自己,瞥了眼朱砂的价格,扔给宴朝一:“员工价九折。” “等会儿一起算。” 说完,他关上香火店门,朝着巷子外走去。 走了几步,江辞无看着街道外车来车往,随口问:“你车在哪里?” 宴朝一:“没有车。” 江辞无脚步一顿,偏头看他,满脸不解:“你那么有钱为什么没车?” 宴朝一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径直往前走:“用不到。” 他常年呆在冥界,留在阳间的时间不多,比起自己开车,还是打车更方便,离开后也不需要处理车辆。 江辞无走在他身旁,瞥了眼他修长的双腿。 穿着长裤,看不到下面的腿。 他随口说:“这俩是假肢?” 宴朝一知道江辞无的真正目的,开口道:“我叫车。” 见他这么识相,江辞无笑了笑,拍拍他肩:“不错不错,今天的功德多分你一点。” 宴朝一:“……” “怎么分?” 江辞无还没想好:“我好好想想。” 宴朝一沉默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用了。” “小宴,不用和我客气。” “……” 抵达乐食轩的时候,陈光已经到了,他和母亲陈千雁一起坐在大堂的沙发上。 陈光瘫在沙发上,脸色煞白,印堂发黑,身上的阴气比两个小时前看见的还要多,因为挨着陈千雁,以至于她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母子俩低声说着话,见江辞无和宴朝一走了过来,陈千雁连忙站起来。 “这位就是医生吗?” 陈光头疼得厉害,没能站起来,靠在沙发上虚虚地喊了声:“医生好。” 宴朝一面无表情:“我不是医生。” 母子俩齐齐看向江辞无,江辞无眨了下眼,对他们说:“他是助手。” 陈千雁下意识以为是医生的助手,忙不迭地问:“医生还没来吗?” “来了,”江辞无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啊。” 陈千雁:“???” 江辞无瞥见陈光脸色越来越差,抬手在他脑袋周围挥了挥,挥散阴气。 陈光只觉得胀痛的脑袋突然不疼了,视线都变得清晰了不少,脸色渐渐好转。 陈千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江辞无的动作,以及儿子的状态变化。 她懵逼地说:“可、可雅云说你是学经济方面的。” 想到饭局上自己的手也突然不疼了,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小江,你以前是学医的,然后弃医从文了么?” 江辞无:“……” 宴朝一:“……” 陈千雁想了想,嘀咕道:“难怪能和国家机关合作,你开的是医药方面的节能环保公司吧。” 阴气消散了不少,陈光的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傻白甜妈妈,又扭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作为陵安首富的儿子,在富二代圈子里一直备受关注,陈光知道他读的是陵安大学的经管专业,和医科八竿子都打不着边。 而且刚才的动作分明就是挥了挥手。 想起在包厢里听见的关于“英气”的对话,陈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问道:“江哥,我到底怎么了,你就实话告诉我吧。” 江辞无直截了当地说:“撞鬼了。” 陈光猜到了这个答案,没什么大反应。 “怎么会撞鬼的?”陈千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陈光,“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陈光:“……妈,我真没有。” 陈千雁:“那鬼为什么要缠着你?”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陈光求助地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见他们母子俩不是排斥鬼神之说的人,问道:“你第一次做梦前发生了什么事?去过哪儿、看见或者碰了什么东西?” 陈光想了会儿,缓缓说:“那天乐食轩开业,来的都是些商业伙伴,我一直在这里,晚上送完宴客,我在休息厅整理礼物,然后困了就小睡了一会儿。”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见的人都是宾客和自家的服务员,东西的话——” 陈光顿了顿,抬头对江辞无说:“我睡觉前拆到了一个很廉价劣质的手链,看起来像是在拼多多上买的一块钱的手链,我以为是恶作剧,想着对一下礼物清单,然后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江辞无:“东西还在吗?” 陈光看向陈千雁,陈千雁点头:“在的,这个月刚开业太忙了,休息厅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先去休息厅。”江辞无站起身,示意母子俩带路。 休息厅在二楼,走上楼梯,江辞无继续问陈光:“对了,你看见的阎王爷长什么样子?” 陈光想了想,描述道:“他穿着红色官袍,头顶乌纱帽,留着长胡子,身边还跟着牛头马面,和电影电视剧里的阎王很像。” “不过做梦的时候,大多数只有牛头马面来,说我阳寿已尽,让我跟阎王爷走。” 一旁的陈千雁脸色瞬间变了:“阎王爷?” “你活的好好的,没病没灾,怎么可能阳寿已尽。” 陈光也不理解:“对啊。” 陈千雁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狐疑地问:“你真的没有做坏事吗?” “真没有,”陈光叹了口气,“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么。” 陈千雁知道自己把儿子教的很好。 她盯着儿子憔悴的俊脸看了会儿,心想没做坏事、阳寿未尽,还硬要带走,还能是什么原因? 想了会儿,陈千雁脚步猛地顿住,一把抓住江辞无的手腕,喃喃地说:“小江,阎王爷这是看上我们小陈了?想要强取豪夺??” 陈光:“……” “妈,让你平时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江辞无拍拍她的手,顺着她的话安慰道:“阿姨你放心,我这不是带帮手来了么。” 闻言,陈千雁看向宴朝一:“这位是?” 江辞无介绍道:“宴朝一。” 陈千雁喊了声宴先生,试探地问:“你们准备怎么对付阎王爷?” 江辞无随口说:“宴朝一比小陈高,还比小陈帅,阎王爷肯定会移情别恋。” 陈光:“……” 宴朝一:“……” 只有陈千雁微微皱眉,担忧地问:“万一他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还有我呢 陈千雁:小江,阿姨觉得你更不安全 第22章 1、 江辞无乐了, 对陈千雁说:“那他还想的挺美。” 陈光沉默片刻,忍不住凑到陈千雁耳边,低声说:“妈, 你别乱说了。” “阎王爷不可能看上我。” “为什么?”陈千雁睨了他一眼,认真地说, “你长得帅性格好能力强, 他为什么不可能是看上你了?” “小陈,你不要因为以前被甩了一次就自卑, 说不定你这种类型在鬼里很吃香呢。” 陈光:“……” “妈!”他忍不住喊了一声,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 压低声音说, “妈, 你别说了,真的不可能是看上我,都让你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了。” 陈千雁:“你的事情和我看小说有什么关系?” “现实是现实,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 剩下的再不可思议, 就是真相。” “你哪里就排除了, ”陈光麻木地看着她,只好拿出事实争辩,“妈, 阎王爷出现的几次都离我挺远的,连话都不怎么和我说,更没做别的事情。” 陈千雁清楚地听到了最后几个字——没做别的事情。 也就是说没有碰陈光。 她松了口气, 神情缓和:“那看来是真的没有看上你。” 阎王爷想想也不可能是X无能。 陈光:“……” 陈千雁扭头看向江辞无, 有些不理解:“小江,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阎王爷为什么会让我们小陈跟他走啊。” 江辞无哪儿知道鬼的想法,看陈千雁一直纠结原因,便随口说:“可能他认错人了。” 陈光:“……” 陈千雁信了,觉得很有道理。 她认同地点了点头:“那等会儿麻烦你们和他说一下。” “让他看仔细点。” 陈光:“……” 上了二楼走过拐角便是休息厅,和包厢大小差不多,但里面乱成一团,地上、桌上随处都堆叠着礼品包装袋,每一堆都有小山那么高,不知多久没有收拾了。 江辞无扫视一圈,看见了角落里萦绕着淡淡的阴气。 “我得先找找,那个手链放哪儿了,”陈光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过去一个月了,我有点记不清了。” 江辞无抬手指了指那道阴气:“是不是那里?” 陈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粉色的手链盒,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手链盒。 休息厅没有人进来过,包装盒依然保持着他当初打开的模样。 一串劣质的塑料珠子手链静静地躺在盒子内,珠子正中夹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玻璃瓶,装着灰白色的粉末。 江辞无看了会儿,手链本身是没什么阴气的,阴气都聚集在玻璃瓶里里。 “小陈。打开看看。” 陈光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瓶,不敢用手接,倒了一部分在手链盒里,端详片刻:“好像是灰。” 江辞无垂下眸子,是灰白色的粉末。 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像是普通的粉笔灰似的。 即便倒了出来,阴气仍然牢牢的附着在灰白色粉末上。 看来阴气是和手链、玻璃瓶无关,只和这粉末有关。 他想了想,偏头看向宴朝一,迟疑地问:“这是骨灰?” 宴朝一点头。 “骨、骨灰?”陈光手一抖,险些连盒带灰都撒了。 陈千雁震惊不已:“有人送了我们阎王爷的骨灰?!” 宴朝一:“……” “不是阎王的骨灰,只是普通厉鬼的骨灰。” 江辞无半倚着沙发,抬眼打量宴朝一。 宴朝一刚才的话没有加任何模棱两可的词汇,很笃定不是阎王。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宴朝一淡淡地说:“动脑子想出来的。” 江辞无哦了声,漫不经心地说:“这么说来小陈看见的不是阎王,那阎王爷长什么样子?” 宴朝一没有掉进他的问题陷阱,眼睫都没有颤一下:“我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 江辞无挑了挑眉:“我看你对地下挺了解的。” 宴朝一随口说:“是你对地下不了解。” 江辞无:“……”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陈千雁慢慢明白过来了,恍然大悟:“有鬼假冒阎王爷啊,难怪无缘无故说小陈阳寿已尽。” 她扭头安慰陈光:“你只是被厉鬼缠上了。” “没事的。” 陈光扯了扯嘴角:“妈妈,被厉鬼缠上也很恐怖。” “江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辞无看他:“你每次睡觉都会来找你?” 陈光点头。 江辞无:“那你先睡觉,等他们过来。” 陈光叹了口气:“江哥,现在知道了原因,我怎么还会睡得着啊。” 江辞无看着他硕大的黑眼圈,指指一旁的沙发:“试试,躺下就睡着了。” 陈光听话地躺下,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几分钟都没敢闭眼。 江辞无塞给他一张纸扎小人:“拿着,闭眼。” 陈光闭上眼睛,摩挲掌心的东西,是张纸。 符纸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掌心好像热热的,一股暖流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舒缓了他紧绷已久神经,困意渐渐上涌,一眨眼的功夫就睡死过去。 江辞无走到陈千雁身旁,递给她两张纸扎小人。 陈千雁低头看着小人的脑袋和手脚,不禁夸赞道:“这符纸真可爱。” 每一个看到纸扎小人的人都会误以为是符纸。 江辞无这一次没有解释,而是笑了笑,商业互夸道:“阿姨你也很有眼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没过多久,休息室的温度突然变低,阴风顺着门窗与地面的缝隙飘了进来,头顶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恐怖片现场。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向门口。 两只人模人样、有手有脚的鬼飘了进来。 一个穿着一身白,头戴高帽,写着牛头,另一个穿着一身黑,帽子上写着马面。 江辞无多看了两眼他们的帽子,和小夜带的帽子外形有些相像,但明显是盗版的,做工粗制滥造。 这两只厉鬼没有看一眼其他人,直奔沙发上的陈光。 陈光睡得很香,感受到弥漫过来的冷气后,缩了缩身体,翻了个身。 见状,牛头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陈光,陈光。” 陈光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牛头继续说:“阎王爷说你阳寿已尽,不要留恋人世,速速离去!” 接着马面也说了一遍,两鬼不停地在陈光耳边碎碎念。 江辞无这下知道陈光为什么睡不好了。 睡觉的时候一直听着碎碎念,是个人都睡不好。 他偏了偏头,凑到宴朝一耳边,低声说:“该你行善积德了。”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我只会风水阵法,不会直接驱鬼。” 江辞无微抬下颌:“那你搞个阵法看看。” 宴朝一:“什么阵法?” 江辞无一下子也说不出用什么阵法比较好,正琢磨着,便听见一旁的假牛头假马面还在碎碎念个不停。 “陈光,你阳寿已尽,不要留恋人世,速速离去!” “速速离去!” “速速离去!”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陈光身上的阴气更重了,魂魄都有些不稳,隐隐有出窍的迹象。 已经过去几分钟了,那个自称是阎王爷的鬼还没有出现。 看来假阎王今天不会出现了。 江辞无微微皱眉,冲着牛头马面喊道:“喂。” 两鬼话音一顿,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假牛头上下打量江辞无,见他皮肤苍白到毫无血色,身上没有一丝阳气,也没什么阴气,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个刚死的不久的小鬼。 他厉声道:“这人我们阎王爷瞧上了,你这小鬼去找别人。”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你修行多少年了。” 假马面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说:“我们可是百年厉鬼,我们阎王爷乃是千年厉鬼。” 听到年份,江辞无开始数纸扎小人。 一张顶十年,十张就是一百年。 他随手朝着距离较近的假牛头扔过去,假牛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在原地,魂体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十张纸扎小人。 十张纸扎小人吸纳阴气,同时出手,从头到脚的揍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假牛头的魂魄被揍得扭曲了,像麻花般似的,卷了一圈又一圈。 假马面看这状况,深知知道自己不是江辞无的对手,扭头就跑。 江辞无没有追他,走向假牛头。 假牛头被纸扎小人揍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萦绕在周身的阴气渐渐消散,纸扎小人的攻击也减弱,令他稍稍缓了口气。 江辞无看着他一副快死的样子,俯身拍开几张纸扎小人,问道:“你们阎王爷会来救你么?” 假牛头气若悬丝地说:“我是依附于阎大人修炼的,就是个跑腿的。” 言下之意,不可能为了自己出面。 听出江辞无的目标不是自己,他连忙又说:“大师,我可以带您去找阎大人,只要您饶我一条狗命。” 江辞无挑了挑眉:“他在哪儿?” 假牛头立马说:“灵城区灵安街道883号的居民楼里。” 江辞无眼睛一眯:“哪儿?” 假牛头还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吓得立马重复了一遍:“灵城区灵安街道883号的居民楼里。” 香火店所在的大楼的门牌是双数,从880开始,偶数到890。 对面所在大楼的门牌号则是从881开始,奇数到889。 住在883,也就是说那只鬼就住在香火店对面的楼里。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假牛头,苍白的唇瓣缓缓勾起:“很好。” 这么多天了,他居然都没有发现有鬼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的声音染着些许笑意,明明是清亮好听的嗓音,假牛头却不由自主地打了冷颤。 “你知道灵安街道883号是什么地方么?”江辞无问。 假牛头不敢不回答,他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紧张地说:“是、是鬼屋?” 江辞无:“是我的快乐老家。” 假牛头:“???” 2、 江辞无没有解释,一脚踩在他背上,偏头看向宴朝一:“走了。” “去883号。” 宴朝一还没开口,陈千雁连忙说:“小江,等一下。” 她没有阴阳眼,假牛头马面又没有显形,以至于她刚才只看见了飘动的纸扎小人。 陈千雁也听不见假牛头的话,只能从江辞无的话里猜测出他们准备去厉鬼的老巢。 她问道:“你们两个现在就要去找厉鬼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瞥了眼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陈光,还以为陈千雁在担心他们母子俩的安全。 他拿出一叠纸扎小人,递给陈千雁:“盯上小陈的厉鬼应该不可能再过来了。” “不过他现在身体虚阳气弱,容易招惹邪祟,”江辞无顿了顿,继续说,“如果觉得房间有异样的话就扔一张试试,它们会动手。” 陈千雁微微皱眉,担忧地说:“我不是担心这个。” “就你们两个去人家的地盘,是不是太危险了?” 说着,她看了看宴朝一健硕的身体,又看了看江辞无白白弱弱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雅云和我说过你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了才好了些。” “小陈已经出事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江辞无微微一怔,抬眼对上陈千雁担忧的目光。 没想到居然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全。 陈千雁犹豫片刻,还是不敢让朋友的儿子去冒险,提议道:“要不然我去请几个道士吧,听说灵安观也挺灵的,我多请几个,你要是想去的话,明天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江辞无眨了下眼,请道士? 这不抢生意么。 他立马对陈千雁说:“阿姨,我不会出事的。” 陈千雁当然不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就放心。 江辞无垂眸看着脚下的假牛头,思索片刻,用力地踩了踩:“显形。” 假牛头不敢违抗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魂飞魄散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显形。 陈千雁惊了,她知道江辞无制服了鬼,但不知道被他踩着。 “这、这是……” “牛头。”江辞无说完,用另一只脚踢了踢他的帽子,示意陈千雁看字。 陈千雁这下看到了帽子上的牛头二字,她看着假牛头青白色的脸,呆楞了好一会儿:“小江,这牛头怎么长这张人脸?” 还人模人样,五官健全。 江辞无:“因为他是假的。” 他继续对陈千雁说:“阿姨,对付这种小鬼,不需要找其他帮手。” “与其请道士,不如把请道士的钱给我。” 陈千雁沉浸在看见鬼的恍惚中,没有听见他的话。 江辞无以为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思索片刻,弯腰抓住假牛头的头发,用力往上拽。 下一秒,假牛头陡然变长,像橡皮筋似的绷长,连接远在两端的身体和脑袋。 陈千雁:“???” 江辞无皱了皱眉,一脚踩到他脖子上,将他的脑袋360度转圈拧了拧,卸螺丝似的,生生地把假牛头的脑袋拽了下来。 假牛头:“???” 陈千雁:“???” 假牛头茫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身体,鬼没了身体还能存活,但他也是会痛的啊! 为什么有人这样捉鬼?! 惨无人道啊!! 他张了张嘴,正想惨叫。 江辞无预料到他的行为,把那截被拉长的脖子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声音。 他偏头对陈千雁说:“阿姨,看见了么?” “我很强的。” 陈千雁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点头附和:“强、强的……” “小江,你是个高手。” 见她打消了请道士的念头,江辞无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拎着假牛头的脑袋,又踩了踩脚边的身体。 两三下踩散了阴气,假牛头的身体也渐渐消失,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假牛头生怕最后一个脑袋都保不住,紧闭着嘴,不敢吱声。 江辞无抬脚往外走,对还在恍神中的陈千雁说:“你和小陈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 灵安街道883号就在884号,也就是便利店的斜对面。 路过便利店,江辞无见王庞庞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没有喊他,大步走向883号旁的楼梯口。 “是这里么?” 假牛头转了转眼珠子,看着熟悉的场景,乖乖应道:“就是这里。” 走上楼梯,江辞无很快感受到了不对劲。 这栋楼的阴气很重,黑沉沉的阴气从楼上蔓延至了楼梯口,隐隐约约能听到上面传来的窃窃私语。 “有人来了诶。” “好吃么?” “闻起来不怎么好吃。” “那算了。” ………… 很多声音,听起来楼里有不少鬼。 从周围的阴气看来,都是些厉鬼。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瞥看宴朝一:“有很多鬼。” 宴朝一嗯了声,算上假马面和假阎王,这栋楼里一共有二十只鬼。 他没有精准地说出数字,而是说:“有十几只。” 江辞无举起假牛头,撩起眼皮:“怎么回事?” 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珠子,假牛头吓得脸颊都在颤抖,连忙说:“大师,我真的不知道啊。” “半个小时前,我和马面出发的时候还没有这些鬼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跑来了这么多厉鬼。” 江辞无垂眸思考,别的地方跑过来的啊…… 假牛头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江辞无不信,继续为自己辩解:“大师,我没有骗您,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这栋楼是风水宝地,很适合阴魂修炼,有其他鬼过来也挺正常的,就是不知道阎大人为什么会允许他们过来.……” 江辞无挑了挑眉,想起了小夜说的有鬼非法聚集。 难不成就是这群鬼? 假牛头继续说:“大师,我就剩一个脑袋了,我如果敢说半句假话立马魂飞魄散!” “知道了,”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转而看向宴朝一,“你会阵法对吧?” 宴朝一眼皮跳了跳,这是刚才他自己说的话,不能改口,只好应了声。 江辞无扯起唇角,笑眯眯地说:“那就在这楼里搞个困住鬼的阵法。” “把鬼困住,也算是做好事了。” 宴朝一抿唇道:“困鬼的阵法有很多。” 江辞无想了想,对他说:“鬼进得来,出不去的那种阵法。” “不用对他们做什么,困在这栋楼里就好了。” 宴朝一:“锁魂阵?” “叫锁魂阵吗?”江辞无眨了下眼,对他说,“那就锁魂阵吧。” 宴朝一看他不懂阵法,有些疑惑:“你没有学过阵法?” “没有,”江辞无坦然地承认,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学?” 宴朝一微微皱眉:“江成道没有教你?” 江辞无眨了下眼,重复道:“我为什么要学?” “我就是个开香火店的,又不是道士。” 宴朝一:“……” 有点道理。 他拿出朱砂,用手指蘸取直接在墙上画阵法。 江辞无歪头看着他画阵法。 他小时候其实学过道教的符箓体质、神咒等等,但因为体质特殊,符箓画不出来,神咒念了也没用。 阵法也是同理,他没法引用天地灵气设阵。 宴朝一这家伙,明明看得出他的体质问题,为什么还能问出刚才的问题? 他们一派使用阵法不需要灵气? 还是江老头有事瞒着自己?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看着宴朝一画完了最后一笔。 画在墙上的阵法不大,比假牛头的脑袋还小。 江辞无随口问:“看起来这么小,起效范围有多大?” “整栋楼,”宴朝一垂眸看着指腹残余的朱砂,皱了皱眉。 他没有带手帕。 余光瞥见近在咫尺的帽子,他随手用假牛头脑袋上的白帽子擦了擦。 “……” 假牛头瘪着嘴不敢吭声。 擦得干干净净后,宴朝一对江辞无说:“锁魂阵阵法与画的大小无关。” 江辞无眉梢微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和施法者的能力有关,对吧?” 宴朝一沉默了。 下一秒,江辞无拍拍他的肩,微微弯起眸子,语调带笑:“看来你很强。” 宴朝一眼皮跳了跳:“不强。” “不要谦虚。”江辞无笑了笑,大步往楼上走。 走上二楼,是一条贯穿整层楼的走廊,类似于酒店的格局,一层十户,走廊两侧都是房间,每扇门上标有门牌号。 江辞无瞥了眼走廊尽头的阴气,萦绕在窗户上,因为锁魂阵的存在,连阴气都无法溢出去,严严实实地被困在楼内。 他低头问假牛头:“你们老大在几楼?” 假牛头实话实说:“二楼。” “以前是在210。” 江辞无扫了眼楼梯两旁的门牌,大步走向210。 210在最里端,走到门前,他一脚踹开了门。 门内不是原本普通的一室一厅住宅,而是一个阴森森的大殿。 顶上悬挂着阎罗王殿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四周原有的墙壁变成了幽蓝色的鬼火墙,幽暗火光照亮了整个大殿,阴暗森然。 江辞无走到鬼火墙边,没有感受到热或者冷的温度。 他眨了眨眼,把假牛头的脑袋放进火里。 假牛头麻木地看着他:“大师,这是阎大人的幻术。” 江辞无哦了声,继续往里走。 假牛头小声说:“阎大人打通了隔壁好几间房,所以殿里比较大。” 江辞无走了会儿,看到前方有一黑一红两道鬼影,两鬼侧对着他们,似乎没有发现他们过来了,正在对话。 红衣鬼身上穿的是官袍,头顶乌纱帽,显然是陈光口中的阎王爷。 他坐在红木椅子上,正在询问假马面:“你说他的符纸模样很怪?” 假马面点头:“是啊,有手有脚的,而且不要钱似的,一下子扔了一堆,牛头都没来得及跑,就被他抓住了。” 假阎王厉声道:“想来那人修行的是歪门邪道,不是灵安观的道士,不足为惧。” 听到这话,江辞无挑了挑眉,好奇地问:“灵安观的道士很厉害么?” 假马面下意识地回答:“那是自——” 话音戛然而止,他扭头一看,见是江辞无和宴朝一,吓得立马躲到假阎王背后:“大人!就是他们俩!” 江辞无走上前,看到了假阎王的真面目。 一张青黑色的丑脸,黑色胡子留到了脖子,和道观里的阎罗王神像的确有几分相似。 假阎王盯着他,阴森森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你这邪门歪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江辞无:“这里是我家。” “放、放、放肆!”假马面躲在假阎王身后,鼓起勇气,对江辞无说,“此乃阎罗王爷,休得无礼!” 江辞无哦了声,平静地说:“巧了,我也是阎王。” 假阎王一愣,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上没有阴气也没有阳气,看不出是人是鬼。 冥界有十大阎王殿,每一殿殿主都有阎王的称号,阎罗王殿只是其中一殿。 见江辞无神情淡定,坦然自若,假阎王有几分怀疑这人真的和冥界有些关系。 他狐疑地问:“你是哪一殿的?” 江辞无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活阎王殿。” 假阎王:“……” 宴朝一:“……” 3+4、 假阎王嘴角抽了抽,青黑的脸泛起怒意。 他阴沉沉地看着江辞无,冷声道:“你竟然敢糊弄本王,马面!” 听到自己的名字,假马面吓得身体一颤。 他看了眼江辞无手上只剩下一个脑袋的牛头,凑到假阎王耳边,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我的道行比牛头低。” “如、如果是只剩下一个脑袋的话,就死了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响,还刻意压低了音量,但江辞无听得一清二楚。 江辞无瞥了假马面一眼,提醒道:“你本来就死了。” 假马面:“……” 假阎王见江辞无这么嚣张,又看着手下瑟缩胆小的模样,更生气了。 他狠狠一拍桌子,一脚把假马面踹到墙角,双手掐诀,开始施法。 江辞无没打断他的施法过程,他生平第一次看见鬼掐诀施法,有点好奇。 他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还随口问宴朝一:“他在干嘛?” 宴朝一看了眼假阎王的手决:“阴魂之间的修行变化多端,千差万别,与自身情况息息相关。” 江辞无哦了声,翻译:“你也不知道。” 宴朝一:“……” 假阎王看他们俩旁若无人的聊天,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他狠狠两指并拢,在虚空中一划。 四周的鬼火墙火焰陡然增长,一簇手掌大小的蓝色火焰突然飞了出来,直袭江辞无。 江辞无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等到火焰逼近面门,感受到冷热相间的气息后,他才慢吞吞地侧身,抬手用衣袖接住这簇火焰。 火焰没有灼烧他的衣服,而是虚虚地附着在他衣服上。 蓝火外层阴冷,内层灼热,不像是什么正经火焰。 江辞无看了两眼,试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蓝火像普通的火似的被拍灭了。 他愣了愣,抬眼看向假阎王:“这什么东西?” 假阎王也愣住了,他的阴火为什么对面前这人无效。 烧不到人就算了,为什么连衣服都烧不破? 江辞无没从他青黑的脸上看出表情变化,想到假牛头说过的幻术,奇怪地瞥了眼假阎王:“你用幻术打我?” 假阎王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什么幻术?! 那可是他苦心修炼,货真价实的阴火?! 可灼烧万物的阴火! 他忍不住咆哮道:“我他妈是傻子吗?!”用幻术打人?! 他这怒火攻心的表情变化江辞无勉强看出来了。 生气的表情在青黑的脸上稍稍有些明显,再加上他又经常在江修明脸上看见过类似的,还是挺容易分辨的。 江辞无盯着假阎王火冒三丈的表情看了会儿,意识到刚才那是真的火焰。 他随手把假牛头扔到地上,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被蓝火附着过的衣袖。 凉凉的,什么变化都没有。 “真不是幻术?” 假阎王只觉得他在讽刺自己,双手结印,咬牙切齿地说:“万神朝拜,驭使阴火,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话音落地,只见鬼火墙上冒出一道半米粗的火焰。 假阎王抬手指向江辞无,怒道:“去!” 半米粗的火舌猛地冲向江辞无。 江辞无没躲,任由蓝色火焰撞到身上,依然不痛不痒,没能伤他分毫。 这一次皮肤接触到了火焰,他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热意,像是股普通的热风。 江辞无瞥了眼一旁的宴朝一。 宴朝一不知什么时候和他拉开了距离,大概是看到火焰对他没用,捡起了地上的假牛头。 他拎着假牛头靠近火焰,蓝色火焰瞬间卷上了假牛头的帽子,将帽子烧得一干二净。 假牛头:“???” 宴朝一随手把假牛头扔到一旁,对江辞无说:“是阴火,也叫鬼火。” 江辞无挑了挑眉,他知道鬼火是磷火的俗称。 科学地说,就是磷化氢燃烧时的火焰。 “磷化氢?” 宴朝一:“……不,是阴魂修炼御使的火焰。” 道教炼造三昧真火,普通阴魂炼造阴火。 江辞无哦了声,这次的火焰很大,他懒得拍灭,低头开始数纸扎小人。 他记得这假阎王是只千年老鬼。 另一边,假阎王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吞噬了江辞无的蓝色火焰,等待惨叫声。 等了会儿,没用等待江辞无惨叫,只看到火焰中飞出了几张黄色的东西。 假马面见到熟悉的黄色,立马说:“大人,就是这符纸!” 假阎王立即操纵阴火拦住黄纸,阴火不仅没有灼烧黄纸,反而令黄纸朝他飞来的速度更快。 他怔愣片刻,只见江辞无完好无损地从阴火中走出来。 假阎王这下开始慌了,他的法术竟然对江辞无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他还能做什么? 假阎王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飞到面前的黄纸揍了数拳。 假阎王试着操纵阴气想要避开黄纸,黄纸反而揍他揍得更凶了。 见江辞无又掏出了一叠黄纸,假阎王眼前发黑,不敢在这里久留,连忙幻化出数个一模一样的假分身。 江辞无数完了五十张纸扎小人,一抬眼,便看到眼前的假阎王突然幻化出了一群分身,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假阎王站在屋内。 还都在被纸扎小人揍。 “……” 江辞无扫了眼,一眼就看到了左侧靠窗的假阎王是本体。 他眨了下眼,抬手把纸扎小人扔了过去。 见铺天盖地的纸扎小人超自己飞过来,假阎王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辞无随口说:“我开天眼了。” 假阎王:“……” 下一秒,他被几十张纸扎小人爆揍。 从头到脚,没有一个部位是不在挨揍的,疼得他连脸话都说不出来,张嘴想要叫喊,一张黄纸突然飘到他嘴里,对着口腔一顿乱揍。 江辞无站在一旁,看着假阎王身上幻化出的官袍变得破破烂烂的,可以看他肚子的部位是透明的。 准确地说,从胸口到肚子都是透明的,透过他的身体还能看到地上的脚印。 江辞无眯起眼睛,《子不语》里记载过这种鬼,空心鬼。 不过书上的空心鬼没有冒充阎王爷,两个手下也只是穿着青衣的小鬼,没有冒充牛头马面。 “空心鬼啊。” 江辞无嗤笑一声,走上前,一手抓住假阎王的领子,朝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空心鬼此刻已经不觉得江辞无作为人能打到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连阴火都对他无效。 又挨了两拳,他是身上的阴气开始消散,屋内的幻术消失,变成了原本布满灰尘的模样,数百年道行硬生生地被揍没了。 假马面抱着假牛头瑟缩在墙角,对这暴行一个字都不敢说。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察觉到空心鬼的魂魄变得不结实了。 他没有再揍下去,拍开空心鬼身上纸扎小人,皱眉问:“喂,你不是千年的吧?” 空心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修行五百多年。” 江辞无冷笑:“五百多年和一千年的差距不小啊。” 浪费他多少纸扎小人了。 浪费他多少钱了。 空心鬼弱弱地解释:“鬼界弱肉强食,靠的就是修行年份。” “我五百多年,四舍五入,就是千年了。” 江辞无:“……” 他拎着空心鬼,开始问正事:“你为什么缠着陈光?” 魂魄在江辞无手上,空心鬼不敢乱说,小声说:“因为他打开了存有我骨灰的手链。” 江辞无扯起嘴角:“再不说实话,小心我打开你的天灵盖。” 空心鬼吓得胡子都抖了抖,见他不能随便糊弄过去,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因为陈光气运强,我想让他离魂,好占据他的身体复生。” 江辞无眯起眼睛:“复生?” 空心鬼点点头,继续说:“前段时间,有个道士找上我,说是能让我复生,前提是我得让一个人离魂。” “所以我给了他一部分骨灰,他施法将骨灰放到手链里,送到乐食轩,我好在开业典礼的当天选人。” “陈光就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帅哥,有脸、有钱、有能力。” 江辞无盯着他的神情变化,看出空心鬼说的是实话。 空心鬼针对的不是陈光。 那不知名道士针对的也不是陈光,目前听来是想要搞事。 想起周雨珊等人的招鬼游戏,江辞无掀了掀眼皮,饶有兴味地问:“那个道士长什么样?” 空心鬼摇头:“我不知道,那道士戴着面具没有露过脸,身高和你差不多,看起来比你再壮实一些,手背上有颗黑痣。” “他是在一次鬼市上找到的我,和我说了这事,还教我当阎王的事情,我本名就姓阎,生前也是个小官,扮起阎王来得心应——” “说重点,”江辞无打断,他对空心鬼的事情不感兴趣,追问,“那个道士为什么要帮你复生?” “我不知道啊,”空心鬼顿了顿,回忆那天的场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声音也没听见过,就是偶然在鬼市上碰面了。” 说着,他试探地说:“可能他是个好人?”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空心鬼小声补充:“对鬼好的人。” 江辞无:“……” 空心鬼感受到衣领上的力道变轻,燙淉小心翼翼地抬眼,见江辞无若有所思,大概是琢磨道士的事情,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用幻术将自己变了脸。 江辞无眨了下眼,就看到空心鬼变成了江修明的脸,微微一愣。 空心鬼抓住时机,猛地挣开江辞无的手,冲向最近的窗户。 然后一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窗户上。 江辞无冷笑:“早就设了阵法了,想跑?” 听着头顶的笑声,空心鬼恍若间觉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脏都颤了颤。 不等他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拳头又落了下来。 江辞无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宴朝一出声提醒:“他快魂飞魄散了。” 听到这话,江辞无才堪堪住手。 空心鬼躺在地上,恍恍惚惚地看着江辞无。 这瘦弱的男人打起鬼来为什么比符纸还痛? 这真的是人吗?! 江辞无低下头,见他还顶着江修明的脸,皱眉道:“赶紧换张脸,不然我要忍不住了。” 空心鬼:“忍不住什么?” 江辞无扯起嘴角:“忍不住揍你。” 空心鬼愣了愣,心想,我顶着不是你爹的脸么? 看出他在想什么,江辞无一脚去踩上他的肚子:“揍得就是你。” 空心鬼吓得连忙撤下幻术。 江辞无:“你什么时候遇到的那个道士?” 空心鬼知道自己打不过也跑不了,不再挣扎,实话实说:“一、一个月前。” 江辞无:“那你又是什么时候住到的这里?” 空心鬼:“也是一个月前,我们一个月前才来的陵安市。” 江辞无看着他:“为什么来陵安!” “来逛逛城里的鬼市,”空心鬼顿了顿,解释道,“然后就遇到了那个道士,想着这里有钱的帅哥比较多,为了挑身体就留下来了。” 江辞无:“关于那个道士你还知道什么?” 空心鬼:“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我们就见过两面,一次见面,第二次给他骨灰。” 江辞无又问:“鬼市在哪儿?” 空心鬼:“这得问本地鬼,每一次鬼市的地点都是不同的。” 江辞无没有其他问题了,拎着他走向角落里的假牛头假马面。 一鬼一头见老大都被揍服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江辞无瞥了眼假马面身上的腰带,随手扯过来,将两鬼一头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拉着往外走。 假马面试着挣扎了一下,明明是他的阴气凝聚成的腰带,但此刻仿佛变成了江辞无的,无法解开,只能被带着走。 宴朝一见江辞无准备离开,问道:“走了?” 江辞无脚步一顿,扭头看他:“你还想揍一揍他们?” 空心鬼和假牛头马面吓得惊惶失色,眼泪汪汪地看向宴朝一。 不等宴朝一回答,江辞无先把捆鬼的腰带塞进宴朝一手里。 宴朝一:“……” 他沉默片刻,问道:“你不超度他们?”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那是道士的活。” 宴朝一忍不住问:“那你准备做什么?” 江辞无:“我地下有鬼,不用超度。” 宴朝一这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见江辞无的神情,显然是真的认识什么人。 “谁?” “等会儿就知道了。” 江辞无大步往外走,下楼的时候顺便敲了敲兜里的阴差令。 走出楼的时候,一身黑衣的小夜便出现在巷子里。 夜游巡使乖乖地问:“江老板有什么吩咐?” 江辞无往后指了指:“抓到几只非法聚集的鬼,你带下去交差。” 夜游巡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上了宴朝一不带丝毫情绪的眸子。 他莫名地有股后背发凉的感觉,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宴朝一。 没有阴气,有点阳气,这是个人。 这张脸好像也没有见过啊…… 怎么这幅表情看着自己? 夜游巡使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慢慢靠近宴朝一。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脑海里闪过江辞无的话。 【一身黑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鬼。】 【别的地方养的鬼,借过来用用。】 【正规的鬼。】 ………… 阴司养的鬼,能不正规么。 夜游巡使就是江辞无口中的小夜、地下的熟鬼。 宴朝一知道夜游巡使认不出自己,他身上没有阴司的阴气,普通阴差又都没有直视过他的脸。 除了几个亲信,没有鬼知道他在阳间。 他把两鬼一头扔给夜游巡使,吩咐道:“带下去。” 夜游巡使本能地应了声:“是。” 说完,他又愣了愣,悄悄看了眼宴朝一,琢磨这家伙到底是谁,这压迫感怎么比判官大人还强? 是江老板的亲戚么? 夜游巡使背对着江辞无,江辞无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随口说:“对了,他们还私闯民宅,企图复生。” “好,我会如实禀报上去。”夜游巡使用勾魂链捆住空心鬼和假马面。 轮到假牛头的时候,他愣了下:“怎么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江辞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不要的话可以还我。” 假牛头吓得疯狂往空心鬼和假马面怀里挤,显然是怕极了江辞无。 夜游巡使沉默了会儿,慢吞吞地说:“那还是要的,他得下去论罪。” 闻言,假牛头长舒一口气,安心了。 夜游巡使:“……” 眼看要被阴差带走了,空心鬼连忙开口道,对江辞无说:“大师!这楼里还有其他厉鬼,你不一起捉了么?” 夜游巡使疑惑:“什么厉鬼?” 江辞无指指后面的楼:“里面还有一点。” 空心鬼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又说:“不止一点,至少有十几只厉鬼!” 闻言,夜游巡使神情一肃,立马说:“江老板,我现在就让其他阴差过来。” “不用,”江辞无拦住他,随口说,“有锁魂阵,他们跑不了。” “我还有用。” 夜游巡使脱口而出:“还有什么用?” 江辞无没有说话,轻挑眉梢,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笑容,夜游巡使身体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这一秒,他想起了在巷子里被要挟的那一晚。 空心鬼和假牛头马面也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在心里为楼里的厉鬼同伴们默哀半秒,忙不迭地说:“阴差大人,咱们快下地狱吧!” 这里是一刻都不能呆了啊!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魔鬼?哪儿? 第23章 夜游巡使攥着勾魂链, 抬眼打量面前的居民楼。 站在巷子里,他竟然一点儿都察觉不到楼内有厉鬼。 这和锁魂阵无关,和里面的厉鬼道行有关。 能瞒过他的厉鬼, 少说也有小几百年道行。 小几百年的厉鬼,寻常道士对付起来够喝一壶的, 江老板的话…… 也不知道够不够他塞牙缝。 想到这里, 夜游巡使扭头问江辞无:“江老板,您还有别的吩咐么?没有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空心鬼站在他背后小声嘀咕:“快走快走。” 假牛头假马面:“咱们快走吧, 阴差大人。” 夜游巡使:“……” “等等。”江辞无喊了声,抬脚走向空心鬼等鬼。 见他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空心鬼吓得一个劲儿往夜游巡使身上挤, 假马面也吓惨了, 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牢牢抱住夜游巡使的双腿。 假牛头这会儿体型最小,一个脑袋挤在三只鬼中间, 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他双眼紧闭, 嘴里念叨个不停:“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阎王爷保佑……” 宴朝一:“……” 江辞无比阴差、比阎王还可怕? 他掀了掀眼皮, 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五官昳丽精致, 漆黑的眉眼微垂着,散漫的神情略显玩世不恭。 从外表看来,并不可怕, 病弱苍白的外表和本身强悍的能力结合在一起,反而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下一秒,江辞无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歪了歪脑袋, 朝他看了过来。 “看什么?” 宴朝一收回视线, 随口说:“为什么不让他们下去?” 空心鬼等鬼听到这话,感激涕零地看向他,三张鬼脸都写着“你是个好人”。 宴朝一:“……”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还要问问他们,”江辞无走到空心鬼面前,懒洋洋地问,“刚才忘记问你了,楼里那些厉鬼怎么回事?” 空心鬼吓得没琢磨明白江辞无的问题,以为江辞无的意思是,那些厉鬼和他也是一伙的,连忙解释:“大师,我不认识他们。” “刚刚就是单纯地想拉他们一起下地狱而已,我就是单纯地看不得别的鬼舒服。”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现在觉得他们留在上面也挺好的。” 江辞无:“……” “我是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栋楼里。” “哦哦。”空心鬼这下反应过来了,解释道,“我也不太清楚,听他们其中一个小鬼说是南溪街道那儿过来的,只是准备躲两天,等警察不管了再回去。” “我想着再挑几个小鬼收入麾下,就没有拒绝他们。” 江辞无挑了挑眉:“警察?” 空心鬼点头:“对,他们本来住在烂尾楼里,突然来了几个警察,就吓得跑了。” 江辞无疑惑:“鬼也怕警察?” 夜游巡使点点头,解释道:“警察是华国机关公务人员,肩负国运,一身正气,普通厉鬼不敢招惹,避之不及。” 江辞无听懂了,好奇地问小夜:“那你怕么?” 夜游巡使就算怕,也不可能当着江辞无的面承认,立马说:“我当然不怕。” 他直起脖子,抬头挺胸地说,“我可是判官司直属阴鬼使,十大鬼差之一,放在阳间,我也算是个警察头头。” 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你是人冥警察。” 夜游巡使:“……” 宴朝一:“……” 江辞无微垂着眸子,琢磨空心鬼的话。 警察、南溪街道、厉鬼等等关键词串联在一起的话,是震银大厦的厉鬼么? 还有那个想帮厉鬼复生的道士。 看来有人想在陵安市搞事啊……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微勾起。 夜游巡使看见他这副表情,莫名地背脊发寒,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江老板,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带他们下去了。” 江辞无回过神,嗯了声:“你下去吧。” 话音落下,夜游巡使立马带着两鬼一头跑了。 见夜游巡使对江辞无唯命是从的模样,宴朝一很难不怀疑夜游巡使有把柄落在江辞无手上了。 他问道:“阴差为什么这么听你话?” 江辞无随口说:“因为我的话比较有道理,小夜是个讲道理的鬼。” 宴朝一:“……”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想知道原因的话,你也可以试着听我的话。” “……” 宴朝一抿了抿唇,意识到江辞无如果不想说的话,能用各种话术噎得人无话可说。 江辞无没有继续和他闲聊,拿出手机,拨通陈千雁的微信视频。 电话刚拨出去,对方立马接通。 江辞无简单粗暴地说重点:“阿姨,那几只鬼已经解决了,你可以放心了。” 陈千雁松了口气,打量屏幕中的江辞无:“你和宴先生怎么样了?” “我很好,”江辞无微微一怔,把摄像头对准宴朝一的脸,又说,“他也很好。” 陈千雁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俩没事就好。” 忽地,手机那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砰”的一声响。 镜头中的陈千雁愣了下,连忙对江辞无说:“小陈掉下沙发了,等一下。” 说完,她放下手机,镜头正对着天花板。 很快,手机那端传来母子俩轻微的对话声。 “小陈,你醒醒,别在地上睡觉。” “再睡一会儿……好困……” “别睡了,鬼都没了你还睡。” ………… 江辞无指尖轻点着手机背面,抬眼看着宴朝一,轻笑道:“阿姨担心我是因为云姐,没想到还会担心你的安危。” 宴朝一正想开口,便听见了下一句话:“肯定是因为你刚才在店里什么都没有做,她觉得你会拖累我。” 前半句是事实,后半句是瞎编。 宴朝一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和你姐姐关系很好。” “爱屋及乌,所以关心我。” 江辞无眨了下眼,虽然他没看出来云姐和陈千雁关系多亲密,陈千雁单方面地认为她们关系好,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有点道理,”他顿了顿,对宴朝一说,“不过,云姐不是我姐。” 宴朝一看着他,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江辞无淡定地说:“云姐是我妈,后妈。” 宴朝一更沉默了,后妈为什么要叫姐? 想到江辞无坑爹的事情,以及对儿子没有一点信任感的江爸爸,又令人觉得这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家的亲子关系真复杂。” 江辞无笑了:“那是你没见识。” 宴朝一:“……” 忽地,手机传来了陈光疲惫的声音:“江哥,我醒了。” 江辞无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中的陈光。 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满脸是水,像是被人用水泼醒了似的,看着还有些迷迷糊糊。 江辞无不想和没睡醒的人说正事,对他说:“让你妈接电话。” 陈千雁立马凑到镜头面前:“小江,我在的。” 江辞无:“我问过了,那几只鬼不是特地针对小陈,是小陈倒霉,从一堆人里被他们盯上了。” 陈千雁思索片刻,问道:“那之后就没事了吗?” 江辞无嗯了声:“没什么事,好好休养几天,把精气神养回来就行了。” “那就好,”陈千雁笑了笑,把手链拿到镜头前,“小江,那这个东西怎么办?” 空心鬼本体都在下面了,放在阳间的骨灰就是普通的灰土垃圾,没点作用。 江辞无:“扔了就行,不放心的话送到我这里。” 陈千雁不敢随便乱扔,想了想,对他说:“那我明天找人给你送过去。” “行,”江辞无应了声,“我把地址发给你,挂了。” 说完,他挂掉电话,把香火店的地址发给陈千雁。 算账什么的不着急,陈千雁和陈光都不是缺钱的主。 江辞无收起手机,大步走向对面的便利店。 一进门,悬挂在门上的红外线感应玩偶便喊道:“欢迎光临罗森~~” 机械音回荡在便利店内,睡得死沉的王庞庞猛地抬头:“欢迎光临——江老板?” 江辞无随手拿了一瓶鲜奶和一瓶水,示意他扫码,提醒道:“最近不要去对面的楼。” “我一直没去过对面,”王庞庞在身后的盥洗台洗了把脸,茫然地问,“对面那栋楼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辞无点点头,淡定地说:“里面有不少鬼。” 听见鬼字,王庞庞最后一丝困意瞬间消失不见,完全清醒了。 他看看江辞无,又看了看宴朝一,感受到两人身上微微的凉意,试探地问:“你们刚才是去抓鬼了吗?” 江辞无点头,对他说:“以后宴朝一也是我们香火店的一员了。” 王庞庞鼓了下掌,表示欢迎后,看向对面的居民楼。 什么都看不出来。 比起宴朝一成为香火店一员的事,他更好奇对面楼里的鬼。 王庞庞问:“江老板,你们抓来了几只啊?下次我也一起去吧,行善积德的好事别忘了我啊。” 他的语气口吻像是在问江辞无抓来了几条鱼。 江辞无:“……不是抓来鬼。” “我接了个抓鬼单子,和宴朝一抓了空心鬼团伙,交给小夜了。” “哦哦,”王庞庞这下明白了,又问,“那楼里的鬼是哪儿来的?本来就有的吗?” 江辞无摇头,实话实说:“自己跑来的。” 王庞庞愣了愣,竖起大拇指,惊呼道:“不愧是江老板,手指都不用动一下,鬼就自己跑来了。” 宴朝一看着他拍马屁:“……” 王庞庞拆开鲜奶,递给江辞无,见宴朝一什么都没拿,大手一挥:“今天江老板遇到好事了,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好事=鬼。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没有和他客气,拿了根冰淇淋冷静冷静。 “对了,江老板,”王庞庞扭头看江辞无,连忙问,“江老板,那楼里面的鬼会不会跑出来啊?” 他指指藏在柜台后的大纸扎人,又问:“我是不是得把纸扎大人摆到门口威慑他们?” “不用,”江辞无瞥了眼纸扎人,对他说,“他们出不来,已经困住了。” 王庞庞好奇:“怎么困的?” 江辞无咬着吸管,微抬下颌,示意他看宴朝一:“他会阵法,让他设了阵法。” “鬼进得去,出不来。” 闻言,王庞庞不禁打量起宴朝一,他知道宴朝一气度不凡,不是普通人。 没想到宴朝一居然会设阵法困鬼,难怪上次的招鬼游戏主动去了。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漠然地看着王庞庞。 王庞庞对他竖起大拇指,缓缓挪到江辞无面前,由衷地夸赞道:“不愧是江老板,真是教导有方。” 宴朝一:“???” 面对王庞庞的表扬,江辞无坦然接受:“为人民服务。” 宴朝一:“……” 他面无表情,咬了口冰淇淋继续冷静。 江辞无两三口喝完了鲜奶,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外走:“走了。” “好,江老板明天见,”王庞庞乐呵呵地朝着他的背影挥手,扭头见宴朝一还在店里,对他说,“还愣着做什么?跟上啊。”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沉沉地看着他。 他五官轮廓利落,眉眼凌厉,盯着人的时候眸子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看着一具尸体。 王庞庞被他看得心脏都凝固了一瞬。 便利店内死一般的寂静,室内温度仿佛陡然降低,冻得人声音都发不出来。 王庞庞缓了会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才勉强能出声,他尊敬地喊了声:“宴、宴哥。” “江老板在等你呢。” 宴朝一瞥了眼门口,见江辞无懒散地倚着玻璃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微微皱眉。 他不再计较王庞庞的失礼,转身离开。 江辞无歪了歪脑袋,在他走近时,随口问:“你为什么要吓唬老王?” 宴朝一冷漠地说:“没有。” 江辞无:“老王都吓呆了。” “是么,”宴朝一瞥了眼王庞庞,敷衍地说,“他还没睡醒。” 王庞庞刚要松一口气,又见宴朝一看了过来。 黑沉的眸子冷漠森然,再次凝固冻结了他好不容易回暖的小心脏。 王庞庞结结巴巴地应道:“对、对的,我、我没睡醒。” 江辞无挑了挑眉,没有再计较这事,走出便利店:“走了。” “好。” 王庞庞站在柜台后,等他们俩走远了,才转身打开水龙头,他双手冰冷,水龙头流出来的冷水似乎都是温暖的。 洗了把脸,缓了会儿,王庞庞不禁沉思宴朝一生气的原因。 他刚才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难不成就是纯粹地针对江老板麾下第一小弟? 觊觎他的地位吗? ………… 回到201,洗漱完,江辞无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开始翻主卧的抽屉。 江老头活着的时候常年在外游玩,留在陵安市的时间不多,住在这间房间的时间就更少了。 抽屉几乎都是空的。 江辞无拉开最后一个床头柜的抽屉,才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黄纸、朱砂和笔。 他直接坐到地上,摊平黄纸,俯身画符。 道教符箓讲究运气于符纸上,“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会物之精气”,对于一部分天才来说,就是“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 江辞无照着儿时江老头教的那样,一笔一划一字一顿地落笔。 勾出最后一笔的时候,他就知道失败了。 他先天精气不足,运气效果甚微,哪怕照猫画虎地临摹出来,也是一张废符。 江辞无眨了下眼,垂眸看着地上的废符。 脖颈上的黑色石头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在眼皮子底下一晃一晃的。 江辞无随手塞进衣服里,把废符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拿着剩下的黄纸纸和朱砂起身。 走出主卧,扫了眼客厅。 宴朝一不在客厅,显然是回房间了。 江辞无不管他睡没睡,直接敲响次卧的门:“开门。” 片刻后,门打开了。 宴朝一似乎是刚洗完澡,只围着一条浴巾,上半身赤裸着,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肌肉以及纹身走向。 “什么事?” 江辞无没有回答,盯着他身上的纹身。 黑色的纹路从脖颈断断续续蔓延至胸口,位于胸口的末端纹身是几条短促的直线,样式看起来很普通,却有种无法描述的诡谲奇异。 两只手臂上的纹身和身上似乎是同款,时断时续的线条,围绕着手臂肌肉,一圈又一圈。 腰间也有纹身,黑色的线条蜿蜒向下,被浴巾遮掩,看起来更性感了。 江辞无真情实意地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宴朝一站在门后,神色不变,又问了一遍:“有事?” 江辞无倚着门框,挥了挥手上的符纸和朱砂:“找你画符。” 宴朝一瞥了眼他手上的东西,缓缓说:“我不会画符。” 江辞无挑了挑眉,轻笑道:“你会阵法,不会画符?” “嗯,”宴朝一看着他,平静地解释,“道教正统符箓术的基础是信仰,阵法不需要。” 言下之意,他没有信仰,画不出正统符箓。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乐了:“你不信鬼神?” 宴朝一抿唇:“信仰和存在是两码事。” “这样啊,”江辞无点了点头,唇角微微翘起,“所以你不是道士。” 宴朝一:“……”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盯着他的头发看了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摸了一下。 柔顺丝滑,扯不下来。 是真的头发。 江辞无:“你也不是和尚。” 宴朝一:“……” 江辞无眨了下眼,目光又被他身上的纹身吸引,又看了两眼,问道:“你该不会是什么邪门歪道吧?” 宴朝一:“……不是。” 江辞无当然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想了想,对他说:“如果警察来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宴朝一面无表情:“巧了,我也是。” 江辞无唔了声,随口说:“不算巧合,你是近朱者赤。” 宴朝一:“……” 江辞无扫了眼次卧,家具摆设没有任何变化。 看不出异常,又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转身道:“睡了,晚安。” “晚安。” 回到主卧,躺到床上,江辞无闭上眼睛,回忆这几天宴朝一的言行举止,不像是个坏人,又不像是个好人。 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对他的身份没有半点头绪,索性不想了,闭眼睡觉。 ………… 第二天 江辞无一觉睡到自然醒,下楼开店。 王庞庞早早就开了便利店,听见香火店的开门声后,乐呵呵地拎着早饭过来。 “江老板,早饭吃了么?” “没。”江辞无瘫进老板椅,划着手机刷新闻。 “没吃正好,”王庞庞把袋子放到柜台上,拆开鲜奶递到江辞无手边,“这是刚到的鲜奶,包子也是刚蒸好的,你尝尝。” 说完,他自己拿起一个流沙包,咬了一大口。 奶黄流沙陷甜腻的味道萦绕在空中,江辞无微微皱眉,更没有食欲了:“我不吃了。” 王庞庞咬着包子,含糊地说:“江老板,我也没看见过你点外卖啊,你平常吃什么?” 江辞无晃了晃手里的鲜奶。 王庞庞:“其他的呢?” 江辞无:“没了。” 王庞庞:“???” 他难以置信:“这能吃饱?” 江辞无从小就挑食,少食,和正常人的饮食观念不同。 体检结果一切正常,他当然不会勉强自己吃不想吃的。 江辞无懒得和老王解释那么多,敷衍地说:“我体质特殊。” 王庞庞愣了愣,没有再追问下去,心想,不愧是江老板。 吃完了三个流沙包,他也有点腻了,可还剩下两个包子和烧麦手,不能浪费了。 想起香火店多了个新员工,王庞庞扫视一圈,问道:“那个宴、宴哥不在么?” “楼上,”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宴朝一主要负责外勤,不用来店里。” “那就好。”王庞庞松了口气,心想,要是整天和宴朝一面对面相处,那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他喝了口水,问道:“江老板,咱们是不是还得请个平常看店的店员?” 谈到店员,王庞庞幽幽地叹了口气:“江老板,现在的普通店员,月薪至少也得三千。” 江辞无不觉得三千的工资算多,一年也就三万六。 想着,他点开支付宝余额看了眼。 嗯,错了。 三万六还是挺多的。 忽地,巷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陈光。 他穿着长袖长裤,身上的阴气消失了大半,脸色比昨晚好多了。 “江哥,”陈光喊了一声,大步走进香火店,笑道,“这条巷子有点隐蔽,我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呢。” 江辞无往外看了眼,没看到第二个人:“你自己过来的?” “对,”陈光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我昨天安稳地睡了一晚上,身体感觉好多了,就想着出来晒晒太阳,顺便亲自向你道谢。” 昨晚江辞无对付牛头鬼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陈千雁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一遍,震惊陈光一整年。 陈光看着江辞无苍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把手链盒推过去:“还有这手链,我亲自送来更放心。” 江辞无随手打开手链盒,检查了一下。 骨灰上附着的阴气也消失了。 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廉价的、丑不拉几的塑料手链。 王庞庞见是串劣质的手链,好奇地问:“江老板,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我在拼多多上经常看到这种手链。” 江辞无指尖轻点手链上的玻璃瓶,解释道:“手链没问题,里面装的骨灰有问题。” 他划了划手机,点开拼多多识图,看了看类似手链的销量。 月销量很高,看来这丑链还是有些市场的。 可以卖。 陈光再三道谢后,坐到王庞庞身边,继续说:“对了江哥,我还是让员工们查了一晚上监控。” “查到了当时送手链时的监控。” “那天还是我亲自拿的快递,”他顿了顿,对江辞无说,“是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一点儿脸都没露出来,我当时没多想,直接把东西收下了。” 江辞无左手托着腮,抬眼看着陈光:“那个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 陈光想了想,点头道:“对。” 江辞无:“比我再壮一些?” 陈光:“对!” 江辞无:“他手背上有黑痣么?” 陈光震惊不已,连连点头:“对对对!” 江辞无低垂着眼睫,心想亲自来送骨灰手链,看来那道士对复生的事情挺看重的。 陈光缓了会儿,连忙问:“江哥,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样子?” 江辞无掀起眼皮,随口说:“我不知道。” “鬼才知道。” 陈光:“???” 第24章 陈光愣愣地看着江辞无,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江哥,这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字面意思。” “缠着你的鬼告诉我的。” 陈光点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拿出手机, 一边划着屏幕一边对江辞无说:“江哥, 这笔钱你一定要收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他担心江辞无不肯收钱, 特地去咨询了灵安观的道长,了解了一下市场价格, 双倍转给了江辞无。 江辞无看到六位数的转账消息后, 面带笑容, 立马收了钱:“我们兄弟一场,不会和你客气的。” 看在这笔巨款的份上,他微抬下颌, 示意陈光往后看:“店里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拿。” 听到这话,陈光才把注意力从江辞无身上挪开, 转而打量这家店。 店铺装修是中式风格, 面积不大不小, 左侧是柜台,右侧的红木货架上摆放着各种香、元宝、纸扎人等等纸扎殡葬用品。 红木货架精致的镂空花纹、墙上挂的山海兽人图,无一不彰显着香火店的诡谲神秘。 陈光的看了看香火店, 又看了看门外空无一人的巷子,忍不住说:“江哥,你这公司藏得真好。” “大隐隐于市啊。” 王庞庞一脸骄傲:“那是当然。” 陈光在香火店里逛了一圈, 现在的丧葬仪式从简, 他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 看着店里的东西,觉得什么都很新奇。 犹豫了会儿,他开口道:“江哥,我能拿个纸扎人么?” 江辞无大手一挥:“拿两个,你一个,阿姨一个。” “谢谢江哥。”说完,陈光挑了一男一女两个大纸扎人。 “江哥,我还要去公司一趟,就先告辞了。” 江辞无应了声,随手把柜台上的一叠纸扎小人送给他:“这个也拿着,保平安。” “有需要可以随时过来。” “会的会的。”陈光点点头,把纸扎小人揣进兜里,一手抱着一个纸扎大人往外走。 临近中午,艳阳高照,但香火店外的小路仍然是黑沉沉的。 暗沉冗长的巷子,布满青苔的石板路,恍若与世隔绝。 陈光忍不住拍了两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两张照片拍的非常有意境,江辞无刷到后,给他点了个赞。 琢磨了会儿,也点开相机,对准柜台上的劣质手链。 “咔嚓——” 【千年空心鬼骨灰手链,全球限量一条,有意者私我预定。】 评论: 【李芳芳:江同学,这个能御鬼吗?】 【赵钱:多少钱呀?带这个手链鬼就不敢近身吗?】 【周雨珊:空心鬼帅不帅?】 【江辞无:这就是一条千年厉鬼的骨灰手链,有一定收藏价值。】 【江修明:???】 ………… 江辞无刚在评论区解释了一下,就看见了老爹的三个问号。 老江这是闲得慌?怎么他一发朋友圈就出现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弹出了江修明的视频电话。 江辞无犹豫片刻,还是点了接通。 下一秒,香火店内回荡起一阵中年男人的咆哮声:“江辞无!” “你之前在朋友圈卖纸扎小人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卖起骨灰了,狗屁千年厉鬼,等你我死了,你是不是还要卖你爹的骨灰?!” 江辞无眨了眨眼,轻飘飘地说:“老江,你有这个需求的话,我会遵从你的遗愿。” 江修明:“……” “赶紧把那狗屁倒灶的朋友圈删了!” 江辞无眉梢微挑,轻笑道:“你不想看,别人还想看呢。” 江修明强忍着怒意问:“那垃圾多少钱?” 江辞无没有说价格,而是对他说:“这是全球限量一份。” 江修明冷笑:“那他剩下的骨灰被你吃了?” 江辞无纠正:“全球销量一份,的手链。” 江修明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价:“一万。” 江辞无:“五万。” 江修明:“三万。” “成交,”江辞无微抬下颌,对他说,“先付钱再删。”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转了钱,骂骂咧咧地说:“你老子难不成还会骗你?!” 江辞无点点头,随口说:“你的钱不都在云姐那儿,我怕你没钱转给我。” 江修明冷声道:“区区三万,我还是有的。” 江辞无挑眉:“真的吗?我不信。” “除非你再给我转三万。” “……滚!” 江修明划了划他的朋友圈,发现他删了后,立马挂了电话,不想再和这个不孝子说话。 江辞无收起手链,准备改天回家的时候带给江修明。 他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手链已被知名企业家高价预订。】 江家老宅 江修明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看到江辞无最新的一条,盯着“知名企业家”五个字看了会儿,嘀咕道:“臭小子还是会说点人话的。” 他继续往下滑,看见了陈光发的照片,顺手点了个赞。 刚点完,就发现这两张照片有点眼熟。 【江修明:这是哪里?】 没过多久,陈光直接私聊回复他。 【陈光:江叔叔,这里是江哥公司门口。】 【陈光:我今天去找江哥了。】 看到这两条消息,江修明立马点开那两张照片。 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下看出是在香火店门口。 他妈的还有纸扎人入镜! 江修明嘴角抽搐,连忙回复陈光:【小陈,既然你都亲自看见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你不要介意小江的事,平常和他多约约,聊聊创业、公司的事情,把他拉回正途。】 【陈光:江叔叔你说笑了,我向他学习还来不及。】 【陈光:江哥是我的榜样,年纪轻轻就是得道高人,而我还耽于世俗。】 【江修明:???】 【江修明:小陈,你要向他学习什么?】 【陈光:当然是我国传统的非自然文化。】 【江修明:???】 江修明看着陈光的回复,气得拿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放下茶杯,扭头对正在嗑瓜子的张雅云说:“江辞无这个臭小子是在造孽!” “都把小陈带上歪路了!” 张雅云划着手机,疑惑地问:“什么歪路?” 江修明立马说:“陈光居然要以江辞无为榜样!说要学习非自然文化。” “什么狗屁非自然文化,他都被江辞无带得误入歧途了啊。” “我以后还怎么睡得着觉!” “老婆,你说怎么办?” 张雅云想了想:“那我们分房睡吧,我还想睡个好觉。” 江修明:“……” ………… 香火店 江辞无刷着新闻,屏幕顶端又跳出来了江修明的电话。 他面不改色地挂掉电话,继续刷新闻。 一旁王庞庞听见了电话铃声,想到刚才的咆哮声,犹豫地问:“江老板,刚刚买手链的男人是你?” 江辞无:“我爸。” 王庞庞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听清楚了“老子”“你爹”等词汇,他试探地问:“是亲爸么?” “是吧,他是个资本家,应该不会善良到帮别人养儿子,”江辞无顿了顿,对王庞庞说,“他不信鬼神,又没有天份,我们老江家的香火事业,以前就是断送在他手里。” 王庞庞第一次听江辞无说起家里的事情,他只看出来江辞无是富二代,别的都不太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问:“江老板,你和江叔叔的关系不太好么?” “挺好的啊,”江辞无顿了顿,对王庞庞说,“我们是很温暖的父子关系。” 回忆刚才的咆哮声,王庞庞沉默了,心想,可能在豪门里,这种关系就算是温暖的了吧。 豪门真是可怕。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说:“对了江老板,小夜和宴哥见过面了吗?” “见过,”江辞无顿了顿,又说,“不过昨晚忘记介绍他们认识了。” 想着,他放下手里的鲜奶,拿出朱砂,用手指沾了沾,回忆昨晚宴朝一画的阵法,在墙上一模一样地画了一遍。 画完,江辞无敲了敲阴差令,召唤夜游巡使。 很快,夜游巡使就出现在门口,缓缓飘进香火店:“江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江辞无眨了下眼:“你进来。” 夜游巡使飘进来。 江辞无:“出去。” 夜游巡使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往外飘,飘过门槛时,一头撞在无形的墙上。 ??? 他扭头脑袋,茫然地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抬手抹去阵法一角,又说:“再出试试。” 夜游巡使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这次没有东西阻碍他离开。 他纳闷地问:“江老板,你在做什么实验吗?” 江辞无实话实说:“锁魂阵。” 夜游巡使:“???” 江辞无懒懒地倚着靠背,盯着墙上残缺的阵法,心想,果然是宴朝一派系比较特殊,哪怕引用的灵气甚微,也能设出阵法。 “老王,你也来画一个。” 王庞庞没有推脱,乐呵呵地问:“我也能学么?” 江辞无点点头:“当然,你照着我的步骤在墙上画。” 王庞庞照模照样,一步不错地描了出来。 江辞无歪头对夜游巡使说:“小夜,你再出去。” 夜游巡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屈服于强权,转身往外走。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 江辞无上下打量王庞庞,有些惊讶。 他先天精气不足都能画成功的阵法,老王居然失败了。 王庞庞看出了他的讶异,挠了挠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笑道:“看来我一点儿天分都没有。”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看在王庞庞每天准时送东西过来的份上,江辞无安慰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修炼。” “真的吗?”王庞庞睁大眼睛,追问道,“以后是什么时候啊?” 江辞无淡定地说:“死了变成鬼后。” 王庞庞:“……” 沉默了会儿,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拍拍他的肩:“老王,等你死了,我会把修行的经验传授给你。” 王庞庞:“……我谢谢你。” 夜游巡使:“不客气。” 说完,他看向江辞无,问道:“江老板,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试验阵法么?” 江辞无点了点头。 夜游巡使微微一怔,低声嘀咕:“我还以为是为了对面楼里的厉鬼呢。” 他慢悠悠地飘到江辞无面前,问道:“江老板,我现在能吃点香火了么?” “昨晚忙活了一晚上,累死鬼了。” 江辞无示意王庞庞点香,随口问:“什么事?空心鬼跑了?” “不是,”夜游巡使顿了顿,压低声音说,神神秘秘地说,“是高层好像有变动,不仅突然下派了很多任务,而且要求加强对阳间的巡逻强度。” “我本来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延长到了足足十二个小时啊。” 王庞庞烧完香,坐回原位,看着夜游巡使青白色的死人脸,好奇地问:“你们鬼也会累啊?” 夜游巡使:“我是鬼,不是神。” 江辞无随口问:“鬼需要睡觉吗?”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不需要睡觉,累其实也不是魂魄上的累,就是心累。” 江辞无:“然后呢?” 夜游巡使深吸一口香,飘飘然地说:“然后就是这样,吃点香火就好了。” “没有香火的话,就和同事们闲聊,放松身心。” 江辞无眉梢挑了挑:“这两种方式,你更喜欢哪一种?” 夜游巡使不假思索:“当然是香火,不仅能放松,还有助于修炼。” 江辞无点了点头,开口道:“好,我满足你。” 夜游巡使吸香火的动作一顿,脑袋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江辞无,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 他不认为江老板会好心到天天请他吃香火啊!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今天开始,你白天来香火店干活,晚上直接出去巡逻。” 夜游巡使:“???” 江辞无:“还免了每天跑上跑下的通勤时间。” 夜游巡使:“???” 这一刻,他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比鬼更怕的,是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QAQ 江辞无:有香火 小夜:成交!!!! 第25章 夜游巡使呆呆地看着江辞无。 他瘦削的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真皮椅子, 五官精致,脸颊苍白无血色,看起来就是个病怏怏的大少爷。 但他连鬼都不放过。 “人不可貌相”五个大字牢牢地扎根在夜游巡使心底。 他缓了会儿, 见江辞无不说话,试探地开口:“江老板, 那我的休息时间呢?” 江辞无挑了挑眉, 搬出他的原话:“你不需要休息,累也不是魂魄上的累。” “吃点香火就好了, 不仅能放松,还有助于修炼。” 夜游巡使沉默了, 他这张贱嘴啊! 半晌, 他弱弱地说:“现在说我刚才的话是为了骗香火, 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他说, “我给你香火。” 夜游巡使听懂了江辞无的意思,给他香火, 代价是没有休息时间。 香火诚可贵, 自由价更高。 夜游巡使眼珠子转了转, 实在是想不出招了,只好扭头盯着身旁的王庞庞,请求支援。 王庞庞挠了挠头发, 满脸诧异:“小夜你还在纠结什么?” “我要是变成鬼了,肯定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替江老板干活。” 夜游巡使:“……”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对王庞庞说:“放心, 有机会的。” “你早晚会死。” 王庞庞:“……” 夜游巡使看向江辞无, 犹犹豫豫地问:“江老板, 我一点儿休息时间都没有吗?” 江辞无笑了笑,反问道:“我看起来是那种没人性的老板么?” 夜游巡使表面摇头,在心底疯狂地点头。 江辞无对他说:“没有顾客的时候,你当然可以随意休息。” 听到这话,夜游巡使扫视一圈香火店。 不仅店里没人,巷子里都没人走过。 白天没有客人的话,他岂不是一直在休息了么? 夜游巡使心里一喜,追问道:“江老板,那我能得到多少香火?” 江辞无:“一天三根,元宝每月月底发,按你在下面的薪水。” 夜游巡使本来以为就只能吃吃香火,没想到居然还有元宝。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江老板非常需要他。 他思索片刻,收敛眼底的喜意,故意说:“当阴差的薪资其实不高。” 言下之意,想要涨涨点元宝钱。 江辞无轻笑了声,双腿交叠,脚尖轻抵着地面,慢悠悠地说:“工资不高还当了这么久的阴差……” “看来你也不怎么需要元宝。” 夜游巡使:“???” 江辞无:“那元宝钱就算了,况且在店里,你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夜游巡使:“……” 他两三下吸完了最后一点儿香火,连忙凑到江辞无面前:“江老板,下面需要用到元宝的地方可多了,不是我不需要,是地下给的少……” 江辞无挑了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是么。” “我怎么看你不需要元宝的样子。” “我——”夜游巡使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话音猛地顿住。 江辞无唇瓣微扬,狭长的眸子稍稍弯起,明明是笑脸,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夜游巡使这下才明白江辞无刚才那话的意思。 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说他不需要元宝,而是在暗指他想要坑元宝的行为。 江辞无看着他,随手把阴差令放到桌上,轻轻敲了一下:“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也没事,我不强求。” “底下这么多阴差,总有不嫌累的。” “江老板,”夜游巡使连忙拦住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连忙说,“江老板,我愿意的!” “请务必让我为你干活!” 江辞无看着他,缓缓收起阴差令。 夜游巡使松了口气。 王庞庞扭头看他,乐呵呵地说:“小夜,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夜游巡使一脸麻木:“你不是自己开店么?” 王庞庞立马说:“我可是江老板的后勤部队,以后来店里,给你员工价。” 夜游巡使:“我是鬼,你店里有什么鬼能吃的东西么?” “没有,”王庞庞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你可以买给江老板吃。” 夜游巡使:“……” 这店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陷入沉思。 现在外勤、后勤和日常店员都有了,差不多是应该开始好好营业了。 “小夜,明天开始上班。” “好,那我先走了。”夜游巡使立马离开香火店,抓紧最后一点时间休息。 江辞无拿起手机,点开日历。 今天周四,后天就周末正好可以正式开业。 开了一天店,空无一人。 晚上回到201,宴朝一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江辞无走近,坐到沙发上,随口问:“那个锁魂阵能保持多久?” 宴朝一想了想,委婉地说:“到我死。” 江辞无挑眉:“那你还挺持久的。” 宴朝一:“……” 江辞无又问:“朱砂掉了阵法还在?”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解释:“朱砂只是阵法的媒介,阵法已经形成,与朱砂无关。” 江辞无划着朋友圈,开门见山地说:“我白天试着画了个阵法,抹去朱砂阵法就破了。” 宴朝一:“因为你——” 话音戛然而止。 江辞无偏了偏头,只见宴朝一半阖着眸子,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因为我什么?” 宴朝一缓缓开口:“因为你不行。” 江辞无:“……” 他扯起唇角,双手抵着沙发,凑到宴朝一面前。 宴朝一本能地往后仰,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下一秒,被江辞无拽住衣领,猛地往下一拉。 两人的距离更近了,近乎鼻尖相贴,他能清晰地闻到江辞无身上淡淡的清新自然香味。 江辞无轻笑着:“我不行,你持久,正好可以教教我。” “也算是在行善积德了,宴先生。” 他拖着语调,尾音微微扬起,仿佛有把小勾子轻轻搔着你的皮肤,泛起一阵莫名的痒意。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抿唇道:“不授外人。” 江辞无:“我们同吃同住同行,还算外人?” “你要是想同睡,我也不是不行。” 说着,他微仰起脸,鼻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宴朝一的脸。 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宴朝一莫名地恍了恍神。 下一秒,他立马回过神,想要拉开两人距离,但领子还攥在江辞无手里,只好说:“你可以去找上清派的学。” 江辞无眉梢微挑,缓缓松手,心想,上清派,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低头拿起手机,当着宴朝一的面搜索上清派。 【道教宗派众多,上清派,是在晋朝时期由南天师道深化而来,全教主要信奉道教三清中的“元始天尊”,影视剧中常出现的茅山派就是源于此派,因此,上清派也被称为“茅山宗”……】 宴朝一是茅山道士? 江辞无看到其中茅山派收费的词条后。想起了比宴朝一的身份还要重要的事。 钱! 他点开微信,把陈光转账的消息,截屏发给宴朝一。 “第一次行善,给你打八折,直接微信转账就好了。” 宴朝一没有废话,直接给他转钱。 江辞无就喜欢这种钱多话少的人。 还有一个人欠他钱来着。 他找到微信列表里的招鬼游戏群。 【江辞无:@卢科。】 【江辞无:醒了就打钱。】 【卢科:……我还在医院。】 【江辞无:在医院不能还钱?】 【卢科:等我后天出院吧。】 【江辞无:行,周末过来正好,香火店正式开业。】 【李芳芳:之前不算开业吗?】 【江辞无:之前算是试营业。】 【周雨珊:正式营业有什么特别活动吗?】 【江辞无:有,等我消息。】 【周雨珊:期待.jpg】 江辞无私聊问周雨珊要了卢科的学校年级住址,没有再催促卢科给钱,反正跑的和尚跑不了庙。 宴朝一也在这个群里,听着叮咚叮咚不断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看了眼,问道:“正式营业?” 江辞无眨了下眼,语调带笑:“想知道?” “明天带你去。” “不用,不想。”宴朝一挪开视线,直觉告诉他有阴谋。 江辞无叹了口气,遗憾地说:“好吧,那我找老王。” ………… 第二天早上,江辞无到香火店的时候,夜游巡使已经开了店门,开了灯,和王庞庞坐在椅子上发呆。 见江辞无来了,王庞庞打了个哈欠,指指桌上的鲜奶:“江老板,这是新的牌子,还挺好喝的。” 江辞无应了声,没有坐到柜台后的老板椅上,而是懒懒散散的倚着柜台。 夜游巡使抬头问他:“江老板,我在这儿要做什么啊?” 江辞无咬着吸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们下面是怎么抓厉鬼的?”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随缘。” 江辞无:“?” 夜游巡使小声说:“修炼多年的厉鬼比一些阴差还厉害,又狡猾多端,所以抓厉鬼不是阴差的强制任务,而是加分项,可以晋升岗位什么的。” 听到这话,王庞庞忍不住插嘴道:“那你们就放任那些厉鬼害人?” “那当然不是,”夜游巡使顿了顿,慢慢解释,“十大阴帅鬼差专门负责对付厉鬼,对普通阴差来说不是强制任务。” “他们平常不会特地去抓厉鬼,但如果在勾魂途中遇到了,还是会警示一下,打得过直接带下去,打不过的就上报处理。” “等等,”王庞庞开口,纳闷地问,“小夜,有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厉鬼啊?人死的时候你们不应该立马带下去么?” 夜游巡使:“我们当然是准备直接带走,但可能会发发生突发事件,比如去勾魂途中遇到其他厉鬼,阴魂躲起来了、跑了等等。” 说着,他看向王庞庞:“老王,你不用担心,厉鬼是有,但没有那么多。” “普通阴魂成为厉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么生前作恶多端,要么死后得到术法修行。” “就像阳间也有杀人犯,但不是随处可见。” 江辞无两三口喝完鲜奶,随口说:“对面楼里有一群。”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所以这种是非常非常特殊的事情。” 王庞庞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江老板!”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继续问夜游巡使:“你们阴差抓到厉鬼有奖励,活人抓到厉鬼有奖励么?” 这事涉及到了夜游巡使的知识盲区。 他想了会儿,实话实说:“奖励归赏善司负责,我不太清楚,不过据我所知,任何一笔好人好事都会记上。” 江辞无:“然后呢?” “记上有什么用?” 夜游巡使:“让你早一点投胎。” 江辞无:“……” “其他的呢?” 夜游巡使想了想:“如果想当阴差还可以加分?” 江辞无:“……死了还要我干活?” “死了还要干活算什么。”夜游巡使看着他,幽幽地说,“有的鬼啊,死了还要不眠不休的干活。”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一天四根香。” 夜游巡使立马扯了扯嘴角,青白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江老板。” “江老板,所以您准备怎么对付对面楼里的厉鬼?” 江辞无把鲜奶盒扔进垃圾桶,随口说:“我不准备动手,让其他人动手。” 夜游巡使愣了愣,字斟句酌地问:“是人吗?”不是他这个鬼吧? 江辞无应了声,补充道:“有人民币的鬼也行。” 夜游巡使不认识有人民币的鬼,但他认识另外一个人。 他缓缓扭头,看向身旁的王庞庞。 王庞庞茫然地看着他们:“江老板,我、我不会抓鬼啊。” 他就是一个连阵法都画不出来的废物啊! 江辞无扔给他一叠纸扎小人,安慰道:“没事,纸扎小人会保护你。” 夜游巡使挤出笑容:“还能帮你早日投胎。” 王庞庞:“……” 他抬头看着江辞无,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纸扎小人:“江老板,怎么抓啊?” 江辞无:“等会儿看着办,你想怎么抓怎么抓。” 王庞庞惊了:“还能凭我说呢?” 江辞无点了点头:“你想怎么抓怎么抓。” “抓不抓得到是另一回事。” 王庞庞:“……” 江辞无偏头看向夜游巡使,见他一身漆黑的衣服和帽子,腰上还缠着勾魂链。 实在是太显眼了。 “小夜,你换件衣服。” 夜游巡使愣了愣:“我没有带衣服过来,现在下去换么?” 江辞无:“不用,店里挑一件纸衣,直接烧给你就行。” 夜游巡使飘到半空中,看到了货架上的纸衣纸裤。 殡葬的衣服都花里胡哨的,大红大紫大绿,连基础的黑白色都没有。 他眼皮跳了跳,问道:“江老板,没有其他颜色的么?” “没有,”江辞无见他挑不好,直接对王庞庞说,“老王,随便给他烧一件。。” 王庞庞立马起身,拿了件最近的绿色纸衣。 夜游巡使嘀嘀咕咕地说:“太丑了,老王,不然把你的衣服烧给我吧。” 王庞庞动作一顿,问道:“你有人民币么?有钱我就去给你买。” 夜游巡使:“……没有。” 王庞庞一边烧一边说:“小夜,阳间的东西可都是拿钱换的。” “江老板免费给你纸衣,你还挑什么呢。” 江辞无走到其中一个货架前,看着面前的纸面具。 面具式样众多,有普通黑白的眼睛轮廓样式,也有孙悟空、猪八戒等等各种人物。 他垂眸看了会儿,挑了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 面具虽然是纸做的,但是内有纸条做骨架支撑,非常牢固。 等他戴上面具,夜游巡使也换上了一身绿油油的长袖长裤,荧光绿色的衣服衬得他青白色的死人脸更绿了。 看起来没什么人样。 江辞无随手拿起一个纯白遮住全脸的面具,扔进火盆:“戴上。” 夜游巡使乖乖戴上面具。 绿到晃眼的衣服配上纯白的面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江辞无提醒道:“等会儿进去,别露脸。” 夜游巡使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江辞无:“以后看见你,万一都藏起来了怎么办?” 夜游巡使忽略了“以后”两个字,抬头挺胸地想,自己正气凌然的脸的确能威慑厉鬼。 见他们俩都戴上面具,王庞庞问道:“江老板,那我要戴么?” 江辞无:“你随意。” 反正王庞庞去了这一次,也没有下一次了。 为了保持团队统一,王庞庞也挑了个面具戴上。 两人一鬼走出香火店,径直走向对面的居民楼。 走上楼梯,一股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笼罩着周身,像是走进了冰库似的,四面八方的冷气往身上钻,沿着袖口领口等空隙钻进衣服里,冻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江辞无抬头往上看了看,这一次他没有听见那些厉鬼的窃窃私语。 王庞庞攥紧手里的纸扎小人,往他身旁挨了挨。 靠近江辞无后,周身的冷意仿佛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一片漆黑的楼梯,紧张地问:“江老板,这里的灯能开么?” 江辞无:“不清楚,你试试。” 王庞庞举着手机手电筒照了一圈,看到了墙上的按钮。 “咔哒”一声,楼梯的灯亮了,灯泡上布满了灰尘,灯光有些雾蒙蒙的,不算明亮。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打量这栋楼。 楼梯扶手似乎是铁制的,随处可见红褐色的铁锈,一块一块的,像沾染上去的血迹似的。 楼梯道虽然亮了,但这亮光并没有蔓延到走廊,走廊仍然漆黑阴沉,还隐隐透出一股沉闷腐朽的味道。 江辞无随口问王庞庞:“老王,你觉得怎么样?” 王庞庞看了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像鬼屋啊。” 还是那种开了灯都有点可怕的鬼屋。 江辞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上走。 王庞庞紧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声问:“江老板,你之前说这里有多少鬼来着?” 江辞无:“十几只。” 王庞庞更紧张了,一手抓着江辞无的衣角,一手抓着夜游巡使的衣角。 走上二楼,突然楼梯口的灯光忽地闪了闪。 王庞庞眼皮一跳,连忙问:“江老板,是不是鬼来了?” 江辞无:“没。” 大概是因为空心鬼的事,这些厉鬼不敢主动出来了。 王庞庞刚要松一口气,下一秒便听见了轻微的电视机声音。 “你这样……滋滋……我……” “我爱你啊……滋滋滋……” “我也……” 声音一卡一卡的,伴随着诡异的电流声。 江辞无脚步一顿,走进二楼走廊。 王庞庞按下墙上的按钮,头顶的灯泡缓缓亮起,照亮了一部分区域。 走廊窄小冗长,两边尽头虽然是窗户,但黑沉沉的,不见天日。 地板上布满灰尘,还有不知名昆虫的尸体,左右两边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一切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王庞庞心脏跳得飞快,腿都有些抖了。 夜游巡使瞥了他一眼,有些疑惑:“有我和江老板在,你怕什么?” 王庞庞压低声音,小声说:“安全感归安全感,害怕归害怕啊。” 江辞无一边往前走,一边扫视着左右两侧的门,看到其中一扇门上布满了浓郁的阴气,脚步顿住,对王庞庞说:“在里面。” 王庞庞更紧张了,说话都开始结巴:“那、那我要、要做什么?” 江辞无微抬下颌:“开门,抓鬼。” “我和小夜在门口等你。” 听到这话,王庞庞连忙问:“你们不进去么?” “等你抓到了再进去。”江辞无站在门口,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夜游巡使听他的话,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宛若门神。 王庞庞深吸一口气,一手攥着纸扎小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门。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他打开一条门缝,往里看了眼。 里面门窗紧闭,黑灯瞎火的,唯有电视机开着,一卡一卡地播放着最近的偶像剧。 王庞庞推开门,只敢往里走半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鬼也看电视剧啊。” “这、这部可不好看,男主没有演技。” 说完,客厅里的电视机突然黑了,一股阴风飘了过来。 王庞庞吓得身体一抖,扭头对江辞无说:“江老板,我真的不行。” “我都看不见她在哪儿,不能抓鬼。”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见里面的阴气比刚才浓重了不少,淡定地说:“她会让你看见的。” “她生气了。” 王庞庞茫然:“她为什么生气啊?” 江辞无瞥了眼电视:“因为你刚才的话。” 刚才的话?王庞庞更茫然了:“我刚才就说男主角演技不好。”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流量明星本来演技就不太好。” “滴答——” 忽地,王庞庞脸颊一凉,不知道哪儿来的水滴到了他脸上。 他抬手抹了把脸,很快,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王庞庞动作一顿,下意识闻了闻手指。 是他手指上的臭味。 准确地说,是手指上水的臭味。 像是腐烂的味道,又像是一百年没刷牙的口水臭味,刺鼻熏人。 “滴答——” 又是一滴,滴到了王庞庞手上。 王庞庞眼皮一跳,僵硬地抬头。 只见一个红衣女鬼贴在天花板上,她咧着张大嘴,近乎半米长的舌头往下垂着,猩红的表层湿漉黏腻,王庞庞可以清晰地看见女鬼的口水顺着舌头往下流。 王庞庞:“啊啊啊啊啊!!!” 红衣女鬼的舌头在空中甩了甩,收回嘴里,阴测测地说:“你竟然敢说我哥哥演技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啊。”王庞庞吓得立马道歉。 见他这怂包样,红衣女鬼冷笑一声,准备动手。 王庞庞哆嗦着双手,见鬼离更紧了,吓得扔出纸扎小人,继续道歉:“对不起啊啊啊啊!!” 十张纸扎小人循着阴气瞬间窜到红衣女鬼身上,疯狂捶打,深入魂魄的疼痛令红衣女鬼愣了一秒,紧接着,便掉到了地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身体,她忍不住蜷缩起来,痛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看见近在咫尺的厉鬼,王庞庞再次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 他吓得疯狂摸兜,把身上的其余的纸扎小人也扔到红衣女鬼身上。 红衣女鬼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在挨揍,痛得眼前发黑,手脚无力,只能躺在地上,无力地向王庞庞伸手:“大、大师,我错了。” 下一秒,掌心又接到了一张纸扎小人。 王庞庞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看见这个鬼朝自己伸手:“啊啊啊啊!!!!” 他脸色惨白,喊得嗓音都喊破了。 红衣女鬼:“???” 你有事? 到底他妈的谁更吓人? 王庞庞掏光了身上所有纸扎小人,见眼前的红衣厉鬼躺在地上挨揍一动不动,才稍稍缓过来。 他往后退一步,双腿发软,哑着嗓子,磕磕绊绊地问:“江老板,我、我现在要做什么?” 江辞无玩着消消乐,头也不抬地说:“你想做什么?” 王庞庞:“我不知道啊。” 江辞无唔了声:“那你再想想。” 王庞庞扶着墙喘着粗气,回忆江辞无之前在便利店抓鬼的情形,试探地问:“我要揍她么?” 江辞无:“你可以试试。” 王庞庞往前走了一步,试探地用脚踩了踩红衣女鬼。 虽然他看得见鬼,但身体还是碰不到,一脚踩在了纸扎小人上。 被踩到的几张纸扎小人似乎失去了效用,不再揍红衣女鬼,像普通纸片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庞庞一愣。 江辞无也怔了怔,他垂下眸子,看着地上的纸扎小人:“只用纸扎小人的话,客户体验不太好啊。” 刚刚喘了一口气的红衣女鬼:“???” 江辞无思索片刻,对王庞庞说:“你试试看念经念咒。” 王庞庞啊了一声:“可我不会啊。” 江辞无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百度。” 王庞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可以用手机,他可以上网。 他立马掏出手机搜索往生咒大悲咒等等道教佛教的经咒。 见往生咒只有59个字,他没有一点停顿,飞快地一口气念完:“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王庞庞低头看了看,红衣女鬼还在地上挨揍,和念经咒前没有什么变化。 他小声问江辞无:“江老板,这样就好了么?” “好像和刚才没有变化啊。” 江辞无瞥了眼女鬼,对他说:“你可以再念一遍。” 王庞庞犹犹豫豫地问:“江老板,是不是我没天分,所以往生咒起不到效果?” 江辞无:“多念几遍就好了。” 王庞庞睁大眼睛:“真的吗?” 江辞无点头:“嗯,能烦死她。” 王庞庞:“???” 红衣女鬼:“???” 你们神经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红衣女鬼: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江辞无:你自己反思一下 * 上清派和往生咒摘自百度 第26章 红衣女鬼艰难地抬眼, 看到了一张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 见面前戴面具的胖子一直询问狐狸面具,她明白过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大佬,连忙求饶:“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只是在这个房间里看电视,这位胖、胖师傅就突然出来说我家哥哥演技不好, 我怒火攻心才想着吓唬吓唬他……” 王庞庞忍不住对她说:“你口水都流到我脸上了还只是吓唬我?” 红衣女鬼小声辩驳:“那不挺吓人的么。” “两位大师, ”她顿了顿,看见走廊上还有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男人, 连忙改口,“三位大师, 我真的没有做什么。” 红衣女鬼抬起头, 露出一张惨白清秀的脸, 她双眼含泪,哽咽地说:“我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被贼人害死了。” “我才死了一百年,从来没有害死过人啊!阳间好看的电影电视剧太多了, 我舍不得下去啊……” 女鬼低低地抽泣声回荡在走廊上。 王庞庞见不得女人哭, 见她哭得这么惨, 心底的恐惧害怕消散,开始心软了。 他扭头看向江辞无,犹豫地喊了声:“江老板……”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 对上王庞庞同情的眼神,轻扯唇角:“她说什么你就信了?” 王庞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就信了一点。” “咱们国产好看的电视剧是挺多的, 但她明显没那个品味。” 红衣女鬼:“???” 王庞庞问江辞无:“现在咱们得做什么啊?” 听到这话, 红衣女鬼连忙说:“大师们, 只要你们愿意绕我一命,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事都行。” 江辞无点了点头:“行。” 红衣女鬼心里一喜,卖惨还是有用的。 江辞无说:“那你先下地府吧。” 红衣女鬼:“???” 江辞无偏头看向夜游巡使:“带走。” 夜游巡使甩出勾魂链,勾住红衣女鬼的魂魄。 红衣女鬼低头看着胸口的链条,有些难以置信:“你、你们是阴差?” 江辞无淡淡地说:“当然不是。” 夜游巡使冷笑:“我们看起来像阴差?” 红衣女鬼看着他身上丑不拉几的绿色衣服,诚恳地摇了摇头:“不像。” 夜游巡使哼哼两声:“这东西是我从阴差那儿抢的。” 闻言,江辞无瞥了他一眼。 夜游巡使抬头挺胸,仗着自己脱了阴差服,又戴着面具,恶从胆边生,面不改色地说:“我从日游巡使那老鬼身上抢来的。” 红衣女鬼当然没有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只觉得害怕。 这三人中的胖子像普通人,结果出手比厉鬼还狠,狐狸面具不像人不像鬼,绿衣男像鬼似的,阴气这么重。 而且还不怕阴差,从阴差身上抢勾魂链。 正常道士做不出来这种事啊! 难不成是什么炼鬼的邪魔外道? 红衣女鬼这下发自内心的害怕了,她跪到地上求求饶:“大师饶命啊!” 江辞无偏头问王庞庞:“老王,你还想继续抓鬼么?” 王庞庞抹了把脸上的汗,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我带来的纸扎小人都用光了。” “那走吧。”江辞无径直往前走,准备从另一个楼梯离开大楼。 江他随口问夜游巡使:“小夜,如果这些厉鬼不显形,你可以让他们显形么。” 夜游巡使还以为他是为了王庞庞问的这个问题,看在老王给他烧香的份上,立马说:“当然可以,小意思。” 红衣女鬼被勾魂链勾着,魂魄无法自由行动,见这三个面具人要带自己离开,咬了咬牙,对他们说:“大师,楼上还有不少厉鬼呢,有几只穷凶极恶,杀了不少人。” “他们比我厉害多了。”她疯狂暗示他们去抓别的厉鬼, 江辞无挑了挑眉:“是么?” 红衣女鬼连连点头,小声说:“对对对,我是最弱的,才一百年。” 江辞无瞥她一眼:“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 红衣女鬼实话实说:“之前的住所被警察调查了,就出来避避风头。”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人喜欢群居,鬼可不喜欢。 他问:“你们都住一起?” 红衣女鬼顿了顿,低声说:“不是住一起,上个月灵安观的道士在是市里做了法事,像我这种小鬼哪敢招惹,误打误撞遇到了他们,所以求个庇护。” 江辞无:“所以你们是一伙的。” 红衣女鬼忙不迭地说:“大师,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他们附到人身上的时候,我都在看电视啊。” 江辞无脚步一顿:“附身?” 红衣女鬼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听说是去附身了,这不是哥哥的新剧上了么,我没空参与那些事。” 江辞无:“……” 王庞庞忍不住说:“大姐,你这么想你哥哥,为什么不去找他啊,看电视又什么用。” 红衣女鬼幽幽地说:“我现在可是鬼啊,怎么可以靠近哥哥,万一害到他了怎么办?演技更差了怎么办?” 王庞庞:“……” 走到一楼,在走出大楼前,夜游巡使脚步猛地顿住。 他凑到江辞无耳边,压低声音:“江老板,还有锁魂阵呢,我出不去。” 被女鬼看见不就暴露身份了么! “我问问,”江辞无拿出手机,他走到楼外,给宴朝一打电话。 响了一秒,电话就被接通了。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问:“有锁魂阵在。” “我怎么把鬼从楼里带出来。”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响起宴朝一低沉好听的嗓音:“你可以把他们拎出来。” 江辞无扬眉:“碰到人就能出来了?” 宴朝一:“不是。” “因为你体质特殊。”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着站在楼梯下的夜游巡使和红衣女鬼,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宴朝一:“你提着他们出来。” 江辞无:“……” 他扯起嘴角,字正腔圆地问:“有没有一种办法,是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动脚的?” 宴朝一再次安静,两三秒后,缓缓开口:“没——” 江辞无打断道:“有是吧。” 宴朝一:“没有。” 江辞无轻笑:“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要想这么久。” 宴朝一:“……” 他就不应该犹豫。 “那等会儿再说,我先挂了。”江辞无挂掉电话,转身走进楼内,拎着夜游巡使和红衣女鬼走出锁魂阵。 红衣女鬼知道这栋楼有锁魂阵,否则她昨天就跑了,见江辞无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带出这栋楼,惊呆了。 什么法器都没有用,就直接带出去了?! 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绿衣男也惊呆了。 夜游巡使知道江辞无有办法让他们出来,但没想到这个办法这么简单粗暴。 他放长勾魂链,像放风筝似的把红衣女鬼扔远一些,接着凑到江辞无面前,茫然地问:“江老板,我们就这么出来了?” 江辞无点点头。 夜游巡使:“为什么啊?” 江辞无随口说:“因为我不是鬼。” 夜游巡使懵逼地说:“你不是鬼也不可能把鬼从锁魂阵里带出来啊。” 不然每个鬼碰到人都能跑了。 锁魂阵锁的就是阴魂,不论是普通阴魂还是附到人身上的厉鬼,一律一视同仁。 相比于他的惊讶,王庞庞神情不变,拍拍他的肩,一脸骄傲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可是江老板。” 夜游巡使:“……” 沉默片刻,他想想也是。 江老板本来就不太正常,没什么不可能的,说不定是修炼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道法。 江辞无瞥了眼远处试图挣开勾魂链的红衣女鬼,对夜游巡使说:“小夜,你把她带下去,交给附近的阴差带下去,熟悉一下流程。” 夜游巡使一边勾着红衣女鬼离开,一边嘀咕道:“这流程我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江辞无看着他的背影,轻飘飘地说:“不是这个流程。” 夜游巡使没听见,王庞庞听见了,他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流程?” 江辞无正想开口,只见宴朝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两栋楼内里的房子格局虽然不同,但楼梯的位置一模一样,隔着小巷相对着。 宴朝一扫了眼,见夜游巡使不在,开口问:“你们去楼里了?” 江辞无点头。 宴朝一撩起眼皮,瞥看面前的大楼,少了一只鬼。 他又问:“去抓鬼了?” “是啊,”王庞庞点了点头,乐呵呵地分享,“江老板带我抓鬼去了。” “我亲自抓的鬼,当然用的是江老板的纸扎小人。” 说着,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小夜。” “我们是团队合作。” 话音落地,一抹鲜艳的绿色出现在小巷里。 夜游巡使走到江辞无面前:“江老板,我把她扔给附近的普通阴差了,那个女鬼看起来还挺好的。” 江辞无应了声,看了看夜游巡使,又看向前方的宴朝一,开口道:“介绍一下。” “这是香火店日班的店员,小夜。” “这是咱们的外勤,宴朝一。” 夜游巡使朝着宴朝一点了点头,莫名地有种压迫感,小声说:“叫我小夜就行了。” 宴朝一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夜游巡使忍不住小声问王庞庞:“我哪里惹过他么?” 王庞庞想了想,摇头道:“没啊。” “哦对了,我之前和他提过你。” “宴哥,小夜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哥委鬼。” 夜游巡使:“???” “什么哥委鬼?” 王庞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江老板之前不是说你是哥委鬼么,你怎么连自己是什么鬼都不清楚。” 夜游巡使:“……我不是哥委鬼。” 宴朝一看着他,冷声道:“嗯,你不是哥委鬼。” “你是内鬼。” 夜游巡使:“???” “你什么意思?” 江辞无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说:“他的意思可能是指,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的一个鬼。” 夜游巡使眨了眨眼,觉得这话很道理。 他没有多想,摘掉脸上的面具,收起藏好。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懒洋洋地说:“今天的测试不错,后天周六正式开始营业。” 宴朝一:“什么测试?” 江辞无眨了下眼:“鬼屋啊。” 王庞庞:“???” 夜游巡使:“???” 王庞庞愣了会儿,终于明白江辞无带自己进楼的原因:“江老板你准备开鬼屋?” 江辞无点头:“反正这栋楼空着也是空着,还跑来了这么多鬼,不能浪费。” 听到这话,夜游巡使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和老王是鬼屋的试验品么?” 王庞庞杵了杵他的胳膊,笑呵呵地说:“什么试验品,咱俩可是内测人员!” 夜游巡使:“……” 宴朝一:“……” 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王庞庞遏制不住脸上的喜意,咧着嘴笑问:“江老板,不过拿这栋鬼大楼开鬼屋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江辞无淡定地说:“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夜游巡使:“……” 宴朝一:“……” 只有王庞庞鼓掌道:“好!有道理!不愧是江老板。” “咱们这个鬼屋用的是真鬼,肯定可以吸引到很多人。” 夜游巡使迟疑地说:“江老板,普通阴魂就算了,但这楼里的都是厉鬼,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所以不是开一家普通的吓唬人的鬼屋,”江辞无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说,“我准备开一家可以让顾客抓鬼的鬼屋。” 夜游巡使:“???” 王庞庞:“!!!”不愧是江老板! 只有宴朝一瞬间明白了江辞无的别有用心。 既能赚到鬼屋的门票钱,又有免费劳动力抓鬼,香火店的东西也能卖出去。 资本家听了都流泪! 一个小时后,江辞无发了条朋友圈: 【鬼楼明日正式营业。】 【回馈大众,体验抓鬼,一人一百!】 【数量有限,先到先抓,不准带走!】 第27章 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去, 瞬间多了一长串的评论。 【???什么鬼楼?】 【新的鬼屋吗?在哪里啊?】 【江同学,这个抓鬼是我想象的那个抓鬼吗?】 【数量有限是什么意思?】 【不准带走???】 ………… 江辞无瞥了眼评论,看着一堆问题, 懒得回复。 他放下手机,看向王庞庞:“老王, 你店里有锁吧?” 王庞庞点头:“有的, 要哪种?” 江辞无:“锁门的U型锁,两个楼梯门各一个。” “得让顾客有良好的鬼楼体验。” 从一个门进, 另一个门出。 王庞庞听明白了,应道:“我去拿。” 走到门口, 他脚步顿了顿, 又扭头说:“对了江老板, 我表弟以前开过鬼屋,他弄了什么安全手册,生死状签名之类的, 要不我去讨讨过来复印一下?” “行。”江辞无点头,他本来是打算这十几只厉鬼抓完, 鬼楼就可以暂时关了, 之后营业鬼楼住宿等等。 既然王庞庞愿意出一份力, 他当然不会拒绝。 王庞庞乐呵呵地说:“我先去拿锁。” “等等,我也去。”夜游巡使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王庞庞离开香火店。 他可不想和江辞无、宴朝一这两人单独相处。 夜游巡使紧紧跟在王庞庞身后, 压低声音问:“老王,我真的没有惹到宴朝一么?” 王庞庞点头:“没有,你别多想。” “他估计对谁都是那副臭脸, ”他想了想, 继续说, “前两天我请他吃棒冰的时候,他的脸还要臭,吓死个人了。” 被请客还顶着张臭脸?夜游巡使心底泛起了嘀咕,悄悄扭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香火店。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坐在老板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脚尖微晃,轻点着地面。 宴朝一则坐在他身旁,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薄唇紧抿着,但不是面对自己时候的那种臭脸。 是一种正常的淡漠。 夜游巡使多看了两眼宴朝一,小声嘟囔:“我看着他这会儿挺正常的啊。” 听到这话,王庞庞扭头看了眼,笑了:“小夜,你看看另一个人是谁。” “那可是江老板啊!” 夜游巡使:“……” “老王,你怎么就这么崇拜江老板?” “那可是江老板啊!” “……” 香火店内 江辞无抬眼看着宴朝一,懒洋洋地问:“什么办法能把咱们客人抓的鬼从阵法里带出来?” 宴朝一抿了抿唇:“用法印可以放出一部分厉鬼。” 江辞无眨了下眼,摊开手,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宴朝一垂眸,看着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没有血色,皮肤细腻,像纯白玉石似的。 见他没有反应,江辞无屈了屈手指:“给我啊。” 宴朝一:“……我没有。” 江辞无纳闷:“你没有?” 宴朝一疑惑:“我为什么有?” 江辞无:“你没有怎么知道法印能用?” 宴朝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青玄救苦印,是东极救苦天尊地度三界十方一切苦魂。” “此印可以在任何地点炼放任何幽冥。” 江辞无微微一怔,立马明白这个印很厉害,能释放任何地点的阴魂…… 听起来连地府的鬼都能放出来? 另一方面,也就是说这个法印非常珍贵。 他思索片刻,问道:“既然是法印,能印在符箓上吧。” 宴朝一沉默了。 见状,江辞无唇瓣微扬,再次摊开掌心。 宴朝一:“我没有。”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身上没有还是家里没有?” 宴朝一再次沉默。 江辞无脚尖踩地,俯身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宴朝一,如果你给我符箓,我就不告诉小夜你和下面的关系。”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定睛看他:“什么关系?”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某种关系。” 宴朝一:“……” 江辞无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说:“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你和下面肯定有点关系。” “不住酒店、一个人来我这儿、还说小夜是内鬼……对了,小夜还说最近地下有点变动,和你有关系么?” 江辞无歪着脑袋,神情散漫,但眸子紧紧盯着宴朝一的脸,没有放过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宴朝一没有担忧、忐忑之类的情绪,眼底的诧异转瞬即逝,随即淡漠地问:“要几张?” 江辞无知道这是封口费,没有追问下去,笑了笑:“当然是多多益善。” “虽然现在只有十几只厉鬼,保不准还有别的厉鬼会过来。” 他微敛着眸子,心想,宴朝一的气度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喽喽。 和地府的关系显然是正向友好的,如果宴朝一是个鬼,江辞无肯定会推测他也是阴差,官还不小。 偏偏宴朝一有心跳、有体温,又和小夜这种阴差的外表截然不同。 难不成是国家有关部门的人?和地府合作? 想到这里,江辞无收回思绪,觉得有必要对宴朝一好点,他开口道:“我也不会白拿你符箓。” “这样吧,以后店里的纸扎小人你可以随便拿,随便用。” 宴朝一:“……” 他要纸扎小人有什么用。 但难得能从江辞无手里得到点好处,他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补充了一句:“只能自己用啊,不能倒卖。” 宴朝一:“……” 他转身走出香火店,离香火店一定距离后,他点开微信,翻出黑名单里的牛马。 【青玄救苦印还在么?】 【牛马:在的在的。】 【牛马:图片.jpg。】 【牛马:大人,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 【宴朝一:印五十张符箓。】 【牛马:???】 【牛马:你是谁?】 【牛马:大人你微信被盗了么?】 【宴朝一:……没有。】 【牛马:真的吗?我不信。】 【牛马:你发句语音给我。】 宴朝一:“……” 他拨通牛马的电话,冷声问:“你很闲么?” “大人!!”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哭诉道,“大人我哪儿闲了我,为了翘班的您,我忙的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老婆都气得要活过来了。” 宴朝一:“……” “印五十张符箓。” 听到这话,牛马碎碎念戛然而止,声音一肃:“大人,你怎么突然要青玄救苦印的符箓了?” “想要放鬼的话,直接拿印不就行了?符箓顶多让困在阵法里的阴魂出去。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阵法,您直接破阵不就得了?” 完全没有必要用符箓。 牛马想象不出来宴朝一需要青宣玄救苦印符箓的原因。 宴朝一语气更冷了:“难道我不知道吗?” “您知道为什么还要,”牛马嘀咕了句,琢磨了会儿,恍然大悟,“不是您要这个对不对?!” “阳间出事了吗?我没收到消息啊。” “有阴魂被困在阵法里了么?” 宴朝一敷衍地嗯了声。 牛马的声音更严肃了:“大人,阳间的事让阳间的人处理,咱们就别沾染因果了吧。” 宴朝一没有理会他,最后说了一遍:“五十张,我晚上来拿。” 他正想挂电话,瞥见居民楼里的阴气后,指尖顿住,又问:“你认识夜游巡使么?” 牛马嘟囔:“夜游巡使的话……啊!乔乾啊,认识的。” “以前在判官司的时候见过几面,是个挺负责的小鬼,怎么了大人?” “您看上他了?”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见过几面的关系就是不需要在意。 他不说话,牛马急了,连忙开口:“大人!您真看上他了?!” “您不是有我了么?大人,您说句话啊大——” 宴朝一忍无可忍地挂断电话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弹出牛马的微信消息。 【牛马:1。】 【牛马:哇,大人你没把我拉黑,太好了!】 这话提醒了宴朝一,立马把他扔进黑名单。 ………… 另一边,江辞无窝在椅子上刷新闻,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弹出了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回复朋友圈的评论,对鬼楼有兴趣的人全都开始私聊他。 江辞无划了划,懒得一条一条回复,索性又发了新的朋友圈: 【鬼楼详情】 1、门票一人一百,一次五人,时长两小时。 2、自由探险式鬼屋,楼内有各种阴魂厉鬼,顾客可以肆意抓鬼、与厉鬼沟通等等,自由探索鬼楼的秘密。 3、允许顾客自带道具抓鬼,也可以在香火店购买抓鬼道具,所抓阴魂厉鬼不得带走,有专业人士送往地府。 4、每轮探险都有专业人员看守保护,保证生命安全,小擦小伤概不负责。 5、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现在私我预约时间。 江辞无还特地定位了香火店的地址,拍了张巷子的照片。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后,问题的消息总算是停了下来。 周雨珊是第一个来预约的人。 【周雨珊:江老板,我要预约一下明天中午12点。】 【周雨珊:我们就三个人,我和芳芳还有另一个朋友。】 【江辞无:好。】 私聊问问题的人虽然多,但真正预约的只有周雨珊几人。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屏幕,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盯着朋友圈的评论看了会儿,恍然大悟。 少了老江。 都两条朋友圈了,老江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看见么? 想了会儿,江辞无拨通江修明的视频通话。 视频很快被接起,这一次的背景是公司办公室。 江修明戴着副眼镜,一副斯文儒雅的总裁模样,他低头签着文件,都没有看一眼手机摄像头,看起来挺忙的样子。 江辞无:“老江。” 江修明头也不抬地说:“怎么?” “你的破店终于倒闭了?” “没有,”江辞无弯了弯唇,缓缓说,“不仅没有倒闭,我还开了个鬼屋。” 江修明:“???” 他放下手里的钢笔,抬头看江辞无:“什么玩意儿?” “鬼屋,”江辞无眨了下眼,继续说,“真的鬼,真的鬼屋。” “你带上云姐来见识见识,明天中午十二点正好有两个名额,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给你打九折。”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吼道:“江辞无!你又准备吓唬人是不是?” “见识个狗屁厉鬼,不把你老子气出个好歹你活不下去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老江,我是为你好。” 江修明冷笑:“你怎么为我好了?” “你又在温暖我么?”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说:“我怕你死以后见鬼不习惯,让你提前适应适应。” 江修明:“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乔乾,好熟悉的两个字,啊,原来是我的名字啊! 第28章 江修明气得挂掉视频, 点开江辞无的朋友圈看了眼,看到鬼楼、厉鬼、抓鬼等等字眼后,更生气了, 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怒火中烧,气愤地摘掉眼镜, 狠狠地扔到沙发上, 立马给张雅云打电话。 “喂。”张雅云接通电话。 江修明扯着嗓子喊道:“老婆!!!” “你儿子发朋友圈说开鬼屋了!” “里面都是厉鬼的那种鬼屋!!” 张雅云淡定地哦了一声。 听见她平静的语气,江修明愣了愣, 连忙问:“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 张雅云淡淡地说:“听见了啊,鬼屋。” 江修明难以置信, 听见了还是这个反应? 他忍不住问:“你就看着你儿子作践自己, 自甘堕落吗?!” “我也不想看见这样, ”张雅云叹了口气,对他说,“小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越不让他做他就越要做。” 江修明当然清楚江辞无就是个逆子,浑身上下206块骨头, 全部都是逆骨。 他脸色忽青忽白, 半晌, 沉着脸问道:“我们就只能顺着他?” 张雅云嗯了声:“先这样吧,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觉得无聊了,和之前的车啊、表啊差不多, 玩不了几天。” “老江,如果你真的不想看见的话,就……” 江修明一点儿都不想看见, 迫不及待地问:“就什么?” 张雅云:“就别看了呗。” 江修明:“……” “老婆, 你是我亲老婆么?” “我是你亲亲老婆。” “……” ………… 香火店 江辞无在江修明那儿犯完贱后, 舒服多了。 他窝进椅子,双腿搁到柜台上,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慢悠悠地剪着纸扎人。 忽地,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弹出微信消息。 【周雨珊:那个……江同学,我们一起的朋友问能不能录视频?】 【周雨珊:她想拍个平常vlog,她在视频网站上的粉丝有十几万,微博也有十几万。】 【周雨珊:说是如果能录的话,到时候免费给鬼楼宣传。】 江辞无瞥了眼消息,免费的宣传,他当然不会拒绝。 【江辞无:行。】 【周雨珊:好哒,我去告诉她。】 【周雨珊:对了,还想问一下抓鬼需要带什么道具?】 【江辞无:想带什么带什么。】 【周雨珊:佛珠符纸都行?】 【江辞无:可以。】 【江辞无:你们想怎么抓怎么抓。】 【江辞无:明天送你们几张纸扎小人玩。】 【周雨珊:!!!感恩!!】 没过多久,王庞庞和夜游巡使回到香火店,手上还都拎着袋零食饮料。 夜游巡使在店门口张望了眼,见只有江辞无一人,稍稍松了口气,问道:“江老板,宴、宴朝一走了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 夜游巡使这才安心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躺到椅子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怕他?” 夜游巡使立马坐了起来,挺直腰板:“我怎么可能怕他,我是谁,我可是十大阴帅鬼差之一的夜游巡使。” 江辞无挑了挑眉:“那你怎么这副德行?” “我不是怕他,是担心破坏咱们店里的和平氛围,”夜游巡使顿了顿,犹犹豫豫地说,“我对他没意见,就是感觉他好像看我不爽。” 江辞无点头,赞同地说:“他是看你不爽。” 夜游巡使:“???” 他忙不迭地问:“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做了,”江辞无随口说,“你不是在店里帮忙么。” 夜游巡使愣了愣,难以置信:“他就看不惯这事?” “我就知道,”王庞庞一拍大腿,凑到夜游巡使耳边,小声说,“他嫉妒咱俩是江老板的心腹大将!”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试探地说:“江老板,他看不惯的话,我可以把活分给他一半。” 香火当然不分。 江辞无轻笑了声,看出他在打什么算盘,笑道:“小夜,不用管他。” “人要为自己而活。” “嗯,鬼也一样。” 王庞庞:“江老板说的对!” 夜游巡使:“……” 江辞无剪着纸扎小人,又问:“小夜,你既然是十大鬼差之一,你们地下的高层应该都认识吧?” “那当然,”说到这个,夜游巡使立马精神起来了,扬着下巴说,“轮回司、判官司、阴曹司里全是我熟鬼,十殿阎王、五方鬼帝府上我时常拜访。” 江辞无虽然知道夜游巡使夸大了一部分事实,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见过地下高层的。 他慢悠悠地问:“你以前见过宴朝一么?” 夜游巡使摇摇头,纳闷地说:“没啊。” “我可是夜游巡使,不需要见人啊,勾魂都是普通阴差的活。” “江老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辞无随口说:“可能你抓过他的人,不,他的鬼。” 夜游巡使愣了下,要知道落到他手上的可都是厉鬼。 他半信半疑地问:“江老板,宴朝一不是个好人么?” 江辞无没有回答,反问:“你看他像么?” 夜游巡使回忆宴朝一的言行举止,实话实说:“不像个好人,也不像是坏人。” 宴朝一一点儿都不像他和王庞庞这种好人好鬼。 想到这里,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江老板,为什么宴朝一也是咱们店里的一员?” 江辞无随口说:“因为我助人为乐,积德行善。” “给他一个花钱改过自新的机会。” 夜游巡使品了品这话,捕捉到了关键词——花钱。 他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对江辞无说:“江老板,你是个好人。” “下辈子肯定可以早点投胎的。” 江辞无:“……” 王庞庞呵斥道:“小夜,你别乱说话,江老板还活着呢。” “投胎的事至少要等江老板死了再说。” 江辞无:“……” ………… 第二天 中午十一点半,寂静的巷子口传来了甜美的女声。 “大家好,我是葛静,今天和朋友去玩一家新开的鬼屋,现在到目的地附近啦。” “等等,鬼屋在巷子里面?”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店的样子啊。” 周雨珊:“没事的,我和芳芳都来过好几次了。” 葛静攥着相机,还是有些狐疑,看见巷子里有家罗森便利店的招牌后,才抬脚往里走。 李芳芳和周雨珊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我们要先去找店里拿纸扎小人,也就是捉鬼道具,江老板说送我们几张。” 葛静被拉到了888号前,她往里看了眼,不是鬼屋的装潢,明显能看出是个香火店。 “是香火店主题的鬼屋么?”她问。 “不是,”一个胖乎乎的青年男人走到她面前,笑着说,“这里就是家香火店。” “喊我老王就行,”王庞庞递给她们一小叠纸扎小人,指指身旁的货架,“随便挑个面具。” 葛静疑惑:“什么面具?这个鬼屋要带着面具玩吗?” 王庞庞点头:“最好带上,免得那些厉鬼记住你们的脸,万一从地府越狱了,去找你们算账就麻烦了。” 听见厉鬼、地府等等字眼,葛静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 在鬼屋里玩的时候说起这些很正常,但她们还没进去呢。 只会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葛静转身假装打量这间香火店,转身捏着麦对镜头嘀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家店甚至都没有鬼屋的海报,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玩。” 见周雨珊和李芳芳挑好了面具,王庞庞提醒道:“面具随便挑,用完得还回来。” 葛静还没挑好,注意到柜台上的红白狐狸面具后,问道:“这个好看,我能用这个吗?” “这不行,”王庞庞大步走到柜台后,收起狐狸面具,对她说,“这是江老板的面具。” 葛静愣了下:“你不是老板?” 王庞庞:“不是,我是隔壁便利店的老板,江老板还没起床。” 葛静:“???” 王庞庞递给她们纸笔,又说:“来,签个生死状。” 生死状是很多鬼屋都要签的,其实就是一份免责声明,葛静对此并不意外。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生死状的某条条例中鬼屋的名字——《王府鬼门》。 这特么的不是附近那家倒闭了的鬼屋么?! 这家店居然直接抄了人家的生死状,还连名字都没改清楚? 葛静觉得这家鬼屋一点儿都不靠谱,她扭头问:“芳芳,咱们的钱付了么?” 李芳芳:“昨天预定完就给了。” 葛静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钱付了就算了,只能当一次吐槽视频了。” 话音落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呼声:“什么?!” 葛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吐槽被听见了,连忙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长袖长裤男人,脸色青白,表情僵硬死板,比普通鬼屋的NPC还像鬼。 他正在接电话:“我不是香火店的店员么?为什么要去看鬼楼?” “鬼楼也是香火店的一部分?” 男人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王庞庞,脸色臭得像是被坑了似的。 葛静心里泛着嘀咕,下一秒,便看见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臭着脸说:“戴好面具,跟我走。” 葛静跟着他走出香火店,进鬼楼前,摸了摸手机,问道:“你们不收手机么?” “不收,”夜游巡使大步走上楼梯,一边锁门一边嘀咕,“要看着你们就算了,居然还想让我看着你们的手机,我堂堂夜游巡使虎落平阳被犬欺……” 葛静默默地在心里扣分,心想,这家店的工作人员态度不行。 夜游巡使站在楼梯口,冷着脸说:“我就在楼梯这儿,有事喊一声,我听见了过来。” 喊?葛静愣了下,她以前玩的鬼屋都有工作人员对负责看着监控,玩家只需要对着监控摄像头比划动作就好了。 葛静:“你们没有监控?” 夜游巡使:“没有。” 葛静:“……” “那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 夜游巡使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有我在。” 堂堂阴差大人亲自看着她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葛静盯着他的面具,心想,你面具下的脸虚成什么样了,真的能救三个女孩么? “静静,快上去,就两个小时。”周雨珊催促道。 葛静大步走上楼梯,低声对镜头说:“建议大家不要浪费钱了,看我当一次大冤种就够了。” 忽地,前方传来清脆的“哒”声,楼道的灯亮了。 葛静低声嘟囔:“不是吧,这鬼屋居然还能开灯,能开灯就算了,怎么这么亮啊,一点儿氛围都没了。” 李芳芳和周雨珊没有听见她的话,看着楼梯上的红色:“卧槽,静静你快看,这里有血啊。” “这栋楼以前该不会是命案现场吧?所以才有很厉鬼。” 葛静走近,伸手摸了把楼梯扶手:“是铁锈。” “连红油漆都舍不得用……” “我们去几楼啊?” “3吧,3是我的幸运数字。” 走上三楼,葛静脚步一顿。 走廊上很奇怪,又冷又黑,伸手不见五指,楼梯的灯光都无法照射进来,透着些许诡异。 葛静这下终于了有了进鬼屋的感觉。 周雨珊按了按墙上的开关:“灯好像坏了。” “用手机手电筒吧。”葛静点开手机手电筒,哪怕亮度调到最大,也能只能模模糊糊的照亮前一米左右的事物。 左右两边都是一扇扇紧闭的门,有几扇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福字,积着厚厚一层灰,冷风吹过,福字歪歪扭扭地吹落到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声音回荡在死寂的走廊上,葛静的心脏猛地挑了下。 “这是自由探险式鬼屋,这些门都是可以打开么?” 李芳芳试着推了推,随手打开了一扇门:“可以开诶。” 三人一起站在门前,举着手电筒对准屋内。 “卧槽,里面居然有电视机之类的电器?” “不怕被偷么?” 葛静对着镜头小声说:“虽然装潢很简单,但基础的家具电器都有,不像是普通鬼屋,更像是荒废已久的单身公寓。” 轻微的滋滋声突然响起,客厅里的电视机缓缓亮起,传来了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 “卧槽。”葛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怀疑刚才的工作人员骗她们没监控。 “静静,你别掐我腰。”周雨珊突然说。 葛静茫然:“我没有啊。” 下一秒,她的腰也被摸了下。 “雨珊,是你么?”葛静扭头看向周雨珊, “我没有啊。”周雨珊举起双手,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着纸扎小人,“没有空手。” 葛静:“那是谁?” “NPC吗?扮鬼就能摸女生了吗?”她皱了皱眉,扬声道,“这是性骚扰!” 楼内十分寂静,她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清晰可见。 很快,便听见一道冷硬的声音从楼道传来:“什么性骚扰?” 葛静不满地说:“还能是谁,你们的NPC啊。” “这里没有什么NPC,只有鬼。”楼道再次传来了男声。 葛静一怔,在鬼楼外听到这种话没什么感觉,进来后听见了,莫名有点背后发凉。 她还没回过神,便听见身旁周雨珊激动地说:“肯定是鬼!” “妈的敢吃我们豆腐,等会儿打死他!” 葛静:“???” “不能打NPC吧?” 周雨珊:“不是NPC,是鬼。” 葛静:“……” 好像有点道理。 下一秒,她背脊一凉,那只手又来了。 葛静抓住那只手,狠狠地一拽:“我抓到了!” 说完,她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这只手太冷了,仿佛刚从冰窖里出来似的,而且没有一点脉搏。 像死人一样。 葛静双手微微颤抖,缓缓扭头,对上一张浮肿发白大脸,双眼没有黑色,只有眼白,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腐烂的尸臭味,令人作呕。 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缓缓咧嘴,猩红色的舌头伸向葛静的脸. “啊啊啊啊啊!”葛静猛地松开手,连连往后退。 和她截然相反,周雨珊激动地说:“鬼来了!” 周雨珊大步往前,扔出手上的黄纸小人。 数张黄纸小人在空中停顿了一秒,没有往下落,而是径直飞向悬浮在空中的男鬼。 葛静惊了:“???” 卧槽!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恍惚间,她还以为是自己惊吓过度产生了错觉,低头看了看相机。 相机里黄纸小人飞舞,那个NPC的身形则非常模糊,白茫茫的一片。 “静静,快扔纸扎小人,这个色鬼看起来挺厉害的。”周雨珊催促道。 葛静呆呆地扔出了手上的黄纸小人。 她手上的黄纸小人也没有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挥动着手脚飞向正在哀嚎的色鬼。 出于视频博主的本能,她恍恍惚惚地对着镜头说:“卧槽了,那个黄纸我刚才一直拿着,没有任何道具。” “真的卧槽了。”葛静已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功能,满脑子卧槽。 “我、我们这算抓到了吗?” 周雨珊迟疑地说:“算吧。” 葛静:“那现在要做什么?” 周雨珊摩拳擦掌,拉开包的拉链,掏出一串佛珠:“江老板说,我们想怎么抓怎么抓。” 葛静懵逼:“所以呢?” 周雨珊:“我试试新买的东西灵不灵。” 她把佛珠扔向色鬼,色鬼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因为佛珠碰掉了一张纸扎小人,稍稍缓了口气。 周雨珊皱眉:“这是我从白马寺买的,看来对付鬼没用。” “这是在古镇里买的驱鬼符,妈的,也没用。” “这是牧师给我的圣水,妈的,耶稣不管华国鬼。” “这是……” 葛静看着她骂骂咧咧地扔出一堆有的没的,惊吓恐惧的情绪逐渐消失:“雨珊,应该就只有他们自己家的道具能用吧。” “你别为难NPC了,他演得都累死了。” 周雨珊看着在地上抽搐的色鬼,解释道:“他不是演累了,是被纸扎小人打的。” 李芳芳点头附和。 葛静沉默片刻,对他们说:“你们真的好入戏啊,我错了。” “……” 周雨珊看她不信,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说:“我再试试最后一个。” “这是灵安观的驱鬼符。” 她扔出手上的黄符,符箓飘到色鬼身上,他的胳膊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一般,顿时冒出一阵青烟,泛着炙烤的烟味。 色鬼再次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痛得在地上打滚:“啊啊啊啊!!!” 他恶狠狠地看向周雨珊,嘶吼道:“我要杀了你们!” 周雨珊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忙喊道:“叶先生!我们抓到鬼了!” 一阵阴风飘过,葛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余光便看见夜游巡使出现在她们身旁。 葛静惊了,速度好快。 她低声地问:“然后会发生什么事?” 夜游巡使拿出勾魂链,勾中厉鬼的魂魄:“我会带走。” 葛静:“带去哪儿?” 夜游巡使:“地府。” 葛静愣了会儿,看了看他手上的勾魂链,又看了看他一阵黑衣,啊了一声:“你是负责扮演那个阴、阴什么来着……” “芳芳,那个叫阴什么来着?” 李芳芳:“阴逼?” 夜游巡使:“……” 周雨珊:“……阴差么?” “对对对,阴差。”葛静说。 距离两个小时只剩下十几分钟,道具也用完了,三人没有再继续探索,而是选择和夜游巡使离开。 走到一楼,葛静看着夜游巡使黑色的长袖长裤,轻声问:“你们为什么不弄那种阴差服啊?” 夜游巡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解释:“因为厉鬼看见阴差会跑。” 葛静这下觉得自己错怪这家店了:“你们家的逻辑还挺严谨的。” 她走到巷子里,一回头,只见夜游巡使和勾魂链上的鬼还在楼里:“你们不出来吗?” 夜游巡使黑着脸回答:“这里有锁魂阵,我们出不去。” “卧槽,”葛静震惊不已,“你们……” 周雨珊扭头看她。 葛静:“你们有故事线啊。” 周雨珊:“……” 葛静低声道:“大意了,这一次玩下来什么都发现。” 周雨珊:“……” 葛静连忙问:“那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你出来?” 夜游巡使抬手指了指:“找江老板。” 葛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不远处站着一高一低两人。 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脸,眉眼如漆,肤色苍白,神情懒懒散散,浑身上下都是大牌,看起来是个病恹恹的富二代。 江辞无瞥了她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继续问宴朝一:“符呢?” “我们客人都玩好了。” 宴朝一递给他一个木盒子 江辞无打开看了眼,里面静躺着厚厚一叠符箓,符箓上印着红色印章,隐约可以看出一个苦字。 他转身走向李芳芳等人,看了眼楼梯旁的夜游巡使和厉鬼,问道:“要放他们出来么?” 葛静好奇地问:“怎么放?” 江辞无把装有符箓的木盒放到她眼皮子底下:“用一张符纸就能放。” 葛静犹豫地问:“收钱么?” 江辞无:“今天不收。” 葛静立马拿了一张,又问:“要怎么用啊?” 江辞无随口说:“直接贴到小夜身上。” 葛静微微一愣:“不用念咒语什么吗?” “可以,”江辞无挑了挑眉,问道,“你会什么咒语?” 葛静绞尽脑汁,试探地吐出五个字:“妈咪妈咪哄?” 江辞无点头,微抬下颌:“可以。” 葛静:“???” “真的可以?” 江辞无理所当然:“可以,心诚则灵。” “扣1元始天尊原谅你。” 葛静:“……” 宴朝一:“……” 葛静捏着符纸,转身走进大楼,把符纸贴到夜游巡使身上,念道:“妈咪妈咪哄!” 夜游巡使:“……”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用力一扯勾魂链,拉着厉鬼走出大楼,朝着小巷出口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走到马路上时,一辆轿车驶过,下一秒,便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葛静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这个工作人员从见面到离开都保持着臭脸人设。 她扭头看向江辞无,夸赞道:“老板,你们的员工好敬业啊,从我们进香火店开始就入戏了,还有那个装鬼的NPC,他的妆太逼真了,那白眼翻的可以进军好莱坞了!” “还有黄纸小人的道具,牛顿看了都要从棺材里蹦出来玩!” 葛静大肆夸奖了一番,笑着对江辞无说:“一开始有点误会,但是鬼楼真的很好玩。” “我回去会好好剪视频。” 江辞无点了点头,盖上符纸的盖子,随手递给出来看热闹的王庞庞。 葛静看着他们,问道:“老板,你们为什么不上大众点评或者美团啊,上了的话更容易宣传。” 江辞无神情坦然:“因为不正规。” 葛静:“……” “这段我会剪掉。” “谢谢谢谢,”王庞庞递给她们一人一瓶饮料,乐呵呵地说:“下次再来啊。” “好,一定会的。”葛静笑了笑。 三个女生并行离开小巷,嘻嘻哈哈地聊着天:“雨珊,老板真的挺帅的。” “是吧是吧是吧!” “这个鬼楼还挺好玩,等以后有大佬做了攻略我们再来玩吧。” “希望到时候还有鬼剩下给我们抓。” ………… 江辞无走进香火店,坐下发了条朋友圈。 【厉鬼-1,想玩的速来。】 没过多久,手机疯狂震动,弹出视频电话。 这一回不是江修明,而是张雅云。 江辞无点了点接听,只见张雅云敷着面膜,含糊地说:“小江,明天下午记得回家。” “有个慈善宴会,一起去。” 江辞无懒得交际,对她说:“不去。” 张雅云盯着他:“为什么不去?” 江辞无随口说:“忙、累。” 听到这话,江修明的脸出现在镜头中,上下打量他,狐疑地问:“你忙什么?” 江辞无:“忙着玩游戏。” 江修明:“……” “你那叫忙么?分明是闲的!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早上五点起,凌晨一点睡,照样精力充沛地跑业务,你以为你爹的钱都是躺出来了吗?都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你玩了一天游戏喊还有脸喊累?” “江辞无,你怎么做到每天无所事事,又精疲力尽萎靡不振的?!” 江辞无面不改色:“因为我体质特殊。” 江修明:“???” 江辞无:“是能量守恒定律的漏网之鱼。” 江修明:“……” 沉默片刻,他面无表情地说:“上辈子杀人,这辈子当你爹。”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缓缓开口:“老江,你不喜欢的话……” 江修明冷笑:“怎么?解除父子关系?” 江辞无笑了笑:“不用那么麻烦,咱俩换换,我可以当你爹。” 江修明:“滚!!!”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爸:退!退!退!退! 第29章 江修明气得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嘴角都在微微抽搐,正要开口呵斥,破口大骂, 突然看见镜头飘过一抹黑色的衣角。 江辞无身边还有别人。 他把嘴边的话都勉强咽了回去,沉声问:“店里有人?” 江辞无点头, 瞥了眼宴朝一和王庞庞, 又看了眼悬浮在空中的夜游巡使。 他想了想,地对手机那端的江修明说:“不止人, 还有鬼。” 江修明呵呵一笑:“有你个大头鬼。” 王庞庞轻声嘀咕:“不是大头鬼,是哥委鬼。” 夜游巡使:“……” 王庞庞的声音很轻, 但江修明隐约听见了几个字, 眉头一皱:“他说什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说你认错鬼了。” 江修明:“……” 夜游巡使:“……” 宴朝一:“……” 只有王庞庞点了点头, 对江辞无竖起大拇指。 江修明听他们三句话离不开“鬼”,气不打一处来,不想再和他们废话。 他厉声对江辞无说:“明天下午我让老胡来接你。” “这个破店就让你的狐朋狗友帮你看着。” 听到这话, 王庞庞忍不住凑到镜头前,朝着江修明咧嘴一笑:“叔叔, 我是隔壁开便利店的。” “您喊我小王就行了, 我不是江老板以前那些狐朋狗友。” 江修明听出这声音就是刚才说鬼的那个人, 上下打量王庞庞,表情不太好看:“行,你们不是狐朋狗友。” “你俩狼狈为奸。” 王庞庞:“……” 江辞无:“……” 江修明没有给江辞无回怼的机会, 直接挂了电话。 江辞无挑了挑眉,给他发了条消息:【老江,老王是个开便利店的正经人。】 大概是看见他在给江修明发消息, 王庞庞问:“江老板, 叔叔是对我有意见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 王庞庞纳闷:“为什么啊?我们以前都没见过啊。” 江辞无:“不用理他, 他不是针对你。” 王庞庞看了眼店里另外的一人一鬼,压低声音:“那是在针对谁?”宴哥么? 江辞无:“他是针对所有人。” 王庞庞:“……” 江辞无:“他年纪大了,更年期到了。” 王庞庞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我懂,我妈最近也更年期,脾气变化是挺大的。” 江辞无垂眸划着手机,对他说:“觉得不爽就骂回去。” “别惯着老江。” 王庞庞:“……” 宴朝一:“……” 夜游巡使:“……” 没听见回答,江辞无抬眼看王庞庞,拿起手机晃了晃:“我再给你打回去?” “不用不用,”王庞庞连连摇头,担心江辞无真的又给江爸爸打电话,父子俩因为自己矛盾加剧,他连忙转移话题,“江老板。” “这个、这个……”他环视一圈,看到了怀里抱着的木盒子。 王庞庞把木盒子放到柜台上:“这些符箓是要收起来还是放到货架上卖啊?” “你收起来,”江辞无把盒子推还给他,偏头问宴朝一,“这些符箓不是一次性吧?” 宴朝一淡淡地说:“锁魂阵不是什么厉害的阵法。” “符箓生效次数因鬼而异。” 江辞无眉梢微挑,抬手把空中的夜游巡使拉下来:“小夜,看看符。” 夜游巡使吸干最后一点香火,飘飘然地从怀里掏出符箓,他低头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出来,转而把符箓递给江辞无。 递过去的时候,符箓边沿不小心碰到了江辞无的手背。 江辞无瞥了眼符箓上黯淡的红印,开口道:“朱墨变淡就没用了。” “老王,再给他一张。” 变淡?夜游巡使愣了下,低头看了看符箓:“刚才还挺红的啊。” “怎么突然淡了?” 江辞无垂下眸子,接过他手上的符箓。 指尖刚触碰到符箓,正上方的印章颜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淡,仅仅是接过符箓、扔进垃圾桶这么两个动作,不过一秒的时间,朱墨的色泽便浅到几乎看不见了。 夜游巡使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脱口而出:“江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搬出万能借口:“我体质特殊。” 夜游巡使几分钟前才听见过这五个字,能量守恒定律的漏网之鱼? 他试探地问:“江老板也是符箓的漏网之鱼吗?” 江辞无轻笑了声:“差不多吧。” 身体没有阴气没有阳气,没法画符箓,同样的,符箓对他也没有任何效果,甚至会因为他的触碰失去原有灵气。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宴朝一的脸,半阖着眸子,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类的情绪,淡漠冷静,似乎是知道符箓对他无效。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宴朝一撩起眼皮,直直地看他。 江辞无没有因为被抓包心虚,他眨了下眼,淡定地问:“拿符箓怎么这么久?” 昨晚回201的时候,他确认过,宴朝一不在。 看样子是昨天下午就离开了,今天中午才回来。 宴朝一淡说:“路上堵车。” 江辞无哦了一声,没有追问,垂眸在手机上搜索“陵安”、“堵车”。 搜索结果显示昨天陵安市内交通良好,没有堵车。 宴朝一老家不在陵安。 一天之内能来回的地方…… 嗯,太多了。 江辞无懒得再琢磨,往后一靠,窝在椅子上准备玩游戏。 王庞庞见昨天拿过来的零食饮料都没动过,忍不住拎起来放到柜台上:“江老板,这些你不喜欢吃吗?” “这是新出的薯片口味,很好吃。” “宴哥,喝饮料么?” “这个饼干也很好吃的,我吃了好几盒。” 夜游巡使眼巴巴地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份,忍不住开口:“老王,我的呢?” 王庞庞扭头看他:“想吃什么自己拿啊。” “拿不了,”夜游巡使顿了顿,解释道,“我们阴差是讲规矩的,这些东西你不供奉给我,我没法吃。” 王庞庞愣了下,双手拿起一罐薯片,递到他面前,试探地说:“我供奉给你。” 夜游巡使:“……这不叫供奉。” 王庞庞茫然:“那要怎么做?” 夜游巡使:“长久正规的话,得给我弄个牌位或者塑像,这样放过去的东西我就直接能吃了。” 牌位和塑像不是随便能摆出来的东西,王庞庞立马看向江辞无:“江老板?” 夜游巡使愣了愣,反应过来了,连忙说:“江老板,我没有撒谎啊。” “我这不是想着以后要一直看咱们的店,这样更方便么。” 江辞无知道他没有乱说,问道:“牌位有什么讲究吗?” 夜游巡使想了想:“一般用木板,长方形,大小没有具体要求。” 江辞无垂下眸子,指尖轻点着红木柜台:“颜色呢?” 夜游巡使:“颜色就更没关系了,不过阳间一般在世的人立红色延生牌位,过世的人立黄色往生牌位。” 江辞无看了看面前的长方形红木柜台,又看了看手边的黄纸。 思索片刻,他随手拿起一张黄纸,写上“夜游巡使”四个大字,递给王庞庞:“老王,贴桌底下。” 王庞庞找出胶带,照着他的话做。 贴完,他还有点懵:“这是要做什么?” 江辞无拍拍柜台:“牌位。” 夜游巡使:“???” 他低头看着面前硕大的桌子,这都和他身高差不多长了。 半晌,夜游巡使还是难以置信:“这、这?” 江辞无:“这很有排面。” 夜游巡使:“……” 宴朝一:“……” 只有王庞庞点头附和:“江老板说的对。” 江辞无:“应该没有鬼神比你的牌位更大了。” “又红又黄,让你在往生世界延生。” 夜游巡使:“……”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这么不正经的东西能用么? 看出他在想什么,江辞无屈了屈手指,指腹抵着柜台:“试试?” 夜游巡使凑到饮料前,试着地吸了口气,尝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震惊了:“可、可以?!” “这居然真的能当牌位用。” 牌位是阴魂在阳间的安魂之所,极为重要。虽然他们对牌位的外表没什么讲究,但也不是随便一块木头都能当牌位的,对制作牌位的人要求极高。 江辞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刻上去,只是写了夜游巡使四个字。 按理说没有名字是无法当牌位的。 江老板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能用常理解释。 想着,夜游巡使对江辞无的敬畏加剧,不再因为店里没人就乱飘,乖乖地坐到椅子上,吸食满桌子的零食。 王庞庞弯腰看了眼自己刚贴的纸,好奇地问:“江老板,这就算牌位了吗?” “算吧,能用就行,”江辞无随手拿起一块薯片,放进嘴里的下一秒,脸色微变,“老王,这新口味是什么?” “蜡?” “什么辣?不辣的啊。”王庞庞也拿起一片尝了尝,面色扭曲,立马吐了出来,“呸呸呸,这什么啊。” “我早上吃的那包挺好吃的。” “品控问题么?” 宴朝一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缓缓开口解释:“阴魂食用了精气,自然没有味道。” 闻言,江辞无瞥了眼夜游巡使,他趴在桌上,盯着满桌子的零食饮料,神情恍惚。 没有动手拿食物,只是吸着气,和吃香火的时候一样,不过这会儿好像更快乐一些。 见状,江辞无屈了屈手指,轻敲桌面:“小夜,你们都是这样吃东西的?” 夜游巡使打了个饱嗝,慢吞吞地点头。 江辞无:“味道没变就是没吃?” 夜游巡使再次点头。 江辞无应了声,若有所思地拆开一瓶鲜奶,尝了一口,立马吐出来。 鲜奶没有任何味道,醇厚的口感依然在,比水还难喝。 “小夜,你吃了哪些?” 夜游巡使张了张嘴,又打了个嗝:“全—嗝—部……” “一不小心就吃完了,”他看着一桌子零食饮料,幽幽地说:“我活着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好吃的东西。” “难怪现在的人越来越不愿意死了。” 江辞无:“……” 王庞庞本着不要浪费的原则,吃一块饼干,像在吃凝固的沙子似的。 他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东西吃不了,我去扔了吧。” “不用,”江辞无拦住他,指了指对面空着的货架,“放我这儿卖。” 王庞庞愣了愣:“可以吗?” 江辞无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香火店卖的就是鬼东西。” 鬼吃过的东西,也算是鬼东西。 王庞庞想想觉得有道理,把满桌子东西收拾到一旁的货架上。 等到剩下最后一罐啤酒,江辞无示意他不用放过去了。 王庞庞:“江老板,你要喝这个奶啤么?” “我去给你拿来。” “不用,”江辞无指尖轻点瓶壁,漫不经心地说,“我拿给老江喝。” 王庞庞怔了怔:“这不是小夜吃过了么。” 江辞无点头:“就是要小夜吃过的。” 王庞庞沉默片刻,神情复杂:“叔叔还有这种癖好么?” 深知他们温暖父子情的宴朝一:“……” ………… 隔天中午,江辞无一觉睡到自然醒,和室友宴朝一打了声招呼,回到西溪区的江家老宅。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江修明。 走进客厅,见江修明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江辞无随手把奶啤扔了过去。 江修明在被砸到的前一秒偏了偏头,抬手接住。 他捏着易拉罐,冷笑一声:“臭小子想暗算你老子?还嫩着。” 江辞无挑了挑眉:“这是礼物。” “新品饮料,你尝尝。” 江修明低头检查,知名饮料公司生产。 他盯着看了会儿,保质期正常,品牌正常,配方正常,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江修明狐疑地问:“哪来的?” 江辞无随口说:“别人送的呗。” 听到这话,江修明单手打开易拉罐,低头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 他抿了一小口,也没有任何味道。 “这什么啤酒?怎么和水一样。” 江辞无眨了下眼,轻飘飘地说:“鬼喝过的酒。” 江修明:“???” 江辞无笑了笑,解释道:“因为鬼喝过了,所以没有味道。” 江修明拿着奶啤的手微微颤抖,狠狠地扔进垃圾桶,吼道:“江辞无!” “你不知道你爹肠胃不好么!给我喝这种乱七八糟的骗人饮料,我要是被你毒害得倒下了,公司谁来负责,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大概是听到了客厅的动静,张雅云走下楼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要是倒下了,我们就都靠小江了。” 闻言,江修明一怔,脸上不满渐渐消失,直勾勾地盯着江辞无。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看出他在打什么算盘,挑眉道:“老江,我可不会管你的公司。” “不会就学,”江修明清了清嗓子,冷声道,“什么我的你的。” “我的公司就是你的公司,我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我要是不在了,你就得继承家业!” 江辞无哦了一声:“也行。” 江修明惊讶:“你同意了?” “你不在了,那当然只能靠我了,”江辞无顿了顿,慢悠悠地说,“我可以雇个人管理公司。”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呵斥道:“雇人管公司,公司怎么被人搬空的你都不知道!” 江辞无唇瓣微扬,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啊,老江,你好好干活。” “别倒下,别装病,别装死。” 听见装病装死四个字,江修明有些心虚,挪开视线:“……生死是我能管的了吗?!” “其实死了也没事,”江辞无想了想,又说,“反正你这个黑心资本家,不可能立马投胎。” “等你变成鬼,就能没日没夜管理公司了。” 江修明:“……你还有脸说我是资本家?” 谁更资本心里没点数么?! 眼看父子俩不知道得叭叭多久,张雅云开口提醒:“三点了。” “你们俩上楼换衣服,发型师马上到了。” 慈善晚宴六点开始,正式的拍卖会要等到七点半,期间的一个半小时主要是给众人交际用的。 江辞无懒得应酬,勉强和张雅云的几个好友打了声招呼,一直站在张雅云身旁玩手机。 “江总,雅云,”陈千雁拉着陈光走了过来,笑吟吟地打招呼,“小江,我看见你朋友圈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类型的鬼屋,改天我和小陈去玩玩。” 听见鬼屋,江修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陈光笑着说:“叔叔阿姨去过么?我们可以一起去。” 江修明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听见鬼字,咬牙挤出两个字:“不去!”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陈光愣了下。 下一秒,江修明便感受到腰上的肉被张雅云拧了九十度。 他艰难地扯起嘴角,解释道:“小陈,我不是对你有意见。” “我只是单纯的,看不得脏东西。” 说着,他瞥了眼江辞无。 江辞无眨了眨眼,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老江,那你可不能照镜子。” 江修明:“……” 陈千雁看着他们俩的互动,笑道:“你们父子俩关系真好。” “不像我先生,常年在国外,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跟别说和小陈开玩笑了。” 张雅云笑眯眯看着陈千雁,感慨道:“陈姐,你这样才叫人羡慕。” “有钱有儿,老公还不回家,简直是神仙日子。” 江修明:“???” 张雅云没有搭理他,扭头看向陈光,笑道:“小陈,你和小江两个人去谈你们年轻人该谈的事情。” 陈光应道:“好,我的确有点事情想和江哥谈谈。” 闻言,江修明举起香槟,和他碰了个杯,低声道:“小陈啊,你也知道小江他不太听我话。” “抽空帮我多劝劝他,让他多学学,多做点正经事。” 陈光点点头:“我会的叔叔。” 江辞无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人低语,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不过以他对老江的了解,猜猜就知道了。 他放下酒杯,和陈光往庭院花园的方向走。 离开晚宴厅,嗅到空中淡淡的烟味,江辞无皱了皱眉。 见状,陈光问道::“江哥你不喜欢这种地方么?” 江辞无嗯了声:“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陈光脚步顿住,开门见山地说:“我其实有点私事想要咨询一下你。” 江辞无眉梢微挑,还以为是什么抓鬼的单子,应道:“说吧。” 陈光低声说:“这几天我的身体是好了些,但总是特别倒霉,就有种做什么都不利的感觉,连开车都能一直遇到红灯。” “我知道因为之前的厉鬼,这种情况挺正常的,但是这周公司有个大合同,需要要亲自出面。” 陈光轻叹一声:“我担心合同会因为我搞砸了。” 江辞无听完,掀了掀眼皮,缓缓说:“所以……你想我让派鬼去和对方交谈?” 陈光:“???” 什么交谈吗? 那真的不是威胁吗? “当然不是,”他摇摇头,连忙说,“我就是想麻烦你帮我算一算,这笔合同进展顺不顺利。” “如果因为我会搞砸的话,我就不亲自参与了。” 江辞无有些可惜地哦了声,对他说:“我不会算命。” 陈光愣住了:“啊?”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没学过。” 小时候因为没法画符,栽在了道教的起跑点,江辞无索性就躺平不学了,反正他在吸□□气的鬼怪眼里,和空气无异。 他懒得学,江老头也懒得教,爷孙俩一拍即合。 陈光怔怔地看着他,问道:“所以江哥你只学了抓鬼吗?” 江辞无实话实说:“这也没学过。” 陈光:“???” 江辞无面不改色:“我天赋异禀,天生就会抓鬼。” 陈光沉默了。 清风拂过,卷来了一些人的闲谈声: “大师,你算的好准。” “我前女友就是劈腿了才分手的。” “大师,你能看看我的面相怎么样吗?” “我想咨询一下感情。” …………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居然有人在慈善晚宴会场上算命? 他瞥了眼陈光,果不其然,陈光直直地盯着那个方向。 江辞无抬脚往前走:“走吧,去看看。” 走近花坛,只见一棵树下聚着七八个的年轻男女。 他们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中山装,五官端正,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看起来有很算命先生的模样。 他正在给一个漂亮的卷发女生看手相。 “你婚姻美满,事业有成,有一儿一女,是个幸福美满的命,”男人笑了笑,对女生说,“以后无须经常算命,算多了反而会影响自身,如果对玄学方面有想法的,可以时常去寺庙道观拜一拜就行了。” 话音落地,周围响起一片艳羡夸赞声。 “卧槽好准啊。” “她是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来着。” “慕了,命真好。” ………… 江辞无看着他们,耳边传来陈光刻意压低的声音:“江哥,这个算命先生怎么样?” “看起来好像有点靠谱。” 江辞无没有说话,站在陈光右侧的陌生男人凑上来喊了声:“陈总。” 陈光扭头看他。 陌生男人笑了笑:“以前在饭局见过你两面。” 陈光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只是点头笑了笑。 陌生男人没介绍自己,而是对他说:“这位大师姓宣,刚才算的几卦都超准。” “是林大少请来的大师,说是他不随便给人算的,只算有缘人。” 江辞无挑眉:“他怎么看有缘人?” 陌生男人迟疑地说:“看脸吧?” 江辞无轻嗤了声。 陈光忍不住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江哥,算命先生还讲究有缘什么的吗?看脸就能看出来了?” “能不能看出有缘我不清楚,”江辞无顿了顿,瞥了眼还在给人算命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不过能看出他挺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看脸太肤浅了 陈光:所以要看什么? 江辞无:看钱 陈光:…… 第30章 不知是听见他们的对话, 还是算完了那个卷发女生,被喊做宣大师的中年男人抬眼扫视面前的人,很快, 目光落在了陈光脸上。 他笑了笑,对陈光说:“这位先生, 印堂乌黑, 最近霉运当头啊。” 陈光一愣,扭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宣大师继续说:“不过不用担心, 看着是因为前段时间惹上了什么不详的事物,只是暂时受煞气印象, 平常多晒晒太阳。” “最近忧虑的事一定会顺利的, ”说着, 他顿了顿,点明道,“你忧虑事是事业方面的, 对么?” 陈光忍不住点了点头。 宣大师捋了下胡子,神情淡然, 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你天仓开阔, 眼明目清, 天生贵相,是个逢凶化吉的好命。” “不论遇到任何事都会迎刃而解的。” 话音落地,周遭再次响起一片夸赞声。 “卧槽牛逼啊, 都没有出错过。” “是的,绝了。” “希望下一个有缘人是我。” …………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站在人群后,撩起眼皮, 看着面前这个宣大师。 明明是周正的长相, 言行举止也十分彬彬有礼, 更没有让人花钱消灾,买东西等等。 像是个正经大师,但江辞无总觉得他长得一副虚伪的模样。 陈光凑近,低声问他:“江哥,他算的准么?” 江辞无随口说:“好话就听着。” “你身体恢复的挺好,过几天应该就恢复正常的了。” 听到这话,陈光长舒一口气。 忽地,宣大师突然朝江辞无看了过来,盯着他的脸看凝视片刻,上下打量他的身体。 看出这一次轮到了江辞无,站在江辞无面前几人纷纷退开,好让宣大师看得更仔细。 宣大师眉心微皱,面露难色,缓缓说:“这位先生。” “你身上有阴气,是被厉鬼缠身之相。” 这话一出,江辞无身边立马空了,只剩下陈光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江辞无身上。 江辞无撩起眼皮,周围没有一个人出声,似乎都在等自己开口。 他想了想,也勉为其难地夸了一句:“不错。” 宣大师:“???” 见状,江辞无又补充了一句:“你长眼睛了。” 宣大师:“……” 他沉默片刻,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江辞无的面相,想要算一算前事,让对方心服口服。 这一看,反而把他自己看呆了。 眼如日月,凤目龙睛。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贵居人上。 连头发都是面向教科书上写的“光如黑漆细如丝,就是人间富有资”。 这是富贵之极的面相,就连整容都整不出来。 宣大师怔怔地看着江辞无。 围观群众还以为他在察看厉鬼阴气,不觉得有什么。 江辞无见他眼神直勾勾的,有点不耐烦了:“看够了没?” 宣大师稳住心神,收敛自己直勾勾的目光,缓缓开口:“这位先生,你......” 他回忆三庭五眼,在脑海里迅速推演,竟然一点儿都推算不出的前事。 宣大师沉思半晌,缓缓开口:“你不相信的话,不如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辞无想看这老东西还有什么花招,微抬下颌:“说。” 宣大师:“最近独处的时候是否觉得温度会突然变低?身体有些发冷?” 江辞无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宣大师又问:“家里或者办公时是否发生过一些异样,比如电灯突然闪烁,水杯被被打翻等等。” 江辞无:“没有。” 宣大师微微皱眉,沉声道:“鬼神之说并非荒诞之谈,你可以不信,但需抱有一颗敬畏之心。” 这话一出,他身旁几个年轻人纷纷看向江辞无,目光隐隐带了些许谴责。 知道参加这场晚宴的人非富即贵,他们不敢说什么,低声相互询问着陈光和江辞无的信息。 江辞无轻嗤一声:“我说没有异样就是不信鬼神?” “老东西,你还挺会偷换概念啊。” 听见老东西三个字,宣大师气得胡子都抖了抖,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形象,他忍住怒意。 陈光忍不住开口:“对啊大师,江哥没有说自己不信,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宣大师往前走了两步,质问道:“你身上的阴气并非普通阴魂的阴气,乃是凶恶厉鬼的阴煞之气。” “不可能没有任何异样。” 江辞无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可能?” 宣大师:“寻常厉鬼以吸食人类精气修炼。” “你从头到脚都覆着一层阴气,显然和厉鬼相处了数日。”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声:“这都能看出来,继续。” 宣大师微微一愣:“继续什么?” 江辞无:“你倒是说说,缠着我的是什么鬼?” 宣大师皱着眉头,对他说:“我不是说过了么,是厉鬼。” 江辞无:“所以是什么厉鬼?” “水鬼?饿死鬼?吊死鬼?” 宣大师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厉鬼没有出现,他怎么可能从阴气分辨出是什么鬼。 江辞无继续说:“又有几只厉鬼缠着我?” “一只?两只?还是更多?” 他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是看不出来?” “还是你心里有鬼?” 宣大师:“……” 江辞无抛出了一堆问题,宣大师没有回应,有人开口道:宣大师,你就告诉他是什么厉鬼。” “是啊大师,让他心服口服。” 宣大师嘴角抽了抽,只好说实话:“那厉鬼不在现场,无法察看。” 江辞无眨了下眼,随口说:“那你算算。” 宣大师:“……” 怎么可能有人能算出厉鬼是种什么鬼?! 见江辞无神情散漫,语调吊儿郎当,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副你就是个骗子的表情,他的怒火蹭蹭往上涨,脸色都开始变了。 他研究命理这么多年,遇到过不少不相信的人。 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能说会道、冷嘲热讽的人。 宣大师咬了咬后槽牙,强忍住不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可能说自己不会算,只好含糊地说:“冥界的规矩与我们阳间的不同。” 江辞无挑了下眉:“你是个守规矩的人?” “那是自然,”宣大师冷哼一声,缓缓说“万物皆有法,用之有道。”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嗤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遵守阳间的规矩。” 宣大师一愣。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华国法律禁制宣扬封建迷信。” 宣大师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我没有宣言封建迷信。” 江辞无:“这话你留着和警察说。” 宣大师:“……” 陈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宣大师虽然有点本事,但肯定也有问题。 否则江哥不可能无缘无故怼他。 他立马问:“江哥,需要我喊保安吗?” 这一次的称呼,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 “姓江的?” “卧槽,陵安市姓江的就这么一家。” “卧槽卧槽,是江大少,” ………… 江家大少爷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多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江修明和张雅云夫妻出席宴会时,很少带上唯一的儿子。 江辞无极少出席公共场合,圈子里见过他的同龄人并不多。 意识到江辞无的身份后,众人不敢再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转而看向宣大师。 刚刚被算过手相的女生低声提醒:“宣大师,这位是江总唯一的儿子。” 宣大师立马明白江辞无这是陵安首富的儿子。 他缓和神情,轻叹道:“罢了。” 宣大师走到江辞无面前,递给他一张符箓:“这是五雷符,能驱魔镇煞。” “缠着你的厉鬼少说也几百年道行,把这个符箓带在身上,危难时刻能保你一命。” “你大可以找灵安观的道长或者科研机构,检查这符箓是否有问题。” “你不信我也无妨,对我来说,你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江辞无没有听他假惺惺的话,垂眸打量符箓。 这宣大师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张雷符是正经符箓。 他眯了眯眼睛:“要钱么?” “不用,”宣大师抬手捋了捋胡子,“你我有缘,自然不需要……” 不用钱的正经符箓,不拿白不拿。 江辞无偏头看向陈光,示意他替自己拿着。 陈光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照做了。 见他们收了符,宣大师神情愈发缓和,甚至带了一丝微笑。 他提醒道:“如果符纸灼烧或者出现其他异状,说明遇到了厉鬼。”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名片:“江先生,如果你回心转意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辞无垂下眼睛,扫了眼他的两只手手背。 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痣。 不是送骨灰手链的道士。 这老东西知道自己是老江儿子后,立马变脸了。 不知是冲着老江的钱,还是老江的人。 思索片刻,江辞无扯起嘴角,不仅没有接过宣大师手上的名片,还冷笑了一声,故意说:“我可不是我爸,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说完,直接离开。 陈光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接过了宣大师手上的名片,匆匆跟上江辞无。 宣大师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深思。 江大少那句话的意思,岂不是江总相信鬼神之说。 他笑了笑,朝着围观群众点了点头:“各位,今天就到这里了。” “我们有缘再会。” 说完,宣大师径直走向宴厅,大步走上二楼的包厢。 他推开其中一个包厢门,沙发上坐着一个染着黄发的男人,长相英俊,眼神却格外阴鸷。 他左手搂着一个小男生,右手搂着一个女生,瞥看宣大师:“去哪儿了?” 宣大师笑道:“欣赏了一下花园的风景,遇到几个有缘人,顺便算了几卦。” 林衍天撇撇嘴:“我看你是闲得慌。” 宣大师坐到沙发上,淡淡地开口:“林少,你是否认识江总?” “见过几面,以前公司合作过几笔项目,”林衍天顿了顿,扭头看他,“怎么?你刚才给他算卦了?” 宣大师摇摇头,笑道:“他是与我有缘,不过不是今天。” “如果之后江家有人来找我,还麻烦林少引见一下。” 林衍天不傻,盯着他看了会儿,开门见山地问:“怎么回事?” 宣大师:“我方才遇到了江总的儿子。” “江辞无?”林衍天眯了眯眼,一把推开坐在身上的女人,兴致勃勃地问,“你算出他怎么了?” 宣大师叹了口气,对他说:“他被厉鬼缠身,但不相信我所见阴气。” “以他身上浓郁的阴气看来,不久的将来,江家肯定会发生问题。” “很好,”林衍天冷笑,狠狠地掐了把女伴的胸,“我等着江辞无那小子来求你。” 宣大师也微微一笑:“我送了他一张五雷符。” “希望符箓能派上用场,让他清醒过来。” ………… 另一边,江辞无和陈光还在一楼闲逛。 慈善拍卖即将开始,一楼的拍卖大厅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江哥,我妈和江叔叔他们已经去包厢了。”陈光看了眼手机,对江辞无说。 “我知道,”江辞无应了声,“我在等其他人。” 陈光还以为他在等那个宣大师,凑过去低声问:“江哥,你怎么看出那个宣大师有问题的?” “他算的不准吗?” 江辞无摇头:“他看起来算的挺准的。” 陈光更疑惑了:“那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问题?” 江辞无瞥了眼他手上的名片,随口说:“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电话,连个地址都不敢留。” “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白给你算命?” 陈光愣了下,迟疑地说:“他说是有缘人……” 江辞无轻嗤:“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今天到场的人,都不是缺钱的主。” “那老东西还不收钱,也就是他想要的不止是钱。” 陈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低头看着符纸,觉得有些烫手。 他压低声音,紧张地问:“江哥,这符纸该不会和之前那个骨灰手链差不多吧。” “不是,”江辞无对他说,“这是真的五雷符。” 陈光想了会儿,明白了:“他是在用真的符箓骗取我们的信任。” 江辞无点头。 陈光又问:“江哥,那我们要把这个免费的午餐扔了么?” “当然不,”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真的雷符价值不菲,更何况,那老东西刚才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信任。” “当然要物尽其用,杜绝浪费。” 陈光看着他,还有些懵:“怎么用啊?去找个鬼用掉吗?” “那不是便宜了鬼。”江辞无笑了笑,余光瞥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后,抬脚走了过去。 他直接对面前这个拍卖主持人说:“等会儿的拍卖加个东西。” 主持人愣了下,上下打量江辞无,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片刻想不起来他是谁,试探地问:“先生,每一项拍卖物都是要实名认证的,因为咱们这边是要上报给慈善机构的,要不您——” 见他没有认出自己,江辞无简单粗暴地说:“我爸是江修明。” 陈光:“……” 主持人恍然大悟,想起来刚才看见他和江总一起入场的,连忙笑眯眯地问:“江少,您准备出什么物品?” 江辞无偏头看向陈光:“给他。” 陈光呆了会儿,试探递上五雷符。 江辞无:“还有名片。” 陈光:“???” 主持人:“???” 主持人捏着符纸和名片,难以置信地问:“江、江少?您准备出这个、这个符纸?” 江辞无:“这是五雷符,还有画符的人的联系方式。” “你尽管卖,出事了有老江负责。” 听见江修明的名号,主持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江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替您宣传的。” “也不会让咱们江总失望的。” 陈光:“……” 拍卖开始的前几分钟,江辞无和陈光才走进江家的包厢。 陈千雁和张雅云手挽着手看平板上的拍卖品目录,江修明则一个人坐着看手机。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江修明抬眼看了看,见江辞无也来了,目光一顿,扭头问张雅云:“你刚才和小江说了什么吗?” 张雅云茫然:“没有啊。” 江修明疑惑:“那他还没走?” 张雅云想了想:“可能陪小陈?” 江修明冷笑:“那小子能良心发现我就不姓江。” 张雅云:“……” “江叔叔,张阿姨。”陈光喊道。 “小陈,你随便坐。”江修明说完,又看了眼江辞无。 他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给手机充上电,低头玩手机。 江修明盯着他看了会儿,总觉得不对劲。 呆在不喜欢的地方,还这么安分。 肯定有问题。 “你小子做了什么?” 江辞无头也不抬地说:“没做什么。” 江修明当然不信,扭头问陈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陈光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和江哥在院子里遇到一个自称是大师的人,在给人免费算命,然后……” 陈光缓缓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顺便提了提被算命的几个有缘人,包括他自己和江辞无。 江修明听完,脸色变了变:“什么厉鬼恶煞,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是啊,”陈光点头,对他说,“我后来也反应过来那是个骗子。” “江哥的鬼屋里都是厉鬼,他身上肯定有阴气。” 江修明:“……”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也别信小江的话,”他顿了顿,狠狠地瞪了眼江辞无,继续说,“你们这代年轻人,最主要的就是相信科学、发展未来科技。” “别整天说那些封建迷信、邪门歪道的东西。” 什么歪门邪道?陈光琢磨了好一会儿,觉得江修明的意思是道教宗派众多,有好有坏。 他沉思片刻,试探地问:“江叔叔你修的是哪一派道法?” “正一道吗?” 江修明见小陈一个好好的孩子,被江辞无带着满嘴胡言乱语,嘴角抽了抽:“我没有学过!” “什么道不道的。” “我江修明走的是科学这条阳光大道!” 陈光:“……” 江辞无忍不住噗嗤笑了声,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扔到一旁,对陈光说:“老江不信玄学。” 陈光惊了,喃喃道:“可是你刚才不是和宣大师说……” “我骗他的,”江辞无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陈光:“……” 他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江修明,终于明白过来江修明为什么老是让他劝江辞无了,合着是让江哥科学点?! 谁能想到一个抓鬼大师的爸爸居然不信鬼神呢?! 说出去鬼都不信啊! 忽地,广播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声。 紧接着,包厢内响起了拍卖主持人的声音:“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接下来是临时加入的一件卖品。” “物品十分特殊,或许有一部分买家会觉得不可思议,还有一部分买家会趋之若鹜。” “这件特殊物品买一送一,由知名企业家倾力推荐。” “好了,我就不卖关子了,就是它!” 与此同时,各个包厢的大屏幕也清晰地显示出工作人员端上来的拍卖物品。 一张黄符纸以及一张名片。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说:“这是道教正统五雷符,驱邪镇煞,五雷轰顶!让你身边的邪祟恶鬼无处可逃!” 江修明:“???” “什么玩意儿?” 主持人继续说:“买一张五雷符,送符箓制作大师的联系方式!” “这位姓宣的大师神秘莫测,拥有了名片,你将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命运的齿轮缓缓启动,未来就把握在你手里!” “大师今天也在现场,如果符箓无效,或者有任何问题,可以稍后当面和他对峙。” 隔壁包厢的宣大师:“???” “起拍价五千,现在开始!” 刚才被宣大师算过命的几个年轻人纷纷出价。 “六千!” “七千!” “八千!” ………… 见他们都在竞争,江辞无也按了几次包厢内的举牌键。 江修明看见他的动作,皱眉道:“你小子哪来的钱拍这垃圾?” 江辞无眨了下眼,对他说:“老江,我不买。” “就替大家加加价。” 江修明太了解这个儿子了,无缘无故留在拍卖现场、主办方突然加了款拍卖品、这会儿又加价…… “这五雷符他妈的是你卖的?”江修明忍不住爆了粗口。 江辞无笑了笑:“收到的免费午餐,不卖白不卖。” 陈光:“……” 江修明:“……” 他狠狠地灌了一杯茶,呵斥道:“你卖符就卖符,为什么要扯上你老子?” “你不要名声,你老子我还想要呢!” 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里扯上你了?” 江修明冷笑:“小钱刚才分明说了,由知名企业家倾力推荐。” “知名企业家多的是,”江辞无眉梢微挑,懒懒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况且那个姓宣的,是被喊做林大少的人带来的。” “林大少?”江修明皱了皱眉,思考林这个形式,嘀咕道,“难不成是林德庸他儿子?” 这会儿,主持人还在报价:“三万了,还有吗?” “四万?!” “四万五千!” “五万!” 江辞无看了看战况,见抢的人不少,又举了几次牌加价。 不到两分钟,起拍价五千的符箓就涨价到了八万。 江辞无垂眸,看着还在抢的两人,是刚才被算过命的两个人,显然比起符箓,他们更想要宣大师的联系方式。 “十万!” “十五万!” “现在二十万了!还有人要加价吗?” “二十万一次!二十万两次!二十万三次!” 忍痛血赚二十万,江辞无弯了弯唇,胃口都好起来了,拿起手边的果盘,瞥见身旁的江修明神情凝重,不知在思考什么正事。 他咽下嘴里的葡萄,安慰道:“放心吧老江,反正他们不会想到是你卖的。” 江修明下意识地嗯了声,随即回过神,仔细品了品江辞无的话,眼睛一瞪:“什么叫不会想到,本来就不是我卖的!” 江辞无:“那可说不准。” 江修明:“???” “你小子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江辞无喝了口水,轻飘飘地说:“没什么,我加这件卖品的时候报了你的名字。” “万一有人去调查是谁卖的,那就只能子债父偿了。” 江修明:“……” 陈光:“……” 江辞无理不直气也壮:“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简单地说,就是坑爹。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爸:无fuck说 第31章 神他妈的子债父偿。 江修明脸颊抽了抽, 要不是碍于陈光和陈千雁在场,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看在他们母子俩的份上,他压了压怒意, 咬牙切齿地说:“江辞无,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 “我哪儿说错了?”江辞无挑了挑眉, 理所当然地说, “子不教,父之过。” 江修明更气了, 怒道:“放屁,你就是人之初, 性本恶。” “你爹辛辛苦苦才把你教成这样的!” 江辞无忍不住笑了声:“老江, 你怎么就辛苦了?” “明明是云姐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带大的。” “我怎么就不辛苦了?”江修明瞪大眼睛, 理不直气更壮,“有你这么个倒霉儿子,你爹我心里苦。” 江辞无:“……” 陈光:“……” 陈光见这父子俩之间伴嘴僵持起来, 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打圆场:“叔叔, 江哥不是那个意思。” “江哥之所以刚才报您的名字, 完全是因为他有您这个爸爸替他撑腰。” “这是侧面反映了他对你们之间深厚父子情的信任啊。” 听着这完全不着调的话, 江辞无忍不住给陈光鼓了鼓掌。 江修明瞪了他一眼,对陈光说:“小陈,你是个好孩子。” “所以别和江辞无走得太近。” 陈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嗯???” 他是不是听错了? 一般父母都是让自己家的孩子不要接近别人家的, 怎么到江家还反一反? 江修明又灌了一整杯茶,稍稍舒缓怒气。 他当着江辞无的面,语重心长地对陈光说:“你和他接触过几次, 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满脑子歪主意, 嘴皮子又利索, 像你这样的年轻小伙,一个不留神就掉进了他的陷阱,小心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 当爸爸的可以指责儿子的缺点,陈光这个做朋友的人当然不能说江辞无的不好。 他想了想,没有附和江修明,而是找到一点夸赞江辞无:“江哥的思维逻辑和我这种普通人相比很有创新,我应该向他学习。” 江修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劝说他离江辞无远点,而是抬手拍拍他的肩,笑道:“小陈,你真的是个好孩子。” “不过小江他逻辑思维创新这一优点,”说着,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说,“主要还是遗传的。” 陈光:“……” 江辞无:“……” 江辞无正想让他要点脸,张雅云突然放下手里的平板,笑吟吟地看向他们:“你们三个聊什么呢?居然聊了这么久。” 江修明立马说:“我在劝小陈相信科学。” 张雅云疑惑:“小陈你是做节能环保公司的,怎么会不相信科学?” 陈光:“……叔叔阿姨,我相信科学的。” 江修明眉头一皱,追问:“那你怎么会听信小江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陈光顿了顿,委婉地解释:“叔叔,我也相信咱们华国的非自然文化的。” 江修明皱眉:“你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咱们开公司做生意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坚定。” 忽地,手机弹出微信提示音。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是拍卖的主持人,告诉他买家已经付了货款,把五雷符和名片都拿走了。 他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给主持人发了串卡号,江辞无起身道:“我先走了。” “你们慢慢聊。” 他走向侧边的门,一打开,便看到宣大师和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迎面走来。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多看了两眼黄毛。 是林大少,林衍天。 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江辞无前两年身体刚刚好转的时候,沉迷赛车,在赛场上遇到过林衍天几次,每次都顶着张臭脸,脸色堪比江修明。 如果林衍天没有爸爸,他都要以为这是老江的私生子。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林衍天瞥了过来,脚步猛地顿住。 他上下打量江辞无,冷笑道:“江大少,好久不见啊。” 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 林衍天大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最近怎么都不去赛车了?” “身体不行了么?” 不等江辞无开口,他又说:“还是忙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至于惹上了脏东西?”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着林衍天的,轻扯唇角:“林少,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己做了违反乱纪的坏事,就觉得别人也在做?” 林衍天嗤笑:“那你是怎么惹上了厉鬼?” 江辞无瞥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宣大师,漫不经心地说:“做好人好事呗。” “那厉鬼可能和你一样,犯了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你——”林衍天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抬起胳膊想要动手,一旁的包厢门突然开的更大了。 江修明从里面走了出来,笑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小林啊。” 面对这个老狐狸,林衍天稍稍收敛了些许,喊了声:“江叔叔。” 江修明扫了眼,问道:“你爸爸没来么?” 林衍天:“他去国外谈生意了,让我负责出席这次慈善会。” 二楼的包厢前的走廊是敞开式,一方面是为了让一楼正厅看起来更宽敞开阔,另一方面,为了让二楼的贵客能更好的欣赏拍卖品和一楼的人。 能坐包厢的人非富即贵,这会儿一个包厢前突然聚着四个人,一楼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江修明瞥了眼一楼的情况,目光落到林衍天身后的人。 他问道:“这位就是宣大师么?” 林衍天点了点头。 宣大师缓缓抬手,捋了捋胡子,并没有开口,笑着等江修明和他搭话。 江修明当然没有和他说话,确认身份后,他往前走了两步,提高音量问林衍天:“小林啊,宣大师的符纸是你推荐拍卖的吗?” “当然不是,”林衍天看了眼江辞无,还以为他瞒着老爹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江叔叔,是江——” 话未说完,又被江修明打断。 江修明说:“也是,你年纪轻轻,担不上知名企业家的称号。” 林衍天脸上的笑容凝固:“???” 江修明瞥看楼下竖起耳朵听的几个人,再次提高音量:“想必是你爹林德庸推荐的吧。” “推荐拍卖宣大师的符纸。” 他咬着字音,吐字清晰,确保楼下有人能够听到。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立马明白过来老江打的什么算盘。 他没有戳破,而是顺着老江的话对林衍天说:“林叔叔真是辛苦了,人在国外,心还要操劳宣大师的事。” 林衍天见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脸色更阴沉了。 看他不高兴,江辞无就高兴了。 江辞无没有给林衍天反驳骂人的机会,转身就走:“再见。” 江修明垂眸见一楼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你传我我传他交换信息,知道不出一晚,宣大师和林家的关系就会众所周知了。 就算江辞无用他的名号卖出了符纸,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宣大师和林德庸的关系。 符纸不灵,骂得也是宣大师废物,林德庸没眼光。 江修明满意地收回视线,敷衍地和林衍天说了声再见,转身走进包厢。 “江叔叔。”林衍天喊了声,回应他的只有被用力关上的包厢大门。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法发泄,气得狠狠地踹了脚墙壁:“草他妈的。” 手机铃声还突然响个不停,他更烦了,不爽地对宣大师说:“电话响了你他妈的接啊。” 宣大师:“……不是我的,是你的。” “艹艹艹!”林衍天掏出手机,没看来电显示,怒道,“他妈的什么事?” 电话那端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哥,能借我点钱的。” 林衍天:“你他妈的谁啊?” 听出他现在很不爽,卢科弱弱地说:“我是卢科啊。” “卢科?”林衍天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一个溜须拍马的同学,带他吃过几顿饭,还借了他一辆破车。 卢科:“哥,我这几天住院了,所以一直没能还你车,放心不是出车祸,车没问题……” 林衍天不想和这种杂碎多哔哔,正要挂电话,便听见卢科又说:“说起来你都不信,我上星期撞鬼了,就因为这事我欠了姓江那小子不少钱。” 林衍天挂电话的动作一顿:“欠了谁钱?” 卢科:“一个姓江的。” 林衍天眯起眼睛:“全名。” 卢科实话实说:“江辞无,哥你认识么?” 林衍天阴沉沉地看着电梯的方向:“认识,当然认识。” “你们怎么撞得鬼?又怎么欠他钱了?” “把事情原委都说一遍。” “就是我和同学在玩招鬼游戏……哥,你相信有鬼吗?” ………… 江家老宅 江辞无回到家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给宴朝一发微信:【今晚不回来了。】 【宴朝一:嗯。】 【江辞无:记得锁门。】 【宴朝一:好。】 【江辞无:真乖。】 【宴朝一:?】 【夸你呢。】江辞无回了一条消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泛起一阵困意。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开门关门声,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嗅到张雅云身上熟悉的香味,江辞无眼皮动了动,扯起被子,蒙住脑袋。 虽然隔绝了微弱的声音,但他的困意也减退了不少。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没能睡着,索性睁眼起床。 江辞无走出卧室,径直走上三楼。 全家只有他的卧室在二楼,因为懒得爬三楼,其他人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三楼。 走到三楼,江辞无大步走向江成道的卧室。 路过书房,他脚步顿了顿。 书房门没有上锁,敞开了一条门缝,投射出微微的亮光。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了。 这个点,夫妻俩不在卧室,在书房? 书房能做的...... 江辞无想了想,得离书房远点,他快步往前走,直接走进江老头的卧室。 在他五岁以前,江成道都长住在这间卧室。 五岁以后,江成道就开始游山玩水,满世界乱跑了。 虽然平常不住这里,但这间卧室仍然保持着他喜欢的模样。 家具摆设,笔墨纸砚。 和江老头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辞无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停在书桌前。 桌上摆放着江老头的牌位,牌位前摆着几碟江老头最爱的水果小菜,还有黄酒。 江辞无指尖抵着桌面,犹豫片刻,拿起唯一一瓶黄酒。 一打开,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他抿了抿唇,凑到瓶口直接喝了一口。 醇厚刺激的酒味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顺着食道往下流。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放下黄酒。 江老头生平最爱这款酒,每天都喝。 如果回来了,看见了这供奉,肯定会喝。 他没有回来过。 江辞无气得端走果盘,不满地对牌位说:“老家伙也不知道来看看儿子和孙子。” “赶着投胎小心投成江修明的儿子!” 说完,他端着果盘,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卧室。 一推开门,正好撞上了江修明。 江修明脚步顿住,看了看他手上的果盘,又往卧室里瞥了眼:“你就是为了这事回家睡的?” 江辞无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对,我想吃你给你爹的水果。” 江修明:“……” 他想要骂江辞无没大没小,见江辞无两三口啃了半个苹果,看起来有些生气,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修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爷爷生来随性,不会被家人束缚。” “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变成了鬼,肯定乐得逍遥自在,探索新世界去了。” 江辞无吃苹果的动作顿住,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突然转性的老爹。 他忍不住问:“老江,你没事吧?” 江修明:“???” 江辞无看了眼他的脖子、手臂,确定没有被张雅云暴揍一顿后,眯起眼睛,质问道:“老江啊,你这次怎么不说没有鬼了?”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冷声道:“因为你嘴里的鬼是我爹。” “你老子我有孝心!” 江辞无把吃剩的半个苹果放回果盘,轻笑道:“我也有孝心。” “老江,你死后肯定会变成鬼的。” 江修明:“……” “睡了。”江辞无转身下楼。 “臭小子,你爹我不和你计较。”江修明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地关上江成道的卧室门。 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齐聚在餐厅吃早饭。 江辞无早上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张雅云看了他两眼,给他倒了杯豆浆:“不想吃喝点豆浆。” “这是何大厨亲自种的黄豆。” “没给你放糖,喝吧。” 江辞无低头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气息,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才开始慢慢喝。 见状,张雅云坐回位置,放下豆浆壶,看着他的侧脸,漫不经心地问:“小江,你昨晚到三楼了?” 江辞无捧着豆浆杯,应了一声。 张雅云又问:“书房门忘锁了,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江辞无舔了舔唇边的豆浆,放下杯子,平静地说:“听见了。” 张雅云看着他,笑眯眯地说:“你没有听见。” 江辞无:“……” 江修明哼哼两声:“想不到吧,姜还是老的辣。” “门开着都没偷听,”张雅云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小江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辞无:“……” 他撩起眼皮,夺回话语权:“所以你们俩在谈什么事?这么怕我知道?” “没做什么,”张雅云在自己的豆浆杯里加了两勺糖,一边刷手机一边说,“在讨论林家的事情。” “林德庸中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对林衍天十分溺爱,最近你注意点。” 江辞无眨了眨眼:“林德庸总不至于对我一个小辈出手。” 说着,他看向江修明:“要出手肯定也是搞老江。” 江修明冷笑一声:“林德庸不会对你出手,林衍天可不会就那么放过你。” “那小子脾气大得很,私底下不知道干过多少龌龊事。” “再加上因为昨晚的事,林德庸那老家伙肯定会放任他儿子做任何事情。” 江辞无哦了一声,对他说:“林衍天打不过我。” 江修明:“……” “真是可惜了。” 江辞无:“……” 江修明恨铁不成钢地说:“林衍天和他老子一样没什么大用。” 江辞无:“……” 喝完豆浆,又被塞了一盘水果,张雅云才肯放他离开。 等江辞无回香火店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夜游巡使和王庞庞两人排排坐在柜台边,一人一鬼正在吃辣条。 王庞庞满嘴流油地打招呼:“江老板你回来了啊。” “你昨天走后,没有客人来过店里,也没人去鬼屋玩。” 江辞无扫了眼,没有看到宴朝一的身影,问道:“宴朝一不在么?” 王庞庞点头:“你走后,他也没有来过店里。” 夜游巡使吸着辣条的精气,幽幽地说:“甚至让他来吃东西都不吃,真是不知好歹。” “对,”王庞庞继续点头,纳闷地说,“也没见他点外卖,不知道在吃些什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没点外卖? 前几天也没见过宴朝一下厨。 他想了想,对他们俩说:“我上楼一趟。” 走上201,打开门,宴朝一正在看电视。 江辞无大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检查。 冷藏室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水果蔬菜饮料都没有动过,冷冻室的速食食品也完完整整。 他回到客厅,开门见山地问宴朝一:“你这几天吃了什么?” “冰箱没碰,外卖也不点。” 宴朝一看着电视,想到他刚才的行为,随口说:“我喜欢在店里吃。” 他不需要吃东西,平常吃东西也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如果真的要吃的话,他的确是更喜欢吃饭店餐馆新鲜出炉的菜。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对他说:“你可以随便吃冰箱里的东西。”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要付钱的?” 江辞无:“不用。” 宴朝一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定睛看他。 肯定有阴谋。 江辞无朝他眨了下眼,缓缓说:“我想更了解你一点。” 宴朝一:“???” 鬼都不信。 见他不信,江辞无又说:“我不是说过我是gay么。” “你又长得很符合我的审美,能深入了解当然是最好的。” 宴朝一收回视线,明白了江辞无的真正目的。 深入了解。 江辞无看他一副警惕的表情,随口说:“放心,我不会职场性骚扰的,除非你求我。” 宴朝一:“……” 忽地,茶几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叮咚叮咚弹出了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江辞无拿起来看了眼,是周雨珊。。 【周雨珊:江同学,静静的视频剪好了,已经发布了!】 【周雨珊:[链接]在这路。】 【周雨珊:她说收到推送到首页的通知了。】 【周雨珊:浏览量应该很高的。】 ………… 江辞无扫了眼她的消息,点开链接,视频自动播放起来。 葛静对着镜头说:“本来是想录个玩一天的vlog,但剪视频的时候,发现玩的这家鬼屋嗯……很特别,所以先单独做一期鬼屋视频。” “从大楼到剧情,再到NPC等等都很新颖,我玩了二十多年鬼屋和密室,就没见过这种类型的。” “我先简单地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花钱帮老板打工抓鬼,这种赚不到钱又备受羞辱的感觉实在太令人着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赶着投胎小心投成江修明的儿子 江爷爷:我投成你儿子 江辞无:@宴朝一,你生 宴朝一:??? 第32章 大概是因为视频被推送到了首页, 视频浏览量极高。 葛静的话一说完,弹幕铺天盖地的“???”,以至于江辞无都看不清葛静的脸和字幕。 他只好关掉弹幕, 单纯地看视频内容。 葛静从进鬼楼前就开始录视频了,原本十分清晰的画质, 从进香火店后就变得有些模糊了, 时不时卡顿。 【这是自由探险式鬼屋,这些门都是可以打开么?】 【卧槽, 里面居然有电视机之类的电器。】 【NPC吗?扮鬼就能摸女生了吗?】 【这里没有什么npc,只有鬼。】 【我、我们这算抓到了吗?】 【这是牧师给我的圣水, 妈的, 耶稣不管华国鬼。】 和小夜汇合的时候, 视频再次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走出鬼楼那一段视频全程靠葛静后期配音。 视频最后是葛静的解释,她纳闷地看着镜头:“我也不清楚视频为什么时不时的模糊, 可能我当时没拿稳相机也有一部分原因。” “不过剪辑的时候觉得这样挺有代入感的,像《鬼影实录》、《昆池岩》那种鬼片, 就放出来了。” “强烈推荐陵安市的友友们大家都去玩!不只是因为这个鬼楼好玩, 更重要的是, 这家店的老板超级帅啊!” “我本来是拍到了侧脸,但是剪视频的时候变糊了,”葛静痛心疾首地拍桌子, 对着镜头继续说,“就算不玩鬼屋,也可以去他店里逛逛。” “反正你们挺擅长的白嫖的, 指指点点。” 江辞无:“……” 他下滑到评论区看了看。 【静!你为什么不放鬼屋的地址!不放我还怎么看帅哥!】 【在陵安市, 真好, 我跑一千公里就跑到了。】 【这个鬼屋感觉好吓人啊,好想玩!】 【谁来解释一下那个符纸是什么机关?】 【这个视频我看了三遍,终于发现了问题,这个视频每次模糊卡顿的时候,都是要拍鬼的时候,阿婆主也说了,这家鬼屋的店员和NPC非常敬业,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不是演的?】 【卧槽,楼上你别说了,细思极恐。】 【我是自封的道士,证明这间鬼屋的确有问题。】 【鬼屋老板:扣1元始天尊原谅你。】 【11111。】 ………… 江辞无关掉视频,手机顶端弹出了几条微信消息。 【周雨珊:江同学,静静问你能不能给个鬼屋的电话或者微信。】 【周雨珊:好多人问她要联系方式,想要预约来玩。】 【周雨珊:你们鬼屋要红啦!】 江辞无盯着“好多人”三个字看了会儿,微微眯起眸子,他可没兴趣当客服。 琢磨了会儿,他走进主卧,翻出一只旧手机和充电器,充电检查片刻,快步下楼。 夜游巡使和王庞庞一人一鬼在香火店里,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吃着辣条,好不惬意。 江辞无走近,把旧手机扔给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接住手机,有点懵:“江老板?” 江辞无:“给你的手机。” 夜游巡使眼皮跳了跳,觉得怀里的手机非常烫鬼。 他可不敢无缘无故收江辞无的好处,连忙问:“为什么要给我手机?” “咱们不是有阴差副令么。” 江辞无随口说:“阴差令是阴间的东西。” “手机是阳间的。” 夜游巡使试探地问:“然后?”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当做你的工作之一。” “里面有卡,是老江头以前用过的,还有微信,你改成香火店的名字,然后处理鬼楼预约的事情。” 夜游巡使松了口气,安心了。 是工作就好。 他开口道:“我会的,这是我身为日班店员的本分。” 江辞无诧异地看着他:“小夜,你有双重人格么?” 夜游巡使:“……没有。” 就是单纯地觉得江辞无不坑自己,他就该感激涕零了。 虽然巡逻的时候看见每个人类都用只手机,吃喝拉撒机不离手,但夜游巡使从来没用过。 低头胡乱鼓捣了会儿手机,还是无从下手。 夜游巡使青白僵硬的脸浮现出一抹微红,他不好意思地凑到江辞无面前:“江老板,我不会用手机啊。” 江辞无接过手机,还原了一下出厂设置,简要地教了他基础功能。 “每个软件的功能不一样,你看看介绍,自己摸索。” 夜游巡使乖乖点头。 花了一下午时间,夜游巡使对手机有了大概了解,学会了用手写键盘写字,飞快地将微信名改成“香火店—小夜”。 “江老板,我加你微信了!” 江辞无嗯了一声,通过他的好友申请,顺便把他的名片发给葛静。 没过五分钟,夜游巡使收到了几十条添加好友的申请。 他一边手写回消息,另一边对江辞无说:“江老板,都是来预约玩鬼楼的。” “咱们鬼楼几点到几点营业啊?” 江辞无玩着游戏,头也不抬地说:“你能在这儿呆多久就营业多久。”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回复咨询的人:【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 “江老板,他们又问我为什么晚上不营业。”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实话实说。” “啊?可以吗?”夜游巡使写字的动作一顿,对他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是阴差会吓死吧?” 听到这话,正在看剧的王庞庞立马扭头,对夜游巡使说:“江老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吓死他们!” 夜游巡使:“……” 江辞无:“……” 见状,王庞庞愣了下,疑惑:“江老板不是要吓他们么?” 江辞无点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吓死他们?” 王庞庞想了想,缓缓点头:“也是,要他们死也应该先榨干价值。” 江辞无:“……” 夜游巡使看了看老王,又看了看江辞无,犹豫片刻,还是照着江辞无的话回复咨询的网友。 【香火店—小夜:因为我是阴差,夜里要负责阳间的巡逻工作,没空上班。】 【断爱绝情姨: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断爱绝情姨:你们真的和静静说的一样,好入戏啊。】 江辞无瞥了眼他的屏幕:“她怎么说?”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她不相信。” 江辞无嗯了声,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垂着眸子继续玩游戏。 夜游巡使盯着他看了会儿,低声问:“江老板,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江辞无点头:“首因效应,人就是容易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 说着,他指尖顿住,抬眼看着夜游巡使,意有所指地说:“死了的人也一样。” 想起当初勾魂场景的夜游巡使:“……” 谢谢,有被内涵到。 【断爱绝情姨:那我预约一个明天中午阳气最重的时候来玩,两个人。】 【香火店—小夜:好。】 鬼楼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一共十个小时,每轮探险两个小时,一天只能接五波客人。 不到一个小时,夜游巡使便接满了两天的预约。 江辞无一把游戏下来,耳边的叮咚声就没听过。 他想了想,提醒道:“对了小夜,只接两天的预约。” 夜游巡使一愣:“为什么?” 江辞无笑了笑:“如果两天下来,厉鬼抓完了呢?” “让客人抓你吗?” 夜游巡使想想也是,他可不愿意当鬼楼里被抓的厉鬼。 连忙回复预约消息,拒绝了两天以后的预约。 “江老板,明后两天的预约都接满了。” “还挺快的。”江辞无刷完朋友圈,切回主页,指尖在宴朝一三个字上顿住。 他眨了下眼,看着手机顶端的显示的时间,缓缓开口:“为了庆祝鬼楼的生意,我请大家去乐食苑吃饭。” 听见有吃的,王庞庞和夜游巡使立马站了起来,眼里都带着光。 夜游巡使飘到香火店门口,脸上的笑容突然变了:“江老板,我牌位这么大,不方便携带啊。” 江辞无瞥了眼桌子,对王庞庞说:“老王,给他拎个抽屉过去。” 夜游巡使感动不已:“江老板、老王,等你们俩死了,我一定罩着你们!” 江辞无:“……你能罩着我不死么?” 夜游巡使:“……不能。” 江辞无好奇地问:“如果你当上阎王,能篡改生死簿么?” “我也不清楚,说不定可以?”夜游巡使顿了顿,又说,“不过等我当上阎王,你们俩应该死了好几百年了。” 王庞庞拎出一个空的小抽屉,嘀咕道:“那说不定还是江老板先当上阎王。” 夜游巡使不乐意了:“老王,你瞧不起我。” 王庞庞拎着抽屉问:“小夜,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扪心自问,你比得上江老板吗?” 夜游巡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修行了五百年的实力的确不如二十多年的江老板。 下一秒,只见王庞庞振振有词地问:“你有江老板那么心狠手辣,杀鬼不眨眼吗?” 江辞无:“???” 夜游巡使立马摇头:“我没有。” “老王你说的对,我不如江老板。” 江辞无:“……” 他垂眸点开微信,先给陈千雁发消息,预约包厢,接着给宴朝一打电话。 “下来吃饭。” 宴朝一:“嗯?” 江辞无懒洋洋地起身,往店外走:“店里员工聚餐,你不来么?” 宴朝一:“不去。” 江辞无挑眉:“我请客。” 宴朝一:“来了。” 江辞无:“……” 乐食苑也在灵城区,离香火店不算远,王庞庞开着车,载着两人一鬼前往乐食苑。 一进门,一个穿着乐食苑统一服装的服务员便迎了上来:“请问有预约吗?” 江辞无点头:“姓江,和陈姨说过了。” “原来是江先生,”服务员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连忙带着他们往里走,“请往这边走。” “陈总吩咐过,是四位贵客,另一位不来了吗?” 王庞庞:“来了。” 服务员脚步一顿:“刚刚到了吗?我让同事带他过来。” 王庞庞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夜,对她说:“不用,他在这儿呢。” “怕吓到你就没让他出来。”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下一秒,前方传来了陈千雁的声音。 “小江。” 陈千雁站在包厢门口,笑着朝他们招手:“快过来。” “菜马上就上了。” 江辞无大步往前走,走进包厢,耳畔响起陈千雁好奇声音:“你们和小张说了什么?我看她脸色都变了?” 说着,她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她也撞鬼了吗?” “没有,”江辞无顿了顿,随口说,“老王和她开了个玩笑。” “老王,”陈千雁愣了下,看向江辞无身后的两人,一个人她认识,是宴朝一。 另一个胖乎乎的青年她就没有见过了,怎么手上还拎着个小木箱子? “宴先生。”她朝着宴朝一打了声招呼,看向王庞庞,“你是老王吗?” 王庞庞点头,笑道:“阿姨好,我在江老板隔壁开便利店的,您喊我小王就行了。” 陈千雁又问:“你和小张说了什么?” 王庞庞实话实说:“我说怕吓到她,没让——” 他话音猛地顿住,笑道:“阿姨,没什么。” 见他不说,陈千雁又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知道她追根究底的性格,关上包厢门,索性直接说了:“没让鬼出来。” “鬼?”陈千雁怔了怔,扫视一圈包厢,问道,“你们带鬼来吃饭了吗?” 江辞无点头。 陈千雁微微皱眉:“可是我这里没有香、蜡烛什么的。” 江辞无:“他吃人吃的。” “那就好,”陈千雁笑了笑,扫视一圈包厢,没有看见鬼影,只好随便对着一个方向说,“你和小江一样,叫我陈阿姨就行了,不用和阿姨客气,觉得不好吃就告诉我。” 话音落地,包厢门被敲响。 陈千雁打开门,数个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 江辞无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夜游巡使飘进包厢,坐到墙角的位置,远离上菜的座位,以免撞到人。 陈千雁站在一旁,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张雅云。 【陈千雁:雅云,今天小江带着他的小伙伴来吃饭了。】 【陈千雁:图片.jpg。】 【张雅云:做小江边上的人帅哥是谁?】 【陈千雁:是小江助手,之前帮小陈驱鬼的时候,他也来的。】 【陈千雁:怎么了?】 【张雅云: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挺帅的。】 【张雅云:你能再偷拍张照片么?】 【陈千雁:行,我再拍一张。】 打完字,陈千雁缓缓拿起手机,镜头对准宴朝一。 这一次,在她按快门前,宴朝一突然撩起眼皮,目光透过镜头直逼陈千雁。 “陈女士,我不喜欢拍照。” “好,不拍。”陈千雁点了点头,飞快地切成录像模式。 见宴朝一的脸沉了下去,她毫不留情地出卖张雅云:“是雅云托我拍的。” 宴朝一皱眉:“谁?” 江辞无眉梢微挑:“云姐?” 宴朝一偏头看他,他知道云姐是江辞无的后妈。 江辞无见他眼底带着些许不悦,给他夹了筷菜,随口说:“她整天看老江那张老脸,看腻了想换换新花样,多正常啊。” “你不喜欢拍照的话,我会和她说的。”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以后让她直接和你视频。” 宴朝一:“……” 江辞无垂下眸子,喝了口水: 不喜欢拍照=不喜欢露脸。 没有露过脸的有关机构高层? 江辞无琢磨了会儿,拿起手机,给张雅云发微信:【云姐,你以前见过他么?】 【张雅云:没有。】 【张雅云:不过他身上的纹身看起来有点眼熟。】 【江辞无:你记得在哪里看见过么?】 【张雅云:不记得。】 【张雅云: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江辞无:不知道,只能确定他不是坏蛋。】 【江辞无:也不是什么好人。】 【张雅云:???】 江辞无指尖抵着手机屏幕,没有解释那两句话的意思。 宴朝一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但也不会主动去做好事。 就比如说那栋藏着空心鬼的居民楼,他分明在周雨珊等人玩招鬼游戏前,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江辞无:你认识特殊机构的人么?】 【张雅云:?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全职主妇,怎么可能认识特殊机构的人?】 江辞无想想也是,没有再问张雅云。 切出对话框,划了划微信列表上的好友。 他的微信好友不多,分成四类。 同学、只有一餐之缘的狐朋狗友、老江生意上的一些伙伴,以及家里的厨师、花匠等等微信。 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能和特殊部门扯上关系的,甚至连个了解玄学的好友都没有。 江辞无放下手机,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吃着餐桌上的饭菜,筷子没有停下来过,荤菜、素菜、沙拉汤水等等,每一样都吃,看起来吃的还挺满意的。 不挑食,没什么偏好。 正常饮食,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特殊体质的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宴朝一问:“看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看你秀色可餐。” 宴朝一筷子顿了顿,缓缓偏头,盯着他的眼睛。 看了会儿,确认江辞无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愫,才抿了抿唇:“这家厨师手艺不错。” 江辞无尝了一筷子高汤娃娃菜,味道勉强还行,不如老宅的何主厨。 他放下筷子,开始吃水果。 陈千雁在一旁坐了会儿,见没她什么事了,开口道:“我还有其他事,你们慢慢吃。” 江辞无嗯了声。 陈千雁起身走出包厢,对等在门口的服务员说:“小张你进去好好招待他们,他们想吃什么就上,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好的。” 进来了个陌生人,江辞无抬眼看了看,是刚才领路的服务员。 服务员小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王庞庞往空碗里夹菜的样子。 往空碗夹菜只是有点奇怪,但这空碗放在抽屉柜里,那就是无比奇怪了! 好好的包厢哪来的抽屉柜?客人自带的吗? 小张看得满脸问号。 见他愣在门口,王庞庞解释道:“我是在给我朋友夹菜。” 小张把注意力从抽屉柜上的挪开,竭力收敛自己的一言难尽的表情,扯起嘴角挤出笑容:“您朋友去厕所了吗?” 王庞庞:“不是,他死了。” 小张:“???” 他恍恍惚惚地想,这些有钱人是不是都不太正常? ………… 接下来几天,鬼屋的生意火爆兴隆,每天的客人源源不断。 不过因为玩的人大多数是大学生、高中生等等,香火店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价格太高,愿意花五百买纸扎小人的客人几乎没有,大多都是在香火店逛了一圈,就去隔壁的便利店买吃的了。 连带着便利店的生意都好起来了,王庞庞忙着便利店,夜游巡使忙着在鬼楼接客,难得香火店里剩下江辞无一个人。 他窝在老板椅里,低着头玩游戏,余光瞥见有两个人进来了。 似乎是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江辞无听见一道童声说:“哥哥,这里居然是家真的香火店,我还以为是鬼楼的附属店呢。” “老板,你们这里还卖吃的啊?” 江辞无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小女孩看了眼价格,和大人说:“价格和便利店的一样啊。” “老板,这些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吗?” 闻言,江辞无放下手机,掀了掀眼皮,看到一对长相相似的兄妹。 妹妹看起来十岁左右,圆润可爱,哥哥看起来二十多岁,戴着副半框眼镜,长相斯斯文文,身上带着不少阴气。 江辞无的目光在哥哥身上阴气停留片刻,微微眯起眸子。 男人身上的阴气十分浓郁,一块一块的黑印,显然不是从鬼楼里沾染的,而是进去玩之前就遇到过厉鬼。 小女孩低头看着薯片包装,嘀咕道:“这个看起来和便利店卖的没有区别啊。” “有的,”江辞无淡定地说,“这是鬼吃过的。” 小女孩:“???” “什么意思?” 她小跑到柜台前,好奇地问:“鬼吃过的有什么特别的吗?” 江辞无:“你可以买一包试试。” 小女孩踮起脚,把薯片放到柜台上,扭头对哥哥说:“哥,付钱。” 韩庄没有付钱,盯着薯片看了会儿,皱眉道:“小衣,你要是想吃去隔壁买,不要买鬼吃过的东西。” 被喊作小衣的小女孩疑惑:“为什么不能。” 韩庄无奈:“因为这是鬼吃过的啊!” “还需要其他什么理由吗?” 小衣:“……” “哥,就是个噱头啊。” “肯定是特殊口味的薯片,说不定是隐藏款。” 韩庄眉头皱得更紧了:“老板不都说了。” 小衣白了他一眼:“因为他就是这个人设啊,你看视频的时候没有发现么。” “这家店的店员都很敬业的。” 韩庄沉默了。 见他不想给自己买,小衣从背上的玩偶包包里掏出手机,自己扫码付钱。 付完钱立马拆开薯片,吃进嘴里的刹那,她脸色瞬间变了:“卧槽。” 韩庄吓了一跳,大步走上,紧张地问:“怎么了?” 小衣吐出薯片,幽幽地说:“真特么难吃。” 江辞无点头:“嗯,鬼吃过的。” 韩庄夺走薯片,上下检查小衣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呼出一口气,轻声斥责:“小孩子别说脏话。” 小衣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而走到柜台后,盯着江辞无好奇地问:“大哥哥,你说是鬼薯片是鬼吃过的,那是什么鬼吃的呀?” 江辞无随口说:“哥委鬼。” 小衣:“???” 韩庄在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拿了一片薯片,试着尝了尝,连忙吐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包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保质期是新鲜的,配方也没有问题,二维码扫出来就是这个品牌的官方网站。 一切正常。 可是未开封前,老板怎么可能知道这包薯片有问题? 抱着怀疑的态度,他又买了一包饼干,也是同样的味道。 韩庄狐疑地问:“老板,你这些东西是卖给谁的?” 江辞无眨了下眼:“卖给你这种好奇心旺盛的人。” 韩庄:“……” 正说着,王庞庞拎着一袋吃的走了进来,看见店里有个小孩子,他愣了下,才抬脚走进来。 路过小衣,感受到她身上的凉意,王庞庞问这兄妹俩:“你们去鬼楼了?” 小衣点头:“还挺好玩的,一直听见奇怪的声音,但是我没有看见静静姐视频里的鬼。” 王庞庞扭头问江辞无:“江老板,小孩子见过鬼没事吗?” “没事,”江辞无点头,淡淡地说,“等会儿晒个太阳就好了。” 听到这话,韩庄拉着小衣离开的动作顿住,猛地扭头,眼巴巴地盯着江辞无:“鬼怕太阳?” “当然不是,”江辞无笑了声,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们刚才去鬼楼,沾染了阴气,去太阳底下散散,补充点阳气。” 韩庄又问:“补充了阳气能怎么样?” 江辞无随口说:“好让鬼下次吸一吸的阳气。” 韩庄:“……” “开玩笑,”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让你阳刚一点。” 韩庄:“……” 他看不出江辞无那句是玩笑,哪句是实话,想了会儿,继续问:“那晒月亮是不是补充阴气了?” “少晒晒,鬼就不缠着人了?” 江辞无扫了眼他身上的阴气,缓缓解释:“月球本身不会发光,月光是源自太阳的阳光。” 韩庄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 江辞无:“兄弟,科学点。” 韩庄:“……” 小衣低头看了眼时间,扯扯韩庄的衣服:“哥,快走快走,电影马上开始了。” 韩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硬是被小衣催促着拉出了香火店。 “快点!!我还要喝奶茶!” “要是迟到了我就告诉妈妈你带我去玩鬼屋!”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你这种妹妹?” “我要告诉妈妈!” ………… 三个小时后,江辞无又见到了韩庄。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妹妹不在。 韩庄显然是跑来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走进香火店。 他快步走到柜台前,双手撑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老板,我其实有阴阳眼,能看见鬼。” 江辞无哦了声:“所以呢?” 韩庄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我也知道你们鬼楼里的鬼都是真鬼!” “老板,你可以帮我抓鬼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缓缓扬起唇角:“这位客人,你是在威胁我么?” 韩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点问题。 他欲哭无泪,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老板,不、大师,我哪敢威胁你。” “我也不是在问您,我是在诚心诚意地求您!”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我们江老板心狠手辣! 小夜:我们江老板毫无人性! 江辞无:??? 第33章 韩庄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连忙解释:“大师,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 说话没经过脑子。” 他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诚恳地说:“我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单纯地想求老板帮我抓个鬼。” 见他说的是实话, 江辞无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抬了抬下巴:“说吧, 怎么回事?” 韩庄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到柜台后, 都没有坐椅子, 站在江辞无身边, 低着头说起自己撞鬼的经历:“我是上个月搬来的灵城区,特地挑了个离公司比较近的小区,结果搬家后没几天, 就在家里看到了鬼脸。” 江辞无:“脸?” “对,”韩庄推了推眼镜, 回忆那张鬼脸的模样,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就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长着胡子, 凶神恶煞、尖牙利齿,看起来很可怕。” “我不是有阴阳眼么,一直能见到鬼, 以前搬家的时候也遇到过房子的租户或者原主人, 所以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买了点香火元宝烧了烧,想让他走。” 说着,韩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没想到他吃了香火,不仅没走,脸反而还变大了,更吓人了。” “我就只好先回爸妈家住了,就在刚刚,我顺路回了趟出租屋,想拿点衣服。” “结果那个鬼就贴在墙上,朝着我流口水,我差点就被他咬了,把带了十几年的平安符扔进他嘴里,才跑了出来。” 想到刚才的场景,韩庄还是心有余悸。 江辞无听完,问道:“你只看见了那个鬼的脸吗?” 韩庄点头:“他每次出现就是贴在墙上,只露出一张脸。” 江辞无又问:“没有脑袋?没有身体?” “我不确定,”韩庄顿了顿,小声说,“这个鬼长得有点吓人,他出现的时候我都没敢仔细看。” 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检查他有没有脑袋和身体。 “老板、不是,大师,咱们该怎么办?” “先去你租的房子看看,我姓江,喊我江老板就行了,”江辞无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拨通宴朝一的电话,简单粗暴地说,“下楼。” “到你的积德时间了。” “……” 江辞无挂了电话,在货架上拿了点东西,把袋子交给韩庄拎着,刚刚走出香火店,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宴朝一。 江辞无对韩庄说:“助手,姓宴。” “宴先生好,我叫韩庄。”韩庄打了声招呼,悄悄打量了眼宴朝一的身材,更安心了。 一开始决定找江辞无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毕竟江辞无看起来白白瘦瘦的,感觉身体不太好,这会儿有宴朝一在,满满的安全感。 韩庄心想,一文一武,这还拿不下那个鬼? 江辞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径直朝着巷子外走,瞥见便利店有客人,便给王庞庞发了微信,简单地说了句出外勤。 韩庄租的房子就在附近的南溪街道,名叫南安小区。 就在乐食苑斜对面,路过的时候,他还提了几句:“大师,这家饭店挺好吃,等事情结束后,我请二位去吃吧。” 江辞无对吃的不感兴趣,正要开口,便听见宴朝一说:“好。” 他挑了挑眉,偏头看向宴朝一:“昨天还没吃过瘾?”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平静地说:“不吃白不吃。” 江辞无歪了歪脑袋,凑到他面前,慢悠悠地说:“你最近还挺喜欢占便宜啊。” 宴朝一神色不变,淡定地说:“近墨者黑。” 江辞无理直气壮:“这叫近朱者赤。” 宴朝一:“……” “江老板宴先生,到了。”韩庄把车停在路边,领着他们走进小区。 南安小区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外墙陈旧。 江辞无多看了几眼小区内的情况,绿化面积很大,花草树木生长旺盛,小区内还有一条小溪。 按理说是个灵气充沛的小区,可一路走过去角角落落都泛着淡淡的黑气,显示着厉鬼出没过的痕迹。 走进电梯,没有其他人,江辞无开口问韩庄:“你在小区里见过其他鬼么?” 韩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严格来说,算是看见过一次,她就是普通的阴魂。” “前两周对面楼里有个女孩车祸去世了,我看见她跟在她父母身后,只见过一次,之后都没有再遇见过。” 江辞无追问:“没有看见过厉鬼?” “没有,”韩庄摇摇头,琢磨了会儿这话的意思,有些紧张地问,“江老板,你的意思这个小区还有其他厉鬼么?” 江辞无:“暂时没看见。” 韩庄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这个房子租了一年,还想着等事情解决了继续住下去。” “叮咚——”电梯抵达了十七层。 房子的格局是两户两梯,江辞无左右扫了眼,见右侧的那户门上萦绕着一层浓郁的阴气,抬脚走了过去。 “是右——”韩庄走出电梯,见江辞无已经站在门口,话音猛地顿住。 他惊了:“江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江辞无瞥了眼往外渗着阴气的门缝,随口说:“你屋子里的阴气都溢出来了。” 韩庄有些茫然:“什么?什么气?” 听到这话,江辞无偏头打量他:“你看得见鬼?看不见阴气?” 韩庄这下听明白了,阴气。 他点了点头,茫然地说:“我只看得见鬼,居然真的有阴气那种东西啊?” “我还以为都是小说电视里胡编乱造的。” 这下轮到江辞无有些诧异了,居然看不见阴气? 他认识的有阴阳眼的人不多,就江老头和宴朝一。 江老头看得见阴气。 想着,江辞无问宴朝一:“你看得见么?” 宴朝一嗯了一声。 江辞无哦了一声,既然他们都看得见,那就是韩庄的问题。 他想了想,又对韩庄说:“可能是你的阴阳眼不太正宗。” 韩庄:“……” 宴朝一:“……” 沉默片刻,宴朝一缓缓开口:“阴阳眼分为不同等级。” “以佛教来说,分成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个等级,肉眼以眼球见鬼怪,天眼能分辨妖邪鬼怪,最高等级的佛眼可观过去未来。” “道教和佛教有些差别,划分的等级不多,天眼则是最高境界,能看天上地下六道众生。” 韩庄听得恍恍惚惚。 江辞无听懂了,应了声,余光看见韩庄一脸似懂非懂,简单粗暴地解释:“就是你的阴阳眼比较低级。” “……” 韩庄沉默了会儿,干巴巴地说:“谢谢江老板解释。” 江辞无:“不客气,应该的。” “开门。” 韩庄往前走一步,靠近门后,感受到一股凉意。 他紧张地推了推下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锁的密码。 听见锁开了的咔哒声,韩庄立马往后退,不敢第一个进屋。 江辞无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屋内的情形。 客厅墙上布满了阴气,随处可见,数块黑气的阴气,形状并不规则,像是污渍似的黏在墙布上。 鬼出现过的痕迹还是挺明显的。 江辞无随口问:“你看房的时候没有看到鬼吗?” 韩庄摇摇头:“没,我当初就是担心这个,跑了好几趟,都没看见鬼才定下来租的。” “没想到搬进来两三天就突然出现了,倒大霉了。” 韩庄看不见阴气,江辞无无法确定这个鬼是本来就在这间屋子里躲着,还是在韩庄搬进屋之后再来的。 他又问:“之前的租户或者中介、房东有说过什么吗?” 韩庄想了想,摇头:“我和中介的打听的很清楚,虽然这是个老小区,但这栋楼的住户都是年轻人,相对老人多的楼栋,有人死亡的概率比较低。” “之前的租户是因为回老家退租的,没听他说起过有什么异常现象。” 江辞无点了点头,抬脚走进客厅:“看来是在你搬进来之后,它才来的。” 韩庄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心里也预料到是这样,纳闷地问道:“为什么啊?” “江老板,为什么是我?” 他为了租房可以说是费劲心机,足足挑了两个月的房子,才挑到这绿化好、离公司又近的房子。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鬼,而且是只凶神恶煞的鬼。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你有阴阳眼,体质偏阴,相对于普通人更容易招惹邪祟。” 韩庄愣了下,没想到居然是因为阴阳眼,他连忙问:“江老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关了阴阳眼?” 江辞无:“闭眼。” 韩庄:“……” 宴朝一:“……” 韩庄小声问:“还有别的方法吗?” 江辞无想了想:“可以试试和别人换一下眼角膜。” 韩庄一愣,这听起来是个可行的办法。 他连忙追问:“这样以后就看不见鬼了吗?见鬼和眼角膜有关?” 江辞无:“不清楚。” 韩庄:“???” 江辞无看着他,淡淡地说:“只是让你试试,不一定能成功。” 韩庄:“……” 宴朝一:“……” 江辞无:“试了的话记得告诉我结果。” 韩庄沉默了会儿,突然觉得客厅好像越来越冷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大太阳,开始有些紧张了,扯回正题:“江老板,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要等到晚上吗?” 江辞无:“不用。” “把你拎着的东西拿出来。” 韩庄把东西摆到茶几上,是一叠黄纸、几炷香、还有一包朱砂。 “江老板,需不需要蜡烛啊?”韩庄问,他小时候看见过道士做法,点了两根白蜡烛。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客户的需求他当然不会拒绝:“你想点也可以。” “有蜡烛吗?” 韩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只有我女朋友的香薰蜡烛。” 江辞无:“那也可以。” 韩庄惊了:“香薰蜡烛都行吗?” 江辞无:“可以,不都是蜡烛么。” “还香一点。” 韩庄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香薰蜡烛,一边点一边问:“江老板,点蜡烛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让世界更明亮一点。” 知道他在胡说八道的宴朝一:“……” 韩庄懵懵懂懂地点头,心想,明亮点就是给鬼引路吗? 这款香薰蜡烛是味道是淡淡的花果清香,没有浓郁的香精味,像是置身于阳光明媚的春日。 江辞无闻得整个人更懒了,不想动弹。 他懒懒散散地倚着靠背,慢悠悠对韩庄说:“把朱砂给宴朝一。” 韩庄听话地把朱砂给宴朝一。 江辞无又对宴朝一说:“先来个锁魂阵,免得他跑了。” 宴朝一:“你也会。” 江辞无调整腰后靠垫的位置,躺的更舒服一点,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为了你好。” “我亲自动手,不就抢了你的功劳么。” 宴朝一:“……” 他看了眼江辞无,见他眼睛半阖着,整个人都像是没骨头似的犯懒,宴朝一最终还是自己动手,在地上画了个锁魂阵。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继续指挥韩庄说:“点香。” 韩庄点点头,点燃两炷香,扫了一圈,没找到可以插香的地方,连忙问道:“江老板,这个香摆放的位置有什么讲究么?” “没有,”江辞无想了想,又说,“放得近点吧。” 方便抓鬼。 韩庄围着茶几走了一圈,攥着香坐到江辞无身旁:“江老板,我拿着香怎么样?” 江辞无点头:“很可以。” 活人+香火。 加倍的吸引力。 韩庄没有多想,继续问:“那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江辞无:“等鬼出来。” 韩庄应了声,紧张地点点头,盯着时钟一秒一秒地转动,慢慢往江辞无的方向挪了挪屁股,离江辞无近点。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韩庄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 香火青烟袅袅升起,沙发对面米黄色的墙布缓缓浮现出诡异的凸起,额头、鼻子、嘴唇逐渐明显,人脸轮廓越来越清晰。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这张鬼脸看了会儿。 韩庄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江老板,鬼都是看不出来咱们是来抓他的么?” “所以用香勾引勾引就出来了。” 江辞无:“你问问他。” “啊?问谁?”韩庄下意识地看向江辞无看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墙上凸起一张诡异丑陋的中年男人脸,墙布颜色一模一样,近乎融为一体,他脸上的皱纹像菊花花瓣似的层层叠叠。 鬼脸肥厚嘴唇缓缓咧开,朝着他笑了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覆在墙布上粘稠恶心的口水。 韩庄吓得双腿发软,正要喊江辞无,只见这张鬼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面移动,眨眼间的功夫就窜到了他脚边。 他吓得直接蹦到沙发上,远离地面:“啊啊啊啊!” “江老板救命!!!!” 江辞无十分淡定,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用黄纸小人。” 他这话是对宴朝一说的,但韩庄此刻被吓到失去了思考能力。 听见江辞无的话后,身体本能跟着照做,从袋子里拿出一叠纸扎小人。 见状,江辞无微微一怔,让顾客自己动手,也不是不行。 宴朝一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则学着江辞无的模样,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抬眼看着韩庄站在他和江辞无之间的空位惊慌失措。 江辞无继续说:“扔。” 韩庄扔出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接触到空中的阴气后,齐刷刷地朝着地上的鬼脸飞去。 鬼脸正张着嘴巴,想要吸食香火,等他反应过来纸扎小人的目标是他时,已经来不及了,吃了一嘴小人。 数张纸扎小人在他的嘴里打架。 鬼脸面色扭曲,两侧脸颊陡然凸起,高高的凸着,像是一张怀胎九月的脸似的,里面的纸扎小人还在不停的挪动打他。 “啊啊啊啊!!!”鬼脸凄惨尖叫,想要张嘴吐出纸扎小人,但嘴里的纸像是长在他嘴里了似的,就是吐不出来。 他低吼咆哮一声,瞬间匿入地底。 纸扎小人有实体,在鬼脸遁入底下后,被留在了地面上。 原地上下蹦跶,等地面上的阴气消散,纸扎小人们便静静地躺在了地板上。 韩庄缓了会儿,鼓起勇气看了眼地面,见纸扎小人没反应了,连忙问:“江老板,鬼已经被打死了吗?” 江辞无:“跑了。” “啊?”韩庄脸色煞白,脱口而出,“那怎么办?” 江辞无瞥了眼他手上的香火,还剩一半,又看了看空中的阴气。 鬼面虽然此刻没有暴露,但空中的阴气变得愈发浓郁了。 像是在积攒大招似的。 江辞无安慰韩庄:“他跑不出去。” “马上会出现。” 韩庄这会儿还有些惊吓过度,缓了会儿,才连忙问:“马上是多久啊?” 江辞无抬眼看他,看见一张鬼脸韩庄头顶的天花板上。 这一次鬼脸的状态和刚才有些不同,除了鼻青脸肿之外,整张脸在奋力往外挣扎,似乎是想脱离墙面。 江辞无想了想,盯着鬼脸,在他挣脱墙面的刹那,开口回答韩庄的问题:“是现在。” 韩庄:“???” 下一秒,他感受到后脑勺一阵凉风。 他僵在原地,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 见他呆愣愣地不动,江辞无抬手拽了拽他的胳膊。 韩庄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亲眼看着鬼脸张着嘴巴,一口咬上了空气。 如果他没有被江老板拉开的话,被咬的就是他的脸了。 鬼脸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像蜘蛛似的,一张脸跳落到地上,又飞快地蹦向墙角,匿入墙后,下一秒又从另一个方向出来。 韩庄看着头晕脑胀,僵在沙发上。 江辞无见他攥着纸扎小人不动,开口道:“随便扔几张就行。” “不用对准方向。” 纸扎小人会自己找周围的阴气。 韩庄只听见了第一句话,随便朝着正前方扔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没有往前飞,而是直直地往地面坠落。 韩庄又朝另一个方向扔了两张,纸扎小人再次往地下俯冲。 他眼皮跳了跳,低头一看,只见那张鬼脸就在他脚边的瓷砖上。 鬼脸不管正在揍他的数张纸扎小人,张大嘴巴,朝着他的脸上弹跳起来。 韩庄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连躲都没躲。 在鬼脸碰到他脸上的前一秒,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挡在他和鬼脸之间。 五指微屈,直接抓住了鬼脸。 “呃呃呃——”鬼脸咧着嘴低声嘶吼,牙齿之间尽是黏腻的口水,泛着一股腥臭腐烂味。 韩庄呆了两秒,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的危险,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哆哆嗦嗦地往后爬了爬,连眼镜滑落都没敢捡,离鬼脸远远的。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鬼脸。 不是一个鬼脑袋,而是一张脸, 只有一张脸。 大约只有手指那么厚,没有脑子,但脸上的五官都在。 《太平广记》中有过类似的记载,名叫鬼面,是个喜欢害人的妖怪。 出现在墙上,长得十分凶恶的怪脸,会根据情况会变换自己颜色,从墙上脱离出来,附在人类的脸上把人类杀死。 这张鬼脸刚才也想附到韩庄脸上。 江辞无眯了眯眼,抬手掐住鬼脸,狠狠地一拉。 鬼面:“啊啊啊啊!!” 江辞无:“你会说话么?” 鬼面呲牙咧嘴,仍然在尖叫:“啊啊啊!!” 江辞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他眼底只有食欲。 会疼,会攻击,但似乎没有脑子,更没有逻辑思维。 攻击也全凭借食欲的本能。 江辞无试着把他靠近灰色的沙发,鬼脸仍然是白的,没有变色。 从刚才开始,这个鬼面就一直是白色,没有变过色,一开始只不过是在墙布后看不见颜色。 看起来和《太平广记》的记载有些差别。 是个不正宗的鬼面? 不过《太平广记》中的鬼面是个妖怪,这个鬼脸周遭尽是厉鬼的阴气,明显是只厉鬼,不是妖怪。 想着,江辞无眨了下眼,捏着鬼脸的手微微用力,直接掰下了他一部分脸颊。 鬼脸:“???” “啊啊啊啊啊!!” 江辞无拇指和食指摩挲片刻,抹去阴气,那块脸颊便消失了。 是只鬼,不是妖怪。 中年男人的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备受惊吓的韩庄慢慢回过神了。 他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问:“江老板!你不那、那什么他?” 江辞无:“哪什么?” 韩庄脑子还有点僵硬,一下子想不出来那个词叫什么:“就是针对鬼的,那个、那个……” 宴朝一缓缓开口:“超度?” 韩庄:“对对对!快超度他吧!” 江辞无一愣,问道:“你想超度他?” 韩庄连连点头:“对对对,得赶紧补刀!” 不然他安不下心呐! 江辞无哦了一声,低头看着手里的鬼脸,有些可惜。 他本来想把这东西扔进鬼楼接客的。 既然客户要超度,他当然不能拒绝。 韩庄见他没有立马行动,想了想,试探地问:“江老板,超度需要什么东西吗?” “鸡血鸭血黑狗血等等材料?要不然我现在就去买吧。” “不用,”江辞无摇了摇头,对他说,“那点钱就折现吧。” “啊?”韩庄茫然地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只见江辞无双手抓住鬼脸,神情懒洋洋的,把鬼脸朝两边拉开。 随着他的力度加重,鬼脸越来越扭曲,面部死死的绷紧,愈发惨白。 在到达临界点的刹那,他发出一声短促凄惨的尖叫,紧接着,这张脸便硬生生地被江辞无撕成了两半。 撕成两半后,江辞无又把两片脸叠起来继续撕,折叠、撕吧撕吧,再折叠、撕吧撕吧。 重复两边动作后,阴气渐渐消散,鬼脸也消失在了江辞无掌心。 韩庄恍恍惚惚看着这一幕,没有念经、没有桃木剑更没有符箓。 就靠一双手。 他呆愣愣地问:“江老板,这是传说中的物理超度吗?” 江辞无点头:“超度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韩庄:“……”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鬼面:你礼貌吗? 江辞无:你已经很幸运了 鬼楼厉鬼:是的!!! * 《太平广记》的鬼面是有真实记载的 第34章 韩庄恍恍惚惚地坐下, 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缓了过来, 结结巴巴地向江辞无道谢:“江老板,真是多亏了你。” 江辞无坦然接受夸奖:“应该的, 为人民服务。” “微信还是支付宝?” 宴朝一:“……” “支付宝吧, 我扫你。”韩庄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付完钱, 他放下手机,见茶几上连杯水都没有, 连忙给江辞无和宴朝一倒水:“不好意思啊, 刚才因为鬼脸的事情, 都没敢给你们倒水。” 江辞无刚才虽然没怎么动手对付鬼,但说了不少话,的确有些渴了。 韩庄看着他, 开口问道:“江老板,我想问问你刚才说的那个阴气。” “屋子里有阴气的话, 是不是对身体不太好啊?最好过多久再住进来?” 江辞无撩起眼皮, 扫视一圈客厅, 附在墙上的阴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对人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对韩庄说:“厉鬼本体魂飞魄散,阴气很快就没了,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多开窗通通风、晒晒太阳就行了。” “好的。”韩庄松了口气,环顾周围, 发现客厅的变化不小。 原本昏暗的客厅变得明亮起来, 室内的温度也升高了数度, 不像刚才那么阴冷,坐在沙发上不动都觉得有些热。 江老板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啊! 韩庄忍不住又夸了一遍江辞无:“江老板超度的这么干净,我以后都不用担心它从地府跑出来找我报仇了。” 江辞无嗯了声,礼貌性地商业互夸:“主要还是你有天分,抓得好。” 韩庄愣住了。 江辞无瞥了眼剩下的纸扎小人,被韩庄用的只剩下一两张了,他也没有抠抠搜搜,索性全部送给韩庄。 韩庄捏着纸扎小人,明白过来了。 的确……好像……刚才都是他在咋咋呼呼地抓鬼? 江辞无又说:“虽然你的阴阳眼比较低级,但抓鬼方面,还是有点天分。” 韩庄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完全忽略了自己刚才怂包尖叫的表现,好奇地问:“江老板,你看我这个天分主要在哪方面?” “以后是不是可以精进一下?” 江辞无:“你勾引的挺好的。” 韩庄:“……” 宴朝一:“……”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 他懒懒散散的起身,路过落地窗,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乐食苑,脚步顿了顿。 他瞥了眼宴朝一,对韩庄说:“刚才说的饭菜,就打包吧。” “店里还有两个店员,一起吃。” “好嘞。”韩庄点点头,给饭店打电话订菜,又报了香火店的地址。 他亲自把宴朝一和江辞无送回香火店,顺便又在店里买了纸扎人和元宝,满载而归。 走出香火店的时候,韩庄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你下午在干嘛?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韩庄连忙解释:“我那房子不是有点问题么,就请了两位大师抓鬼,都没空看手机,正想回去和你好好说呢。” 女朋友将信将疑地问:“什么大师?灵安观的吗?” “不是,是香火店的,”韩庄顿了顿,又说,“那两位大师超级厉害,一文一武……” 他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女朋友听完,难以置信:“你还用了我的香薰蜡烛抓鬼?” 韩庄:“不是,蜡烛只是引路用的。” “主要还是靠江老板的纸扎小人。” 女朋友沉默片刻,又问打断道:“你点的蜡烛、你点的香、你扔的小人符。” “是啊。”韩庄点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女朋友:“……所以你说的两位大师做了什么?” 韩庄想了想:“大师坐在沙发上指挥了我。” 女朋友:“???”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 另一边,香火店内。 王庞庞一边拆着饭菜的打包盒,一边好奇地追问抓鬼的事情:“江老板,你们怎么对付的那张鬼脸?” “为什么不带回来啊?” “这样还能让来鬼楼玩的客人见识见识。” 江辞无实话实说:“客户想要让他魂飞魄散。” 宴朝一拿筷子的手一顿,纠正道:“他是想超度。”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宴朝一抿唇解释:“阳间的超度是为了生者服务,将厉鬼幽魂送入地府。” 江辞无挑眉:“阴间的呢?” 宴朝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通过各种手段让阴魂超脱苦难,平息怨气,重新投胎。” 江辞无又问:“那平息不了怨气的厉鬼呢?” 宴朝一平静地说:“会在炼狱中魂飞魄散。”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江辞无笑了笑,弯起眸子:“那不一样么。” “那鬼脸没有脑子,不可能平息怨气。”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没有说话。 他知道那鬼脸不可能平息怨气,准确地说,绝大部分进地狱的厉鬼,都很难平息怨气重新投胎,几乎都是在九幽地狱中魂飞魄散。 江辞无想了想,又对他说:“这么说来,我还帮地府减轻了压力。” 他啧啧道:“积大德了。” 宴朝一:“……” 王庞庞点头鼓掌:“好,江老板真是菩萨心肠!” 宴朝一:“……” 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默默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自己碗里,吸了口气,不敢直接吃碗里的,生怕哪儿惹到江辞无不开心了,也对自己菩萨心肠。 江辞无没有动筷子,懒懒地往后一靠,开口道:“你们吃吧。” “我没胃口。”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王庞庞也看出了他不爱吃东西的习惯,没有多说什么,和夜游巡使排排坐着大口吃饭。 江辞无拿起手机,垂眸划了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宴朝一。 和上次在乐食苑包厢相比,宴朝一的食欲并不高,没有吃个不停,而是有些挑剔。 江辞无瞥了眼他不吃的几样菜,菜已经冷掉了,味道大概和堂食有差距。 看起来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吃外卖和外带食物的人。 之前没有撒谎。 江辞无垂下眸子,潜意识总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对劲。 正想着,手机顶端弹出一条同城新闻。 【一对年轻恋人在灵安区遭遇车祸,双双身亡,据死者父母所说,他们是在前往民政局领证的路上,两个月后就是婚礼……】 配图是一张车祸现场的照片,不血腥,只有一辆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车。 黑不溜秋的模样,和不远处的黑楼相得益彰。 江辞无指尖顿住,眯起眸子,放大图片看了看,那栋黑楼是震银大厦。 他搜了下陵安市的交通事故,发现从上个月起,事故率高了一大截。 江辞无开口问:“小夜,最近陵安市有死很多人吗?” 夜游巡使愣了下,思索片刻,摇摇头:“没有,没听其他鬼说起过。” “就听说过华兴市最近闹水灾,死了不少人,陵安市还挺正常的。” “江老板,怎么了吗?” 江辞无:“随便问问。” 这话就算是第一天认识江辞无的夜游巡使都不会信。 嘴里的饭菜精气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他琢磨了会儿,心惊胆战地问:“江、江老板,你不会要对人出手吧?” “那、那种事情就瞒过了阳间警察,也瞒不过察查司的,他们会查的一清二楚的,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篡改……” 江辞无:“……” “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王庞庞点头附和:“对,小夜你不用担心,江老板如果想做,肯定能完美的规避法律条款,是人是鬼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江辞无:“……”老王,你对我的误解很严重。 宴朝一:“……”老王,真是非常了解江辞无。 江辞无沉默片刻,换了种方法问夜游巡使:“最近陵安市的厉鬼有变多么?” 夜游巡使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就之前收到过一次非法聚集的举报,其他巡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老板你要是想知道,我晚上去本地城隍那儿问问。” 江辞无点头:“你去问问。” 夜游巡使犹豫片刻,问道:“江老板,我能问问原因吗?” 江辞无没有瞒着他:“觉得最近陵安市的厉鬼有点多了。” 多到猖獗。 他活了二十多年,前二十年见到的厉鬼屈指可数,这半个月看见的,都顶他二十年见到的分量了。 听到这话,夜游巡使点了点头,青白僵硬地脸浮现出一抹严肃,厉鬼闹事不是件小事。 “江老板你放心,我会好好咨询城隍的。” 宴朝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他的不满降低了一丝。 某些时候,乔乾对夜游巡使这份工作还是比较负责的。 “滋滋——” 忽地,手机震了震,响起微信提示音。 江辞无看了眼,是陈光。 【陈光:江哥,我现在怀安科技李总的生日宴会上。】 【陈光:咱们上次遇到的宣大师也在!】 【陈光: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林衍天没和他一起。】 【江辞无:他在做什么?】 【陈光:他和李总上二楼了,没带其他人,看起来要单独聊天。】 【陈光: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辞无:吃你的喝你的。】 【陈光:啊?】 下一秒,陈光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辞无隐约可以听到电话那端觥筹交错的杂音。 不等陈光说话,他开口问:“对了,上次送手链的人,你调查到线索了吗?” 陈光实话实说:“没有。” “他不是快递员,应该就租了件衣服,还特地往人多、没有监控的地方走,找不到他的踪迹。” “私家侦探和警察都没调查出来。” 江辞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我挂了。” “等下,”陈光连忙说话,压低声音问,“江哥,我是想问问宣大师和李总那里,真的不用我偷听一下吗?” 江辞无眨了下眼:“你有这个癖好的话,可以去听听。” 陈光:“……我没有。” “那就不用管他们。”江辞无说完,挂掉电话,扫了眼新闻,开始玩游戏。 吃完饭,王庞庞负责收拾餐桌,出去扔了垃圾。 他一个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屁股后面又多了两个人。 江辞无低着头玩游戏,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江大少。” 他指尖顿住,掀了掀眼皮,看见一抹亮眼的黄毛。 是林衍天,上吊的丹凤眼直直地盯着他,表情是万年不变的阴鸷。 他身后还跟着卢科,两人一前一后站着。 江辞无瞥了眼卢科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他和林衍天的关系。 无非就是狗腿子和富二代的关系。 林衍天走进香火店,扫视一圈装潢环境,又看向柜台,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江辞无身旁的男人。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不是陵安市圈子里的人。 他抬脚走到柜台前,盯着江辞无昳丽的眉眼,缓缓开口:“江大少,你怎么在灵安区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开店?怪不得听说江叔叔正在扶持新人接手他的工作。” 江辞无放下手机,抬眼看他:“林衍天,你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林衍天一愣。 江辞无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我不好你这口,你死心吧。” 林衍天嘴角抽了抽,正要说话,卢科往前走了一步,抬头挺胸地说:“你别胡说八道,林哥才不喜欢男人。” “江老板,这是欠你的钱,咱们一笔勾销!” 江辞无接过卡,上下打量了眼卢科,见他的确不知情,嗤笑道:“林大少男女不忌,你连这都不知道?” 卢科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卡,又扭头看了看林衍天。 想到林衍天不由分说地给自己钱、还借自己车,他脸色微变:“林、林哥,你还喜欢男人啊。” 林衍天看出他在想什么,眼角抽搐,阴沉地说:“我他妈的看上鬼也不会看上你。” 卢科稍稍有些安心了。 角落里的夜游巡使悄悄匿去身形,和江辞无比了个手势,连忙飘出香火店,心想,现在的人类真的是变态。 林衍天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门见山地对江辞无说:“听说你开了间鬼屋,特地过来给你捧捧场子。” 江辞无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提前两天预约。” 林衍天瞥了眼对面的楼,没有任何声音,更没有有人进出。 见状,王庞庞立马说:“这位先生,我们晚上不营业。” “不营业?”林衍天看着江辞无,扯起嘴角,“晚上生意最好居然不营业。” “江老板,你的鬼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江辞无平静地说:“本来没有,你进去后就有了。” 林衍天:“……” 他原本就阴沉的脸又拉了下去,沉沉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缓缓说:“晚上也不是不能开。” 林衍天冷笑:“江大少想要什么?” 江辞无指尖轻点桌面上的卡,理所当然地说:“得加钱。” 林衍天:“???” 他上下打量江辞无,穿的用度看起来没有变化,但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些,似乎还瘦了? 林衍天眯起眼睛:“江大少,你很缺钱?” 江辞无坦然点头:“是有点缺。” 林衍天直接拿出手机,想要给他转十万,思索片刻,又只转了五万。 他讥讽道“够了么?” 江辞无看见消息后,敷衍地说了句:“林少大气。” 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直接开始玩游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林衍天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表情,眸子愈发阴沉。 卢科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连忙凑过去说:“林哥,江老板就是这种人。” “很敷衍的,你犯不着和他生气,只会气到自己。” 林衍天一脚把人踹开,骂道:“要你他妈的多嘴了?” 卢科被踹开,不敢再说话,站在一旁揉腿。 江辞无玩着游戏,头也不抬地说:“你们自己过去,两边的的楼梯都没上锁,两个小时。” “时长多补少不退。” 林衍天:“……” 江辞无:“抓鬼的道具在货架上。” 林衍天出门的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货架,注意到上面放着叠黄纸小人,他看向卢科。 卢科连忙凑上前,低声说:“林哥,就是这个。” 林衍天:“都拿了。” 听到这话,江辞无指尖顿了顿:“看在林少的面子上,一万一张。” 卢科:“???” 他立马开口:“江老板,以前可不是这个价啊!”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这是大师刚刚开光过的,比较贵。” “对林少来说,不应该是小钱而已么。” 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让人听着就来气,林衍天知道江辞无是在故意激他,但他就是受不了这气,拿出一张卡,扔到柜台上:“里面有五十万。” 江辞无哦了一声,收起卡,看向卢科:“数数。” 林衍天:“???” 卢科:“???” 江辞无挑眉:“我可不会占林大少便宜,少了就再补。” 林衍天又踹了脚卢科:“愣着做什么?” “你他妈的数啊!” 卢科低头老老实实地开始数:“一、二、三、四……”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没少啊,”江辞无笑眯眯地说,“林少还得补我三万。” 林衍天:“……” 这家伙肯定知道这里不止五十张吧?! 他给江辞无微信转了三万,抬脚走出香火店。 走到巷子里,林衍天脚步顿住,沉声问卢科:“你以前来的时候这玩意儿什么价格?” 卢科脸色变了变,紧张地说:“一百。” “不过他后面涨价到五百一张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林衍天,生怕自己又成了出气筒。 一抬头,却发现林衍天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了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卢科难以置信:“???” “林哥,你、你没事吧?” 林衍天睨了他一眼,扯起嘴角:“你知道江家多有钱么?” 卢科摇头:“不知道。” “废物,”林衍天怒骂了声,冷笑着说,“江修明那老狐狸名下资产众多,他不参与福布斯排名,除了他自己家,没有人知道江家到底有多少家底。” 卢科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江、江修明?是陵安首富江、江修明吗?” 林衍天:“不然呢?” 卢科这下脸色更差了,江老板他爹居然是陵安首富?比林家还厉害? 那他岂不是惹错人了?! 卢科眼前一阵阵发黑。 林衍天不关心他在想什么,继续说:“江家根本不缺钱,五十万这么点钱,都不够他一星期零花的。” 卢科:“???” 他无法想想有钱人的生活。 林衍天勾起嘴角,扭头问他:“这说明了什么?” 卢科茫然:“说明了什么?” 林衍天沉下脸:“我他妈的在问你!” 卢科连忙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说明、说明……他喜欢钱?” “煞笔,”林衍天大步走向对面的居民楼,冷声说,“说明他肯定和他老子闹翻了,所以没钱了。” 听到这话,卢科松了口气,闹翻了就好,他暂时还是安全的,首富应该不至于找他一个小喽啰算账。 他跟上林衍天,心想自己的答案也没有问题啊。 走到居民楼楼梯口,还没有上楼,便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林衍天脚步顿住,拿出宣大师给他的牛眼泪,滴进眼里,抬头往上看。 楼梯看上去没有人,但高层隐约有一抹白影飘过,无法确定是人是鬼。 他看了看卢科手上的黄纸,问道:“你确定当时玩招鬼游戏的时候,江辞无就是用这玩意儿打的鬼吧?” 卢科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林衍天又问:“这几天鬼楼或者香火店有发生其他事情吗?” 慈善宴会结束,林衍天他爹林德庸就回国了,听说了他和江家的事情后,发了很大一通火,既骂他连个病秧子都比不过,又要说指责他工作方面的问题。 害得他熬夜加了好几天的班,今晚才抽出空找江辞无。 卢科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我还问过我同学,说江老板最近都在忙鬼楼的事情。” “我同学还说,这个鬼楼里都没有监控,目前的设施还不到位,但鬼好像是真的。” 说完,一阵阴风从楼梯上飘了下来,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紧张地问:“林、林少,江老板真的会用招鬼术招鬼,然后用招来的鬼开鬼屋吗?” 林衍天冷笑:“怎么不可能。” “那家伙现在走投无路,当然用一切办法赚钱。” “不过以前没听说过那小子会抓鬼。”他从卢科手上抽出一张纸扎小人,放到眼前仔细看。 和宣大师的雷符不同,黄纸上没有一点儿朱砂的痕迹。 看起来就他妈的是张纸。 是江辞无背后有高人?还是他以前一直在藏着掖着? 林衍天沉思片刻,想起刚才坐在江辞无身旁的男人,问道:“那个有纹身的男人你见过吗?” 卢科点头。 林衍天:“他是谁?” 卢科想了想,回忆那天的场景:“他姓宴,好像对鬼怪之类的东西挺了解的,不过抓鬼那天没有动手,和江辞无看起来也不怎么熟。” 林衍天皱了皱眉,抬脚走上楼梯。 卢科慢吞吞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紧张地心跳加速,要知道他前两天才刚因为见鬼的事情住院出院啊。 “林哥,咱们真的要进去看么。” 林衍天:“废话。” 卢科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那、那要做点什么的吗?” 林衍天看他:“做什么?” 卢科低头看了眼纸扎小人,试探地说:“比如说咱们用假的纸人玩,然后发视频到网上说那他们家机关不行,还骗我们钱。” “再比如说在鬼屋里被吓晕?受伤?说他们家鬼屋没有安全保障?” 林衍天冷哼一声:“这种掉价的事情我不会做。” 卢科点点头:“好吧。” 林衍天气得又踹了脚他的屁股,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意思是他妈的让你去做这个事。” 卢科:“……”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屁股,想到林衍天的癖好后,又连忙放下手。 巷子斜对面 江辞无懒洋洋地倚着靠背,看着林衍天和卢科走进居民楼,消失在楼梯上。 他指尖轻点着桌面,缓缓开口:“林衍天那家伙无缘无故给了我这么钱。” “还要进鬼屋,应该是在想什么阴招。” 王庞庞愣了下:“啊?江老板,那小子不是你的狐朋狗友吗?” 江辞无挑眉:“当然不是。” “我和他不熟。” “顶多就是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关系” 闻言,宴朝一偏头看他,问道:“你们俩有仇?” 江辞无想了想,自己没有什么地方惹过林衍天。 他摇摇头,开口道:“没有。” 宴朝一上下打量他,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晃晃地是在问“那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因为我太优秀了。” “优秀的人总是容易惹人妒忌。” 宴朝一:“……” 王庞庞着急地抓了抓头发,骂骂咧咧地说:“我就看那黄毛不像是个好东西。” “咱们好不容易在因为网上的视频火了一把,有了客人,卧槽,他们该不会是想在鬼楼里搞事,然后去网上黑咱们吧?!” “江老板,咱们现在怎么办?我去找找别人的案例研究一下?” 江辞无:“不用。” 王庞庞动作一顿,连忙问:“江老板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江辞无摇头。 王庞庞一脸懵逼:“那怎么办?” 江辞无唇角微微扬起,拖着尾音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爷们儿要战斗! 小夜:爷们儿要战斗!! 宴朝一:…… 江辞无:???文明点 第35章 听到江辞无的话,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开门见山地问:“你准备怎么做?” 江辞无歪头看他,有些好奇, 宴朝一怎么突然关心他要做什么事?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只见王庞庞往外张望了眼, 趴到柜台上, 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要杀了他们吗?” 江辞无:“……”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庞庞:“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王庞庞眨了眨眼, 思索片刻,换了种说法, 稍微委婉地说:“我们要做了他们吗?” 江辞无:“……” 王庞庞:“噶了他们?” 江辞无:“……” 王庞庞反思两秒, 看来是还不够委婉, 又说:“送他们去见小夜?” 江辞无:“……不会杀人。” 他看着王庞庞,再次强调:“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哦哦,”王庞庞点了点头, 一拍大腿,觉得自己又懂了, “江老板, 你的意思是, 我们做点手脚,留他们俩两条狗命对吧?” 江辞无:“……”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王庞庞,王庞庞体型白白胖胖的, 五官脸蛋也胖乎乎,是张娃娃脸,十分有亲切感。 眼神也清澈明亮, 光看外表就是个五好青年, 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江辞无有些不理解。 下一秒, 便听见宴朝一缓缓说:“可能是近朱者赤。” 江辞无偏头看他。 宴朝一微微挑眉,示意自己是在回答他的疑惑。 江辞无:“……” 王庞庞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挠了挠头,慢吞吞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 江老板的确不是想杀人灭口。 他茫然地问:“江老板,你是想怎么下手为强啊?” 江辞无淡定地说:“当然是以一种合法且符合道德规律的方法。” 王庞庞惊了:“还有这种好事?” 江辞无:“……” 宴朝一:“……” 王庞庞催促道:“江老板,快教教我。” “我想学!” 江辞无喝了口水,往后一靠,窝在椅子里,缓缓说:“林衍天看不见鬼,这次过来连保镖都不带,只带着卢科去鬼楼,肯定是仗着有姓宣的算命老东西在。” 不出意外的话,林衍天身上藏了不少保命的符箓。 王庞庞琢磨了会儿,试探地问:“江老板,擒贼先擒王,所以咱们要先对付那个宣大师么?” 江辞无点头。 王庞庞想了想,没有半点对付宣大师的思路,又问:“那要怎么做?” “有什么合法且符合道德规律的方法吗?让小夜去吓唬他?咱们撇清关系?” 宴朝一:“……” 江辞无沉默片刻,看着王庞庞,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报、警。” 王庞庞:“???” “报警?”他更懵逼了,疑惑地问,“可是他不是还没干什么坏事吗?警察能拿他怎么办?” 江辞无挑了挑眉:“谁说他什么都没干?” 王庞庞连忙问:“他做了什么?” 江辞无:“最近陵安市发生了不少封建迷信诈骗案,姓宣的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传封建迷信,很有问题。” 闻言,宴朝一偏头看他,抿唇问:“你认为他和之前散播招鬼术的道士是一伙的?” “不确定,”江辞无眨了下眼,随口说,“就是觉得他们挺像的。” 宴朝一:“哪儿像?”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都挺坏的。” 宴朝一:“……” 王庞庞听他们聊了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江辞无跳跃性的逻辑。 他主动举手请缨:“江老板,那我现在就给110打打电话匿名举报宣大师?” “不用,”江辞无扫了眼柜台,拿起纸笔,对他说,“那种事情需要让受害者去做,陈光现在和宣大师在一起,更方便。” “你去打另一个电话。” 说完,他在纸上写下宣大师的手机号,以及宣大师名片上的其他信息,把纸推到王庞庞面前。 王庞庞低头看了眼,好奇地问:“我给谁打?” 江辞无:“灵安观。” “灵安观是陵安正统道观,道观观主又是陵安市道教协会代表会长,不可能对宣大师出售拍卖正统五雷符的事情置之不理。” 宴朝一撩起眼皮看他:“我记得你前两天说过,是你去卖的五雷符。” 江辞无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说:“我是受到了宣大师的哄骗。” 宴朝一:“……” 那他可真是个好人。 王庞庞这下已经完全明白了江辞无想怎么对付宣大师了,他忍不住鼓掌,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不愧是江老板!” “好一个借刀杀人!” 江辞无:“……” “老王,不会夸可以不夸。” 王庞庞上网搜了搜灵安观的电话,照着江辞无提供的消息,说了关于拍卖五雷符的事情,还报出了宣大师的手机号。 “好的,谢谢你提供的消息,灵安观会派人去调查的。”灵安观的道士说完这句话后,便挂了电话。 王庞庞保存号码,好奇地问江辞无:“江老板,灵安观的道长会怎么调查啊?” 江辞无随口说:“道士有专门的道士证。” “没有道士证,他就是在招摇撞骗。” 王庞庞愣了下,没想到当道士还要有证件。 长知识了。 他又问:“如果姓宣的真的有证呢?” 江辞无抬眼看他,语气带了点笑意:“有证就更容易查他了。” 王庞庞恍然大悟。 他低头看着柜台上的纸,拿起打火机,扔进火炉烧了,毁尸灭迹。 看见对面的鬼楼后,王庞庞动作一顿,想不通地问:“江老板,咱们虽然对付了宣大师,但还有卢科和那个姓林的。” “他们还在鬼楼里呢,就不管他们了?” 王庞庞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如果他们拍了视频,去网上诋毁咱们可怎么办?” “他们拍不出什么东西,”江辞无微微一顿,又说,“就算拍了视频,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证明鬼楼里的是真鬼?还是造谣里面的是假鬼?” “说鬼楼不吓人?还是要说鬼楼能吓死人?” 王庞庞愣了会儿,想想也是。 那里面的厉鬼,用普通手机可拍不出来啊。 说里面的鬼是假鬼,那是鬼屋应该做的。 说里面的鬼是真鬼,听起来更吸引人了! 江辞无喝了口水,见王庞庞是真心为鬼楼和香火店操心,多说了几句:“林衍天心高气傲,以他的脾性,不可能亲自搞这种小手段。” “不过以卢科的胆子,进鬼楼后拍不了视频。” 王庞庞点了点头,赞同地说:“上次看见小夜都被吓得住进医院了,小夜好歹是个有手有脚,四肢五官健全的鬼呢。” 说着,他嘀咕道:“不过卢科怎么会和那个姓林的在一起?” 从刚才的言行举止看来,那个姓林的明显也是个富二代。 江辞无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说:“林衍天一直看我不爽,看起来不像是刚刚认识卢科。 “估计是误打误撞知道卢科认识我事情,打听了招鬼游戏那天的事吧。” 王庞庞皱眉,只注意到了第一句话,一直看江老板不爽。 他连忙问:“真的要放过他们?” “江老板,不用我去套个麻袋吗?” 江辞无抬眼看他,反问:“老王,你练过么?” 王庞庞摇头。 江辞无可惜地收回目光,对他说:“那算了,你打不过林衍天。” “希望里面的厉鬼能争气点。” 王庞庞想了想,提议道:“不然还是把小夜喊回来,吓唬吓唬他们?” 江辞无摇头:“小夜的道行,挨不了雷符。” “老王,如果你是林衍天,看出我缺钱,又碰巧得知我会招鬼术,还突然开了家鬼屋。” “是你你会怎么想?” 王庞庞想了会儿,理所当然地说:“我肯定以为你用招来的鬼开鬼屋。” 江辞无点头:“所以他应该会对里面的厉鬼出手。” “把小夜喊来只能挨揍。” “让小夜锻炼一下倒是件好事,万一影响到明天的鬼楼营业就不好了。” 王庞庞用力地点点头:“江老板你真是慈悲为怀!为小夜着想。” 宴朝一:“……” 江辞无瞥了对面的鬼楼,笑眯眯地说:“他们俩没戴面具。” “清不完厉鬼,哪天厉鬼跑了,算他们倒霉。” “就算清完鬼楼里的厉鬼,也是他们身为顾客的权益。” 简单地说,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亏。 反正已经赚到了林衍天五十五万,把那些厉鬼打包送给林衍天都无所谓。 王庞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衍天和卢科算是鬼楼的客人。 他呆呆地看着江辞无:“江老板,你真是、真是……” “体恤民心啊!” 宴朝一:“......” 他深深地看了眼江辞无,没有说话。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辞无挑眉看他。 宴朝一缓缓开口:“这些都是江成道教你的么?” “江老头只教过我吃喝玩乐,”江辞无抬眼看他,微微眯起眸子,“看来你们俩不怎么熟啊。” 连江老头的性格都不了解。 宴朝一没有否认,又问:“那是江修明教你的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道:“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老江的名字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宴先生?” 宴朝一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面不改色地说:“你微信备注。” 江辞无给老江的备注,的确是江修明三个字。 他将信将疑地问:“你还有偷看别人微信的癖好?” 宴朝一坦然地说:“是你没有避讳。” “我的视力又很好。” 江辞无轻笑了声,扯回正题:“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是谁教的?”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么?” “不,”宴朝一坦然地摇头,“只不过有些好奇。” 好奇到底是谁把江辞无教成这样的。 江辞无单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想知道?打钱。” 宴朝一:“……” 他挪开视线,随口说:“突然没那么想知道。” 反正无非也就那么几个人。 江辞无上下打量他,有些纳闷,宴朝一怎么突然不打钱了。 不会小金库被他榨干了吧? 是不是太少了点? 正想着,王庞庞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江辞无看他。 宴朝一:“你知道什么?” 王庞庞一拍大腿,笑呵呵地说:“我知道江修明那个名字为什么那么耳熟了。” “江老板,叔叔和陵安首富同名同姓啊!” 宴朝一:“……”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王庞庞说:“还是同一个人呢。” “吓不吓人?” 王庞庞:“???” 卧槽?! ???!!! “啊啊啊啊啊!!!!!” 王庞庞愣了愣,茫然地问:“刚才那个……不是我叫的吧?” 他就在心里叫了叫。 “不是。”江辞无偏头往外看了眼,是鬼楼里传出来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听起来有些熟悉,应该是卢科叫的。 鬼楼 “啊啊啊啊!!!” “鬼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卢科一边尖叫一边往对着厉鬼疯狂地扔纸扎小人。 林衍天被他的尖叫声吵得脑壳疼,忍无可忍地踹了过去:“你他妈地给老子闭嘴!” 卢科还处在被鬼贴脸杀的恐惧中,被踹了一脚后,第一反应是被鬼揍了。 第二反应是转身扔纸扎小人。 林衍天被糊了脸纸扎小人,气得嘴角抽了抽,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说完,抬手对着卢科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狠厉的一巴掌,唤回了卢科的意志。 卢科捂着疼到发麻的脸,呆愣愣地看着林衍天,这下清醒了,不敢在乱叫。 他是怕鬼,现在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林大少。 见他安静下来了,林衍天看向倒在地上的厉鬼。 那几张看起来是普通黄纸的小人对着躺在地上的厉鬼拳打脚踢。 看起来揍得很疼,厉鬼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根本没法反抗,只能发出一阵阵哀嚎。 林衍天阴沉着脸,弯腰捡起一张纸扎小人。 被他碰到后,纸扎小人后还挥动着手脚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手,去打地上的厉鬼。 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林衍天盯着纸扎小人看了会儿,揉进掌心,死死地握住。 片刻后,黄纸小人不再动弹。 他随手把纸团扔到厉鬼身上。 被毁坏的纸扎小人不再具有攻击性。 林衍天又试了两张,确定不是偶然后,才不再拿纸扎小人实验。 地上的百年厉鬼松了口气,少了三张纸扎小人,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看向林衍天,心想,这个人虽然没戴面具,但也不是好惹的。 正想找个机会跑了,下一秒,只见一张正经的符箓朝着的脑袋飘了下来。 “南斗六星,五雷相威。” 法咒声响起,只见一道紫光凭空生起,狠狠劈向地面。 挨了一击后,厉鬼的身体开始抽搐,阴气消散了大半,近乎透明。 见状,林衍天又扔了两张五雷符。 三张雷符下去,这只厉鬼被劈的魂飞魄散。 林衍天继续走,穿过三楼走廊,他用带的雷符活生生劈死了四只厉鬼。 面对厉鬼的哀嚎求饶,他脸色都没有变一下,阴狠凶戾。 卢科看得心惊胆战,跟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清完三楼的厉鬼,林衍天走上四楼,站在楼梯口打量走廊。 四楼还有厉鬼。 他皱着眉头,脸色愈发阴沉。 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卢科才小心翼翼喊:“林、林少,还要上去么?” 林衍天沉着脸:“这栋楼里的厉鬼太多了。” 超出他的预料。 这次带来的雷符已经用完了。 他没有往里走,转身下楼。 卢科呼出一口气,连忙跟上。 走出鬼楼后,路过香火店时,林衍天脚步顿住,往里看了眼。 江辞无坐在柜台后,低着头正在玩游戏,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林衍天冷笑道:“江大少,你鬼屋里的脏东西还挺多的。” “我帮你清了清,不谢。”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声,闻到他身上微微的焦臭味后,把椅子往后拉了拉,看了眼时间。 一个半小时。 不用补票。 他继续玩游戏:“慢走不送。” 林衍天看了他两眼,见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皱了皱眉。 迟疑片刻,他没有走进店里,大步往前走,低声问卢科:“杀了这么多鬼,江辞无那小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卢科绞尽脑汁,试探地说:“可能因为他冷血无情?” 林衍天:“……” 卢科心脏一跳,连忙又说:“因为还能继续招鬼?” 林衍天瞥看他:“视频拍了没?” 卢科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 他刚才吓得吓死了,还拍什么视频。 “没用的东西,”林衍天踹了他一脚,大步走上车,没有管卢科有没有上车,直接对司机说,“出发。” “去御苑别墅。” 抵达别墅的生日宴会,林衍天直接找到正在闲聊的宣大师,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走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林衍天开门见山地说:“江辞无鬼楼里都是真鬼,数量不少。” “你给我的那些雷符都用完了。” 宣大师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维持不住世外高人的神情,睁大眼睛:“用、用完了?” 林衍天啧了一声:“才那么几张。” 宣大师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对他说:“五雷符是道教符法咒术的精华之作,可使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每一张符箓都要耗费极大心血。” “一张五雷符就能镇守家宅,你居然全部用完了?!” 林衍天冷笑:“怎么?你画不出来?” “那些五雷符难道不是你画的?” “我当然能画的出来,”宣大师连忙说,顿了顿,又说,“你需要给我点时间。” “这个不急,”林衍天打断他的话,沉着脸说,“先说江辞无的事。” “你不是说江辞无那小子迟早会出事么?” “我看那些厉鬼都呆在鬼屋里不出来,怎么可能去找江辞无的麻烦?” 宣大师沉思片刻:“不出来的话,大概是用了什么阵法困住了他们。” “这好办,我稍后亲自去看一看。” 林衍天冷笑:“你以为江辞无没脑子?会让你进去破坏他的阵法?” 宣大师想了想,开口道:“不如将豢养厉鬼的事情告诉灵安观,灵安观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林少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制裁江辞无。” “至于厉鬼……”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陵安市厉害的厉鬼,可是有不少呢。” 林衍天坐到沙发上,对他抬了抬下巴:“赶紧给灵安观打电话。” “我不想看到江辞无那副拽天拽地的嘴脸。” 宣大师怔了怔:“你让我打?” “不然呢?”林衍天冷冷地看着他,“难不成还要我亲自打电话?” “真当我每个月打你卡的钱是做慈善?” 宣大师沉默片刻,勉强压住心底的怒意,拨通了灵安观的电话。 他正要开口,便听见灵安观的道士问他:“你好,请问你是这部手机的机主吗?” 宣大师愣了下:“是。” 灵安观:“好的,请稍等一下。” 宣大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林衍天。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数名便衣警察。 为首的警察正在打电话,一边打一边看向宣大师:“对,他正在打电话。” “没有错。” 说完,警察挂掉电话,走到宣大师面前,拿出警察证,对他说:“宣先生是吧,请配合一下调查。” 宣大师:“???” 林衍天站起身,冷声问:“怎么回事?” 警察实话实说:“这位宣先生可能涉及一场宗教迷信诈骗案。” “请配合警方调查。” 宣大师脸色大变,连忙看向林衍天。 林衍天冷漠地看着他:“你诈骗了?” 宣大师连忙说:“我当然没有!” 林衍天冷笑:“那怕什么,陵安警察总不至于抓好人抵业绩。” ………… 香火店 江辞无游戏玩到一半,收到了在现场的陈光的视频,实时播报警察抓人的现场情形。 见宣大师跟着警察里来,陈光呼出一口气,低声对江辞无说:“林衍天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收到了消息,要让宣大师跑路呢。” 江辞无笑道:“林衍天刚刚过来对付了几只鬼,应该是去找宣大师商量接下去的要做什么。” 陈光愣了愣:“对付什么鬼?” “店里那只好鬼吗?” 江辞无:“不是,鬼楼里的厉鬼。” 陈光:“???” “他为什么突然做好人好事了?” 江辞无轻嗤了声:“可能想早点投胎吧。” 下一秒,鼓掌声响起。 王庞庞一边鼓掌一边说:“好!江老板这话一语双关。” “既说明林衍天在找死,又暗喻了做好人好事死后能早点投胎。” 陈光听到这话,啧啧道:“林衍天这小子,双管齐下啊。” 宴朝一:“……” 偌大的巷子,居然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姓宴的,要点脸。 老王:江老板!我是不是夸得越来越好了?叉腰.jpg 老王:这还拿不下你? 陈光:不如我,我已经拿下了江爸爸 老王:教练,我想学! 第36章 陈光沉默了会儿, 眼神往旁边飘了飘。 他连忙拿着手机躲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对江辞无说:“林衍天过来了,他好像在给他爸爸打电话。” “江哥, 林总要是出手的话,那个宣大师可能喝杯茶就出来了。” 江辞无嗯了声, 漫不经心地说:“没事, 还有灵安观。” “宣大师暂时应该分身乏术。” 陈光想了想,问道:“就算灵安观会调查宣大师, 林总也会保着他吧?” 江辞无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问:“你以前有听说过林家信玄学, 请大师之类的消息么?” 陈光回忆了会儿, 摇摇头:“没有。” 江辞无继续说:“林衍天两年前也不信这些,今年身边突然冒出个宣大师,八成是林家发生过什么事, 宣大师露了一手。” “林德庸生性多疑,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再探探宣大师的实力。” 陈光愣怔片刻, 呆呆地看着江辞无, 好奇地问:“江哥, 你怎么这么清楚林总的性格啊?” 江辞无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大概是因为老江经常诋毁人家吧。” 陈光:“……” 宴朝一:“……” 王庞庞坐在旁边,琢磨了会儿, 开口问:“江老板,假如,我是说假如, 宣大师没发生什么事, 那个林总什么的也继续信任他, 那该咋办?” “打了个小的,来了个老的,”他皱了皱眉,担忧地问,“那个林总不会对咱们香火店和鬼楼出手吧?” 江辞无摇头:“不会。” “他看不上这点东西。” 王庞庞忍不住追问:“那他就不管咱们了吗?” “这样的话,咱们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搞点小麻烦恶心他?” 说着,他眼睛发亮,开始盘算恶心人的招数。 江辞无慢悠悠地说:“你看林衍天那小子的脾气,就应该知道他爹林德庸是什么性格了。” “他看不上香火店,不代表他会受这个气。” 王庞庞一愣,有些想不通。 不会受气?又不会对他们店出手? 他茫然地问:“那他会做什么?” 江辞无理所当然地说:“他当然也会找我爹的麻烦。” “去搞老江啊。” 陈光:“……” 王庞庞:“……” 宴朝一:“……” 原来在这儿等着江修明。 三人不约而同为江修明默哀了半秒。 忽地,陈光镜头中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助理:“陈总。” 陈光放下手机,和助理低语片刻,连忙对江辞无说:“江哥,我得去趟警局,顺便打听打听宣大师的情况,晚点儿再和你说。” 江辞无嗯了声,低头玩游戏。 夜里鬼楼不营业,香火店和便利店都没有客人,不过巷子里的人气和刚开业的时候相比,旺了不少。 一晚上的时间,陆陆续续有四五个人穿过小巷,低声谈论着鬼屋的事情: “这里就是那家鬼屋吧?” “对的,外面看起来也还有鬼屋的氛围啊。” “听说晚上不营业是因为晚上容易出现鬼。” “可怕,快走快走。” ………… 江辞无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窝在椅子里玩游戏,一不留神,就玩到了深夜。 王庞庞早就关了便利店回家,宴朝一也早早地上楼了。 直到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关店上楼。 走进201,江辞无第一眼就看到宴朝一穿着件白色浴袍,坐在沙发上吃冰淇淋看电视,好不惬意。 他挑了挑眉,目光从宴朝一棱角分明的脸渐渐下移。 这件白色浴袍对宴朝一来说似乎有些小了,他系的并不紧,胸口敞开着,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肌,黑色的纹身半遮半掩的,格外性感。 江辞无走近,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宛如小流氓在调戏花姑娘。 宴朝一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 江辞无眉梢微挑:“你穿这么露不是给我看的?” 宴朝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辞无,江辞无压根儿就没看他的眼睛,目光仍然若有若无地落到他敞开的胸口。 宴朝一更沉默了,这会儿拢衣服的话,感觉自己像个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不拢的话,又觉得被江辞无占便宜了。 沉思片刻,宴朝一垂下眸子,用力地咬了口冰淇淋。 反正也不是没被江辞无占过便宜。 他两三口解决了一根冰淇淋,盯着手里的木棍,心想,自己也算是占了江辞无的便宜。 江辞无见他吃得这么快,莫名地也有点馋了,去冰箱里拿了罐冰淇淋。 他躺到沙发上,开始刷微博。 宴朝一扔了垃圾,余光瞥见了江辞无吃冰淇淋的方法。 不是舀一勺吃一勺,而是十分暴力的先把冰淇淋用力捅碎,再一块一块的吃。 吃的唇瓣殷红,但脸颊仍然苍白,像是吸满了血的吸血鬼似的。 鬼使神差的,宴朝一就这么看着他吃。 期间冰淇淋的小碎片溅到了手背上,江辞无低下头,探出舌尖,毫不在意地舔了舔手背,舔去那一小片冰淇淋。 宴朝一目光一顿。 江辞无感受到了他直勾勾的目光,歪头看他,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最后一罐。” 他们俩靠得并不近,但宴朝一仿佛还是闻到了他说话时唇齿间甜腻的香草味。 半晌,他才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江辞无看出他并不在意冰箱里没有冰淇淋的事,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问:“你想吃我手里的?” “还是我嘴里的?”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说:“我都不想吃。” 江辞无眨了眼:“那你盯着我看这么久?” “你很少吃东西。”宴朝一看着电视,台词左耳进右耳出。 江辞无的确不怎么吃东西,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多想,咬着冰淇淋,含糊地说:“因为被你勾引到了。” “……”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江辞无吃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眉眼低垂着,唇瓣殷红,倦怠懒散的模样突然变得有些可爱。 明明知道江辞无指的是冰淇淋的事,可莫名地,竟会往别的方向想。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把注意力从江辞无身上挪开。 反思自己似乎有点过于在意江辞无了。 “睡了,晚安。”江辞无吃完冰淇淋,起身走向卧室。 宴朝一嗯了声,看着他关上房门,拿出手机,把牛马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转移注意力。 【宴朝一:地下最近正常吗?】 【牛马:大人!!!】 【牛马:不正常啊大人!】 【宴朝一:?】 【牛马:少了您,咱们地下怎么可能正常呢?!】 【牛马:冥界失去了核心,阴差丧失了斗志,连九幽炼狱的厉鬼的叫声都不凄惨了。】 【宴朝一:……】 【宴朝一:没有其他事就先拉黑了。】 【牛马:……】 【牛马:等等!大人!有!】 【牛马:有一件!!】 牛马怕宴朝一动作快,直接把他拉黑,连忙打了微信电话。 宴朝一接起电话,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牛马连忙说:“最近陵安市好像出了点问题。” “死了几个阳寿未尽的人,阴曹司那儿本来是想让人回魂的,结果阴差带回阳间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损伤严重,烧焦的烧焦,火化的火化,根本没法还阳。”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冷淡地说:“死了几个人也算是大事?挂了。” “大人!我还没说完呢,我——” 宴朝一挂掉电话,无意识看了眼主卧的房门,起身回卧室。 ………… 第二天早上,江辞无也从夜游巡使口中得知了有人阳寿未尽就死了的消息。 夜游巡使趴在柜台上,一边吸零□□气,一边慢吞吞地说:“城隍那边说目前没有发现厉鬼变多,不过陵安市的确发生了点事。” “死了四个阳寿未尽的人,都二三十岁,挺年轻的。” “两个在一辆车上出了车祸,第三个是不小心从高楼跌落,第四个是见到鬼吓得灵魂出窍,家人以为他猝死了,直接给火化了。” “都是在这个月发生的事情。” 江辞无咬着吸管,“早死”、“见鬼”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听起来就和厉鬼以及玄学骗子的事情有关。 他随口问:“还不了阳,下面会怎么安置他们?” “我也问了下,”夜游巡使压低声音,对他们说,“反正现在只能先留在地府,等察察司清楚了,再给他们安排早点儿投胎。” 王庞庞愣了下:“啊?他们就这么白早死了?” 夜游巡使点头:“早死晚死都得死。” “不是,”王庞庞顿了顿,纳闷地说,“你们没点补偿措施?他们不是自然死亡啊。” 夜游巡使对他说:“可他们死的事情也不是地府干的,阴差去勾魂的时候,他们都死了好一会儿了。” “纯纯是太倒霉了,早点投胎算是补偿措施。” 他叹了口气:“地下什么事都是靠鬼亲力亲为,其实这种事往年也偶尔会发生,不过在同一个地方短时间发生了三起,还是有点奇怪。” “感觉背后有阴谋。” 说着,夜游巡使抬头看向江辞无:“江老板,你的直觉太准了。” “你准备做什么?” 江辞无反问:“做什么?” 夜游巡使愣了愣,茫然地问:“你不准备调查?找出幕后真凶什么的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阳间有警察办案,底下有你们阴差负责调查。” “需要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香火店老板做什么?” 夜游巡使低声嘀咕:“江老板你可不普通啊。” 他想了想,有些想不明白:“江老板,你既然不准备做什么,为什么让我去问啊?” 江辞无随口说:“因为我有求真务实的态度。” 夜游巡使:“……” 宴朝一:“……” 只有王庞庞鼓掌夸赞:“不愧是江老板!贯彻马克思主义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本质要求。” “……” 江辞无两三口喝完鲜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宴朝一,漫不经心地说:“对了,小夜。” “你说这些突然早死的人,会和你之前说的世界末日预言有关吗?” 问的期间,他留意着宴朝一的神情。 神情冷漠,没有任何变化。 宴朝一也知道预言的事情。 “这个我不清楚啊,”夜游巡使顿了顿,实话实说,“那个预言吧,传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没有鬼会把这两件事串在一起。” 江辞无哦了一声,随口问宴朝一:“你觉得呢?” 宴朝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无关。” 江辞无挑了挑眉,好奇地问:“为什么?” 宴朝一:“如果和那个预言有关,死的就不止是这些人。” 夜游巡使认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江辞无随口问:“你知道预言实现的具体时间么?” “不知道,”宴朝一偏头看他,问道,“你知道么?” 江辞无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宴朝一看着他,淡淡地说:“你很聪明。” 江辞无当然接受夸赞,笑了笑:“应该的。”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猜不出来。” 宴朝一抬眼,直直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也眼巴巴地看着他:“江老板,你觉得是什么时候?” “我要在死之前把钱都用完。” 江辞无面不改色,缓缓吐出五个字:“迟早有一天。” 宴朝一:“……” 王庞庞:“……” 夜游巡使:“……” 王庞庞干巴巴地夸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江辞无收回目光,把预言的事抛到脑后,盘算着最近的事情。 玄学骗子、扎堆的厉鬼、宣大师、阳寿未尽早死…… 不论怎么想怎么看,这个宣大师肯定有问题。 这么多命案,不像是为了财。 为了人么。 ………… 之后几天,香火店和鬼楼正常营业,林衍天和宣大师等奇奇怪怪的人没有出现,鬼楼格外生意火爆。 又过了五天,江辞无才接到陈光的电话,得知了宣大师的近况。 陈光:“灵安观和警察局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遍宣大师,原本宣弘壮,他是金坛人,初中毕业,之后就是靠算命看相为生,没有过案底,看起来清清白白的。” “我听灵安观的道长说,他虽然没有道士证,但学的是正统茅山道法,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宣弘壮说是从一个游山玩水的世外高人那儿学的,但这事证实不了,他又有林总保着,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江辞无问道:“有说是什么世外高人么??” 陈光摇头:“没有,我听灵安观的道长说,华国总道教协会不少高人喜欢游山玩水,遇到有灵根的顺手教点也挺正常,所以灵安观不敢贸然对付他。” “让他准备准备道观的考核,考个道士证。” “所以宣弘壮最近都挺安分的,也没听说过在哪个聚会上出现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他说:“你不用再管宣大师的事了。” 陈光疑惑:“为什么?” 宴朝一撩起眼皮,抬眼看他。 江辞无随口说:“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陈光眼睛一亮,连忙问:“什么事?” 江辞无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关于香火店未来的规划发展。” 陈光的眼睛更亮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江哥超级无敌信任他啊?! 江辞无:“你把公司经营的这么好,应该挺有经验的,有空帮我规划规划。” 陈光乐呵呵地点头,连忙说:“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江哥,那我什么时候给你?” 江辞无看了眼日历,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个月不是笔大合同么,下个月再开始准备吧,我不急,慢慢来。” 陈光:“好!” 又闲聊了几句,江辞无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到一旁。 “你不想让陈光再去调查宣弘壮?”宴朝一问。 江辞无偏头看他,眼底带着些许诧异。 见状,宴朝一惊讶:“你是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么?” 被看破了意图,江辞无也没有否认,坦然地点头:“小陈之前就被盯上过一次,没必要以身犯险。” 听到这话,宴朝一更诧异了。 江辞无挑眉:“你在惊讶什么?” 宴朝一:“我在惊讶你居然良心,还会担心人。” 江辞无眉梢微挑,轻笑道:“我不仅有良心,还有色心。” “怕不怕?” 宴朝一:“……” 宴朝一没说话,前方的货架附近传来轻微的笑声。 “卧槽,真的好帅。” “两个都好帅,我好爱。” “他们俩看起来gay里gay气的。” “更爱了呜呜呜。” ………… 两个年轻的女孩一边低笑打闹,一边躲在货架后鬼鬼祟祟地看向柜台。 发现江辞无注意到她们后,其中一个长发女孩不好意思了,涨红着脸,随手拿了一包零食,走到柜台前付钱。 她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老板,你们的NPC手好冰哦。” “像真的鬼一样。” 江辞无哦了一声,敷衍地说:“就是真的鬼。” 长发女生又问:“你们里面是装了全息投影吗?” “我看到一只手穿过了我的胳膊,玩的时候差点吓死了。” 江辞无:“是鬼。” 长发女生哈哈一笑:“老板,你们真的和微博上说的一样,好有人设。” “难怪最近这么火。” 江辞无抬眼看她:“火吗?” 长发女生点点头:“是啊。” “当然没到热搜的那种火爆程度,反正我们大学的人几乎都知道。” “你随便如果刷到同城微博肯定能看到。” 江辞无应了声,低头刷了刷同城微博。 果不其然,一刷就看到了有人在发了在巷子口的打卡。 【就爱吃香菜:网红鬼屋打卡滴,只能在巷子口打一下卡,根本预约不上这家鬼屋,告诉我到底是谁在玩?!】 评论: 【辣条大魔王:哈哈哈我上周去玩过了,超好玩!超刺激!】 【汪酱不回家:我也预约不上!太难了。】 【用户1234:这家鬼屋一点儿都不好玩,不吓人,别去。】 【蒜你识相:楼上的又是你,昨天还看见你在别人评论说很吓人,今天又不吓人了?】 【一米六大长腿:这个用户1234是鬼屋的专业黑吧,我也看见你好几天了,是不是同行?】 ………… 江辞无点开这个用户1234的主页看了看。 这个账号是一周前注册的,只发了五六条微博,每条都是关于诋毁香火店和鬼楼的。 【垃圾鬼屋,千万别去!要命的话就别去!】 【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吓死个人!】 【老板到底买了多少营销,一群傻逼无脑夸。】 ………… 看起来的确是个职业黑子。 鬼楼居然火到有黑粉了。 江辞无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抬手就点了个举报。 微博的处理举报的速度很快。 一个小时后,账号的主人就收到了被禁言的通知。 卢科看到官方的通知,脸色发白,吓得手都在发抖。 完了完了,他被发现了. 江辞无是不是联系了渣浪的工作人员,要到了他的信息? 是不是早就对他出手了? 卢科越想越害怕,吓得连忙给林衍天打电话:“林少,林少,我是卢科。” 林衍天的语气很不耐烦:“他妈的什么事?” 卢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江辞无可能在搞我。” 听到江辞无这三个字,林衍天的不耐烦稍稍褪去一丝,问道:“他为什么要搞你?” “你做什么了?” 卢科连忙说:“林少你之前不是暗示我黑一黑鬼楼么,我这周都在网上黑他们。” 林衍天皱眉:“其他的呢?” 卢科:“没了啊。” 林衍天:“……” 卢科继续说:“我刚刚收到了微博的禁言消息。” 他笃定地说:“江老板肯定问了微博的工作人员,要到了我的信息,他肯定要对付我。” “你他妈的有病?”林衍天破口大骂,怒道,“江辞无他妈的有必要为了你这么点屁事找人调查你。” “你谁啊你?你配吗?” 卢科被骂的有点懵,结结巴巴地说:“真的不是他吗?” “可是我这周发出去了很多简历,连一份offer都没收到,肯定是江老板做了什么手脚。” “傻逼玩意儿,”林衍天冷笑一声,骂道,“你倒是睁大狗眼看看你的学历和绩点!” 说完,他立马挂了电话。 卢科听着手机传来的滴滴声,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他白着一张脸,心想,肯定是因为之前不知道林少是gay的事情,惹他不高兴了。 糟糕,林少该不会真的看上了他的屁股吧?! 他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做卖屁股的事情。 ………… 江辞无看到微博举报成功的私信的时候,已经是举报的第二天了。 张雅云要和他视频聊家常,他坐在香火店内,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看到了那条禁言通知。 顺手点进了那个账号的主页,发现账号不存在。 官方只惩罚了禁言,账号不存在肯定是自己注销了。 这么心虚? 还怂成这样…… 江辞无挑了挑眉,想到了卢科。 他没有再管这件事,继续刷热搜上的词条。 张雅云隔着镜头盯着他打量了会儿,开始敷面膜:“最近生意怎么样?” 江辞无敷衍地说:“挺好的。” “云姐,最近老江怎么这么安分?” 居然都没有骂他,怪不习惯的。 “你不知道么?”张雅云顿了顿,疑惑地说,“他上周去华兴市支援救灾了啊,华兴的水灾不是挺严重的么。” “他顺便组织公司团建当志愿者了,我以为他告诉你了。” 江辞无哦了一声,随口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落地,手机那端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回来了!” 张雅云挥挥手,侧着脸说:“回来的正好,小江正问起你呢。” 听到这话,江修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大步走到沙发前,拿起张雅云的手机,冲着镜头吼道:“江辞无!” “你这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张雅云疑惑:“什么什么事?” 江修明扬声道:“林德庸那老狐狸说要请咱们全家吃饭。” “说是要道歉,解释清楚误会。” 张雅云:“是上次慈善拍卖的事么?” “我问了,不止!”江修明扭头看向镜头,见江辞无眉眼耷拉着,懒懒散散的模样,顿时怒气冲天,气急败坏。 他夺过手机,冲着屏幕骂骂咧咧地说:“你爹我辛辛苦苦在外救灾做慈善,你倒好,尽在家里胡作非为!捅娄子!” “能给我歇会儿的时间么?!” “就知道坑你老子,你爷爷知道都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听到这话,江辞无想象了一番江成道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场景。 他眨了下眼,忍不住说:“老江,死而复生可是大喜事。” “得吃席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老江,看你是不是大孝子的时候到了 江爸爸:滚啊! 第37章 江修明嘴角抽搐, 咆哮如雷:“吃个狗屁席!” “还特么的吃席?你怎么不吃我?!”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见江修明气得脸颊涨红,一副充满“生机活力”的模样, 笑了笑,慢悠悠地说:“老江, 如果这是你的遗愿的话。” “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尝你一口, 就一口。” 江修明:“滚啊!!!” 这一声怒吼震耳欲聋、殷动天地,震得江辞无架在柜台上的手机都颤了颤, 歪歪斜斜地倒下。 正在吃浪味仙的王庞庞动作一顿,舔了舔手指, 小心翼翼地看向江辞无, 压低声音问:“江老板, 没事吧?” 江辞无拿起手机,对王庞庞说:“没事,老江就喜欢大惊小怪。” “这叫大惊小怪?”手机另一端的江修明听见他们俩的话, 顾不得江辞无身边还有外人在,再次怒骂, “你看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江辞无哦了一声, 敷衍地说:“你不是大惊小怪。” “算你小题大做, 行了吧?” 江修明:“……” 见江辞无一副无奈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吼道:“你都要吃你爹, 这还叫小题大做?” “周文王听了都要喊你老师!” 江辞无挑了挑眉:“也好,那你得喊我祖宗了。” 江修明:“……” “江辞无!” 江辞无懒懒散散的应了声:“诶。” 江修明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捋起袖子, 想要穿过手机屏幕冲进香火店揍人。 一旁的张雅云瞥了他两眼, 摘下面膜, 开口道:“行了,你们俩都别说了。” “老江,坐下。” “胡姨,给他倒杯凉茶。” 片刻后,江修明手里被塞了杯凉茶,他被张雅云按头喝了两口,舒缓了一部分怒意,稍稍平静下来,板着一张臭脸坐到沙发上。 张雅云喝了口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修明率先开口:“林德庸那老狗要请咱们全家吃饭,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拍卖会的事情,和他说不用介意,我大发慈悲原谅他了。” “结果那老狗说主要还是另一件事,让我回家问江辞无这臭小子。” “被林老狗嘲笑了一番看不好儿子,”江修明说着说着,更气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说完,他怒瞪了一眼江辞无,两三口喝完一杯凉茶,喊道:“胡姨,再给我倒一杯!” 江辞无哦了一声,淡定地说:“林德庸都知道我做了什么,老江,你这个当爹的居然不知道。” “得自我反省一下。” 江修明:“……” 张雅云见这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开口道:“小江,你做了什么?” 江辞无想了想,简要地概括道:“上周吧,我和小陈一起,把那个宣大师送进局子里呆了几天。” “其他就没什么了。” 听到是关于宣大师的事,江修明愣了愣,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很快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神情平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语气平和:“干得不错,我就知道,小陈坚定的唯物主义信念肯定是被你哄骗的动摇了。” “小陈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江辞无挑了挑眉,拿起手机,对他说:“小陈是打辅助。” “那件事主要还是靠足智多谋的我。” “靠你?”江修明呵呵一笑,理直气壮地说,“主要还是靠我神机妙算的基因。” 江辞无:“……” 张雅云无奈地推开江修明的脸,凑到镜头面前,再次开口:“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姓宣的找你茬了?” “不是,”江辞无摇摇头,对他们说,“是林衍天。” “那小子上周来鬼屋找麻烦。” 江修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他成功了么?” 江辞无轻嗤:“当然没有。” “下辈子都成功不了。” 闻言,江修明嫌弃地啧了一声:“废物。” 江辞无:“……”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起林衍天那天挑衅的事情,以及打了两通举报电话。 知道张雅云也不怎么喜欢听见鬼的事情,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只是简略地提了一下重点,没有特意拿鬼的事情气江修明。 听完,张雅云若有所思地说:“林德庸还能耍什么花招?” “老江,公司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业务么?” 江修明沉思片刻:“南边有块地皮准备招标,老杨给我透了点消息,让我去拿下来,说是上面很看重这件事,做的好的话以后就直接和中央合作了。” 张雅云疑惑:“他们林家最近不是在搞网络直播方面的么,怎么又想弄地了。” 江修明冷冷一笑:“肯定是贪图那点好处,网络方面最近越收越紧了,他那个分公司不知道钻了多少漏洞,估计见风头不对了。” 说完,他忍不住又瞪了一眼江辞无,不满地说:“臭小子就知道给你爹惹麻烦。” 江辞无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老江,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江修明:“……” 江辞无问道:“林德庸约的什么时候?” 江修明:“后天晚上。” “后天啊,”江辞无眨了下眼,笑眯眯地看着他,“老江,那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赶紧想想对策。”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我想你个头——” 江辞无没有给他继续骂下去的机会,说了句挂了,直接挂掉视频电话。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弹出微信消息。 是张雅云发的。 【张雅云:后天记得抽出空,我让司机来接你。】 江辞无垂眸看着屏幕,抿了抿唇,没有拒绝,回了个“好”字。 他得去看一看林德庸到底想干什么。 林德庸就林衍天这么一个儿子,肯定知道宣弘壮和林衍天的关系,还放任他们不管,任由宣弘壮去接触圈子里的其他人。 上次慈善拍卖上,宣弘壮明显对老江挺感兴趣的,一副馋老江身子的模样。 江辞无陷入沉思,捋清思路,突然感受到王庞庞凑了过来。 他撩起眼皮,只见王庞庞凑到柜台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江老板,那个林衍天的爸爸真的找你们家麻烦了吗?” 江辞无嗯了声,见他有些担心,随口说:“没事。” “得让老江有点危机感。” 王庞庞连忙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江辞无抬眼看他,反问道:“你能做什么?” 王庞庞认真地想了想,论钱,他没有。 论权,他也没有。 论能力,他更没有。 沉思良久,王庞庞试探地说:“我能骂骂他。” 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他说:“可以。” “积德。” 宴朝一:“……” 王庞庞愣了下,惊呆了:“江老板,骂人都积德吗?” 江辞无嗯了声:“骂坏人积德。” 宴朝一:“……” 他沉默片刻,对王庞庞说:“骂人造口业。” 王庞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辞无,两者比较之下,当然相信江辞无的话。 他好奇地问:“口业是什么?” 宴朝一缓缓解释:“口舌所犯下的过失称为“口业”。与杀生、邪淫、偷盗等同属恶业。” “天道循环,善恶有报。” 王庞庞愣了下,听明白了。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对宴朝一说:“继续。” 宴朝一:“……佛道两教都有关于口业的说法,指妄言、恶口、两舌和绮语。” 知道他们俩听不懂,他继续解释:“妄语就是虚妄不实的假话,两舌是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言语。” “绮语指阿谀奉承的花言巧语,恶口则是侮辱谩骂他人的脏话。” 江辞无眉梢微挑,心想宴朝一对佛道两教都挺了解的,看起来的确是玄学机构高层的人。 王庞庞消化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看向江辞无:“江老板,那我要怎么做?” 江辞无笑了笑,瞥了他一眼:“宴朝一都给你讲清楚了,还不好理解?” 王庞庞老老实实地点头,纳闷地说:“宴哥的意思不是骂人不好么?” 江辞无慢条斯理地说:“他都这么仔细地说了口业的四个方面,你只要不涉及那四个方面就行了。” “口业归口业,骂人归骂人。” 王庞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宴朝一:“……” 江辞无:“你就实话实说的骂人。” 宴朝一:“……” 王庞庞:“……” 半晌,王庞庞恍恍惚惚地感慨:“骂人,可真是一门艺术学问啊。” 宴朝一:“……” ………… 两天后,到了约定时间。 江辞无和王庞庞、宴朝一打了声招呼,拿了点纸扎小人走出香火店。 还没走出巷子,江辞无就看到加长版的商务车停在路口,车窗开着,可以看见江修明一脸嫌弃地打量着这条巷子。 上车后,张雅云上下打量他,微微皱眉:“小江,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都瘦了。” 江修明不满地说:“他哪儿瘦了,我才瘦了。” “去华兴市救灾累了好几天,睡不好吃不好,瘦了五斤!” 张雅云哦了一声,平静地说:“你瘦了是减肥,小江瘦了是送命。” 江修明:“……” 江辞无:“……”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张雅云说:“我没瘦,体重没变。” 张雅云追问:“那你这几天吃了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了几样乐食苑的菜。 张雅云细眉一挑,笑吟吟地看着他:“看来最近挺喜欢吃饭菜的啊。”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就听见张雅云说:“正好,我让何大厨煮了几样菜。” 说完,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保温饭盒, 江辞无沉默了。 张雅云打开饭盒,让司机开的慢一点,把饭盒递给江辞无:“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等会儿到了餐厅,看见林德庸那张老菊花脸,肯定连水果都吃不下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车载冰箱拿出一盒水果,放到江辞无腿上:“吃吧,吃不完的话,让司机再多开两圈。” 江辞无:“……” 江修明看了两眼饭盒,扭头盯着张雅云:“我的呢?” “我看到林老狗也不想吃饭了。” 张雅云瞥了他一眼,笑道:“那正好,减肥。” 江修明:“……” 江辞无塞给他饭盒盖子,迟疑地说:“老江,我强人所难,分你一点。” 江修明接过这饭盒盖子,犹豫地说:“那我迫不得已,就吃一点。” 张雅云:“……” 临近晚高峰,灵安区也有点堵车,开几米、停几米。 开到南溪街道,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一阵烧焦异味突然飘进车内,道路上还肉眼可见飘荡着些许黑色,像是东西焚烧后的灰烬。 江修明闻了闻,眉头紧皱,怒道:“谁在路上烧纸钱?!” “没有道德?!” 张雅云扭头往外看了看,看到路边墙角,有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中年妇女,蹲在墙角焚烧祭奠。 她问司机:“这条街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机点了点头:“不久前出了车祸。” 见张雅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江辞无趁机又给江修明倒了点饭菜和水果。 司机慢慢地往前开,叹了口气:“有一对小情侣准备去民政局领证,结果就在这里出了车祸,撞上花坛了,两个人在车上直接烧死。” 江辞无看见过这个新闻,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勉强把最后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司机继续说:“不过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我妹妹就住在附近。” “据她说,前几天附近的南溪初中,有个年轻的老师跳楼了。” “前面右边的巷子里,还有个人不小心猝死了。” 闻言,江辞无掀了掀眼皮,问道:“都在这附近死的?” 司机点头:“是啊。” 江辞无看向窗外的风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通体黑色的尖顶型建筑。 是震银大厦,三个尖顶直冲云霄,大楼的每一扇窗户都是黑色的,和周围明光锃亮的大楼截然不同,造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司机叹了口气,又说:“不过中学跳楼的新闻都被压下来了,新闻没上报。” “还有那个猝死的女孩,当时打120急救了,也没多少人知道,我妹妹就住在他们小区,这才听说了猝死的事情。” 江辞无看着震银大厦,眯起眼睛。 相近的地点,三起阳寿未尽死亡的命案。 招鬼游戏、乐食苑、鬼面……都是在这个街道,在震银大厦附近。 看来震银大厦是宣弘壮的据点之一。 很快,司机便开到了林德庸定好的餐厅。 是一家西式餐厅。 进去后,江辞无没看到宣弘壮,甚至连林衍天都不在。 他只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两鬓斑白,眼神锐利,虽然面带微笑,是一种和蔼到虚伪的笑容。 林德庸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笑道:“来了啊,坐。” 江辞无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知道林德庸的目的不是他,是江修明,他也懒得开口说话,坐下后便低头玩手机。 林德庸看了他一眼,转而笑着看向江修明:“江总,好久不见啊。” 江修明点点头:“是啊,自从两年前的业务结束,就没有再见了。” “毕竟贵人事多。” 林德庸正要点头,就听见他又说:“江氏最近发展的越来越好了,和林氏拉开了不少距离。” 贵人,指得是江修明自己。 林德庸:“……” 他笑了笑,没有回应公司的事,开门见山地说:“衍天的事情,我也是前两天回国后才听说的。” “我老来就这么一个儿子,平常是溺爱了些许,没想到他最近喜欢上了道教玄学。” 说着,林德庸看向江辞无:“小江,你可别介意。”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点头:“我大人有大量。” 林德庸给他倒酒的动作一顿,哈哈一笑:“你们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 “江总,宣大师是小地方出身,虽然有一身本领,但和常年养尊处优的人不同,待人处事难免有些疏漏。” 江修明立马说:“林总,你年纪一大把了,可别搞那些地域出身歧视啊。” “是宣大师自己的问题,可别怪到小地方出身的正常人身上。” 林德庸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瞬间恢复正常,继续说:“宣大师的事情,应该是有些误会,我敬你们一杯。” 江修明晃动着红酒杯,虽然和他碰了个杯,但并没有喝酒:“林总,我来这儿吧,主要不是因为那个姓宣的事,而是为了你。” “说句不好听的,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越来越糊涂了,都搞起封建迷信了。” 林德庸淡淡地笑了笑,江修明明嘲他年纪大虽然令人不爽,但这句话也表明江修明不信鬼神。 对他而言,是件喜事。 林德庸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笑道:“我已经晚了,正常来说,五十而知天命。” “江总今年五十了吧。” 江修明放下酒杯,立马说:“我才四十八,还年轻着呢。” “咱们差一轮呢。” “况且五十而知天命,指的是五十岁能知道哪些是不能为人力所支配的事情,可不是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做人应该要相信科学,珍爱生命。” 林德庸没有回应关于科学玄学的问题,而是笑看着江修明,和蔼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神情:“江总,你居然四十八了?” “岂不是和我弟弟一样大。” 听见他扯起了年龄,江辞无指尖一顿,收起手机,掀起眼皮看向林德庸。 林德庸并没有留意他这个小辈,而是看着江修明,继续说:“属牛的是吧。” 江修明正要点头,便被张雅云踢了一脚。 张雅云笑道:“四十八是属虎的,林总,你记错了。” 林德庸哈哈一笑:“对,我记错了,是属虎。” 江辞无挑了挑眉,往后一靠,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试探来试探去。 林德庸又说:“江总该不会也是十月生的吧,我听说虎年十月生人,生性凶猛,事业有成。” 张雅云笑道:“老江是十一月二号的生日。” 江修明点点头,对林德庸说:“林总可别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说法。” “我十一月出生的照样猛。” 林德庸想了想:“十一月啊,四十八年的十一月,是个好月份,陵安市太太平平,还修了一栋当时最高的楼。” “是吧?江总?” 张雅云笑道:“我记得老江说过,他出生的时候华国上上下下都在闹旱灾呢,十一月份的时候最严重,不少地方都颗粒无收,还有人被饿死。” 江修明点头:“对,所以家里给我取名为修明,蕴意未来整治光明。” 林德庸点点头,恍然道:“是、是,我记错了。” “我弟弟名治正,含义也和江总的差不多,他是子时出生的么,宣大师说过,子时出生的人命好啊。” 张雅云:“老江不是子时,是亥时,十点半生的,那位叫宣大师的,有说亥时生人命怎么样么?” 林德庸笑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如改天我让他亲自拜访江总。” “不用,我可不信那些,”江修明吃了块菜,对林德庸说,“林总,你别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年纪大了就少看点微信公众号,别信有的没的。” “我不是子时生的,照样命好,算命无非就是概率问题。” “你可别和小江一样,给我闹笑话。” 林德庸喝了口茶,没想到他给江修明面子,江修明反倒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一直在阴阳怪气,这会儿拿他当儿子骂。 他勉强维持住表情,开口道:“江总的确和我弟弟一样,不听老人劝啊。” 江修明:“林总你又来了,咱们对事不对人啊。” “你自己的问题可别怨你的年龄。” 林德庸:“……” 不等他开口,江修明又问:“就一个弟弟吧?” 林德庸点头。 江修明:“他哪儿能比得上我。” 林德庸:“……” 江修明说完,觉得还不够爽,又说:“毕竟连哥哥都比不过我,更别说弟弟了。” 林德庸:“……” 他嘴角僵了僵,和蔼的面具差点溃散在江修明面前。 勉强吃完了一顿饭,借着公司有事匆匆离开了。 江修明和张雅云都不喜欢西式餐点,更偏好中式,林德庸一走,也立马离开了餐厅。 上车后,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这个老糊涂,居然是想劝我和他一起相信狗屁倒灶的东西。” 江辞无倚着靠背,慢悠悠地说:“他可不是让你信那个。” “是为了套你的生日。” 江修明瞥看他:“他套我生日做什么?想知道他比我老多少岁么。” 江辞无:“他肯定要对你的生辰八字做法。” 江修明呵呵一笑:“我看他是对你做了法,让你满脑子都是那些封建迷信。” 江辞无:“……” 他这会儿不想和江修明吵,偏头看向张雅云:“云姐,你说的那个生辰八字是谁的?” 张雅云淡定地说:“是我哥的。” 江辞无:“???” 下一个问题被咽了回去,他睁大眼睛,惊讶地问:“你还有哥哥?怎么从来没说过?” 张云雅理所当然地说:“他死了啊。”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提的。” 江辞无愣了下:“他什么时候死的?” “在你出生前不久,急病死了,”张雅云叹了口气,“他是我在老家唯一有点感情的亲人。” 江辞无哦了一声,从小到大,张雅云几乎不会提起她的家人,他小时候问过老江一次,说是家里人都是靠吸张雅云的血为生,不是什么好人。 见张雅云不怎么谈哥哥的事,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现在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云姐,可是林德庸问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报你哥哥的生日?” 张雅云撇撇嘴,一言难尽地看向江修明:“还不是因为老江。” “为了说林德庸年纪大,居然谎报自己的年纪,你都五十周岁了,还要好意思说自己四十八?” “林德庸那老东西肯定会怀疑试探,要是随便说个时间露馅了,不得被林德庸笑话死。” “老江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江修明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我和林老狗差了十岁,四舍五入,差十二岁也算是差十岁。” “这样算起来的,我就是四十八。” 张雅云:“……” 江辞无:“……” “老江,你不去研究数学真是屈才了。” **** 一个小时后 震银大厦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到大厦前,接起了电话。 “喂,林总。” “江修明的生辰八字我已经发给你了,”林德庸顿了顿,对他说,“这个八字套问的有些容易,你先看看八字和他的面相符不符合。” 宣弘壮看了眼短信上的时间,拿出江修明的照片。 伤官配印,家大业大,富贵荣华。 空中有子无女。 “不错,很吻合。” “那就好,”林德庸笑了笑,沉声道,“一定要给江修明点颜色看看。” “不计一切代价,不用管江家人死活。” “懂了么?” “当然懂,”宣弘壮笑着应道,“林总,你放心,我学得是正统御鬼道法。” 说完,他挂掉电话,走进震银大厦。 宣弘壮站在大堂内,拿出一个铃铛,气定神闲地摇了摇。 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大堂内。 宣弘壮面带微笑,正视前方。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后,还是没有一只鬼出现。 宣弘壮不信邪,又摇了摇。 还是没有鬼。 他脸色微变,快步上楼。 三个小时后。 宣弘壮茫然地看着这栋空荡荡的大厦。 ??? 他的厉鬼呢? 他那么多厉鬼呢?! 他十几只厉鬼怎么一只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宣大师:QAQ救命啊啊!!鬼都没了! 江辞无:贴个寻鬼启示。 宣大师:【震银大厦内走失十几只厉鬼,见到的请联系我,重金酬谢。】 江辞无:我知道! * 口业解释摘自百度 第38章 宣弘壮吓得脸色大变, 一边摇招魂铃一边往震银大厦外面走。 他绕着这栋大厦走了两圈,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一只养着的厉鬼。 倒是有几只孤魂野鬼被铃声吸引而来。 宣弘壮攥紧铃铛,紧张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震银大厦灵气充足, 是绝佳的修炼场所,那些厉鬼就算外出觅食, 也不可能不回来。 况且现在的问题是, 居然一只厉鬼都没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宣弘壮抹了把脸, 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片刻后, 电话被接通了。 “什么事?”手机那端传来一道男声。 宣弘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原本沉稳的声音因为过于害怕变得有些破音:“师父!” “师父你把震银大厦内的厉鬼带走了吗?” 被他喊作师父的男人:“嗯?” 宣弘壮连忙解释:“是林德庸想要用厉鬼, 我到震银大厦后,发现一只鬼都没了。” “用了招魂铃,大厦内上上下下都跑了, 连外面的巷子我都跑遍了,就是找不到厉鬼。” 电话那端的男人沉吟片刻, 缓缓说:“前段时间警察在调查震银大厦, 我就让他们出去避避风头了。” 宣弘壮连忙问:“去哪儿了?” 男人笑了笑:“我会管鬼去哪儿了吗?” 淡淡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宣弘壮有些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说:“徒弟说错话了。” “我现在就用阵法召唤他们。” 男人嗯了声,没有挂掉电话。 见状, 宣弘壮也不敢挂电话,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拿出带着的材料道具, 在地上画阵法, 在符纸上写下厉鬼的八字, 念道: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清听神命,速速归来!” 宣弘壮站在阵法中心,双眼紧闭,屏息凝神,施咒念经。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心凉了半截,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概是听到他这儿没有动静了,手机再次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问道:“怎么样了?” 宣弘壮拿起手机,结结巴巴地说:“师、师父……”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对方冷声问:“还是没有?” “有、有……”宣弘壮紧张到手心都出汗了,他看着阵法中唯一一只厉鬼,深吸一口气,“有一只鬼婴……” “其他的都没有出现。” 男人不再说话,隐隐可以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宣弘壮身体打了个哆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忽地,手机震了震,弹出了林德庸的短信,让他打电话。 宣弘壮磕磕绊绊地说:“师、师父,林德庸给我发信息了,估、估计是想问我进度怎么样了。” “可现在就只剩下一只鬼婴,我听林衍天说,对方有点东西,有奇怪的符箓,一只鬼婴怕是做不了什么。” 男人沉声问:“他要对付谁?” 宣弘壮轻声说:“江修明,陵安首富。”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具好壳子,还有他儿子江辞无的身体,让鬼复生再合适不过了,肯定会吸引很多厉鬼——” 男人打断道:“有八字么?” 宣弘壮连忙说:“有的有的,林德庸要到了江修明的生辰八字。” 男人又问:“物件都备齐了?” 宣弘壮点头:“是。” 男人淡淡地说:“你回来,我亲自施法。” 宣弘壮松了口气,连忙应声:“好。” 凌晨 陵安市某小区某户 香火缭绕,客厅牵挂着数道红绳,绳上的铃铛随着屋内经咒声不断作响。 宣弘壮跪坐在地上,见男人脸色变化,不敢吱声。 下一秒,只见师父睁开眼睛,突然笑了笑。 宣弘壮长舒一口气:“师父,成——” “功”字还没有说出口,只见男人吐出了一口鲜血。 宣弘壮大惊:“师父!” 男人撕碎手里的符箓照片,朝着他冷冷一笑,唇齿间竟是猩红的鲜血:“很好,宣弘壮。”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给我死人的八字。” 宣弘壮捂着脸,愣了一瞬,脸色煞白,着急地说:“师父,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连忙掏出手机,递给男人:“那八字真的是林德庸给我的。” 男人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一脚踹翻宣弘壮:“废物东西!” “他给你你就信了?!” 宣弘壮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核对过面相,没想到还是不对。 知道这话肯定会惹得师父更生气,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厉鬼没了,八字也是错的,还害得师父被反噬。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弱弱地说:“师父,徒儿错了,学艺不精。” “你打我吧,别、别打脸。” “我明天还得去见林德庸。” ………… 江家老宅 江辞无躺在客厅沙发上玩游戏,等到游戏机没电了,才随手扔到一旁,打了个哈欠。 一看时间,居然都凌晨了。 他抬眼看了看沙发另一边,江修明和张雅云夫妻俩正在看电视。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修明扭头看了过来,问道:“你要走了么?” 江辞无:“?” 他眨了下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走?” 江修明愣了愣,微微皱眉:“你今晚要住下来?” 江辞无见他看起来不想让自己留下来,笑了笑,扭头就对张雅云告状:“云姐,老江不想让我住。” 江修明:“……” 张雅云笑吟吟地看着他,表情温柔:“老江?” 江修明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对她说:“我就问问。” 江辞无:“我也就说说。” 江修明:“……” 他喝了口茶,狠狠地瞪了眼江辞无:“今天怎么又要住这儿,不回你那乱七八糟的香火店了?” “狗屁香火店都赚不到你的饭钱?又想吃给你爷爷的贡品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我这次住下可是为了你啊,老江。” 江修明嗤笑:“你能是为了我?” 江辞无点头:“是啊,入秋了,天很快就冷了。” “我这个大孝子得发挥作用,温暖你。” 江修明:“……” 他呵呵一笑:“已经温暖到了。”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客气,应该的。” 江修明嘴角抽搐,又想开始骂人。 他忍耐片刻,他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茶,狠狠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扭头上楼:“睡觉。” “眼不见心不烦,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个臭小子,祖坟都被你孝出青烟……”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上楼。 江辞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三楼走廊,才收回目光,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距离晚饭过去了七个多小时。 宣弘壮按理说早就应该动手了。 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江辞无微微眯起眸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了看。 老宅在别墅区,院子很大,种植着各种花花草草,负责的花匠拿着相机手机,蹲在一盆昙花前,守着拍照录像。 一旁的常青树上停着几只鸟雀正在叫唤, 没有阴魂厉鬼,更没有阴气,一切正常。 难不成是宣弘壮那边出事了? 正想着,身后响起一道慈祥的声音:“床单已经换好新的了。” “谢谢胡姨。”江辞无转身,对着年近六十的胡姨点了点头,上楼回到二楼的卧室。 躺到床上,休息了十分钟,他又坐了起来,还是有点不放心江修明。 万一老江见到鬼了,说不定还以为是在做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江辞无起身上楼,去三楼江成道的房间睡觉。 路过桌子,顺便尝了下摆着的黄酒。 酒香四溢,江老头还是没来。 江辞无扯了扯嘴角,把黄酒扔进垃圾桶,一头栽到床上,嗅着新床单的气息,闭上眼睛。 老江的房间就在隔壁的隔壁。 一旦发生了什么事,赶过去也近些。 …… 一晚上过去,无事发生。 第二天早上,江修明神清气爽,江辞无睡眼惺忪,至于通宵追剧的张雅云,压根儿都没从床上起来。 江辞无坐在椅子上,恹恹地垂着眸子,勉强喝了口两口豆浆。 江修明吃了个包子,见他还是这副昏昏欲睡半死不活的模样,皱眉呵斥:“又玩了一晚上游戏?” “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作息要规律!这个月是不是还没去过医院体检?找个时间去一趟。”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嗓音困倦:“没玩,就是没睡好,操心了一晚上。” 操心?江修明立马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问:“操心什么?” “香火店出事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江辞无扯起嘴角:“当然没有。” “操心你啊,老江。” “你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江修明吃包子的动作顿住,他低头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看手边的豆浆,脸色微变:“你在你爹的饭里放了什么?” 江辞无:“……” “放了温暖。”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温暖个屁!” 江辞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起身上楼,头也不回地说:“睡觉了。” “胡姨!江辞无这小子进厨房了吗?” “没有,你们父子俩前后脚下楼的。” “那他动过我杯子了吗?” “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 回到自己的卧室,江辞无躺到床上,刚闭上眼睛,手机突然震了震,弹出夜游巡使的微信电话。 “怎么了?” 夜游巡使直截了当地说:“江老板,鬼楼里的厉鬼不太对劲。” 江辞无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夜游巡使顿了顿,缓缓说,“就是、呃……我从头说吧。” “昨天夜里巡逻正好巡到陵安市,就想找老王那点吃的,我正吃着棒冰呢,发现鬼楼的窗户上贴着几只鬼。” “然后就进去看了看,发现剩下的几只厉鬼都躁动不安,一个劲儿地撞墙撞窗,看起来是想要去外面,然后——” “等等,”江辞无打断他,问道,“昨晚几点的时候?” 夜游巡使想了想:“十点左右吧。”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晚上十点,应该和宣弘壮准备动手的时间差不多。 那些厉鬼是从南溪街道过来的…… 夜游巡使继续说:“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然后安分了。” “我今天早上回来一看,又开始撞了。” 江辞无嗯了声:“知道了。” 听见他平静的语气,夜游巡使愣了下,问道:“江老板,不用管吗?” 江辞无疑惑:“为什么要管,有锁魂阵在,他们出不去。” 宣弘壮也没法用厉鬼对付老江。 “鬼楼啊,”夜游巡使连忙说,“等会儿进鬼楼玩儿的客人就来了。” “是不是得让那些厉鬼安分点?” “不用,”江辞无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鬼楼不就是靠真实出名的么。” “你发个朋友圈,通知一下这两天的客人就行了。” “哦哦,好的,”夜游巡使点点头,一脸茫然,“我通知什么?” “鬼想跑出去么?” 江辞无思索片刻,对他说:“我发,你复制一下。” 夜游巡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江辞无没有挂掉电话,直接点开朋友圈编辑文字。 【鬼楼特别活动! 鬼楼厉鬼为何躁动不安?频频撞墙? 是哀悼伙伴的离去吗?是渴望外界的自由吗?是惊恐楼内的变化吗? 这一切的背后是良心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欢迎各位顾客前往鬼屋探险解密。 此次活动时长未知,为了避免顾客受伤,纸扎小人在活动期间降价打折,一张一百,买一送一,建议顾客至少随身携带一张纸扎小人。】 夜游巡使看完,恍恍惚惚地复制了这一段文字。 他在第一层琢磨威慑厉鬼的事,江老板已经在第五层境界了。 既让创新鬼楼活动,让客人接受厉鬼的变化,又搞了打折促销活动,让客人买纸扎小人,让客人去威慑厉鬼。 五百块的纸扎小人降价到五十,他作为鬼都不想错过这次活动! 江辞无刷了会儿朋友圈,刷到夜游巡使发的后,开口问:“小夜,宴朝一在店里么?” 夜游巡使嗯了声:“在的。” 江辞无:“把手机给他。” 夜游巡使:“好。” 片刻后,手机那端传来宴朝一低沉好听的嗓音:“有事?” 江辞无懒洋洋地说:“我要在家住几天,暂时不回去。” 宴朝一:“所以?” 江辞无在床上翻了个身,轻笑道:“你别太想我了。” 宴朝一:“……我不会。” “江老板!”手机突然响起一道王庞庞的咆哮声,“我会想你的!” 宴朝一:“……”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没事的话就挂了。” “当然有事,”江辞无眨了下眼,语调带笑,“我难不成只会和你说让你别想我?” 宴朝一沉默了。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笑意更深了:“宴朝一?你在想什么?” 宴朝一看着手机,黑色的屏幕照映出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这是语音通话,不是视频通话。 但是听着江辞无的声音,他眼前仿佛出现江辞无笑得眉眼弯弯,故意调侃他的模样。 “挂了。” “别啊,宴哥。”王庞庞的声音响起。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王庞庞在和宴朝一抢手机。 江辞无开口喊了声::“宴朝一。” 宴朝一:“什么事?” 江辞无缓缓说起正事:“我不在的几天,你替我看着店。” 宴朝一沉声道:“我不负责看店。” “我知道啊,”江辞无顿了顿,笑眯眯地说,“但是之前出外勤的钱,你也没有给我。” 宴朝一沉默了,他忘记了。 江辞无没有提醒他。 不收钱,居然是在这儿等着他么。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那笔钱可以现在转我。” “至于看店,就当是你延期的利息钱了。” 宴朝一:“……” 听着那端轻微的呼吸声,江辞无能想象出宴朝一面无表情的脸,轮廓凌厉,薄唇紧抿。 能吓去老王半条命的黑脸。 知道宴朝一肯定很不爽,他勉强安慰了一句:“帮我的看店,不仅付了利息钱,还在当积德行善。”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宴朝一:“……” 江辞无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闭眼睡觉。 ………… 接下去几天,江辞无一直呆在江家老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每天的活动就是玩玩游戏,刷刷新闻,睡睡觉,时不时在社交软件上搜索鬼楼的关键词,看看有没有人在网上黑鬼楼和香火店。 没有人黑,一片好评。 在某一条好评微博的评论中,江辞无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叫做元亨利贞的玄学论坛。 元亨利贞,《周易·乾卦》的卦辞,是乾卦之四德。 这个论坛有人分享玄学资料、有人在线算命,还有很多人在八卦。 【帖子:有人听说过陵安市抓鬼的鬼楼吗?】 主楼:楼主在陵安读书,被同学拉去玩了,本来以为是就是家普通的鬼屋,但是进去后感觉很不一样,就那种阴森森的感觉。 楼主小时候撞过一次鬼,差点死了,被大人喊魂才活过来,那个鬼楼的感觉和撞鬼时的感觉很像,像是真鬼。 那家鬼楼还买抓鬼的符纸,说是符纸吧,其实就是小人的剪纸,说是剪纸吧,他偏偏是能对付楼里的鬼的。 最近打折,我买了两张,如图:图片1.jpg。 有道友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评论: 1L:修道之人,不会有人用真鬼还鬼屋害人的吧。 2L:这根本不是符箓啊,楼主你多心了,应该是空调里面的空调开太低。 3L:我算了小六壬,楼主的确撞过鬼,没有撒谎。 4L:等等,不会是那家鬼屋的营销吧? 5L:???都营销到我们这儿来了? 6L:我是陵安市的,最近也听说过这家鬼屋,去了再给各位道友反馈。 7L:茅山的确有纸人术,但图片这个不像啊,太粗糙了。 8L:我学过一点茅山道法,可以明确地告诉诸位道友,这个不是茅山的纸人术。 9L: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先等六楼的道友去鬼楼后再说。 ………… 江辞无垂眸,盯着“茅山纸人术”看了会儿,在论坛里搜了搜。 茅山民法有三术,纸人,草人,人偶。 纸人术剪纸成兵,但是需要和魂魄配合。 好的方面就是可以用纸人招是失魂了的人的魂魄,恶毒一点的话,则是用纸人勾魂,令人失魂。 严格来说,是操纵魂魄的术法。 江辞无眨了下眼,他剪的纸扎小人和魂魄无关。 江老头当初教他的时候,也没有提及魂魄的事情。 正想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手里还拿着袋文件袋。 是江修明的特别助理,姓何。 何特助在江修明手下工作了好几年,有时候会被江修明留下来吃晚饭,和江家上上下下都挺熟的。 “江少。”何特助喊道。 江辞无朝他点了点头,问道:“老江今天在公司怎么样?” 老江在家里的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非常安全,只是头发被他气得掉了不少。 因为不想跟着去公司,容易被老江坑,在公司里有没有发生特殊事情,江辞无全靠问何特助。 这几天下来,何特助也习惯回答他这个问题了:“江总一如既往,废寝忘食的工作。” 江辞无嗯了声,又问:“公司里有出现过奇怪的人么?” 何特助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他笑着解释:“通往顶层的电梯是单独的,需要单独刷卡,顶层有专门的保安负责看守,没有人能随便靠近。” 江辞无挑了挑眉,他知道老江挺惜命的,没想到公司里的安保工作都这么到位。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老江之后有头晕眼花,或者觉得身体很重,午觉睡不醒之类的异常现象,你记得告诉我。” 何特助点了点头:“好。” 江辞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那种情况出现,很可能是老江撞鬼了。” 何特助:“???” 江辞无:“当然,老江自己是不会信的。” “你可以记得录个视频、拍个照,在我赶过来的时间里,顺便能让老江受点教训,长长记性。” “一定要拍到脸啊。”他可太想看老江世界观破碎的表情了。 何特助沉默了。 身为江修明的心腹,他的确被提醒过江辞无喜欢鬼神宣学的事情。 他谨记江总告诉他的话,不要和江少聊封建迷信,连忙点了点头,匆匆说:“江少,这份文件很重要,我先交给江总。” 江辞无摆摆手:“去吧。” 何特助快步离开江家老宅,前往江氏总公司,走进总裁办公室,将文件交给江修明。 他站在桌前,迟疑片刻,如实说了自己刚才和江辞无的对话。 知道江修明不喜鬼怪之谈,他说完后,强调了一下重点:“江少很关心您。” “这几天会微信问我关于您的身体状况。” 江修明把文件放到一旁,定睛看他:“这几天一直在问吗?” 何特助点头:“是,两天一次。” 江修明问道:“你怎么说的?” 何特助实话实说:“我将您的正常情况告诉了江少。” 江修明眼皮跳了跳,连忙问:“我没空吃饭的事说了?” 何特助点头。 江修明:“我没空午睡的事也说了?” 何特助又点了点头。 江修明:“我经常加班到夜里的是也说了?” 何特助继续点头。 江修明脸色微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小何,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何特助猛地抬头,眼里出现一抹茫然。 他做的不对吗? 江修明敲了敲桌子,低声提醒:“下次小江如果又问了这种问题,你就夸张一点。” 何特助思索片刻,试探地问:“要说您累得进医院了吗?” “当然不是!”江修明嘴角抽了抽,放下手里的笔对他说,简单粗暴地说,“你要说我工作很轻松。” 何特助:“???” 江修明继续说:“比如说我每天中午才到公司,公司的精英高层都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下午签点文件就可以早退了等等。” 何特助:“???” 沉默片刻,他干巴巴地说:“江总,我不理解……” 明明工作得很辛苦,为什么要他撒这种谎? 为了让江少安心吗? 何特助心底刚酝酿起感慨父子真情的情绪,就去听见江修明说了一句话。 “不说的轻松点,怎么骗他来公司啊!” 一个“骗”字,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何特助:“……” 作者有话要说: 何特助:相侵相碍一家人 第39章 沉默片刻, 何特助回过神,点了点头,对江修明说:“是, 我下次会注意的。” 江修明满意地应了声,打开文件。 何特助低头看了眼时间:“午休马上结束了, 我去准备开会的资料。” 说完, 他退出办公室。 这整栋大厦都是江氏总公司的,顶层江修明的总裁办公室, 占地面积极大。 江修明年轻的时候时常加班,经常在公司昼夜颠倒, 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员工扰他清净, 因此顶层只有一间总裁办公室, 配有硕大的休息室。 后来江修明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才勉强在顶层又开辟了一间特别助理办公室。 秘书处和会议室都是在楼下,何特助拿着文件准备下楼, 突然听到消防通道处传来了轻微的谈话声。 “没有允许不能随便上楼。” “我有急事。” ………… 何特助脚步顿住,朝着消防通道走去。 顶层配有专门的安保人员, 负责看守电梯和消防通道的出入, 按江修明的话来说, 就是有人来抢公章的话,可以护驾。 推开门,何特助看到了闹事的人。 是秘书处新招的一个秘书, 姓王。 她站在保安身前,眼睛睁得硕大,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右眼眼白泛着些许红色, 不是红血丝, 而是一片一片的红色, 像是得了红眼病似的。 何特助皱了皱眉,开口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保安解释:“何特助,这个小姑娘说有急事,要找江总。” 闻言,何特助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王秘书:“王秘书,你有什么事?” 王秘书扭头看他,一只眼睛失去焦距,红着的眼睛则是聚焦看着他,像是梦呓一般,低声喃喃道:“要见江总,有急事。” 何特助走到她面前,问道:“什么急事?” “什么急事、什么急事……”王秘书重复着何特助的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何特助记得这是个聪明勤奋的小姑娘,见她这会儿状态明显不对,像是失去了理智,喊道:“王秘书?” “王琳琳?” 王秘书仿佛听不见似的,右眼的红色渐渐扩大,眼珠子不受控制似的三百六十度转了转,紧接着猛地顿住,直直地看着前方。 “王琳琳?”何特助又喊了一声。 王秘书身体一个激灵,宛如从梦中惊醒,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何特助,满脸懵逼:“何特助?我怎么在这里?” 何特助上下打量她,沉声道:“我还想问你呢。” “怎么无缘无故说要见江总。” 王秘书:“???” “我刚刚明明是在午休睡觉。” 她有病才主动去见老板吧! 何特助看着她眼底稍稍好转的红色,语气缓和了些许,问道:“是不是梦游了。”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保安附和道:“对,看起来是像梦游了。” 王秘书啊了一声,连忙说:“我、我也不清楚,对不起对不起。” “何特助,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事,”何特助看了眼手表,对她说,“身体不适的话,给你批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眼睛也检查一下。” 王秘书更茫然了,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她再次道歉,连忙跑下楼。 走了几步,一张黄色的纸片从她身上缓缓掉落。 王秘书觉得沉重的身体突然轻松了不少。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嘀咕道:“什么啊,怎么无缘无故梦游了,那个算命的明明说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啊。” 另一边,宣弘壮接到了师父的电话。 “江修明的公司管得很严,秘书都没法随便接近他。” “你那边怎么样了?” 宣弘壮看着前方的小区门,低声道:“我刚刚到门口,准备进他们小区探一探。” 师父嗯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宣弘壮看了眼保安亭内四十多岁的保安,面带微笑,摆出一副高人风范,缓缓走近:“你好,” 保安大爷打开窗户,上下打量他:“不好意思,我们这儿不允许外来人员入内。” 宣弘壮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保安大爷指指前方的道闸,对他说,“看见没,道闸。” “这儿可是景轩别墅区,没有人用脚进出的,小区进出全刷车,就连保姆都有车。” 宣弘壮:“……” 他沉默片刻,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对保安大爷说:“我是来找朋友的。” 保安大爷看着他,狐疑地问:“几栋?” 宣弘壮掐指快速算了算,算出一个最有利的数字:“1栋。” 保安大爷点点头,拿起手边的座机,拨通一个号码:“喂?是1栋的住户吗?” 宣弘壮眼皮一跳,没想到居然还会打电话核实。 难道他的小六壬掐错了吗? 宣弘壮不敢多呆,万一暴露了,他肯定会被师父打死,趁着保安大爷在打电话,扭头就跑。 他没有跑远,跑到小区的围墙附近,决定翻墙进去,看看江家老宅的格局,再对“症”下“药。” 一只脚刚踩到墙上,只见看名穿着制服的保安整整齐齐的走过,一个个年轻力壮,高大威猛。 为首的保安队长正在打电话:“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是吧,好的。” 宣弘壮嘴角抽了抽,迫不得已打消偷溜进去的心思。 没有八字、靠近不了公司、看不了老宅风水、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宣弘壮正准备向师父报告,一拿出手机,接到了林衍天得电话。 林衍天冷着嗓音,开门见山地问:“我看江辞无那小子什么事都没有。” “江家屁事都没发生。” “你到底行不行?” 宣弘壮沉声道:“林大少,林老先生告诉我的八字是假的,害的我、我被反噬,伤了身体——” 林衍天啧了一声,打断道:“所以你是在怪我爸?” “我不是这个意思,”宣弘壮顿了顿,稍稍缓和语气,“我的意思是正在想办法。” “江修明太难接近了,现在倒是有一个办法,需要林大少的帮助。” 林衍天问道:“什么事?” 宣弘壮:“需要寄东西到江家老宅。” 林衍天皱眉:“家里有点麻烦,江氏公司不行么?” 宣弘壮立马说:“公司不行。” “人多气杂,必须得是江修明和江辞无长住的地方。” 林衍天不耐烦地说:“我问问我爸。” “宣大师,麻烦了我爸,要是再不成功……” 林衍天嗤笑了声,提醒道:“我爸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宣弘壮内心吐槽,就你还算好说话? 他面上仍然笑了笑:“只要能寄到江家老宅,让江修明亲自打开,定然不会出差错。” “行吧,你要寄的是什么东西?” “一点小法器。” ………… 江辞无在家刷了几个小时的元亨利贞的网站,看了些关于茅山纸人术的说法,有点手痒,想要剪剪纸扎小人。 他翻遍了老宅,把江成道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张黄裱纸。 犹豫了会儿,让司机送他去了趟香火店,顺便补充一下店内的纸扎小人存货。 江辞无走进香火店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宴朝一和王庞庞坐在电脑前追剧。 柜台侧边还放着新的音响,咋咋唬唬地吐着电视剧台词。 王庞庞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了,吐了瓜子壳,敷衍地说:“随便看看。” 江辞无挑了挑眉,问道:“你们谁弄了网线?”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庞庞猛地抬头,激动地说:“江老板!你回来了!” 想起江辞无的声音后,他指指宴朝一:“宴哥弄的。” 江辞无偏了偏头,看向宴朝一,宴朝一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剧。 王庞庞看看他,又看了看宴朝一,凑到江辞无耳边,小声说:“宴哥还买了路由器和音响,这几天一直在店里看电视。” “江老板,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么?” “没,”江辞无懒洋洋地坐到椅子上,翻出几叠黄裱纸,一边剪纸扎小人,一边对他说,“回来拿点东西。” “顺便剪点纸扎小人。” 他问道:“纸扎小人是不是卖的差不多了?” “对对对,”王庞庞连连点头,夸赞道,“江老板你真是神机妙算!我正打算着明天如果卖完了就联系你呢。” 江辞无嗯了声,没几分钟就剪出了一叠纸扎小人,随手递给王庞庞,突然看到电脑后面摆着几张纸扎小人。 用透明亚克力盒子装了起来,上面还贴着三个字“非卖品”。 江辞无盯着纸扎小人看了看,手脚俱全,长短不一。 是他自己剪的纸扎小人没错。 他食指轻点桌面,有些疑惑:“那盒子怎么回事?” 王庞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淡定地说:“纸扎小人啊。” 江辞无:“为什么写着非卖品?” 王庞庞理所当然地说:“我收起来了。” 江辞无:“???” 王庞庞笑了笑,乐呵呵地解释:“江老板,这是林衍天上次买的纸扎小人,一万一张。” “这几张也在柜台上,掉到了缝里,他们当时应该是没看见。” “为了避免去鬼楼玩的客人误拿,我特地收了起来,”他顿了顿,强调道,“这可是开过光的纸扎小人啊!” 江辞无沉默了,开光什么的,他就随口一说。 “你知道开的什么光么?” 王庞庞摇摇头。 江辞无随口说:“电灯光。” 王庞庞:“……” 宴朝一:“……”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买的人也没计较。” 宴朝一偏头看他,心想,那是因为林衍天心眼子没你多。 王庞庞呆了会儿,看了看满屋子被电灯光照着的东西,陷入沉思。 半晌,他试探地问:“江老板,这样的话,店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得涨价了?” 江辞无:“……” 宴朝一:“……” 江辞无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老王,你只有一百块,会买一万块的东西么?” 王庞庞老老实实地摇头。 江辞无继续说:“所以开光了的东西,价格不是越高越好。” “像林衍天那种人傻钱多的,就卖的贵一点。” 王庞庞想了想,问道:“普通人就正常价格吗?” “对,价格当然是……”江辞无顿了顿,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因人而异。” 宴朝一:“……” 王庞庞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懂了,有钱的就坑钱!” 宴朝一:“……” 江辞无点了点头,勉强夸了一句王庞庞:“孺子可教。” 他垂眸剪着纸扎小人,懒懒散散地说:“老王,不要忘了咱们开店的初衷。” “是行善积德、为人为己。” 王庞庞小鸡啄米式点头:“对对对,咱们是在积德行善。” 宴朝一麻木地看着这宛如邪教洗脑现场的一幕,更沉默了。 他不想参与这种话题,扭头继续看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鬼楼最后一波客人离开后,夜游巡使慢悠悠地飘回香火店,指使王庞庞给自己烧香火补充精力。 见江辞无回来了,他立马飘到江辞无面前,邀功道:“江老板!我破案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抬眼看他。 夜游巡使青白僵硬的脸上多了笑容,迫不及待地说:“我刚刚去逼问了一个厉鬼。” “他说之所以撞墙,是因为被外面的人召唤了。” “想出去但出不去,所以时不时地被操纵着撞墙。” 江辞无好奇地问:“鬼被召唤了就必须要走么?” 夜游巡使愣了下,慢吞吞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宴朝一缓缓开口:“一般的召鬼术不会,如果施术者手上有厉鬼的骨灰等私人物品,以及八字的话,配合术法就能强制操纵厉鬼。” 江辞无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 在心里又给宴朝一记了一笔,懂得比当了五百年鬼的小夜还多。 “当鬼也不容易啊。”夜游巡使忍不住感慨。 王庞庞眉关紧皱:“所以这几天是有人在召唤他们,是谁?” “那个宣大师么?” 江辞无嗯了一声。 王庞庞忍不住问:“江老板你怎么确定是他的?” 江辞无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林德庸套江修明生辰八字的事情。 王庞庞立马想到阳寿未尽死亡的几个人,脸色大变:“那怎么办?” “宣弘壮下一个针对的人不会就是江叔叔吧。” 江辞无摇了摇头:“不是。” 王庞庞刚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说:“不是下一个。” “他们现在就在针对老江。” 宴朝一:“……” 王庞庞:“……” 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沉默了会儿,看着江辞无从容不迫的模样,小声提醒:“江老板,要是身体损坏过于严重,是没法还阳的。” “是啊是啊,”王庞庞点点头,扭头问夜游巡使,“小夜,你不能和地下商量商量,提前把那个宣弘壮的魂勾了?” “反正他是个坏蛋。” 夜游巡使:“……当然不行。”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夜游巡使,不是阎王不是判官。” “谁听我?” 王庞庞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又问:“那你可以不和地下商量,直接勾魂么?” 夜游巡使:“……” 他沉默片刻,看了眼江辞无,幽幽地叹了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行啊,老王。”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好奇地问:“如果不被任何人、任何鬼知道,可以么?” “是啊,”王庞庞往后看眼巷子,凑到他们面前,压低声音说,“小夜先把他魂勾了,然后咱们让他当场魂飞魄散。” “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作案痕迹,还积德行善。” “这件事情就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 夜游巡使:“……” 宴朝一:“……” 江辞无欣赏地看了眼王庞庞,笑道:“老王,你还挺适合当反派啊。” 王庞庞羞涩一笑:“主要还是耳濡目染,向江老板学习。” 夜游巡使:“……” 宴朝一:“……” 夜游巡使沉默良久,对他们说:“我身为地府编制人员,做这种杀人灭鬼的事情,沾染大因果,容易被天道制裁。” 王庞庞疑惑:“制裁是怎么制裁?” 夜游巡使举例:“比如说突然被雷劈死。” 王庞庞应了声,纳闷地说:“那楼里的厉鬼不也在帮宣弘壮干活么,怎么没见雷劈他们?” “这个天道区别对待啊。” 夜游巡使继续解释:“当阴差的和其他阴魂、以及人的规矩不同。” “我虽然是地府的员工,另一方面,我也等于是直接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干活,更容易被看见。” 王庞庞有点懂了,琢磨了好一会儿,脸色更差了:“小夜你不能帮忙,警察现在又调查不到宣弘壮的问题。” “那江总不是必死无疑了?!而且死了还不能还阳啊!” “江老板,那可怎么办啊?!”王庞庞着急地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懒懒地倚着靠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剪纸扎小人:“宣弘壮对老江的态度不一般,不会直接粗暴的杀人灭口。” “我和老江的助理说过了,有异常现象就联系我。” “公司和家里有都保安看着,闲杂人等不可能靠近他,他还是很安全的。” 王庞庞稍稍安心了些,追问:“那个宣弘壮会不会有不用靠近就能对付江叔叔的办法?” 江辞无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有。” “但他们没有老江的生辰八字。” 话音落地,宴朝一抿唇道:“有种巫蛊之术不需要生辰八字,只需要将巫师的炼制的东西交到对方手上。” 江辞无想了想,对他们说:“家里的阿姨帮佣都干了几十年活了,不可能带奇奇怪怪的东西进门。” 要是他们背叛老江,老江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王庞庞试探地问:“江老板,那快递呢?” “像陈光那样假冒快递送进来怎么办?” 江辞无摇头:“老江和云姐都不网购。” 王庞庞惊了:“世界上还有不网购的女人?” “我妈我奶奶,我六岁的表妹都在网购啊!” 江辞无淡淡地说:“因为没什么需要的。” “衣物服饰的话,品牌方在上市前就派人送上门,吃喝有厨师负责,零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胡姨会买。” “云姐觉得拆快递还伤手,她的手买了好几千万的保险。” 王庞庞惊呆了,这就是富婆的快乐生活么?! 夜游巡使对钱毫无感觉,不就是几千万么,他刚死的时候也被烧过那么多。 江辞无剪完纸扎小人,抬眼看着他们,笑道:“你们怎么比我还关心老江的死活?” 王庞庞慢吞吞地说:“那可是你爸爸啊。” 夜游巡使点头附和:“是啊!” 江辞无放下剪刀,轻笑了声:“放心,老江死不了。” 夜游巡使好奇地问:“为什么?江老板你做了什么吗?” 江辞无淡定地说:“俗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 宴朝一:“……” 王庞庞:“……” 夜游巡使:“……” 江辞无:“放心吧,我会回家看着的。” 临近饭点,店里的纸扎小人也有够用了,江辞无没有再呆下去,打了声招呼,拿着一叠黄裱纸回家。 走到客厅的时候,胡姨正在泡茶,为了马上到家的江修明。 江辞无想了想,走到胡姨面前,递给她一叠纸扎小人。 胡姨接过,低头看了看,一脸茫然:“这是什么?” “这是保命的东西,”江辞无解释完,对她说,“老江在外面惹了麻烦。” “要是他把麻烦带进家里了,你又撞上老江奇奇怪怪的样子,就把这个砸到他身上。” “然后就可以跑了,不用管老江死活。” 胡姨:“……” 刚刚进门的江修明:“……” “江辞无!”他嘴角抽了抽,大步走进客厅,骂骂咧咧地说,“你在和胡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瘫坐到沙发上:“哪儿乱七八糟了,我在教胡姨怎么紧急避险。” 江修明知道紧急避险的意思,是指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损害另一法益以保护较大法益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的行为。 他气得火冒三丈,吼道:“不用管我死活就是利益最大化么?!” “是啊,”江辞无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等你死了就你没日没夜管着公司了,还不用担心公司被人抢走。” 江修明:“……” 胡姨见这父子俩又吵了起来,缓缓开口,对江修明说:“江先生,林德庸林总派人送来了一份合同,说务必让你打开看看。” “林老狗能送过来什么垃圾,”江修明顺嘴骂了句林德庸,对胡姨说,“拿来我看看。” 胡姨点了点头,转身往屋外走。 片刻后,她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进来,交给江修明。 江辞无瞥了一眼文件袋,平平整整,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像是一个普通的文件袋。 隐约看见一抹黄色,他眯了眯眼睛,凑过去看。 只见文件袋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写有“钱博士亲启”四个字。 “钱博士?”江修明冷笑一声,“林老狗的手下居然把文件都送错了,真是没用。” 江辞无盯着便利贴看了会儿,觉得奇怪:“钱博士是谁?” 江修明:“隔壁姓钱的,前段时间刚搬进来。” “估计秘书送错地方了。” 话音落地,他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弹出林德庸的电话。 “江总,秘书不懂事,送错了东西,似乎送到你家了。” 江修明笑了笑,拆文件袋的动作没有停下,一边拆,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文件袋?” “林总在说什么?” 手机那端的林德庸安静了会儿,开口道:“我听见声音了。” 江修明拆得更起劲了,故意撕破文件袋的包装:“是么,林总,年纪大了就是会有幻听的症状。” “不像我,小你一整轮,正当壮年。” 林德庸:“……” 半晌,他沉声道:“江总,撒谎是要积口业的。” 江修明眼睛一瞪,骂骂咧咧地说:“谁撒谎了?” “我就是四十八,不信你去地下问我妈?” 林德庸:“……” 江辞无:“……” 江修明没有给林德庸说话的机会,冷笑道:“林总,不要因为嫉妒我年轻就乱说话啊!” “为老不尊!倚老卖老!年老色衰!” 林德庸:“……” 江辞无:“……” “你、你……”林德庸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挂掉了电话。 江修明冷哼一声,宛如一头战胜敌人的老雄狮,自得意满地把手机扔到一旁,还不忘贬低林德庸:“区区林老狗。” 他拆开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 江辞无看了眼,是房屋产权的合同。 江修明翻阅着合同,冷笑道:“美国的房子?荒郊野外的,林老狗还好意思拿这东西送人。” 江辞无垂眸看着厚厚一叠合同,想起了宴朝一说过的巫蛊之术,只需要将炼制的东西送交到对方手上。 真的是送错了么? 迟疑片刻,他对江修明说:“我去趟店里。” 江修明还在看合同,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抬头骂骂咧咧地说:“你才安分了几天,又要去搞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能不能消停会儿,让你老子我睡个安稳觉?” “我五十岁了还要操心你这个臭小子,我容易么!” “江辞无你能不能为你老子着想一点?!” 江辞无低着头,顺手翻阅检查文件,随口对江修明说:“老江啊。” “做人呢,对得起自己就好。” “剩下的就交给报应吧。” 江修明:“……”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爸:你会有报应的! 江辞无:子债父偿,@天道 江爸爸:退!退!退! * 紧急避险,摘自百度百科 第40章 江修明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脸色涨红,指着江辞无的鼻子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混账东西,再不学点好, 等你老了就变得和你爹现在一样!被你儿子气死!” “你老子我就是年轻的时候不听你爷爷的话,非要生你这个臭小子, 现在报应来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 点头道:“好,老江, 我会以你为前车之鉴,以后不生孩子。” “让咱们老江家永无后患!” 江修明眼角抽了抽, 指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咆哮道:“去你的永无后患!” “那他妈的叫永无后患么?!” “那他妈的叫断子绝孙!” 他妈的三个字回荡在客厅内, 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路过的胡姨都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江修明,她朝着落地窗外的花匠摆摆手, 示意是父子吵架,不用看热闹了, 转身默默离开。 江修明继续扯着嗓子骂:“要是让不生孩子, 老江家绝后了, 那老子拼死拼活挣下的钱、发展的公司给谁继承?!” “江辞无,你要是不想要公司,就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让他接你的班。” 江辞无挑了挑眉,缓缓说:“老江,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你可以不赚钱了。” “反正赚的也够花了, 你退休养老, 剩下的钱,我死之前都帮你花掉,孙子也没必要了。” 说着,江辞无忍不住点了点头:“不错,两全其美。” “美个屁!”江修明再次吼道。 这一次成功地把楼上的张雅云吼醒了。 她困意朦胧地走下楼,不满地说:“你们俩又在吵什么?” 江修明立马往楼梯方向走了两步,指着江辞无的说:“不怪我,都是因为你儿子。” 张雅云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问:“小江怎么了?” 江辞无正要开口,江修明抢在他前面,又说:“你儿子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听到这四个字,张雅云脚步顿住,睁大眼睛,清醒过来了。 她扶着楼梯扶手,盯着江辞无看了会儿,迟疑地说:“小江。” “其实这个吧,再等几年,等到你爹老了,就自然而然的嗯……断子绝孙了。” 江修明:“……” 江辞无:“……” 张雅云走到客厅,想了想,又说:“如果你是担心家里会不小心多个成员的话,让老江结扎的话也行。” 江修明:“……” 江辞无:“……” “云姐,我们不是在说这个。” 张雅云疑惑:“那你们在说什么断子绝孙?” 江辞无沉默片刻,开口道:“就是说我以后不会要孩子的事情。” 张雅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断子,是绝孙啊。” 江修明:“……” 江辞无:“……” 张雅云瞥了眼江修明,撇撇嘴:“小江这才多大,你着急什么孙子。” “闲得慌就去公司干活。” 说完,她扭头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胡姨,可以吃饭了么,我好饿。” “可以了可以了。” 江辞无本来想趁这个机会说喜欢男人的事情,见张雅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饿极了的模样,没有再开口,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吃饭的时候,江辞无为了让张雅云不念叨,主动吃了半碗饭,接着起身去找胡姨。 胡姨正在收拾客厅的垃圾,把被江修明撕碎的文件袋,包括便利贴都完完整整地塞进一个袋子里。 见状,江辞无走上前,对她说:“胡姨,东西都在里面吗?” 胡姨点头:“一点纸片都没少。” “我正准备去扔了。” 江辞无伸手:“给我吧,我有用。” 胡姨递给他把整个袋子,没有追问用处。 江辞无就喜欢这种没有废话的事情,顺手也塞给她一张纸扎小人,笑道:“胡姨,再给你一张。” “你闲得无聊可以在老江面前露一露这纸扎小人,能气死他。” 胡姨:“……” 江辞无拎着袋子,径直走出大门。 小区是多年的别墅区,每栋别墅占地面积极大,每栋住户之间隔得一条长路,再加上各自的院子,隐私保护措施非常到位,邻居之间根本谈听不到对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辞无站在门口,环顾四周,问司机:“钱博士是哪一家?” 司机指了指一个方向。 江辞无瞥了眼,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走出门,到院子里扫地。 他坐上车,对司机说:“先过去看看。” 轿车行驶到钱博士家门口,江辞无摇下车窗,隔着围栏喊道:“钱博士在家么?” 女人看了眼车牌,见是邻居家的车,笑道:“钱先生两天前就去出差了,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江辞无点头道谢,摇上车窗,对司机说:“去香火店。” 这个文件果然不是误送。 他垂眸看着腿上的文件袋,心想,林德庸还是挺了解老江的。 知道用这种手段套路,老江肯定会亲自打开这份东西。 半个小时后,江辞无再次回到香火店。 小夜在上夜班,店里只有宴朝一和王庞庞两人。 和下午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俩还在看电视,看得非常入迷。 江辞无走进香火店,把合同放到柜台上。 “啪”的一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王庞庞打了个激灵:“江老板?!” 江辞无看向宴朝一,见他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定睛看着电脑屏幕,看来是早就知道是进香火店的人是谁了。 江辞无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刚刚林德庸把这东西送到家里了。” 闻言,宴朝一按了按鼠标,暂停电视剧,偏头看了过来。 江辞无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托着腮问他:“这个是你下午说的巫蛊术么?” 王庞庞震惊了:“卧槽,这么快?” “宴哥下午才说到这个,晚上他们就派人送来了?” 他扭头看向宴朝一,上下打量了会儿,好奇地问:“宴哥,你会算命么?” 宴朝一掀起眼皮,见江辞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比王庞庞还要好奇这个问题,立马说:“不会。” 江辞无可惜地收回目光。 王庞庞哦了一声,思索片刻,乐呵呵地对宴朝一说:“不会算命居然都预料到了林德庸会做什么。” “宴哥,厉害啊!” “看来你也被江老板耳濡目染了。” 宴朝一:“……最后一句没有必要。”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速度很快,一目十行,没过多久就检查完了整份合同。 宴朝一:“这就是普通的合同,没有问题。” 不是合同的话…… 江辞无低头看了看剩下的东西。 他打开文件袋检查,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件袋。 江辞无眯起眸子,看向另一样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便利贴。 他伸手去拿便利贴,指尖落到纸上的刹那,宴朝一的手也落了下来。 江辞无正好碰到了宴朝一的手指,指尖相抵,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些温热的指尖。 他还没什么反应,宴朝一嗖得一下收回了手,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江辞无也收回了手,狐疑地看他:“便利贴有问题?”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屈起手指,竭力忽略指腹那抹微凉。 见江辞无误会了,他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有问题。” 江辞无:“什么问题?” 宴朝一看向柜台上的黄色便利贴,开口道:“这是符纸。” 江辞无一愣,低头仔细地看了看。 这个便利贴不是商店买的纸张,表面似乎还覆盖了一层东西,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是符纸。 王庞庞低头看了看便利贴,念道:“钱博士亲启?” “这话是咒语吗?” “不是,”江辞无摇头,对他说,“把纸翻过去看看。” 王庞庞照着他的话做。 便利贴反面画有一个小人,四肢俱全,五官皆有。 小人身体轮廓周围有一道模糊隐晦的虚线,可以让小人脱离这张便利贴,看起来有点像是小孩的玩具。 宴朝一直接抬手点了下小人的脑袋,“嘶”的一声,小人完完整整地从便利贴上掉到柜台上。 江辞无挑了挑眉,笑道:“宣弘壮为了老江还挺费心啊。” “纸人有鼻子有眼的。” 王庞庞盯着纸人看了会儿,指指纸人肚子上的纹路,惊道:“嚯!江老板,连肠子都剪出来了。” 江辞无:“……这是符文。” 王庞庞恍然大悟,嘀咕道:“我还想着要肠子干嘛呢。” 宴朝一缓缓开口:“是纸人术。” 江辞无眼睛一亮,追问道:“是茅山纸人术么?” “能勾魂的那种?” 宴朝一垂眸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纸人,应道:“看起来是勾魂的纸人术。” “各教派别发展很快,失传、简化、精进等等,我不确定这是茅山还是其他地方的纸人术。” 江辞无盯着纸人,毫不在意地说:“是什么地方的没关系,是纸人术就好。” 他白天刚在网站上看见,晚上就给他送来了纸人。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江辞无眨了下眼,继续问:“这个纸人是怎么勾魂的?” “用手?用脚?还是用嘴?” 宴朝一:“不一定,都有可能。” 江辞无哦了一声,低声说:“看来得试试。” 他掀了掀眼皮,扫视一圈香火店。 王庞庞感受到他的目光后,眼皮狂跳。 店里除了江老板就剩下两个人了。 做试验的人,不是自己就是宴朝一。 想到这里,他立马举手,指向宴朝一:“宴哥厉害,我投宴哥一票。” 宴朝一:“……”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庞庞。 王庞庞紧张地喝了口水,绞尽脑汁想两全其美的办法。 半晌,他可算是想出来了,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对了,这个纸人不是能勾魂么,小夜也要勾魂,可以让他拿将死之人试试。” 宴朝一冷淡地说:“纸人术与勾魂链不同,至多勾一魂一魄。” 江辞无偏头看他,追问道:“那可以先用纸人勾魂,再用勾魂链勾么?” “当然可以,”宴朝一抬眼看他,继续说,“只是魂魄不完整,夜游巡使交不了差,丢饭碗罢了。” “那还是算了,”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对他们说,“还是拿别人试验吧。” 他问宴朝一:“你知道纸人术是怎么做的么?” 宴朝一不想一天到晚剪纸人,立马说:“不知道。” 江辞无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纸人术是巫蛊之术,不被所有道教派别接受,”宴朝一抿了抿唇,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只听说过让生者魂魄不健全,施术者还能通过操纵纸人,进而影响生者身体。” 江辞无的确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思索片刻,问道:“所以纸人成功勾魂了话,他们还得把纸人拿回去对吧?” 宴朝一点了点头:“有术法可以操纵纸人。” 江辞无嗯了声,垂眸思考,就算可以操纵纸人,宣弘壮也不可能距离纸人很远,路上出太容易出现意外了。 他继续问:“如果纸人勾到了魂魄,它是不是也算半个鬼了?” 宴朝一微微一怔,没有人问过这种问题。 他迟疑地说:“勉强可以算是半个,是依附物品生存的鬼。” 江辞无垂眸看着柜台上一动不动的纸人,继续问:“什么时候会勾魂?” 宴朝一:“需要等施术者动手。” 江辞无嗯了声,低头看着纸人,陷入了沉思。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王庞庞在旁边有些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江老板。” 江辞无抬眼看他。 王庞庞:“我还是投宴哥一票,宴哥身强体壮,还懂纸人的奥秘,用他实验比较好。” 宴朝一:“……” 他还没来及的开口,便听见王庞庞说:“宴哥,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快准备一下。” 宴朝一:“……” 江辞无瞥了眼他的臭脸,笑着对王庞庞说:“用不着拿你们俩实验,对面楼里不还有好多么。” 王庞庞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江老板,想得就是周到。” 宴朝一:“……” 十分钟后,三人戴着面具走进鬼楼。 江辞无走在最前面,从一楼逛到三楼,愣是没有看到一只鬼。 走上四楼的时候,他听到空中隐隐传来了厉鬼的对话声:“完了,大晚上的狐狸来了!” “到哪儿了?” “四楼了!快躲好!” “要不继续上楼?” “那可不行啊……” …………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抬手摸了下脸上的面具。 都过去多久了,这帮厉鬼居然还记得他。 王庞庞紧紧跟在他身后,感受到了他的停顿,连忙问:“江老板,怎么了?见到厉鬼了吗?” 江辞无:“没有。” “他们不敢出来。” 王庞庞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原因,压低声音问:“那怎么办?咱们继续往前找么?” 已经找了三层楼,江辞无懒得再一间间搜过去,想了想:“让他们主动点吧。” 他走到走廊中央,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们应该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这次过来没有恶意,只不过想找只厉鬼拍个宣传视频。” 王庞庞立马拿出手机开始录像:“对,我们就拍个视频。” “自愿的鬼有好处!” 话音落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男声:“什么好处?” 王庞庞也听见了,他扯着嗓子回那个厉鬼:“大大的好处。” 江辞无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听到这话,躲起来的几只厉鬼开始躁动不安了。 “真的假的啊。” “他肯定骗人的。” “万一是真的呢,我不想再被小学生扔符揍了呜呜。” ………… 江辞无等了会儿,看到了前方出现了几缕阴气,但还没有厉鬼出现。 他继续说:“主动报名的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被我抓到的话……”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只是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声。 轻笑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内,比恶鬼低笑还要瘆人。 躲在江辞无身后的王庞庞的手都抖了抖,镜头轻微晃动。 厉鬼那边突然再次响起一阵轻微的争吵谈论声。 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忽的,远处右前方一扇门被打开,缓缓探出一个鬼头,脸色青黑,是个男鬼。 男鬼远远地看着江辞无,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怎么宣传?” 江辞无示意王庞庞拿出纸人:“拍纸人的宣传视频。” 听见纸人二字,还有抹熟悉的黄色,男鬼吓得连连往后退:“揍鬼宣传?” 江辞无继续说:“这个纸人不会揍鬼。” “是样品。” 男鬼飘走的脚步顿住,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纸人,的确和之前的黄纸小人不一样。 有鼻子有眼的,看起来很精致。 男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差别么? 他不敢轻易靠近,又问:“真的不会揍鬼么?” 江辞无笑了声:“如果我想揍你的话,你现在已经在挨揍了。” 男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巴,想想也有道理。 江辞无对他说:“内容很简单,拿着纸人录一段视频就行了。” 王庞庞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不想拍的话,其他厉鬼还有机会。” 男鬼犹豫地看着他们,很快,远处尽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躲藏起来的厉鬼在轻声嘀咕。 “真的没有揍鬼诶。” “艹,不会真的愿意放鬼走吧。” “少一个鬼其实对他影响不大啊。” “晚了一步,黑鬼要是回来,我就去拍。” ………… 听到有鬼想枪这个机会后,黑鬼咬了咬牙,对江辞无说:“我拍!” 反正就算跑了,明天也会挨揍,说不定哪天就魂飞魄散了。 “大师,小的愿意协助你拍视频宣传这间鬼屋。” “小的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希望您能放小的一条生路。” 江辞无眯起眸子,打量他周身的阴气,问道:“你死了多少年了?” 男鬼伸出黝黑的手,比了个三:“三百年了。” 江辞无又问:“杀了多少人?” 男鬼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十个。” 江辞无看着他黑不溜秋的脸,没有说话。 男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比了个三:“三、三十个不到。” 江辞无挑眉:“杀的人不少啊,看来你挺有经验的。” 听到这话,男鬼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对他说:“大师如果有需要的话,小的愿意为大师效劳,保证不会留下一点儿线索。” “您放心,小的心比脸还黑。” 江辞无:“……” 宴朝一:“……” 王庞庞:“……” 王庞庞沉默了会儿,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有需要?” 男鬼笑了笑:“小的当然不知道,只是看这位大师非同凡响。” 完全就不是个正经人啊! “行吧,先拍宣传视频,”江辞无微抬下颌,对男鬼说,“近点儿拍。” 男鬼小心翼翼地往前飘了飘,见江辞无等人手上没有黄纸小人、也没有符箓,看起来的确不准备对自己出手,才壮着胆子往前走。 江辞无偏头对王庞庞说:“把纸人给他。” 男鬼紧张地看着纸人,小心谨慎地伸手碰了碰,见它没有打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拿着纸人。 “大师,还需要小的做什么吗?”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已经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他对男鬼说:“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让镜头清楚地拍到纸人。” 男鬼捧着纸人,对着手机镜头僵硬地笑了十分钟,实在是笑不动了,又问江辞无:“大师,这个姿势得拍多久?” 江辞无随口说:“拍到黄道吉时。” 男鬼:“???” 又过去了十分钟,他青黑的鬼脸微变,低头看了眼纸人,总觉得有蹊跷,拍这么久,该不会是在施法开大招吧? 他继续对着镜头,在江辞无眨眼的刹那,扔掉纸人往天花板上窜。 两米的距离,几秒钟的时间,男鬼半个脑袋都到楼上了,右脚被拽住,被一股大力往下拉,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只脚踩到了他胸口。 男鬼企图挣扎,但胸口的脚仿佛是一块巨石,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狐狸面具男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被他踩中后,不仅不能动,甚至没法遁地穿墙逃跑。 他咆哮道:“你骗我!” 江辞无挑眉:“我哪儿骗你了?” 男鬼继续挣扎,咬牙切齿地说:“你明明说帮你拍宣传视频就满足我一个愿望!” 江辞无点点头:“是啊,放你一条生路,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倒是你,视频还没拍完,跑什么?” 男鬼怒道:“你这视频什么内容都没有,让我干站了这么久,肯定有问题!” “我是鬼,又不是傻子。” 下一秒,他看见狐狸面具下的唇角开始上扬,语气低柔缓慢:“小黑啊,你反应的太慢了。” “有点脑子,但不多。” 男鬼:“???” 他正要开口,忽地,只见地上的纸人动了动。 江辞无眯起眼睛,加重脚上的力度,将男鬼踩拖到纸人面前。 纸人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嘴巴的部位一开一合地动了动,它往前飘了飘,正好被男鬼的手碰到,被迫咬住了男鬼。 男鬼睁大眼睛,失去意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虽然长得黑,但我不叫小黑。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只见男鬼身上的阴气变淡了不少,生气惊恐的神情也变得呆滞起来。 他缓缓松开脚,男鬼甚至都没有跑,呆愣愣地躺在地上。 江辞无又瞥了眼地上的纸人,纸人身上多了一层阴气,和男鬼一样,也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三魂七魄,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名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三魂为主,七魄为辅,胎光是三魂中的主魂,丢了最重要的胎光即失去了主魂意志,如果丢失的是爽灵或者幽精不会这么严重。” 简单地说,就是这个黑鬼倒霉,脸太黑了,三分之一的概率发生在他身上,变成了个傻子。 江辞无一脸可惜地说:“本来还以为鬼楼的鬼能加倍呢。” 宴朝一沉默了。 江辞无想了想,追问:“所以这个鬼和纸片都废了吗?” 宴朝一垂眸看着纸人,迟疑地说:“虽然没有神志,但身体应该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 江辞无挑了挑眉,半蹲下去,试探地对着纸人和男鬼说:“坐。” 男鬼和纸人反应了会儿,一个坐了起来,一个坐了下去。 男鬼的姿势由趴到坐,纸人半个身体折叠,两条腿平贴在地上,像是被人折了似的。 江辞无又说:“握握手。” 男鬼和纸人同时抬手。 “不错,真乖,”江辞无吹了声口哨,起身道,“难怪纸人要剪得这么精致,还是挺有用的。”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他,想说不是用来训狗的,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去,免得江辞无追问下去,自己暴露了。 江辞无又试了趴下,转圈等口令,玩了会儿鬼,才起身对王庞庞说:“拿上纸人,走了。” 王庞庞愣了愣,看了看地上的男鬼,试探地问:“江老板,就这样把他留这里吗?” 江辞无点头,反问道:“你要带他走么?” 王庞庞:“那倒不是,就是你刚才——” 他话未说完,前方传来了厉鬼的对话声:“我就说他是骗子吧!” “哼,那黑鬼就是个傻的,管他作甚。” “起初他们追杀吊死鬼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吊死鬼,接着他们追杀黑皮鬼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黑皮鬼,等到他们奔我而来,就没有人为我说话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 江辞无:“……” 宴朝一:“……” 王庞庞:“……” 王庞庞沉默了会儿,小声对江辞无说:“就是你刚才不是说会满足这个鬼的愿望么。” 江辞无偏头看他,问道:“刚才小黑鬼的愿望是什么?” 王庞庞想了想,重复道:“放他一条生路。” 江辞无继续问:“我让他魂飞魄散了么?” 王庞庞摇头:“没有。” “这不就得了,”江辞无挑了挑眉,嗤笑道,“所以我满足了他的愿望,放了他一条生路。” 宴朝一:“……” 王庞庞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原来是这个生路。” 江辞无瞥了眼呆滞中的男鬼,又说:“还让他没有那么痛苦。” “买一送一。” 他忍不住说:“我真是有好生之德啊!”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黑鬼:人家活菩萨下凡,你活阎王下凡! 第41章 王庞庞连连点头, 举着手机对准江辞无戴着面具的脸,诚心诚意地夸道:“是啊,你真是救苦救难啊。” “在世活佛江老板!” 江辞无没有任何愧不敢当的情绪, 点头接受表扬。 宴朝一沉默麻木地看着他们俩,没有说话。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 从黑鬼被纸人咬了后, 宴朝一就没有开过口。 他随口问:“你怎么一直不声不吭的?” 宴朝一撩起眼皮,缓缓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因为无话可说?” 江辞无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也是, 你平常本来就不怎么说话。” 宴朝一:“……” 他不是这个意思。 宴朝一抿了抿唇, 没有解释。 解释了一句, 等会儿还是会被江辞无噎得说不出来话。 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躲起来的厉鬼也不敢吱声,原本窸窸窣窣的走廊变得毫无声响, 死一般的寂静。 躲起来的厉鬼其实很想说话,但他们不敢。 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厚颜无耻的活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打不过! 打不过, 就没有话语权, 还是乖乖闭嘴保平安。 江辞无见没有厉鬼在叽叽喳喳,开口道:“走吧,不早了。” 等他们三个人走下楼, 离开这栋鬼楼,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两只厉鬼壮起胆子, 慢慢靠近坐在走廊中央的男鬼。 其中一个女鬼试探地踢了踢男鬼, 男鬼没有任何反应, 直接被他踢倒。 “喂?你听见我们说话吗?” “站起来。” “真的站起来了,完了完了,真的傻了。” “少了一魂一魄,他已经不算是一个完整的男鬼了。” “的确没有让黑鬼魂飞魄散,但这幅样子还不如魂飞魄散呢!” “狐狸没有人性,简直不是人啊!” “我听胖男人喊他僵老板,他是僵吗?” “难怪没有阳气没有阴气,也没有人性。” “我怎么听着是蒋老板啊。” “你年纪大了耳背。” ………… 香火店 在店里小坐休息了会儿,江辞无让王庞庞把有一魂一魄的纸人放进盒子里收好,免得被他不小心碰到了,符文失去效力。 王庞庞放好纸人、盖上盖子,突然一拍脑门,啊了一声:“江老板!” 江辞无抬眼看他。 王庞庞脸色微变,忙不迭地说:“咱们刚才不应该当着其他鬼的面,对那个男鬼动手的。” 江辞无眨了下眼,有些疑惑:“为什么?” 宴朝一也抬眼看向王庞庞,想知道原因。 王庞庞一脸懊恼地说:“咱们骗鬼、不是,咱们搞文字游戏的过程都被其他鬼看见了,下一次就骗不到别的鬼了!” 宴朝一:“……” 江辞无哦了一声:“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些厉鬼不一定能活到下一次。” 宴朝一:“……” 王庞庞:“……” 非常有道理。 王庞庞沉默地把装有纸人的亚克力盒子推到江辞无手边。 江辞无接过盒子,随手晃了晃。 装在盒子里的纸人被晃得撞来撞去,忽地,纸人的嘴巴动了动,两只细胳膊抱住了脑袋,像是被撞疼了似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偏头问宴朝一:“纸片也会疼么?” 宴朝一看了眼纸人,缓缓点头:“看起来是。” “虽然有剪纸成兵、刀枪勿伤的术法,但宣弘壮的目的并不是炼化江修明。” 江辞无听懂了,开口道:“他的目的是折腾老江,让老江难受就再好不过了。” “还能让他剩下的魂魄也出窍。” 宴朝一微微一怔,掀起眼皮看他。 王庞庞一下子没想明白,忍不住问:“江老板,什么魂魄出窍?” “宣弘壮的目的不是杀了江叔叔吗?不是勾了一魂一魄,等到江叔叔变成傻子,直接让鬼杀了他吗?” “为什么还要让魂魄出窍?那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晃着盒子,对王庞庞说:“林德庸的目的或许是让老江死,但宣弘壮的目的不是。” 王庞庞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 “宣弘壮难不成还想赚江叔叔的钱?” “不是为了钱,”江辞无摇了摇头,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馋老江身子。” 王庞庞:“???” 他呆愣愣地看着江辞无,脑海里浮现出新闻中江修明儒雅英俊的脸。 虽然江叔叔四五十岁了,但他骨相英俊,时间只是让他脸上多了一种成年男人的韵味。 仔细想想,江叔叔还是非常吸引喜欢大叔型的年轻人,以及同龄人。 王庞庞恍恍惚惚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么。” “得不到他的人,也要得到他的魂。” 江辞无:“……” 宴朝一:“……” 江辞无沉默片刻,有些敬佩王庞庞的脑洞幻想,啧啧道:“如果宣弘壮喜欢老江,那他口味还是挺重的。” “江叔叔还是挺帅的啊。”王庞庞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江辞无的意思是宣弘壮不喜欢江修明。 他追问道:“不喜欢江叔叔?那他为什么馋江叔叔的身子?” “他难道就是……”王庞庞顿了顿,一言难尽地说,“单纯地想要玩弄江叔叔吗?” 江辞无:“……” 宴朝一:“……” 沉默片刻,江辞无对王庞庞说:“我说的馋身子,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类似小陈遇到的情况。” 王庞庞愣了会儿,恍然大悟:“啊!宣弘壮是想利用江叔叔的身体,让厉鬼借尸还魂!” 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江辞无点头:“对。” “小夜说的那三起阳寿未尽的命案,都是在震银大厦附近发生的,招鬼游戏的地点、以及楼里的厉鬼也是从那儿跑来的。”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轻点着桌面,分析道:“宣弘壮之前一直混迹聚会,不出意外的话,真正目的在挑选身体,哄骗一些傻子,好达成他的最终目的。” 林家有钱,出手还阔绰,宣弘壮如果只是为了钱,完全没有必要搞所谓的有缘人算命,光一个林家就够他赚得盆满钵满。 听完,王庞庞总算是捋清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的线索,他恍然道:“所以咱们遇到的这些事情一直都是宣弘壮在搞鬼啊。” 江辞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他,但不止他。” “至少还有那个手背上长痣的男人。” 王庞庞啊了一声,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都把那个人给忘了。” 江辞无垂眸沉思,手痣男藏得这么深,应该宣弘壮的上司、头头、师父之类的身份,不方便轻易露面。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让厉鬼夺舍有什么大好处吗? 宴朝一偏头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 江辞无的眼睫线长浓密,不卷翘,而是往下垂着的,半遮半掩着眼睛,给人一种懒散倦怠的感觉。 宴朝一抿唇问他::“你不是说不会管这种事么?” “怎么突然间调查的这么清楚?”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我没有去调查,这些信息都是你们塞给我的。” 线索串联起来,不用深想,很容易就得出了答案。 闻言,宴朝一又问:“你还是不准备管吗?” “不,”江辞无眉梢微挑,唇瓣微微翘起,语调带笑,“他们敢盯上老江,我当然会管。” 宴朝一看着他微微弯曲的眸子,明明面上带笑,漆黑的瞳仁却泛着些许冷意。 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和之前懒散懈怠的模样不同,此刻的江辞无表情更鲜活了,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怎么的,宴朝一恍了恍神,心想,原来他生气的时候喜欢笑。 蓦地,耳边响起王庞庞的鼓掌声和夸赞声:“江老板你真是孝子贤孙啊!”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回神挪开视线,不再看江辞无。 江辞无注意到了宴朝一在盯着他,但只有短短三四秒的时间,他没有多想,只以为宴朝一在打量自己。 毕竟老江平常对他不怎么样,他以德报怨,宴朝一觉得诧异也很正常。 想着,江辞无眨了下眼,伸手去拿手机,手侧碰到王庞庞的手机后,感受到了一股烫意。 他指尖顿了顿,随口说:“老王,你的手机怎么这么烫。” 王庞庞连忙拿起来检查,哦了一声:“忘记关视频了,从鬼楼走出来就一直在录。” 他关掉视频录制,问道:“对了,江老板,那宣传视频要做吗?” 江辞无点头:“拍都拍了,为什么不做?” “行,那我熬夜去剪,”王庞庞划拉着视频,又问,“江老板,这个视频剪成什么样的风格比较好?” “轻松?可爱?恐怖?还是别的?” 江辞无想了想,对他说:“求真务实的风格,和鬼楼的存在一样。” “我们不欺瞒大众,诚实做人。” 宴朝一:“……” 第二句话听起来和江辞无没多大关系。 王庞庞认真地琢磨了会儿江辞无话里的意思。 他看了看手边的纸人,试探地问:“江老板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正常的剪辑?” “告诉大家咱们最近拿鬼做实验,把他分尸、不是,把他分魂了?” 江辞无:“……当然不是。” 王庞庞疑惑地看着他。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做鬼体实验。” 宴朝一:“……” 王庞庞:“???” 江辞无:“老王,纸人术哪儿来的?” 王庞庞:“宣弘壮的。” 江辞无继续问:“厉鬼哪儿来的?” 王庞庞想了想:“宣弘壮养的,他们自己跑来咱们这儿了。” 江辞无笑了笑:“是啊。” “房子里无缘无故多了厉鬼,我们就顺水推舟开了个鬼楼,目的也只不过是服务大众罢了。” “结果今天莫名其妙地收到了纸人文件,纸人误打误撞碰到了楼里的厉鬼,害的厉鬼魂魄不全。”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江辞无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对他们说,“宣弘壮养的鬼,宣弘壮的纸人。” “一切都是宣弘壮自食恶果。” 宴朝一沉默了,好一个无缘无故、顺水推舟、误打误撞、自食恶果。 王庞庞恍恍惚惚地看着江辞无,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们俩之间的思维差距。 他惊叹道:“原来如此!” “江老板是我没有深入思考,一切的一切的,都是因为有宣弘壮这个反派人物在幕后操纵,和咱们完全没有关系啊!” 江辞无点点头:“对,不过你剪视频的时候隐晦一点,不要直接告诉顾客幕后真凶是宣弘壮,给他们留点探险鬼屋的悬念。” “好的好的,”王庞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给宣弘壮起个代号吗?” 江辞无嗯了一声。 王庞庞问:“起什么好呢?” 江辞无不假思索:“就叫宣大师吧。” 王庞庞:“……” 宴朝一:“……” 江辞无:“我们已经尽量告诉大家事实真相了。” “这个代号一出来,懂得都懂。” 王庞庞夸赞道:“不愧是江老板!”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江辞无,怀疑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气死宣弘壮。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难怪有点困了。 他开口道:“睡觉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这个时间点,他也懒得再折腾,没有回江家老宅睡觉,和宴朝一一起上楼休息。 反正纸人在他手上,今晚老江还是很安全的。 香火店大楼的楼梯并不宽敞,两个成年男人并行稍显拥挤。 走上台阶的时候,两人的胳膊时不时轻微触碰,肌肤相贴。 宴朝一脚步微顿,忍不住偏头看了眼江辞无。 楼道昏暗的灯光洒落在江辞无精致苍白的脸上,为他增添了抹柔和。 宴朝一的视线沿着江辞无挺直的鼻梁缓缓下移,落到他看起纤弱的脖颈上,脖子上挂着的红绳衬得江辞无的皮肤愈发白皙。 下一秒,江辞无掀起眼皮,朝他直直地看了过来。 宴朝一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拉开两人的距离。 江辞无一心睡觉,没有多想,奇怪地说:“宴朝一,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说完,他注意到了宴朝一的右手,贴着墙壁,短袖袖子都沾上了一片白灰。 拥挤的楼梯中,宴朝一生生地和他空出了半个人的空间。 江辞无想到初见时,宴朝一说过不喜欢和人挨得太近,随即了然。 他快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懒得再折腾宴朝一,开口对他说:“你等一下,站在这儿别动。” 宴朝一脚步顿住,没有再往上走。 他看着江辞无走到201门口,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对他说:“好了,你现在可以上来了。” 说完,他径直走进屋子。 宴朝一站在原地,虽然江辞无已经进屋了,但楼道的空气中仍然萦绕着着他身上清淡的自然香味。 他抿紧了唇,拿出手机,找到牛马,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地问:“我很奇怪么?” 突然抛了这个问题,牛马不明所以,半晌,才试探地说:“大人,我当然会陪你奇奇怪怪,懂你可可爱爱?” 宴朝一:“……”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打错了,挂了。” “大人!我——” *** 陵安市某小区某户 一道惊呼声打破了客厅的寂静:“成了!” “师父我成功了!” 被他喊作师父的男人闭着眼睛打坐修养,完全都没有理会他。 见状,宣弘壮悻悻地闭嘴,连忙拿出手机给林衍天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手机那端不是林衍天的声音,而是传来一道黏腻的男生叫声。 宣弘壮愣了愣:“林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接着他才听见林衍天的声音,哑着嗓子,语气很不耐烦:“他妈的这个点你打什么电话?!” 宣弘壮反应过来他打扰了林衍天的夜生活,连忙说:“林少,成了。” 听到这话,林衍天一把推开床上的男生:“你可以滚了。” “林少,不继续了么?”男生问道。 “继续你妈,听不懂人话?”林衍天冷笑一声,抬脚将人踹下床。 等人出房间,他才继续问宣弘壮:“成了谁?” “江修明还是江辞无?” 宣弘壮:“是江修明。” 林衍天狐疑地问;“你确定?” 宣弘壮解释道:“乾道成男,年龄很大,气息充足。” 按理说就是房子的主人江修明。 说完,他试探地问:“江家老宅还有其他大龄男性么?” 林衍天沉思道:“江辞无他爷爷上个月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帮佣很多年了,是个老太婆。” “厨子和花匠好像是个男的,不过看起来比江修明年纪小。” 另一方面,厨子和花匠只会呆在他们应该呆的工作区域,不会接触到文件。 林衍天:“如果你没有算错的话,应该就是江修明了。” 宣弘壮忍不住笑了笑,他终于成功了一次,可以一雪前耻了。 他连忙说:“林少,明天得去江家附近收回纸人。” 林衍天笑了声:“行。” 宣弘壮想起上次在小区里狼狈的模样,迟疑地说:“可是那个小区守卫严格。” “我知道,”林衍天嗤了声,“不然你以为江修明为什么住哪儿?” 宣弘壮又问:“那我们怎么进去?林少有认识的朋友么?” 林衍天啧了一声:“一个破小区,你把那儿当成皇宫了?” “买了房当然能进去。” 宣弘壮:“???” “林少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林衍天:“前两年,记不清了。” 宣弘壮:“???” 他忍不住说:“林少,那为什么我之前和你说起要去景轩小区的时,你没有说起过这事?” 害得他被保安赶走了! 林衍天反问道:“你没进去?” “我不是让保安放你进去了么。” 宣弘壮沉默半晌,明白过来了:“林少,你买的房子是1栋么。” 林衍天:“你怎么一直在说废话。” “挂了,明天下午让司机来接你。” 宣弘壮沉默地看着手机,反思自己白天为什么要逃跑,明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 “怎么了?”师父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宣弘壮打了个激灵,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他不敢告诉师父这件事,连忙说:“我明天就去带回纸人。” ………… 第二天,江辞无一觉睡到中午。 下楼路过香火店,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一人一鬼坐在椅子上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听见脚步声,王庞庞扭头看了眼,对江辞无说:“江老板,视频我已经剪好传到微博了,还在审核。” 江辞无嗯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我等会儿看,先回去一趟。” 王庞庞:“好嘞。” 江辞无打了辆车回江家老宅。 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胡姨出去扔垃圾。 他脚步顿住,喊住胡姨:“胡姨,等一下。” 胡姨和蔼地看着他:“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江辞无走上前,对她说:“胡姨,如果以后还有像昨晚那种送错了的东西,尤其是林德庸送来的,你通知我,我来拿,或者帮我直接寄到香火店。” 胡姨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江辞无随口解释道:“有人想害老江,寄过来的那些东西对老江身体不好。” 胡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既然有问题,那些东西寄给你没关系吗?” “对,”江辞无点点头,笑眯眯地说,“老江之砒霜,我之蜜糖。” 像纸人术之类的歪门邪道,多多益善。 胡姨笑了笑,对他说:“好,我知道了。” “以后如果有送错了的东西,我通知一声江先生,就寄给小少爷你。” 江辞无点头,在客厅餐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 老江和云姐看起来还没睡醒。 他上楼回卧室,昨天从香火店带回来的黄裱纸还随意地扔在床头柜上。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翻出剪刀,直接坐到地毯上,回忆纸人术的纸人模样,运气剪纸。 剪纸轻微咔嚓声在卧室内响起,细细碎碎的小纸条散落到地上。 江辞无垂着眸子,耐心地剪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纸人。 他放下剪刀,垂眸盯着手里的纸人,抬手拨了拨它的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又拨了拨它的手脚,也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无屈了屈手指,指尖凑近纸人嘴边,在要碰到的前一秒,立马按下纸人的脑袋。 不能拿自己试验。 万一这纸人有用,他被咬了一魂一魄。 老江肯定会以为他是生病了。 不仅治不好他,还会害得他一命呜呼。 想着,地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弹出数条消息。 是王庞庞。 【王庞庞:江老板,视频审核通过了,还上了同城热门!】 【王庞庞:对了,这个微博号是我用小夜的手机号注册的。】 【王庞庞:[链接]。】 江辞无点开看了眼,微博ID叫【江氏香火店】。 王庞庞似乎是给这条视频微博买了推广,他看到了右上角的广告二字。 视频开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鬼楼的由来,接着便是收到了文件袋,王庞庞还特地在文件袋上写了宣字,用特效圈出放大。 视频正式的内容是他们三人进鬼楼的场景,以及和厉鬼的对话,最后一段是旁白配音:“诡异的摄魂纸人、躁动的鬼楼厉鬼……一切似乎都与宣大师有关,鬼楼的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是夜游巡使的声音,作为鬼,小夜的声音有些空灵,录制下来甚至还有隐隐的电流杂音,为视频塑造了恐怖悬疑的气氛。 江辞无随手把这条微博转发到朋友圈,顺便点开微博评论区看了看。 【帅哥都是我老公:???我这是刷到了什么?】 【辣条大魔王:终于有官方微博啦!】 【汪酱爱回家:这是官方发主线了吗?!艹我昨天才刚玩了。】 【净身高180:有目标感觉好像更好玩了,不用像无头苍蝇一下探险了。】 【就爱吃香菜:你有本事发主线,有本事晚上也营业啊!根本约不到!】 【可口乐可:有没有一种可能,晚上不营业是在保护我们?】 ………… 看完评论,江辞无划了划朋友圈的评论,迟迟没听到家里有动静。 老江没骂人。 他看了看手表,都下午一点了,老江居然还没起床? 江辞无收起手机,拿着纸人在一楼逛了一圈,没有看到江修明,只看到张雅云躺在沙发上追剧。 “云姐,老江还没醒么?” 张雅云点头:“应该吧,没看见他下来。” 江辞无眨了下眼,转身走向楼梯:“我上去看看他。” 他快步走上三楼,卧室的门没有锁,推开就看见江修明躺在床上,双眼闭着,呼吸规律,看起来睡得死沉死沉的。 江辞无走到床边,在床底下扔了几张纸扎小人,接着把自己的剪的纸人放到江修明手边。 纸人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无想了想,对纸人说:“咬他。” 纸人没有动,江修明手指动了动。 听到床边的动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困倦地问:“大早上的又有什么事?” “一点小事。”江辞无点点头,指尖轻轻点了下纸人的脑袋,把它的嘴巴对准江修明的手指。 江修明这下感受到手边好像有东西,低头看了看,对上了一张小纸脸。 江修明:“???” 江辞无上下打量他:“老江,你觉得怎么样?” 江修明:“???” 江辞无好奇地问:“有没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江修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抽搐:“你老子我只有一种七窍生烟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爸:逃过了宣弘壮没躲过大孝子 江辞无:你命中有此一劫 江爸爸:…… 第42章 江修明这下完全清醒了, 他一把夺过江辞无手里的纸人,放到眼皮底下仔细看了看。 他想要骂人,但这纸人和江辞无之前在朋友圈发的纸人差别不小, 看起来更精细,有鼻子有眼的。 比起所谓的纸扎小人, 这个纸人更像是精巧的剪纸。 江修明稍稍压了压到嘴边的骂声, 厉声问:“这是什么东西?” 江辞无眨了下眼,实话实说:“茅山纸人术。” 江修明:“???” “什么玩意儿?” 江辞无解释道:“被茅山纸人术的纸人咬后会, 会失去一魂一魄。” “我就拿你试试这个纸人行不行。” 江修明:“???” 拿我试试? ??? 江修明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 他才找到声音, 颤声道:“你、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江辞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老江啊, 我就拿你试试这个茅山纸人术行不行。” 江修明眼角抽搐,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血管仿佛都气爆炸了。 他暴跳如雷, 咆哮道:“江辞无!!!” “你拿你老子的身体做实验?!” 他气得面色涨红,指着江辞无的鼻子骂道:“你可真有本事啊你!当了二十多年的人了, 就对你爹下这种毒手?!” 江辞无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两人的距离, 免得被江修明的唾沫星子溅到。 他淡定地说:“老江,我是有科学依据的——” 江修明打断他的话,怒骂道:“你有个狗屁科学依据。” 江辞无没有在意, 继续说:“老江,你知道神农尝百草吧?” “废话,我他妈的当然知道, ”江修明说着, 觉得心底又拱上来一股火气, 继续咆哮,“你居然也知道是神农尝百草啊!” “我还以为你学的是神农他爹被迫尝百草呢!” 江辞无挑了挑眉,淡定地说:“神农氏尝遍百草,寻找治病解毒良药,最后因为误食断肠草死了。” 江修明这会儿还气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一脚踹开脚边的被子,厉声道:“所以呢,你的狗屁科学依据在哪里?” “别告诉我这纸人是种药材。” “当然不是,”江辞无晃了晃脑袋,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懒洋洋的对他说,“老江,你怎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没睡醒么。” 说完这句,他才慢条斯理地解释:“神农就是因为自己尝试,所以才死了。” 江修明:“???” 他算是明白了这臭小子的逻辑,所谓的科学依据就是不要拿自己做实验。 江辞无见他反应过来了,笑眯眯地说:“老江,我失魂了你救不了,你失魂了,我能把你救回来了。” “区区一魂一魄,”他顿了顿,安慰江修明,“就算你三魂七魄全丢了,我能让我在地下的熟鬼给你拉上来。” 江修明:“……” 江辞无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江修明,见他没有任何异样,点了点头:“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没有事。” 江修明见他一副医生巡视病人的神态就来气,气得忍不住拿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骂骂咧咧地说:“人家生儿子是来报恩,你他妈是来索命的!” 江辞无侧身躲开枕头,发现江修明这会儿还在生气,忍不住说:“老江,你不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么,有什么好气的。” “不就是被纸碰了一下?” 他顿了顿,对江修明说:“你就当是收到了宝贝儿子的手工艺品。” “宝贝个屁!”江修明骂了一句,觉得还不够消气,拿起掉在床上纸人,撕吧撕吧狠狠地扔到地上,“狗屁手工艺品,赶紧滚出我房间。” “老子不想看见你这倒霉玩意儿。” 不用他说,江辞无也不准备继续待下去了。 纸人没用,纸扎小人也放好了,老江也气过了。 待在这儿没什么事情可做。 江辞无转身走出卧室,关门的时候,见江修明又躺下去睡了,笑道:“老江,你怎么还要睡?”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 江修明:“滚!!!” 江辞无用关门声回应他的咆哮。 走到一楼客厅,张雅云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江辞无,好奇地问:“怎么了?” “隔着这么远我都听见老江在骂人。” 江辞无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随口说:“没什么,给老江剪了纸人,他激动坏了。” 张雅云哦了一声,一边吃薯片一边说:“老江这把年纪了,的确容易大惊小怪。” 江辞无赞同地点头:“对。” 听见母子俩对话的胡姨,默默的给他们俩倒了茶。 张雅云随口问:“你剪了什么纸人?怎么不给我剪?” “是茅山纸人术。”江辞无没打算瞒着她,反正他不说,老江也会告状。 “正经的茅山纸人术能勾掉人的一魂一魄。” 张雅云:“……” “这听起来也不正经。” 沉默片刻,她问道:“所以你拿老江试了?” 江辞无点头嗯了一声,对她说:“反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概率,这个纸人勾不了魂。” 虽然是纸人术,但这纸人术主要的效力还是来自于纸上的符文。 他身体原因没法画符,纸人术自然也就无效。 拿老江做实验的时候,他就没报多大希望。 张雅云往嘴里塞了两块薯片,又扭头看他:“不是还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么。” “万一这微乎其微的概率事件发生了,你准备怎么办?” 江辞无喝了口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漫不经心地说:“老江要是撞上这零点零一的概率,那他算是走大运了。” “既能体验一把离魂失魂的感觉,又收获了一个玄学大师儿子,还能重塑正确的世界观。” 一箭三雕、一石三鸟! 张雅云:“……” 嘴里的薯片突然变得寡淡无味,她放下手里的薯片,擦了擦手指,缓缓开口:“小江,我刚才让你剪纸人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江辞无哦了一声,他本来也没打算给张雅云剪。 张雅云继续说:“还有,如果以后你还想做这种事情,就继续找老江。” “我永远支持你。”只要别拿她实验。 江辞无放下茶杯,应道:“好。” 张雅云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一旁的胡姨给他们俩满上茶水,沉默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了云姐,”江辞无偏头看向张雅云,问道,“你和老江最近有什么安排么?” 张雅云想了想:“日式头部SPA、美甲、热玛吉、泰式按摩——” 知道她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江辞无打断她的话,重新问:“有什么你和老江一起出席公共场合的安排?” “过两天有个剪彩得去一下,”张雅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纳闷地问,“你以前不是不关心这种事么?” 江辞无实话实说:“我现在也不关心。” “林家会去剪彩现场么?” 张雅云迟疑地说:“可能吧,我不确定,我和老江是受邀去的。” “到底怎么了?” 江辞无往后一靠,倚着沙发,懒懒散散地划着手机屏幕:“林德庸和宣弘壮估计到时候会对老江使坏。” 张雅云很快就明白过来,笑问:“所以你要带上你那些小纸片去保护老江?” “当然不是,”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理所当然的说,“我是准备去看笑话的。” 张雅云:“……” 她沉默了会儿,试探地问:“看谁的笑话?” “老江的还是林德庸?” 江辞无:“林德庸。” “那就好,”张雅云松了口气,笑了笑,“那我也去看看笑话。” “如果是老江要闹笑话,我就不去参加这个活动了。” “不如在家看小姐妹们转发的视频,还能一直笑话老江。” 江辞无眨了下眼,感慨道:“云姐,你和老江真的是亲夫妻。” 张雅云笑眯眯地看着他,商业互夸:“你和老江也是亲父子。” 江修明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就是这母子俩笑容满面地看着对方,母慈子孝的气氛,看得他脚底升起一抹冷意,背脊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 江辞无和张雅云齐齐摇头。 ………… 江辞无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玩了一下午游戏。 等待匹配排队的时候,时不时点开别墅的监控看一看。 看到有辆轿跑在附近停留了十分钟后,就知道等的人来了。 他迅速打完游戏,起身开口道:“我回店里了。” 江修明摆摆手,满脸不耐烦地说:“滚滚滚,赶紧滚。” “别留在家里碍眼了。” 江辞无脚步顿住,挑了挑眉:“老江,你今天怎么不留我了。” 江修明呵呵一笑:“不是你是说的么,对得起自己就好。” “与其让你在家祸害我,不如滚出去祸害别人。” 张雅云推了下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话,免得父子俩又开始斗嘴。 她开口问道:“小江,你要去多久啊?” 江辞无想了想,拿到纸人,宣弘壮和林德庸肯定会安分几天,随口说:“住几天吧,过几天再看看。” 张雅云点点头:“行,那过几天再说。” “你在店里别忘了好好吃饭。” “知道了。”江辞无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出别墅,径直走向路口的轿跑。 他直接走到车边,抬手地敲了敲后排的车窗。 车窗上贴着黑色的防窥膜,他看不见车内,但车内看得见他。 片刻后,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林衍天的半张脸脸。 林衍天摘下墨镜,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江辞无,看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副知道是谁的模样,阴冷似蛇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江大少知道这是我的车?” “是啊,我记性比较好。”江辞无垂下眸子,瞥了眼坐在林衍天身旁的宣弘壮。 宣弘壮仍然穿着身中山装,面带微笑,表情虚伪,手里还有抹熟悉的黄色。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宣大师也在啊,要不要进去看看?” 宣弘壮微微一愣,立马悄悄地收起掌心符纸:“江少说笑了。” 江辞无看到他的小动作,嗤笑了一声,打量宣弘壮的脸色。 气色红润,眼睛明亮,看起来没有受伤,似乎是没有因为老江的八字不对而发生一些事情。 想着,江辞无又看了眼前排,只有驾驶座的司机,副驾驶没有人。 看出他在打量这辆车,林衍天开口问:“江大少找什么呢?”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随口说:“找鬼啊。” 林衍天阴沉的脸色更沉了。 宣弘壮的表情也微微一变。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林大少载着鬼来对付老江呢,既然没有就算了。” 说完,他不再和他们多废话,转身往前走。 林衍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色越来越差,他扭头看向宣弘壮,黑着脸问:“他算到你的方法了?” “没有,”宣弘壮抬手摸了摸胡子,故作高深地说,“我们不是用厉鬼。” 林衍天皱眉道:“不用厉鬼?” “你不准备用厉鬼对付江修明么?” 宣弘壮点头:“虽然一开始是准备用厉鬼没错,但机缘巧合之下,决定用了纸人术。” “这纸人术勾了江修明的魂魄后,不需要在用厉鬼,直接对纸人下手即可。” 说着,他把纸人放到林衍天面前,缓缓说:“纸人上蕴藏着一魂一魄,纸人受到什么伤害,本体魂魄也会感同身受。” 林衍天看了眼纸人,冷淡地哦了一声。 宣弘壮愣了下,问道:“林少不想动手么?” 林衍天别看他,冷笑道:“我他妈的又和江修明没仇,搞他干什么,你给我爸拿去啊。” 宣弘壮干笑了一声,悻悻地收回纸人。 林衍天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江辞无的朋友圈看了看,见他转发一条视频微博,直接打开。 宣弘壮起初没有注意他在看什么,直到几分钟后,车内响起了一道空幽模糊的声音。 “诡异的摄魂纸人、躁动的鬼楼厉鬼……一切似乎都与宣大师有关,鬼楼的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听到“宣大师”三个字,宣弘壮脸色一变,猛地扭头问林衍天,“林少,你在看什么?” “什么宣大师?” 林衍天划了划微博评论,对他说:“就是江辞无开的那个鬼屋。” “搞了点内容,对外宣传鬼屋的反派boss叫宣大师。” 宣弘壮:“……” 他嘴角抽了抽,脸色难看:“好一个江辞无!” “竟然造谣诋毁我的名号!” 林衍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诋毁了什么?” “你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人?” 宣弘壮:“???” 林大少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 另一边,江修明被江辞无气狠了,勒令司机不准听江辞无的话。 江辞无喊不动司机,只好打了辆车回香火店,到店的时候天色暗沉,鬼楼最后一批客人走了,鬼楼格外安静,香火店则与之相反,挺热闹的,多了个人。 陈光来了。 江辞无一只脚刚迈进店里,就看见陈光站了起来,转身看他。 这副姿态显然不是来做客的。 江辞无走进,坐到椅子上,开门见山地问:“小陈,有什么事吗?” “有的有的,”陈光点了点头,有些诧异,“江哥,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来找你?” “你现在学会算命了吗?” 江辞无:“……没有。” 一旁的王庞庞立马插嘴:“江老板甚至都不用算!” 陈光走到他边上,连忙说:“江哥,我这次的确是有事来找你。” “关于鬼的事情。” 江辞无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陈光:“前段时间有个南溪街道车祸的新闻么,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去领证路上出了车祸,结果被烧死了。” 江辞无点头:“知道。” 陈光叹了口气:“我是昨天才知道,那个女生是杨娉,是我公司新来的员工,因为还在试用期,不是正式员工,我就没有关注。” 江辞无哦了声,他对这种前情提要没什么兴趣,瞥了眼陈光的身体,没有看到阴气。 他问道:“害死他们的厉鬼跑去你们公司了吗?” 陈光摇头道:“不是。” “昨天杨娉的妈妈来公司拿遗物的时候,我不小心听见她打电话说见鬼的事情,说是想找厉害的大师。” “然后我就想到江哥你了。” 说着,他顿了顿,对他说:“江哥,能不能麻烦你帮他们看一看?这笔钱就算在我头上,就当是公司给员工出的抚慰金之一吧。” 陈光出钱,江辞无当然不会拒绝,他问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和她父母说过这件事了么?” “说过了,”陈光点点头,对他说,“杨妈妈是同意了,还向我道谢。” “我说要问问你的时间” “江哥,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江辞无又问:“他们住哪儿?” 陈光想了想,对他说:“杨妈妈说他们的婚房买在南安小区,就在南溪街道那边。” 江辞无挑眉,有了点兴趣。 南安小区。 鬼面出现的那个小区。 “还挺近的,”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傍晚六点,“现在过去吧。” 陈光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快。 他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我给杨妈妈打个电话,然后送江哥你过去。” 江辞无嗯了一声。 陈光联系了杨妈妈后,亲自把江辞无和宴朝一送到了南安小区门口。 杨娉的妈妈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站在小区门口的路边等他们。 陈光介绍道:“阿姨,这两位就是我说的大师,这位姓江,他姓宴。” “这位就是杨娉的妈妈。” 江辞无朝她点了点头,扫了眼杨妈妈,他身上没有半点阴气,不像是被鬼缠身的模样。 杨妈妈朝着他们笑了笑:“江大师,宴大师。” 江辞无开口道:“不用喊我大师。” 杨妈妈试探地问:“那喊江先生?还是江道长?” 江辞无觉得这称呼听起来像是在喊老江,他对杨妈妈说:“喊我江老板就行了。” “江、江老板。”杨妈妈愣了愣,心想这个大师癖好有点特别啊。 喊道问了姓氏后,领他们往里走。 陈光笑道:“阿姨,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 “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也可以联系我。” “谢谢陈总。”杨妈妈朝他鞠躬道谢,没有强留陈光。 目送陈光开车走了,她领着江辞无和宴朝一往小区里走。 一边走,一边说:“娉娉之前就住在这里。” “离他们俩的工作单位的都近,小区环境也好,住了半年后,他们想定下来结婚,我和亲家商量着就把租的房子买下来了,给他们俩当婚房。” “要是没有那场车祸,现在婚礼都办完了。”杨妈妈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朝着江辞无抱歉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沉默地领着两人上楼。 走出电梯,一眼就能看到门上贴着大大的红色喜字。 杨妈妈打开门,客厅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生,手拿桃木剑,看起来年纪不大,五官稍显稚气,像是个未成年。 杨妈妈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她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没有走错后,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 话没说完,屋内走出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对杨妈妈说:“这位是我特地从灵安观请的道长,荣道长。” 杨妈妈看见他,忍不住说:“你不是说不信这些么,怎么还去请道长了。” 杨爸爸:“我是不信,但你信,能让你安点心也好。” “我不是说这个,”杨妈妈顿了顿,侧身示意他看自己身后的宴朝一和江辞无,“这两位大师是娉娉老板特地给我们请来的。” 杨爸爸沉默了。 客厅格外安静,杨妈妈和杨爸爸大眼瞪小眼,年轻的荣道长也有些尴尬,局促地站在屋内。 缓了会儿,杨妈妈打破僵局,对着江辞无宴朝一和荣道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和老杨没有商量过。” 荣道长:“没关系。” “我也无所谓,”江辞无走进屋,随口问,“先说说你们想做什么吧。” 杨妈妈迟疑地说:“我、我想问问这屋子里有没有鬼。” 江辞无扫视一圈,客厅墙上悬挂着红色的剪纸拉花,地上随处可见瘪掉的气球,花瓶里的花也干瘪枯败,显然还保留着半个月前的模样,没有人动过东西。 没有一丝一毫阴气。 是很干净的房子。 江辞无:“没有鬼。” 杨妈妈怔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快?” “不用做点法事、用用符纸什么的吗?” 江辞无点头,淡定地说:“我比较厉害。” 杨妈妈和杨爸爸沉默了。 一旁的荣道长也有些讶异,他扭头看向江辞无,见他没有穿道袍,试探地问:“这位道友,师从何处?” 江辞无:“江氏香火店。” 荣道长:“???” 杨妈妈:“???” 杨爸爸:“???” 杨爸爸沉默了会儿,笑了笑:“忘了给几位泡茶了,我先去泡茶。” 见状,杨妈妈也连忙说:“我这就去给你们洗水果。” 说完,夫妻俩匆匆走进厨房忙活,关上门,低声交谈。 江辞无坐到沙发上,低头玩手机。 宴朝一也坐在,一言不发。 他们俩不说话,荣道长有些憋不住了,主动说:“江道友,我师从全真道龙门派。”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一声。 荣道长犹豫片刻,继续说:“龙门一派要求苛刻,需要在山上闭关修行,并且我不是陵安本地人士,前几天才刚到灵安观住庙修行。” 江辞无指尖顿住,抬眼看他:“说重点。” 荣道长脸颊微红,低声说:“所以我不太了解陵安市的风俗,想请问江道友一件事。” “这户人家明明是丧女了,为何屋子这么喜庆,到处都是喜字?是和陵安的风俗习惯有关么?”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对上荣道长清明单纯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说:“这是以乐景写哀情。” 荣道长:“???”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小荣道长:哇,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第43章 荣道长沉默了会儿, 试探地问:“是我知道的那个以乐景写哀情么?” 江辞无点头。 荣道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继续问:“是那个以美乐景物烘托哀愁的反衬手法吗?” 江辞无又点了点头。 荣道长震惊不已,像个木头似的直愣愣地戳在沙发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就是语文书教的一种表现手法。” “原来真的有人会这样做。” 他恍恍惚惚地对江辞无说:“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难怪师叔让我出来见见世面。” 江辞无嗯了一声, 唇角微扬,心情因为骗了小孩变好不少。 宴朝一麻木地看着他, 忍不住问:“好玩么?” 江辞无歪头看他,笑道:“好玩啊。” 他挑了挑眉, 凑到宴朝一耳边, 压着嗓音说:“就现在才好玩儿, 等他在陵安市待一段时间就不会这么好玩儿了。”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他。 江辞无眨了下眼,鸦羽似的睫毛翕动:“你要不要试试?” 话音落下,厨房里突然传来了杨爸爸杨妈妈的对话声。 杨爸爸:“你请的大师怎么是香火店老板?” 杨妈妈:“那又怎么样, 说明这位大师不普通,有实业。” 杨爸爸:“……” 杨妈妈继续说:“你管人家本职工作是做什么的, 江老板可是娉娉老板特地请来的大师, 人家大老板都相信, 肯定有真本事!” 说着,杨妈妈扭头往外客厅里看了眼。 厨房离客厅不远,门是透明玻璃,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客厅内的景象。 客厅里几人也可能清楚看到里面。 江辞无撩起眼皮,对上了厨房里杨妈妈的目光。 杨妈妈朝他笑了笑,他朝杨妈妈点了点头。 下一秒, 杨妈妈转身继续洗水果。 她显然是对厨房的隔音效果一无所知, 一边洗水果一边继续对杨爸爸说:“我还要问你呢。” “荣道长是你亲自去灵安观请来的么?” 杨爸爸:“当然, 我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呢,来回就三个小时了。” 杨妈妈:“荣道长看着也太年轻了。” 杨爸爸:“他可是灵安观正儿八经的道长,千金难求!灵安观的道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来帮人驱鬼捉鬼的,我求了荣道长很久,他才点头的。” “你可别小瞧未成年道长,人家喊灵安观观主师伯呢。” 江辞无眉梢一挑,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荣道长。 喊观主师伯……听起来是个关系户啊。 他缓缓开口,语调带笑:“原来是小荣道长。” 荣道长本来就因为听见杨爸爸的脸色微红,扭头看向江辞无,被他含笑的眼睛看得脸颊更红了,低下头,涨红着脸说:“江道友,我成年了。” 江辞无眨了眨眼,又问:“你们山上是十八周岁成年么?” 荣道长脸颊上的红意蔓延到了耳后根,应道:“当然!” “江道友,清微山虽然不同于陵安市这种发达城市,但也是属于华国的土地,遵守华国律法的。” 江辞无哦了一声,见他打开了话闸子,随口问:“小荣道长,为什么选择来陵安市修行呢?” “和其他城市相比,陵安市信奉宗教的人不算多。” “我知道,”荣道长点了点头,对他说,“师叔让我下山主要是让我见见世面,先出世再入世。” “陵安市也是师叔帮我挑的地点,他说高人大隐隐于市,陵安市就是个好地方。”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宴朝一说:“我很欣赏这种不用多问,就自己把各种事情抖落出来的小孩。” 宴朝一:“……” 江辞无继续问荣道长:“你师叔是灵安观的道长么?” “不是,”荣道长摇摇头,对他们说,“师叔当然也是全真教的弟子,灵安观隶属正一道,师叔的好友是灵安观的道长。”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心想,师叔的好友应该就是杨爸爸说的灵安观观主。 这样说来,小荣道长在全真教也是有点背景的。 是个天真无邪的道二代啊。 江辞无看着荣道长,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微笑:“小荣道长是几天前到的陵安市?” 荣道长实话实说:“五天前。” 江辞无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应该已经知道最近灵安观在调查一个姓宣的道士吧。” “没有道士证,还在陵安市内招摇撞骗的那个。” 荣道长想了想,点点头:“我听师伯说起过,道协正在准备他的考核,过几天应该就——” 说着,他话音顿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荣道长抬眼看向江辞无,忍不住问:“江道友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江辞无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扯起唇角浅浅一笑:“我看起来不像是灵安观的人吗?” 荣道长愣了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江辞无。 没有穿道袍,穿着休闲宽松的T恤裤子,五官精致,眉眼如漆,皮肤苍白到不见血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他苍白病弱的模样,和宴朝一挺拔结实的样子截然相反。 想到从一进门,江辞无就坐到沙发上没有起来过。 荣道长就愈发觉得这位江道友身体不好。 几乎所有正规道观都会收不出家的俗家弟子,也叫做皈依弟子,有些地方的家长会把身体不好的小孩送去道观寺庙等等皈依结缘,目的是强身健体。 荣道长认真地想了会儿,认为江辞无就是灵安观的皈依弟子。 否则的话,江道友怎么会既懂玄术,又了解观内事务。 想到这里,荣道长恍然地点了点头,对江辞无说:“江道友还是挺像灵安观的道友。”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江辞无压根儿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给了他自己。 对于荣道长的话,江辞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看着荣道长。 只要他不说话,他就没有骗人。 荣道长拿出手机,僵硬生涩地用人脸识别解锁,对江辞无说:“江道友,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江辞无看他在划了半天,才在屏幕上找到微信,随口问,“你们道观不能经常玩手机吗?” 荣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灵安观可以,清微山上平常是不允许的。” 说完,他又加了宴朝一的微信。 很快,杨爸爸杨妈妈两人端着水果茶水走出厨房。 杨爸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里是我女儿住的地方,我不太熟悉,找茶叶费了点时间。” 他把茶杯放到几人手边,坐到椅子上,缓缓开口:“准确的说,这里是我女儿和她未婚夫住的房子,他们俩今年开始就在这里同居,这房子里之所以装饰成这样,也是因为……哎……” 说道结婚,杨爸爸忍不住叹了口气。 荣道长开口道:“杨先生,我知道的。” “以乐景衬哀情。” 杨爸爸一脸茫然,第二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他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什么道教术语。 他沉默了会儿,附和荣道长的话:“荣道长说的有理。” 宴朝一:“……” 江辞无也没没料到他瞎说的话居然到到现在都没被拆穿。 他笑眯眯地看着荣道长和杨爸爸鸡同鸭讲,心情很好的喝了口茶。 杨爸爸继续说:“娉娉和张章,也就是我女儿和她未婚夫,在半个月前出的车祸。” “出车祸前他们俩一直安安分分的工作,没有外地,每天两点一线,因为既要忙工作又要忙结婚的琐事,我老婆时不时地会来这里给他们做饭。” 说着,他扭头看向杨妈妈,问道:“你来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杨妈妈想了会儿,迟疑地说:“我给他们煮饭打扫完卫生就走了,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江辞无:“你女儿女婿去世之前的状态怎么样?” 杨妈妈摇头:“不太好,看起来很累。” “现在年轻人工作本来就,就、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卷。” 她叹气道:“我女儿稍微好一点,每天加班到七八点,张章他经常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而且结婚的琐事又很多,他们那一段时间黑眼圈很重。” 江辞无:“他们有谈起过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吗?” “有一次,”杨妈妈点了点头,对他们说,“娉娉和我提过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吧,说在家里看见了婴儿,问我会不会是她之前不小心流产掉的孩子。” “她半年前怀过孕,当时不知道怀孕的事情,就出去玩了,结果不小心流产了。” “自从我女儿去世后,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这件事,梦见我娉娉在地府,说她不是车祸死的,是被鬼害死的。” “张章开车很稳的,车速也不快,怎么就无缘无故撞到花坛上了……” 江辞无点头:“的确不是单纯的车祸。” 杨妈妈愣了会儿,猛地抬头看他:“江老板,你、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是被那个孩子害死的么?” “不确定,”江辞无摇头,对她说,“这里没有鬼。” 杨妈妈连忙说:“要不要再仔细地瞧一瞧这房子?” “这是三室一厅,说不准鬼就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 她站起来快步走到一个房间前,打开房门:“这里是主卧,我女儿平常就睡这里。”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抬眼看过去,目光微微一顿。 主卧里没有鬼,但梳妆台上有一抹很淡的阴气。 他放下杯子,起身走向主卧。 见状,杨妈妈连忙问:“江老板,你看到什么了吗?” 江辞无走进主卧,走到梳妆台边上,从众多首饰中翻出一串萦绕着阴气的金手镯。 是普通的素圈纯金手镯,没有复杂繁琐的花纹,手镯上只坠着一颗金色的小圆球。 江辞无晃了晃,听到小圆球里传来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他问杨妈妈:“这东西哪儿来的?” 杨妈妈连忙说:“这是结婚的五金之一,是张章,也就是我女儿的未婚夫买的,他说特地找大师开过光。” “这手链我女儿很喜欢的,经常带。” 听到大师两个字,江辞无挑了挑眉:“大师叫什么?” 杨妈妈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江辞无:“有大师的联系方式么?” 杨妈妈继续摇头:“没有。” 忽地,她动作一顿,意识到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手镯。 杨妈妈连忙问:“江老板,你的意思是手镯有问题么?” 江辞无嗯了一声。 听到这话,荣道长快步走近,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金手镯,迟疑地说:“好像是有点问题。” “上面似乎有点阴气。” 江辞无试着拽住手镯,将金球坠饰扯下来,用力地拔了拔,松动了一些,但还是拔不出来。 他转身扔给宴朝一:“能拔出来么?” 宴朝一接住手镯,瞥了眼正在找工具的杨爸爸。 他不做这件事的,只会让时间拖延的更久。 权衡利弊,宴朝一抬手拔出金球,将坠饰和手镯放到梳妆台上。 江辞无看了眼金球内部,是空心的,里面装这点东西。 他直接把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到桌面上。 一小滩白色的粉末,没有什么味道,但粉末上聚集着淡淡的阴气。 很眼熟。 和陈光遇到的情况相似。 杨妈妈低头看着粉末,茫然地问:“江老板,这、这是什么?” 江辞无:“厉鬼的骨灰。” 荣道长迟疑地说:“我的确听说过有一种茅山道术,可以利用骨灰操纵厉鬼。” 杨爸爸脸色大变,连忙问:“所以是张章想要害死我女儿?” 杨妈妈沉默了会儿,对他说:“我估计张章应该也是被骗了,不然怎么会一起出事。” 杨爸爸冷哼一声,面色铁青。 江辞无对他们俩说:“准确的说,是被操纵厉鬼的人害死的。” “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张章家里人可能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直接报警,警察应该会去调查的。” 闻言,杨爸爸立马说:“我这就去找张章家里人,然后一起报警。” 他快步出门,让杨妈妈留下招待其他人。 杨妈妈压根儿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白着脸,颤巍巍地扶床坐下,开始哭了:“都怪我,要是我多留心一点,能看出他们不是因为工作事情状态不好,要是我能在娉娉说见鬼的时候就去找大师……” “都怪我……” 杨妈妈捂着脸泣不成声。 荣道长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边,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求助另外两人。 他一转身,只见江辞无和宴朝一两人人无动于衷,纷纷掏出了手机。 荣道长愣了愣,连忙走到江辞无身边,低声问:“江道友,不做点什么吗?” 江辞无疑惑:“做什么?” 荣道长指了指杨妈妈,低声说:“她在哭。” 江辞无哦了一声:“我知道。” 荣道长:“那怎么办?” 江辞无奇怪地看他了一眼:“让她哭啊。” 荣道长:“???” “不、不用管吗?” 江辞无瞥了眼嚎啕大哭的杨妈妈,平静地说:“哭是发泄情绪的一种,哭出来比哭不出来好多了。” 听到这话,宴朝一掀起眼皮,直直地看他。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大部分情绪,令人看不真切。 两个月前,江成道去世。 宴朝一就这么看着江辞无,哭不出来四个字似乎在指江辞无自己。 他突然有些好奇,江成道去世的时候,江辞无脸上是什么表情。 忽地,江辞无歪了歪头,朝他看了过来。 宴朝一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仍然看着。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不是平常的无语,也不是熟悉的好奇、打量。 他挑了挑眉:“怎么这副表情?” “你也想去安慰她?” 宴朝一:“……不是。” 江辞无眨了下眼:“那你看着我?” 宴朝一抿了抿唇,缓慢地挪开视线,随口说:“我在发呆。” 江辞无:“……我看你在骗人。” 宴朝一坦然地嗯了一声。 一副我就骗你,你能怎么样的模样。 江辞无:“……” 宴朝一好像学坏了? 荣道长左看看,右看看,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左边的人嚎啕大悟哀悼女儿,右边的两人置身事外的聊天。 他夹在中间,局促不安地站在了会儿,听着杨妈妈一阵阵悲痛的哭声,实在是受不了,决定走上前安慰。 “杨太太,”他走到杨妈妈身旁,一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良久,荣道长干巴巴地说,“人固有一死。” 杨妈妈:“……”谢谢你。 荣道长的话没有安慰到杨妈妈,但的确有效地打断了杨妈妈悲痛的情绪。 杨妈妈反应过来让大师们看着自己哭不太好,勉强停下抽泣,朝几人道了个歉,去洗手间洗脸平复情绪。 江辞无在房子里逛了一圈,检查了一遍每个房间。 等他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杨妈妈也从洗手间走出来了,红着眼睛,情绪平静。 江辞无开口道:“我全部都看了一遍,没有鬼。” “就算那只厉鬼之前害了你女儿,现在也已经跑了。” 杨妈妈愣了愣,连忙问:“那怎么办?” “难道要放任杀人凶手跑了吗?” “能不能把他招来?” 江辞无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立马说:“荣道长,是否有这种方法?” 荣道长想了想,迟疑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可以通过骨灰招鬼的方法。” 江辞无看着他:“不过?” 荣道长为难地说:“不过对全真道来说,那是茅山邪术。”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他:“你们师父不允许你们用茅山邪术?” 荣道长点头:“自然,全真道讲究性命双修,心地清静返朴归真,自然要远离这些邪术。” 杨妈妈愣了下,连忙说:“荣道长,麻烦您招鬼吧,不论多少钱我都加。” 荣道长下山后第一次遇到过这种事,连忙说:“杨太太,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全真道弟子必须遵守的法则。” 见状,江辞无眉梢微挑,抬手示意杨妈妈别说话。 他开口问荣道长:“你师父说茅山道术都是邪术?” 荣道长摇头:“不是不是,茅山一派当然有正经道术,不过和其他相比也有不少邪术。” 江辞无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茅山术也有好的。” “你们又是怎么区分道术的好坏?” 荣道长微微一怔,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邪术不就是邪术么。 他想了想,缓缓说:“害人性命的道术则是邪术。” 江辞无看着他,笑了笑:“荣道长,你现在在这儿是为了害人性命吗?” 荣道长立马说:“不是,我是为了来帮助杨先生和杨太太。” 江辞无点头:“对,所以你就算你用了,也不是邪术。” 荣道长愣住了,迷茫地看着他。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你们讲究返璞归真,不受外物影响。” “道术也是一种外物,小荣道长归真,既是归心。” “只要你心中不邪,使出来的当然不是邪术。” 荣道长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内心大受震撼。 有道理,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可是……” 江辞无看他还在犹豫,继续说:“小荣道长,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既然是邪术,你为什么还能从书上看见。” 荣道长实话实说:“当然是要知己知彼,心性坚定的弟子都能查阅此类道术。” 江辞无又说:“既然心性坚定的人都能看,那就不是禁术了对吧?” 荣道长点点头:“对,不是禁术,禁术是不允许普通弟子阅览的。” 江辞无继续瞎扯:“就算是禁术,也分是禁止使用,还是禁止乱用。” 荣道长茫然地看着他,禁术原来还分成两类啊。 江辞无:“禁术都可以适当使用,更别说只是普通的邪术了。” 荣道长再次陷入恍惚,和禁术相比,普通的邪术好像是不值一提了? 这么一比较,他内心愈发动摇。 半晌,荣道长缓缓点头:“好。” 江辞无满意地笑了。 杨妈妈连忙道谢,既向荣道长道谢,也不忘谢谢帮忙劝说的江辞无。 荣道长:“我不保证一定有用。” 江辞无安慰道:“没事,先试试。” 听到这话,宴朝一忍不住偏头看他。 江辞无对荣道长的态度突然变好,不对劲。 有阴谋。 杨妈妈神色缓和,忙不迭地说:“江老板说的对,荣道长你先试试。” “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这就去买。” 荣道长对她说:“不需要,有燙淉桃木剑在,配合步罡经咒即可。” 听到这话,江辞无好奇地问:“不用符箓?” 荣道长点头:“不用。”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催促道:“那你快试试。” 荣道长拿了只小碗,走进主卧收起所有骨灰,接着在屋子扫视一圈,找到一个空间稍大的地方——餐厅。 他走到餐桌边上,示意他们几人稍稍退后,倒出所有金球内所有骨灰。 用食指沾染骨灰,开始在桌上画八卦阵法。 江辞无歪了歪头,对宴朝一说:“好好看着。” 宴朝一:“为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理所当然地说:“学习啊。” “不用符箓的邪术,不学白不学。” 宴朝一这下反应过来他的真正目的:“你要偷师。”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说:“鲁迅先生说过,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宴朝一:“……你要窃师。” 江辞无:“……” 作者有话要说: 鲁迅:我没说过,作品角色发言,请勿代入作者 江辞无:我说过,作品角色发言,请务必代入作者 第44章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 缓缓说:“不是我。” “是我们。” 宴朝一:“……” 江辞无见他一脸沉默,挑眉道:“你不想学?” 宴朝一点头。 他当然不想学,学了以后要做的事就更多了。 江辞无笑眯眯地问:“为什么?” 宴朝一:“我消极怠学。” 江辞无:“那可以从现在开始积极起来, 我们是在积善行德,为人为己。” 宴朝一:“……我天赋不高, 学得很慢。” 江辞无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这样就有点麻烦了。” 宴朝一正想开口, 就听见他的下一句话:“看来只能多做题多实践了。” 宴朝一:“……” 江辞无继续说:“实践出真知、聪明出于勤奋天才出于积累、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我学。” 江辞无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俩短暂对话的时间里,荣道长已经在用骨灰画完了阵法。 他往后退了一步, 与桌子稍稍拉开距离, 将桃木剑直立于面前, 闭眼念经,脚下步罡,绕走于桌边:“坐南斗内, 立北斗中,气吞五岳, 倾摧四方。” “顺吾咒者, 速来伏降。” 荣道长挥动着桃木剑, 重复念了三遍经咒,才停下脚步,桃木剑破空一指, 喊道:“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地,一阵阴风凭空生起,吹动了桌上的骨灰。 头顶的灯光稍稍变暗, 室内温度逐渐降低, 没过多久就宛如冰窖似的, 连呼吸都泛着白气。 杨妈妈被冻得打了个激灵,她环顾四周,虽然温度骤降,但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紧张地问身旁的江辞无:“江老板,成功了吗?” 江辞无抬眼看着骨灰上附着的阴气。 淡薄的阴气浓郁了几分,从浅灰色变成了浅黑色。 看起来是骨灰上的阴气感受到了厉鬼本体的靠近。 他嗯了一声,对杨妈妈说:“应该快来了。” “好的。”杨妈妈点点头,左看看右看看,屋子里四个人就她一个紧张兮兮的。 这下变得更紧张了。 杨妈妈忍不住往左走了一步,离江辞无近一点。 站到江辞无身边后,周围的寒意仿佛减退了不少,不再冷冽侵肌。 江老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着玩手机。 想着,杨妈妈心底对江辞无愈发信任,连忙问:“江老板,荣道长不需要外物,你需要吗?我现在去准备还来得及么?” 江辞无点了点头。 杨妈妈立马问:“需要什么?” 江辞无想了想,对她说:“我需要一张椅子。” 杨妈妈愣住了,迷茫地问:“椅子用来干嘛?” 鬼还怕椅子吗? 紧接着,她就看见江辞无从餐桌边拉出一张椅子,侧身坐下。 杨妈妈:“???” 江辞无察觉到她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说:“椅子是用来坐的。” 杨妈妈:“……” 江辞无朝着他们招招手:“你们也坐吧,不用客气。” 宴朝一:“……” 杨妈妈无所谓站着还是坐下,她只是想着站到江辞无身边更安全一些。 刚走了一步,阳台门突然震了震,紧接着屋内又刮起了一阵阴冷的寒风,将桌上的骨灰吹得稀稀拉拉。 江辞无抬眼看着散落的骨灰。 附着在骨灰上的阴气开始动了。 像是种子发芽一般,生出了细微纤长的丝状物,往阳台门的方向生长拉长,丝丝缕缕的阴气蔓延开来,很快布满了半间餐厅。 片刻后,阳台门再次震了震。 玻璃门顶端出现了一只青黑色的小手,手掌不过三厘米左右,手指和指尖比手掌还长,又细又长,漆黑尖利的指甲碰到玻璃门上,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滋——” 这只手往下继续爬,璃门再次震了震。 空中千丝万缕的阴气陡然间暴涨数倍,冲向阳台的玻璃门,和那只小黑手连接在一起。 他的手一动,阴气也随着动了动。 片刻后,厉鬼的整个身体都爬到了玻璃门上,展露在众人面前。 是一个不到半米的婴儿,浑身上下都是青黑色的,青色的皮肤,黑色是萦绕在他周围的阴气,鼓胀的肚子有规律的起伏着。 他像是一只蜘蛛似的,黑色的阴气是他的蛛丝,往外喷吐着,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半间客厅,织成了蛛网。 江辞无眯起眼睛,打量鬼婴周围浓郁的阴煞之气,比之前见过的几只厉鬼还要浓重。 他心想,真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 鬼婴是以实体出现的,两只黑色的大眼睛占据了半张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桌上的骨灰。 杨妈妈看得清清楚楚,吓得脸色惨白,惊恐至极,说不出话来,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椅子上。 “江道友护好杨太太。”荣道长说完,提起桃木剑迎了上去。 他一个箭步冲到鬼婴面前,桃木剑指逼鬼婴面门。 鬼婴在被他刺到的前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玻璃门,飞快地爬到墙上一角。 空中的阴气随着扭曲翻转,纷纷缠绕上了荣道长。 荣道长脸色微变,抬剑劈开阴气。 桃木辟邪驱鬼,是鬼怪的天然克星,按理说能直接劈断阴气,但在剑刃触碰到阴气的刹那,荣道长明显感觉到剑身顿了顿。 他眉头一皱,提醒道:“江道友小心!” “这只鬼婴道行不浅。” “好。”江辞无坐在椅子上应了声,看向鬼婴。 鬼婴仿佛是听懂了荣道长的话,咧嘴笑了笑,他盯着荣道长,婴孩的脸上尽是成年人贪婪的食欲渴望。 眨眼间,鬼婴猛地冲向荣道长。 荣道长游刃有余地避开他的攻击,挥动着桃木剑狠狠地刺向鬼婴手臂。 在要刺到的一刹那,鬼婴吸了口气,萦绕在空中的黑丝纷纷缩向他的手臂部位,手臂上的阴气浓郁了数倍,挡下了这一次攻击。 荣道长抽回桃木剑,再次攻了过去。 一人一鬼打的有来有回。 江辞无欣赏了一会儿荣道长的剑术,忽地,衣服被扯了扯。 他偏了偏头,只见杨妈妈惨白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见状,江辞无往她手里塞了两张纸扎小人。 杨妈妈攥着纸扎小人,她想说话,但舌头还是有些不听使唤。 忽地,掌心出现一股暖流,顺着她的胳膊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冰冷发寒的身体渐渐回温,僵硬的表情逐渐恢复正常,心底仿佛都没有那么恐惧了。 杨妈妈震惊不已,握紧纸扎小人,结结巴巴地问出心底的问题:“江、江老板,这鬼该不会真的是我女儿不小心流产掉的孩子吧。” 江辞无眨了下眼:“你女儿几个月流产的?” 杨妈妈一直盯着荣道长和鬼婴搏斗,看得心惊肉跳,过了会儿,脑子才慢慢地转了转,回答他的问题:“一个半月。” 江辞无哦了一声,对她说:“胎儿两个月内通常只是一个成型的孕囊,还没有发育成人体的模样。” 杨妈妈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继续解释:“所以他还没有长出脑子,没脑子的胎儿怎么可能想要报复妈妈?” 杨妈妈恍然大悟,有道理。 她看着贴在墙上的鬼婴,缓缓问:“那这个鬼是……” 江辞无:“看起来是被那个大师养的。” “虽然长得小,但年纪说不定比你还大。” 说完,他抬眼看向荣道长。 荣道长年纪不大,剑术不错,打斗之间刺中了鬼婴数次,然而次次都被鬼婴的阴气抵挡住,鬼婴只受了点皮肉伤。 又刺中一次后,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不能先打鬼婴,得先对付空中的阴气。 荣道长劈开了空中密密麻麻的阴气,被桃木剑砍中后,阴气收到影响,生长速度极慢,远远赶不上剑速。 没过多久,荣道长就占据了上风。 鬼婴见这道士如此难缠,缓缓咧开嘴巴,厉声尖叫:“啊————” 婴儿恼人的高分贝叫声差点震破人的耳膜。 荣道长都被叫喊的动作一顿。 鬼婴抓住时机,从天花板一角纵身跃下。 他没有攻向荣道长,而是冲向了屋内看起来最好对付的人——杨妈妈。 杨妈妈惊恐地睁大眼睛,脑子是反应过来鬼朝着自己来了,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荣道长连忙喊道:“江道友!小心!” 鬼婴咧着嘴,嘴角蔓延到了耳边,他张大嘴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朝着杨妈妈的面门咬去,正眼都没有瞧一瞧坐在杨妈妈身边的人。 江辞无看他完完全全忽略了自己,轻笑了声。 在他要碰到杨妈妈的前一秒,抬手一把抓住鬼婴的后颈。 鬼婴身体一僵,猛地抬头,对上了江辞无似笑非笑的脸。 他吸了吸鼻子,没有嗅到一丝阳气和阴气。 鬼婴张开嘴,朝着江辞无呲尖牙,再次尖叫:“啊啊————” 杨妈妈和荣道长被这叫声喊得脸色发白。 江辞无对此毫无感觉,冷冷地一笑,抬手对着鬼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鬼婴的声波攻击。 不止荣道长和杨妈妈愣住了,就连鬼婴都愣住了,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江辞无。 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打他巴掌。 荣道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连忙走上前是,对江辞无:“江道友,拿剑。” 江辞无瞥了眼他的桃木剑,有些疑惑:“拿剑做什么?” 荣道长愣了下:“你不准备对付这鬼婴么?” 江辞无:“当然要打。” 荣道长递过去剑,瞥见杨妈妈掌心的黄纸一角后,递剑的动作一顿,恍然道:“是我疏忽了,江道友你是不是准备用符箓?” 江辞无摇头:“我也不用符箓。” 这下轮到荣道长疑惑了,江道友没有带法器,又不准备用符箓,还能用什么? 想着,他扭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冷淡,置身之外,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他就是来看戏的。 荣道长重点看了看他有没有带法器。 一目了然,宴朝一也没有带。 他忍不住问江辞无:“江道友,你准备如何对付这只鬼婴?” 鬼婴见他们聊着天,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张大嘴巴,朝着江辞无的手就要咬下去。 在要咬到的前一秒,江辞无抬起右手对着他的脸就是邦邦两拳。 力度极重,鬼婴肉乎乎的脸被打得扭曲了。 江辞无冷笑一声,对荣道长说:“就准备这样对付。” 说完,朝着鬼婴另一边的脸也来了两拳。 鬼婴张了张嘴,尖利的牙齿掉了一地。 荣道长:“???” 鬼婴:“???” 荣道长恍恍惚惚地看着这一幕:“江、江道友,这是什么术法?” 江辞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拳头。” 荣道长:“???” 拳头算是什么术法?! 对上他迷茫的眼神,江辞无想了想,换了种方式继续说:“直拳?” “算是普通攻击?” 荣道长:“???” 宴朝一:“……” 荣道长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辞无的意思是,他就是单纯靠肉身攻击厉鬼。 可是正常人根本无法用肉体攻击阴魂,因此才需要借助符箓、桃木剑等等外物。 他迷茫地看着江辞无,想要问江辞无是修了什么特别的术法么。 第一个字还没来及的问出来,被江辞无抓住命运的后颈的鬼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鬼婴这会儿也明白面前这个没有存在感的男人比道士还要厉害。 他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过,只好收敛的身上的阴气,露出青白的小脸,像个真正的婴儿一样哭泣,企图得到江辞无的怜悯。 江辞无低头看着他,嗤笑道:“你再哭一声,我让你永远也哭不出来。” 鬼婴吓得打了个哭嗝,哭声渐渐变低。 荣道长回过神,连忙对江辞无说:“江道友,不如开始超度他吧。” 江辞无眨了下眼:“你准备怎么超度?” 荣道长微微一怔,心想超度还能怎么超度? 难道江道友是在考验自己么。 他想了想,对江辞无说:“只有一只厉鬼,不操办法事也可直接超度,因此只要用往生神咒或者太乙真君咒即可。” “消除他的阴煞之气,送往冥界。” 江辞无听懂了他的重点——送往冥界。 “先等等。” 荣道长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江辞无问道:“你这次来抓鬼是收钱的吧?” 荣道长点头。 江辞无对他说:“干我们这行的,顾客至上。” 荣道长茫然地看着他。 “不能全凭自己心意,要尊重顾客的意见,”江辞无说完,偏头问杨妈妈,“杨太太,你想怎么处置这个厉鬼?” 杨妈妈现在还有些恍惚,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桌子,看着鬼婴青青胖胖的脸,问道:“为什么要对付我女儿?” 鬼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咿咿呀呀地说话。 杨妈妈听不懂,茫然地问江辞无:“江老板,他、他在说什么话?” 江辞无:“他在说鬼话。” 杨妈妈:“……” 荣道长:“……” 宴朝一:“……” 荣道长沉默片刻,替杨妈妈解释:“江道友,我想杨太太的意思是这鬼婴刚才回答了她什么问题。” 江辞无哦了一声,对他说:“翻译的挺好的,你继续翻译鬼婴的话。” 荣道长沉默了。 他也听不懂鬼婴的话。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对杨妈妈说:“先看他的外表,这才八九月的模样,声带没有发育完全,不会说话。” “就算他会说话了,也不可能说实话。” 杨妈妈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她如果想知道害死女儿的原因,只能去质问那个开光手镯的假大师。 她叹了口气,不想多看一眼鬼婴,对江辞无说:“江老板,我是外行人,不知道怎么处置。” “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办吧。” 江辞无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那就把他交给我吧。” “我会让他见识一下成年鬼的世界。” 杨妈妈:“???” 荣道长:“???” 唯一知道真相的宴朝一:“……” 杨妈妈愣了会儿,呆呆地问江辞无:“江老板,成年鬼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地府难不成还有未成年鬼保护法吗?” 江辞无:“……” 宴朝一:“……” 荣道长:“……” 杨妈妈心惊胆战地看了眼鬼婴尖锐锋利的黑指甲,若有所思地嘀咕:“这只鬼婴这么凶残,的确是可以和成年鬼相提并论了。” 宴朝一沉默片刻,对她说:“冥界没有未成年鬼保护法,对所有阴魂一视同仁。” 杨妈妈愣了愣,疑惑地问:“那江老板刚才的意思是?” 宴朝一看向江辞无,示意他自己解释。 江辞无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你就当成另一种超度吧。” 宴朝一再次沉默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辞无没有说错,的确是另一种超度。 杨妈妈和荣道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荣道长看着江辞无手抓厉鬼的模样,心想,的确是成年鬼居多,江老板说的也没有错。 不当着他们的面超度鬼婴,大概是某种隐秘的不能外传的超度办法。 想到这里,荣道长没有再追问下去。 江辞无看他们都没什么事了,开口道:“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杨妈妈连忙喊住他,“江老板,我还有一个问题。” 江辞无脚步顿住,偏头看她:“什么事?” 杨妈妈犹犹豫豫地说:“就是、就是……这里就没有其他事要做了吗?” 江辞无抬起胳膊,掐着鬼婴脖子的手微微用力,举到她面前:“鬼已经抓住了。” 杨妈妈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江辞无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她。 荣道长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杨妈妈面前,对她说:“杨太太,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明天可以过来做一个小型道场,为这房子驱除邪祟之气,净化天地灵气。” 杨妈妈顿了顿,咬牙开口:“荣道长,江老板,其实我不是不放心房子。” “这里是买给我女儿的房子,我、我就是……”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就是想问一下房子里还有其他鬼吗?” 荣道长摇头:“当然没有。” “只有一只鬼婴。” 听到这个答案,杨妈妈抿紧了唇,神情失望。 她情绪变化十分明显,就连不谙世事的荣道长都看出来了。 荣道长不解地问:“杨太太,你难道还想看见其他鬼吗?” 杨妈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荣道长更不解了,他茫然地看向江辞无,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杨妈妈,问道:“杨太太,你是想见你女儿吗?” 听到这话,杨妈妈猛地抬头,连忙说:“对。” “我、我其实就是想问问可以用刚才的方法招一招我女儿吗?” “她走的真的是太突然了,”杨妈妈说着,声音微微哽咽,“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她说。” 闻言,荣道长神色一肃,认真地对她说:“杨太太,我知道您很难过,但招魂术并非正统道术。” “我之所以能招到厉鬼,是因为这只鬼婴是厉鬼。” 杨妈妈眼眶含泪地看看着他:“荣道长,说不定我女儿死的时候怨气太重,也变成厉鬼了呢。” 荣道长:“……” 江辞无:“……” 宴朝一:“……” 江辞无笑了声,开口对杨妈妈说:“杨太太,小荣道长的意思是,因为招魂术会影响阴魂。” “因为这是厉鬼,所以能不顾后果的使用邪术。” “杨太太,比起女儿成了厉鬼,你应该更希望女儿平安无事地在冥界,早点投胎吧。” 荣道长连连点头:“是啊,杨太太,厉鬼消除怨气前是无法进入轮回的,要在九幽炼狱经受折磨驱除怨气的,大多数厉鬼都坚持不到离开的那一天。” 听到厉鬼要被折磨,杨妈妈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视电影的地狱场景,连忙说:“我女儿是个乖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干过坏事,不会进什么十八层地狱吧。” “是九幽炼狱,”荣道长想了想,对她说,“我方才看到卧室里的你女儿的照片,面相善良,应该会很快投胎重生的。” 杨妈妈稍稍松了口气,但她心底还是很想见女儿。 知道荣道长是个正直的道士,她看向江辞无,犹豫地问:“江老板,那有其他办法能让我见娉娉一面吗?” 闻言,宴朝一抬眼看向江辞无,心想,以他的性格,八成会说出“死了之后就能见到”之类的话吧。 江辞无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宴朝一微微一怔,有些讶异。 杨妈妈叹了口气,应道:“好吧。” 她本来就没有报多大希望。 江辞无注意到了宴朝一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继续对杨妈妈说:“不能让你们见面,但有别的方法,能让你们联系。” 杨妈妈眼睛一亮,连忙问:“什么办法?” 江辞无看着她,淡定地说:“可以来店里买纸扎用品,烧给她。” 宴朝一:“……” 他心想,这才是江辞无。 杨妈妈愣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江辞无是开香火店的。 她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江老板,等我老公回来就送你们回香火店,然后买东西烧给娉娉。”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鬼婴,对杨妈妈说:“不用。” “香火店很近,我们先走了。” 见状,杨妈妈点点头,没有强留他们。 荣道长看着江辞无的背影,连忙说:“江道友等一下。” 江辞无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荣道长的视线落到他手上的鬼婴上,连忙说:“江道友,你就这样拎着这只鬼婴走么?” 江辞无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鬼婴。 阴魂没什么分量,他拎着没感觉,但拎着只厉鬼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的确有点招摇了。 他点点头,对荣道长说:“是不应该拎着走。”说不定有人想抢呢。 江辞无转身看了看,想找东西装厉鬼。 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矿泉水瓶。 江辞无大步走进去,拿起空矿泉水瓶,递给宴朝一:“打开。” 宴朝一照做。 江辞无接过空矿泉水瓶,把鬼婴的脑袋凑到瓶口,用力地往里塞。 宴朝一:“……” 荣道长:“???” 荣道长看得一愣一愣的,难以置信地问:“江道友,你要用矿泉水瓶装厉鬼吗?” 江辞无嗯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荣道长恍恍惚惚地说:“这、这不合适吧。” 江辞无:“我看挺合适的。” 宴朝一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哪儿合适了?”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不管鬼死活的合适。” 鬼婴:“……” 宴朝一:“……” 荣道长:“……” 作者有话要说: 鬼婴: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小荣道长:难怪师叔让我下山见世面! 师叔:师叔都没见过这种世面 * 小荣道长的咒语和胎儿情况来源自百度 第45章 鬼婴的脑袋有两只手那么大, 远远超出瓶口的大小,江辞无塞了好一会儿,只塞进去了一小块肉。 他皱了皱眉, 右手捏住鬼婴的脑袋尖端,用力一掐, 鬼婴圆润的脑袋硬生生地被他掐得变形。 江辞无像是捏面团似的, 将鬼婴的脑袋捏成矿泉水瓶瓶口大小,继续往里塞。 鬼婴想要尖叫, 但他的嘴巴也被江辞无捏到变形,想要张嘴, 却根本没法发出声音, 被迫塞进了瓶子。 江辞无好不容易把鬼婴脑袋塞进矿泉水瓶了, 突然听见荣道长磕磕绊绊地说:“江、江道友。” 江辞无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 荣道长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手里的瓶子:“矿、矿泉水瓶不能装厉鬼吧?” 鬼婴虽然脑袋变形了,但五官俱全, 眼睛鼻子嘴巴等等都被挤压地贴在瓶壁上,严丝合缝的。 听到荣道长为自己说话后, 他艰难地动了动, 黑黢黢的大眼睛贴在瓶壁上盯看荣道长, 眼底有些感激。 “呜呜呜……”你是个好道士。 荣道长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继续对江辞无说:“江道友,这只鬼婴道行不浅。” 要慎重行事。 江辞无想的却是:以这只鬼婴的道行直接扔进鬼楼有点危险了。 他动作顿了顿, 对荣道长说:“你说的对。” 说完,他掐着鬼婴的脖子,又把鬼婴的脑袋从矿泉水瓶里拔了出来。 没了容器的积压, 鬼婴被压缩到扭曲变形的脑袋渐渐舒展开来, 他刚要喘一口气, 熟悉的拳头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鬼婴:“???” 荣道长:“???” 江辞无没有客气,只对着鬼婴的脑袋狂揍,拳拳到肉。 五六拳砸下去,鬼婴身上的阴气消失了大半,多年道行活生生地被打没了。 鬼婴甚至来不及哭一声,脑袋再次被一只无情铁手捏住,往瓶口塞。 鬼婴:“???” 杀了我吧! 荣道长懵逼地看着这一幕,他刚才的意思可不是揍一顿鬼婴再塞进瓶子啊! 半晌,他再次开口:“江道友,我刚才的意思是,这只是一个普通塑料水瓶。” 怎么能用来装鬼呢?! 至少也要用葫芦法旗之类的法器吧?! 江辞无知道他的意思,开口道:“能装。” 话音落地,他继续塞鬼婴。 失去了大部分道行的鬼婴的魂魄比之前柔软了不少,非常容易揉捏,江辞无不用多费力气,很快就把鬼婴大部分身体都塞进了矿泉水瓶。 最后剩下一只脚的时候,有些塞不下了,明显感受到了阻力。 江辞无微微皱眉,抓着鬼婴的最后一只脚,用力往瓶子里怼,挤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空间,将整只鬼婴都塞进了矿泉水瓶。 鬼婴扭曲变形的身体在矿泉水瓶内缓慢蠕动,没有找到其他出口,身体本能地往唯一一个出口,也就是瓶口挪动。 见状,江辞无接过宴朝一手上的盖子,盖住矿泉水瓶。 唯一的出口被堵死,鬼婴只能继续在瓶内蠕动,眼球死死地贴在瓶壁上,上下转动,打量着外界。 荣道长盯着瓶子看了会儿,见鬼婴只能在瓶内动,无法穿过瓶子逃出去,更震惊了。 ??? 居然真的能装鬼?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这矿泉水瓶就是直接从茶几上拿的,不是江辞无自己带来的东西。 荣道长恍恍惚惚地问:“江道友,这又是什么术法?” 江辞无眨了下眼,对他说:“不是术法。” 荣道长疑惑:“那是什么?” 江辞无淡定地说:“是天生的。” 荣道长:“???” 江辞无:“我体质特殊。” 荣道长张了张嘴,想要继续问,转念一想,体质特殊也不能特殊成这样吧? 江道友可能是不想说,所以找了个理由搪塞。 和刚才的拳头打鬼差不多? 师叔说的对,高人大隐隐于市啊! 想到这里,荣道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江辞无瞥了他们一眼,见荣道长和杨妈妈都没什么问题了,转身往外走:“走了。” 宴朝一跟在他身后,从出门到等电梯、进电梯期间,注意力全在矿泉水瓶上。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从瓶盖到瓶底都是正常普通的塑料瓶,江辞无没有用纸扎小人之类的奇怪东西,也没有念咒施术。 江辞无只是单纯的拿着这个瓶子而已。 宴朝一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矿泉水瓶,视线不由自主地从瓶鬼婴,慢慢上移到了江辞无的手指。 他的手指直而白,修长纤细,毫无瑕疵,像是品质极佳的羊脂玉,白皙的指尖搭在漆黑的瓶子上,衬得他的手仿佛加了层釉光,愈发好看。 “好看么?”江辞无问。 宴朝一眼睫一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为什么这个瓶子能装鬼婴?” 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你刚才没听见么,我体质特殊。” 宴朝一沉默片刻,开口问:“那不是糊弄荣道长的吗?” 江辞无眨了下眼,一脸无辜地说:“我可没说过啊。” “你自己想糊弄小荣道长,可别赖我头上。” 宴朝一:“……” 江辞无继续说:“我江辞无一向真诚待人,开诚布公,说是体质特殊,就是体质特殊。”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他。 江辞无眉梢微挑:“你不信?” 他轻笑了声,把矿泉水瓶扔给宴朝一。 宴朝一抬手接住瓶子,低头继续仔细打量。 盯着看了会儿,他抬手拧开瓶盖,往里看了眼,也没有任何使用过术法符箓的痕迹。 正想着,瓶子内的鬼婴突然躁动起来。 他蠕动的速度加快,在瓶内疯狂旋转翻滚,眨眼间的功夫,一只小黑手穿过了瓶壁,出现在了空中。 鬼婴要跑出来了。 宴朝一皱了皱眉,试着握紧矿泉水瓶,没有任何变化。 他思索片刻,把矿泉水瓶扔还给江辞无。 江辞无接住瓶子的刹那,鬼婴的胳膊瞬间缩了回去,又被困在了瓶内。 江辞无随口问:“看出来了么?”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嗯了一声:“你的确体质特殊。” 与其说是矿泉水瓶困住了鬼婴,不如说是江辞无困住了鬼婴。 江辞无先天身体没有阴气没有阳气,介乎阴阳两界之间,可以说是不人不鬼、半人半鬼,因此能轻而易举用分身揍鬼。 宴朝一对江辞无能揍鬼的事情并不意外,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塑料瓶子不会影响江辞无的体质。 他迟疑了会儿,还是问出了疑惑:“塑料不会影响你的体质,其他媒介会么?” 如果任何媒介影响不了江辞无的体质,那他的能力就超乎想象了。 任何东西落到江辞无手上,都是对付鬼怪的利器。 “叮咚——”电梯到一楼了。 江辞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脚走出电梯,偏过头看他,慢悠悠地说:“宴朝一,你小心点。” 宴朝一走出电梯,定睛看他:“小心什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好奇是喜欢一个人的开始。” 宴朝一脚步猛地顿住。 他看着江辞无瘦削的背影,反复思考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沉思良久,宴朝一得出了结论。 江辞无应该是以为自己喜欢他吧。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种误解? 宴朝一想了会儿,觉得自己最近的确是有些过于关注江辞无了。 想到这里,宴朝一大步往外走,找寻江辞无的身影。 他走到小区门口,只见江辞无坐在出租车后排,朝着他招手:“快点。” 江辞无侧身坐着,懒懒地掀起眼皮,打量宴朝一身后的小区。 和上次到南安小区杀鬼面的时候相比,小区角角落落的阴气少了许多,不过仍然有厉鬼出没的痕迹。 他又看了看小区外围,几乎没什么阴气。 不能确定是本身就没有阴气,还是因为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分散走了阴气。 宴朝一上车后,出租车司机问道:“就两个人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指尖轻点着腿上的矿泉水瓶。 出租车司机瞥见了空矿泉水瓶,启动车辆,笑道:“你瓶子放车上就行了,等会儿我帮你扔。” 江辞无笑了笑:“那可不行,这是我特地捡来的垃圾,不能扔。” 鬼婴:“……” 宴朝一:“……” 出租车司机哈哈一笑,对他说:“行,等会儿下车的时候可别忘了把垃圾带走。” 江辞无点点头:“这种垃圾是要分类的,得呆在他应该呆的地方。” 鬼婴:“……” 宴朝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看到矿泉水瓶内缓慢蠕动的鬼婴后,话音一顿。 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辞无刚才的话似乎是在转移话题。 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半阖着眸子,偏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恍了恍神。 南安小区离香火店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灵城区是老城区,夜里本身就不怎么热闹,再加上鬼楼晚上不营业,黑漆漆的巷子里格外安静。 出租车司机只在巷子口停了会儿,就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他看江辞无和宴朝一的背影渐渐消匿在黑暗中,连忙开车走了。 便利店已经关了,香火店的灯光隐隐穿透木门,投落在青石板上。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走向香火店,忽地,身后传来了宴朝一低沉的嗓音:“刚才在小区里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歪头看他:“哪句话?” “我可是说了不少话呢。” 宴朝一抿了抿唇,缓缓说:“好奇的那句话。” 江辞无眉梢轻挑,侧身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你该不会一路上都想那句话吧?” 宴朝一脱口而出:“没有。” 江辞无轻笑了声,拖腔带调地说:“行吧,我也没什么意思。” “就是随口一说。” 他眨了眨眼,眼神在宴朝一颈侧的纹身上游移,故意压低声音,暧昧地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宴朝一微微皱眉,江辞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垂下眸子,对上了江辞无的眼睛。 江辞无的眼睛是偏狭长型的,抬眼看人时,露出整个黑漆漆的瞳仁,可以看见他眼底的调侃与笑意。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挪开视线,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不喜欢人啊,”江辞无吹了声口哨,“宴朝一,你玩儿的还挺花。” 宴朝一:“……” 忽地,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头顶传了过来:“江老板,你们在说什么?” 江辞无抬头,只见夜游巡使飘在半空中,好奇地盯着他和宴朝一看。 “小夜?” 他问道:“今晚不用巡逻了?” 夜游巡使点点头,飘落到他们身旁,解释:“今天日游巡使那家伙说帮我巡逻。” 江辞无挑了挑眉:“为什么?” 夜游巡使想了想:“就是换班吧,今晚有空就提前帮我巡逻,下次他有事我也去帮他。” “他还挺喜欢巡逻的,以前也经常帮我。” 说着,他连忙对江辞无说:“江老板你放心,不会影响到鬼楼的预约。” “我和他说过了,如果要我帮他得提前通知我,我要安排时间。” 江辞无点头嗯了一声,抬脚往香火店走。 王庞庞正坐在香火店里嗑瓜子看电视,看到江辞无和宴朝一回来了,他放下瓜子打招呼道:“江老板。” 喊完,他又看见江辞无身后的夜游巡使,没有任何惊讶,乐呵呵地说:“小夜,你同事又帮你值班了啊。” 夜游巡使点点头。 王庞庞感慨道:“他是个好鬼。” 夜游巡使继续点点头,心想,如果不是好鬼的话,他就介绍给江老板了。 江辞无坐到老板椅上,简单地和他们讲了一下鬼婴的事情 听完,王庞庞忙不迭地问:“江老板,那你把鬼婴带回来了吗?” 江辞无嗯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空矿泉水瓶。 王庞庞盯着瓶子仔细地看了会儿,只看到一个隐隐有层黑雾,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辞无把装有鬼婴的矿泉水瓶扔给他:“在里面,你扔进鬼楼楼梯就行了。” 王庞庞接住瓶子,掌心感受到了熟悉的凉意,和拿着棒冰的触感差不多。 他连忙往外跑,急匆匆地把这瓶子扔进鬼楼,撒手就跑回香火店。 等他回去,夜游巡使眼巴巴地看着他:“老王,给我烧点香。” 王庞庞:“好嘞。” 宴朝一站在一旁,看着夜游巡使和王庞庞和往常一样,对于矿泉水瓶装鬼的事没有任何反应。 他缓缓开口:“你们不觉得用矿泉水瓶装鬼有问题么?” 王庞庞茫然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宴朝一面无表情:“……我在问你。” “哦哦,”王庞庞应了两声,认真思考了会儿,脸色变了,立马问,“对江老板的身体有影响么?” 宴朝一:“……没有。” 王庞庞愣了愣,看着自己摸过瓶子的手掌,继续问:“难道对我的身体有影响吗?” 宴朝一:“……没有。” 王庞庞懵了:“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对别人有影响可不关我的事啊。” 宴朝一:“……” 他偏头看向稍微正常一些的夜游巡使:“你呢?” 夜游巡使吸着香火,飘飘然地说:“没问题啊。” “那可是江老板。” 任何事情的前缀上有江老板这三个字,就不奇怪了。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店里的两人一鬼,惊觉在这里,最正常的自己反而变成了最不正常的那个。 ??? 他麻木地看着店里的两人一鬼,转身往外走开:“我睡了。” 王庞庞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纳闷地问江辞无:“江老板,宴哥怎么回事,怎么奇奇怪怪的?” 江辞无低头划着手机,应道:“他最近是挺奇怪的。” 夜游巡使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有点。” 巷子里还没有走远的宴朝一听得清清楚楚:“……” 他开口道:“我听得见。”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对外喊道:“听见了就反思一下。” 宴朝一:“……” 江辞无:“我们可没有偷偷说你坏话。” 宴朝一:“这不算?” 江辞无:“我们是光明正大地说。” 宴朝一:“……” 他径直往前走,距离香火店一定距离后,翻出牛马的微信,拨通电话。 一接通,手机那端就传来了牛马咋咋呼呼的声音:“大人!您一点儿都不奇怪,谁说您奇怪了,肯定是他自己奇怪!是他自己有问题——”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打断道:“闭嘴。” 他不想听见奇怪两个字。 牛马立马闭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下一秒又被拉黑了。 宴朝一走上楼梯,沉声问:“我记得那年港城斗法,江成道开了鬼门,放出无数厉鬼,你亲自去盯了他一段时间。” 牛马应道:“对,当晚我就被他揪出来了。” “大人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您去找江成道了吗?”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你盯着江成道的时候,他觉得你怎么样?” 牛马想了想,明白过来了。 大人现在肯定在盯着什么人,对方觉得他奇怪。 想到这里,牛马安慰道:“大人你放心,江成道不觉得我奇怪。” “他就是觉得我有病。” 宴朝一:“……”有被安慰到。 他沉默片刻,又问:“你盯着他的时候,在想什么?” 牛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安静了会儿,试探地问:“真的可以说吗?” 宴朝一:“说。” 牛马:“我当时每天都在想,阎王让他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 “我得盯紧他,不能让他多活一秒。” 宴朝一:“……” 牛马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没有盯到他死,就被喊回地下了。” 说完,他忍不住问:“大人,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有人活久了吗?还是江成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他的寿命就在这几年啊,我去查——” 宴朝一抿了抿唇,以牛马的性格说不定会顺着江成道查到他在陵安市。 想着,他开口转移牛马的重点:“我发现了预言的迹象。” 牛马惊到安静了数秒,咆哮道:“大人!你现在在哪里?!我这就派鬼上来!” “暂时不用,”宴朝一顿了顿,对他说,“目前只是迹象,随时可能变化。”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过于关注和迹象有关的那个人类了。” 牛马立马说:“这怎么能是过分关注呢,这不是应该的么!大人您分明是在为全人类着想啊!” “您是出以公心!顾全大局!忧国恤民!” 宴朝一生平第一次觉得牛马的话非常有道理,他无意地忽略心底的异样,挂掉电话。 ………… 香火店内,江辞无正在给陈光发微信,简要地说了一下抓到鬼婴的事情。 说完,他抬头对夜游巡使说:“小夜,你发条微博,说一下鬼婴的事。” 夜游巡使点点头,编辑微博:【江老板今天去南安小区抓了只鬼婴,鬼楼多了一个成员啦,可爱.jpg】 评论: 【多大的鬼婴?二十几岁的那种吗?】 【嘿嘿,我预约的是明天,可以玩啦。】 【南安小区?等等,陵安是真的有这个小区,我姨就住在那里!】 【卧槽,楼上说的话是真的假的?】 【真的,我就住在南安小区,现在就挺害怕的,要老板送我一个鬼楼名额才不害怕。】 【艹,鬼楼和现实联动了么?怎么感觉越来越好玩了。】 ………… 江辞无瞥了眼微博底下的评论,顺手转发到了朋友圈。 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手机震了震,弹出微信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不是老江的消息,而是林衍天。 【林衍天:童工犯法,懂?】 【江辞无:你报警啊,懂?】 【林衍天:……】 王庞庞这会儿也刷到了江辞无的朋友圈,听见他手机弹出叮咚叮咚的微信提示音,小声问:“江老板,江叔叔又说你了么?” 江辞无:“不是他。” 王庞庞愣了下:“那是阿姨吗?” 江辞无:“是林衍天。” 王庞庞这下愣住了,疑惑地问:“他想干啥?” 夜游巡使吸香火的动作都顿了顿,偏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关掉和林衍天的聊天对话框,漫不经心地说:“找存在感吧。” 说完,他起身道:“我也睡了。” “老王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王庞庞点点头,等江辞无走了,扭头对夜游巡使说:“小夜,你说那个林衍天会不会……” 夜游巡使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王庞庞神情凝重,缓缓说:“觊觎江老板小弟的宝座!” 夜游巡使更茫然了:“为什么呢?他犯贱吗?” 王庞庞瞪大眼睛:“他还不贱?!” 夜游巡使想到林衍天挥霍钱的样子,喃喃道:“的确是有点贱。” “老王,那我们怎么办?” 王庞庞神情严肃,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得在江老板面前好好表现。” 第二天早上 江辞无一下楼,就看到了崭新锃亮的香火店牌匾,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蜘蛛网消失不见,原本布满灰尘的暗红色牌匾变得鲜红明亮。 “香火店”三个鎏金大字闪闪发亮,格外引人注目。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看向香火店内。 夜游巡使和王庞庞一人一鬼一左一右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王庞庞笑容满面,夜游巡使僵硬青白的脸勉强也挤出了一次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更诡异的是他们身后的香火店。 货架上所有东西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纸扎人、纸扎马、金银元宝……甚至连纸扎小人都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 柜台显然也被整理擦拭过了,江辞无常用的黄裱纸和剪刀有序地放在方便拿的位置上。 江辞无走进店里,狐疑地打量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你们俩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王庞庞立马说:“没有没有。” “我们就是想好好表现一下。” 江辞无疑惑:“表现什么?” 夜游巡使:“表现我们才是最适合江老板你的鬼。” 王庞庞瞪了他一眼:“还有人。” 江辞无:“???” 刚刚走到香火店门口的宴朝一脚步顿住,他看着夜游巡使和王庞庞,觉得自己撞上了影视剧里常演的表白现场。 不同寻常的是,是一人一鬼同时在表白同一个人。 宴朝一偏头看向江辞无,神情复杂地问:“你昨天对我说的话,也和他们说了?” 江辞无:“???” 这都什么和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不然这俩大傻子怎么和你表白了? 王庞庞:我不傻! 夜游巡使:我更不傻! 第46章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听到宴朝一的话后, 同时扭头看向宴朝一:“你们昨天说了什么话?” 宴朝一当然没有理他们,仍然看着江辞。 昨天还说他玩儿的花,今天就被一人一鬼同时表白? 到底谁玩儿的更花? 江辞无看了看王庞庞和夜游巡使, 又偏头看了看宴朝一。 知道这他们估计都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产生了不同的误会。 不等他开口说话, 王庞庞忍不住嘟囔:“江老板, 你们俩到底瞒着我们什么事啊。” 夜游巡使眼巴巴地盯着他:“是啊江老板,我们可都是香火店的一份子, 怎么能排挤我们。” 江辞无坐到椅子上,懒懒地往后一靠, 他屈起手指, 敲了敲椅子扶手:“你们一个一个来。” 他抬眼看向王庞庞, 开口问:“先说你和小夜在搞什么幺蛾子?” 王庞庞立马说:“江老板,我和小夜就是单纯的清洁了一下咱们香火店。” 江辞无:“原因。” 王庞庞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说怕林衍天这个富二代抢了他们小弟的位置, 安静了会儿,慢吞吞地说:“就是想要好好表现一下。” 江辞无挑了挑眉, 看了眼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连连点头, 应道:“是啊, 江老板,我和老王就是想让你看到我们俩的价值。” 江辞无:“打扫卫生的价值?” 夜游巡使眨了眨眼,青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得意:“江老板, 我可不用梯子就能把咱们招牌擦得干干净净。” “哪一个活人比得上我?再有钱也不行。” 江辞无:“……” 莫名其妙地想要表现、还有刚才最适合的话、钱…… 他指尖顿了顿,想起了昨晚离开香火店前,和他们俩谈到了林衍天。 江辞无挑了挑眉, 问道:“是因为林衍天么。” 王庞庞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瞒不过江老板你的。” “江老板, 林衍天那小子心怀叵测啊!” 听到这里, 宴朝一出声道:“林衍天做了什么?” 王庞庞这会儿还是和他统一战线的,对他说:“宴哥,你昨晚走之后,林衍天给江老板发微信找存在感了。” 宴朝一:“???” 就这? 江辞无开口道:“放心,林衍天那家伙不可能给我干活。” “就算他想来,也不会让他来。” 王庞庞愣了愣,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问道:“林衍天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有什么价值?” 王庞庞想了会儿,试探地说:“有坏心眼儿?” 江辞无:“……”有坏心眼的人到底是谁? 宴朝一:“……” 夜游巡使:“……”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王庞庞说:“他只有一个优点,有钱。” 王庞庞恍然大悟。 江辞无继续说:“他要是来给我干活,还哪儿来的钱。” “是啊,”王庞庞这下安心了,用胳膊杵了杵身旁的夜游巡使,乐呵呵地说,“小夜啊,幸好咱俩都没钱。” 夜游巡使瞥了他一眼,得意地说:“我可是有不少元宝的。” 王庞庞:“但你没有人民币。” “江老板只认人民币。” 夜游巡使不甘示弱:“等江老板死了,他就认元宝了。” 江辞无:“……” 他歪了歪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站在门口,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刚才复杂的情绪,又恢复了平常的淡漠。 江辞无知道他肯定已经想明白了,但还是故意问:“宴朝一,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闻言,夜游巡使和王庞庞唰得扭头看宴朝一。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平静地说:“没什么,我以为他们向你表白了。” “哦……”江辞无弯了弯唇,拖腔带调地问,“为什么会那样以为呢?” 王庞庞想了想,嘀咕道:“刚才的话,其实也算表白的一种吧。” “你可别乱说,”夜游巡使连连忙说,“咱们可是表忠心啊。” “老王,你没人要,我可是有鬼要的。” 王庞庞:“……” 江辞无好奇地看向夜游巡使:“小夜,你有对象?” “现在没有,”夜游巡使顿了顿,实话实说,“但我堂堂夜游巡使大人,在地下还是非常吃香的。” 王庞庞对他的感情史没兴趣,扭头看向宴朝一,小心翼翼地问道:“宴哥,你还没说江老板昨晚说了什么话呢。” 什么话能引起表白的误会啊? 宴朝一冷淡地看着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王庞庞感受到了熟悉的压迫感,悻悻地闭上了嘴,凑到夜游巡使耳边,小声说:“小夜,你去问。” 夜游巡使瞪了他一眼:“你怕我就不怕了?” 王庞庞疑惑:“你也怕?你可是堂堂夜游巡使大人。” 夜游巡使压低声音说:“就是身为鬼才更怕啊,你没发现他和江老板都是同一类人么,杀鬼不眨眼的那种。” 王庞庞了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像。” 江辞无把他们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瞒着他们俩,漫不经心地说:“我和宴朝一聊了聊感情问题。” 王庞庞:“!!!” 夜游巡使:“???” 不等他们开口,江辞无继续说:“宴朝一说他不喜欢人。” 宴朝一:“……” 王庞庞:“???” 夜游巡使:“!!!” 不喜欢人,那还能喜欢什么? 喜欢鬼么? 夜游巡使原本就僵硬的脸变得更僵硬了,他斜着眼睛,小心谨慎地瞥了眼宴朝一。 宴朝一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冰冷的视线顿时刮了过来。 夜游巡使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宴、宴哥,人鬼殊途啊。”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夜游巡使吓得立马改口:“但是!殊途就是刺激!” 宴朝一:“……” 夜游巡使看了眼时间,连忙往外飘:“客人快来了,我去鬼楼等客人了。” 王庞庞看他走了,也跟着往外走:“江老板我先去开个店门。” 香火店里只剩下江辞无和宴朝一两人。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眨了下眼,无辜地说:“是你自己说的。” “我难道说错了吗?” 宴朝一:“我说的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仔细地品了品这话。 他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说:“所以是会喜欢人,但是不会上人?” 说着,他的目光缓缓往下挪,在宴朝一脐下三寸暧昧停顿片刻。 宴朝一:“……” “我很正常。” 江辞无挑眉:“真的吗?我不信。” 宴朝一正想开口,就见他说了第二句话。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除非你让我看看有多正常。” 宴朝一:“……” 正说着,巷子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是这里么?” “香火店,对对对,应该就是这里。”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是杨妈妈和杨爸爸。 夫妻俩快步走进香火店,杨妈妈朝着他打招呼道:“江老板,我们今天是特地来买东西的。” 江辞无嗯了一声,对她说:“随便看。” 杨爸爸走向前方的货架挑选纸扎用品,杨妈妈没有跟过去,站在江辞无身旁继续说:“江老板,我老公昨天不是去报警了么,警察说会调查一下张章的聊天记录,找那个骗子大师。” 江辞无点了点头,划着手机随意地应了声。 杨妈妈继续念叨:“昨天是娉娉走之后我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晚上也没有梦见过鬼什么的,真是多亏了你和荣道长抓到了那只鬼,真是太谢谢了。” “昨天我太懵了,都没来得及向你好好道谢。” 说着,杨妈妈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到了柜台上。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这红包至少有五万。 他抬头扫了眼杨妈妈。 她两鬓斑白,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没有化妆、没有首饰,两鬓斑白,身上穿的很普通,裤子微微发白,裤口起卷起毛,手里拿着的也只是个帆布包。 看起来是普通的人家,大概是因为这事涉及到了死去的女儿,才毫无顾忌的花钱。 江辞无把红包推回去:“不用,陈光已经付过了。” 杨妈妈连忙说:“陈总的钱是陈总的事,这笔钱是我的心意。” 江辞无嗯了一声,还是没有收钱:“心意收到了。” 杨妈妈愣了会儿,还想说一些劝说的话,又担心不能收两份钱行业规则,正纠结着,货架边上的杨爸爸突然喊道:“你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把红包放回她手里:“钱拿回去。” “杨女士,家人是很珍贵,但更重要的人是你自己,人要向前看。” 杨妈妈愣住了。 “老婆?”杨爸爸又喊了一声。 杨妈妈回过神,连忙应道:“来了。” “谢谢江老板。”她轻声说了一句,不再推钱给江辞无,快步走向货架旁的杨爸爸。 宴朝一讶异地看着这一幕,低声说:“你居然不收钱?” 江辞无懒懒地窝在椅子里,慢悠悠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宴朝一看着他,等了会儿,没等到下一句话,更诧异了:“没了?” 江辞无疑惑:“还要有什么?” “那八个字不完美的诠释了我么,用合乎道德、合乎法律的方法去取得钱财,爱财没什么不可以。” 宴朝一沉默了。 仔细想想,江辞无赚的钱,的确没有违背道德法律。 没过多久,杨妈妈和杨爸爸拿着一堆元宝、纸扎人纸扎马等等纸扎用品走了过来。 杨妈妈迟疑地问:“江老板,多买点没事的吧?” “没事,”江辞无瞥了眼,指指一旁的香火,“香火烧一点,对鬼好。” 听到这话,杨妈妈连忙去拿。 付完钱,她迟疑地问:“江老板,你昨天说的可以联系娉娉,我该怎么做啊,直接烧了吗?” “我们家过年过节祭祖就是普通的烧烧纸钱,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江辞无:“写下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就行了。” 杨妈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这些东西烧了,就能把我心里想的话也一起烧给娉娉么。” 江辞无:“当然不行。” 杨妈妈一愣。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杨妈妈又问:“那我要怎么做?” 江辞无:“可以烧得时候说,也可以写下来。” 杨爸爸问道:“写在哪里?我没看见这里有信纸信封。” 江辞无:“去隔壁便利店买,或者直接在纸扎用品上也行。” 杨爸爸点了点头,问道:“江老板,烧的地方有什么讲究么?” “没有,”江辞无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火盆,对他们俩说,“在巷子里也行,免得这么多东西要背回去。” 杨爸爸低声道谢,先把火盆拿了出去。 他特地挑了个离香火店较远的地方,免得熏屋子。 没过多久,淡淡的烟味充斥在空气中,风声卷来了杨妈妈的轻声细语: “娉娉你在下面要好好的,能投胎就赶紧投胎了,妈妈已经帮你解决了那个小鬼,爸爸也已经帮你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能抓到那个坏人。” “我和你爸爸都很好,身体健康,你不用操心我们,昨天和你爸爸去了你经常吃的那家店……” 江辞无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明灭的火光。 宴朝一则静静地看着他。 等到江辞无收回视线,才注意到了宴朝一的目光,他问:“怎么?” 宴朝一缓缓说:“烧纸扎用品,没有在纸扎品上写字的说法。” 地下对纸扎用品的规格教严,不是随随便便的纸人都能叫纸扎人,对纸扎匠有一定要求。 江辞无哦了一声,随口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宴朝一微微皱眉:“那些是江成道生前扎的纸扎人。” 的确可以在上面写字,但太浪费了。 “那又怎么样,”江辞无轻笑了声,“不过是死物罢了。” “反正纸扎人烧过去,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宴朝一怔了怔。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有问题?” “有,”宴朝一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缓缓说,“我以为在你心里,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 “准确地说,是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这下轮到江辞无感到诧异了,从他有记忆以来,的确是不怎么在乎别人。 “你还挺了解我的。” 江辞无幼年的时候不在乎所有人。 长大一些后,只在乎家里人,张雅云、江修明、江成道。 江成道去世后,他重开了这家店…… 江辞无垂着眸子,看着干净整洁的香火店,突然明白了江老头当初为什么执着让他开店。 人生在世,的确应该多认识一些朋友。 江辞无想了想,随口说:“可能因为江老头走了,我变得心胸开阔了一些。” 宴朝一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江辞无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 他缓缓说:“江辞无,你还是有点人性的。” 江辞无:“……” 他弯了弯唇,笑眯眯地对宴朝一说:“我是人,不止有人性。” 宴朝一垂眸看他,不止有人性? “还有什么?” 江辞无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吐出三个字:“还有性。” 宴朝一:“……” 一时间,他不知道江辞无是在调戏他,还是讽刺他那句“不会喜欢上人”。 沉默片刻,宴朝一脑海里跳出一个熟悉的词汇“一语双关”。 “……” ………… 早上一眨眼就结束了,下午时分,江辞无刚开了一局游戏,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灰色道袍。 他抬头看了眼,是小荣道长。 “江道友。”荣道长喊了他一声,迈进香火店。 江辞无瞥了他眼正在磕瓜子的王庞庞,介绍道:“他就是我昨天说的小荣道长。” “这是王庞庞,叫他老王就行了。” 王庞庞:“小荣道长。” 荣道长:“老王道友。” 王庞庞:“……” 江辞无低头玩游戏,随口问:“小荣道长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荣道长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地,身后传来数道脚步声,伴随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他扭头一看,四五个年轻人从对面楼里走了出来,身上还沾染着不少阴气。 荣道长脸色变了变,连忙对江辞无说:“江老板,他们身上有阴气!” 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听见了荣道长的话,眼睛一亮,大步走进店里,笑呵呵地说:“我们刚才撞到鬼婴了。” 荣道长愣住了:“你们知道?” 寸头男生点头:“当然啊,我们就是冲着鬼来的。” 荣道长:“???” 另外几个年轻人也走进店里,放下面具,嘻嘻哈哈地说:“幸好预约了晚了一天,那个小东西还挺吓人的。” “他不会说话,跑得还特别快。” “我买的纸扎小人都用完了。” “纸扎小人真好玩,那些鬼看到了就听话了,问什么答什么,但是没有问出宣大师的事情。” ………… 寸头男生走到江辞无面前,问道:“老板,我们录了视频,你要不要检查一下哪些可以播出去?” 江辞无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对他说:“不了,你们随意。” 荣道长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之所以来香火店,是因为刷到了江辞无的朋友圈。 他还翻看过了江氏香火店的微博,知道鬼楼就是鬼屋,里面似乎有不少鬼,其中一只厉鬼就是昨天的鬼婴。 一栋楼的厉鬼,着实是过于危险了。 荣道长本来想和江辞无商量鬼楼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懵了,去鬼楼的人怎么这么高兴? 半晌,荣道长茫然地问江辞无:“江老板,你就放任他们和厉鬼待在一起吗?” 江辞无点头:“他们有安全保障的。” 荣道长疑惑:“什么?” 王庞庞立马说:“小夜啊,小夜会看好他们的,小荣道长你放心。” 荣道长更疑惑了:“小夜又是谁?” 不等王庞庞解释,寸头男生立马说:“小夜是阴差啊,我们是去抓鬼的,如果抓到鬼想要超度他们,就可以让阴差把鬼带走。” 荣道长啊了一声,扭头看向鬼楼,正好看到一个皮肤青白的厉鬼勾着另一只厉鬼的魂魄往外走。 虽然没有穿阴差服,但青白的那只厉鬼拿着勾魂链,看来的确是阴差。 荣道长结结巴巴地问江辞无:“江老板,你这鬼楼和冥界有联系啊。” 江辞无想了想,点头:“对。” 有小夜这么个隐秘的联系。 荣道长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本来是想说鬼楼太危险了,但有阴差大人负责看守,前往鬼屋的人也知道真相,玩的开心。 昨天带走鬼婴的时候,江辞无的确是说“见识成年鬼的世界”、“另一种超度”。 从始至终都没有骗人。 还能有什么问题? 荣道长说不出话,只觉得有点不对劲。 江辞无一局游戏打完,抬头看了眼荣道长。 还是一脸呆滞。 他放下手机,抬手轻敲桌面:“小荣道长。” 荣道长应了声,呆呆地看着他。 江辞无笑了笑,随口说:“楼里有锁魂阵在,厉鬼跑不出来。” “而且还有阴差亲自负责看护,不可能出问题。” “我知道,”荣道长点了点头,稚嫩的脸上尽是恍惚,“可是、可是……” 他反复说了几遍可是,迟迟说不出后面的话。 江辞无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可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荣道长才勉强找出一个词:“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江辞无:“哪儿不对了?” 荣道长想了会儿,缓缓说:“厉鬼不容于世,理应送往冥界超度消除怨气,重入轮回。” 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厉鬼为什么不容于世?” 荣道长愣了下,立马说:“因为有厉鬼以生者精血之气修炼,残害人类。” 江辞无:“残害人类的就不容于世了?地球是人类专属的吗?” 荣道长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江辞无继续说:“首先,厉鬼不容于世这一点就是错误的,不是他们不容于世,而是对人类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不容于世。” “地球是大家的,食物链上端的生物吃下端的生物本来就是自然界的法则,是不是?” 荣道长听得脑袋懵懵的,迟疑地点头:“是。” 江辞无又说:“小荣道长,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把厉鬼送入冥界超度,冥界是怎么超度的?” 荣道长:“让他们在九幽炼狱中经受苦难,反思过错。” 江辞无:“简单地说,就是折磨厉鬼对吧?” 荣道长继续点头。 江辞无:“那我问你,厉鬼在鬼楼里被人驱逐追赶、严刑拷打,算不算折磨?” 荣道长想了想:“算。” 江辞无循循善诱:“所以鬼楼既能消除厉鬼的怨气,又帮助普通人消除对厉鬼的恐惧,还减轻了地府的压力。” “对不对?” “对……”荣道长呆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醍醐灌顶,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眼前都变得明亮起来。 他喃喃道:“江道友,你真是世外高人啊!” 宴朝一麻木的看着这熟悉的洗脑现场,江氏“传销”又多了一个下线。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我只不过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荣道长连忙说:“是我误解你了,江道友你分明是在普度众生救民济世啊!” “那是!”王庞庞立马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地说,“我们江老板可是救苦救难的在世活阎王!” 江辞无:“……”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我觉得我的名声都是被老王败坏的 宴朝一:你多虑了 第47章 荣道长不觉得王庞庞的话有什么问题, 赞同地点了点头。 想到之前自己怀疑江辞无别有用心,他羞愧到脸颊涨红,诚恳地道歉:“江道友, 是我误会你了。” “我眼界太低,不明白事件背后深层的用意。” 说着, 他忍不住感慨道:“果然下山是个正确的选择, 人还是要出来看看世面,不能固步自封。” 江辞无淡定地点点头, 接受夸赞。 宴朝一:“……” 他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荣道长,缓缓开口:“你这么相信他的话?” “是啊, 小荣道长, ”江辞无眨了眨眼, 笑眯眯地问荣道长,“你不怕我在骗你么?” 荣道长看着他含笑的眼睛,脸颊更红了, 小声说:“江道友你就别打趣我了。” “你是个好人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听到这话, 江辞无有些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荣道长看着他昳丽精致的脸, 实话实说:“我会看一点面相。” “江道友你眼如日月、龙目凤睛,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难得一见的贵人面相。” 而且江道友身上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会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和他相处。 江辞无等了会儿, 见荣道长没有继续说下去,问道:“没了?” 荣道长还以为是他算错了,连忙问:“江道友, 我哪儿说的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江辞无喝了口水, 漫不经心地问:“没有看出我命不久矣什么的?” “江道友说笑了,”荣道长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笑道,“江道友虽然看起来气血不足,先天病弱,但身上完全没有死气,怎么可能命不久矣。” “再者说,算寿命大限这种重要的事,也不可能只从面相看出来。” 江辞无嗯了一声,托腮垂眸,江老头不可能算错。 【多灾多难、蓝颜薄命,活不过二十五岁。】 多灾多难这一点,目前看来,已经初现端倪。 所以活不过二十五岁,不是他身体的问题,大概率是二十五岁前会有什么大劫难。 正想着,江辞无看见王庞庞凑到荣道长面前,好奇地问:“小荣道长,那你看看我的面相怎么样,江老板以前说过我看起来会大富大贵。” 荣道长仔细地看了看王庞庞的面相,愣了会儿:“的确是大富大贵之相,不过……” 王庞庞连忙问:“不过什么?会英年早逝么?” “不是,”荣道长摇了摇头,迟疑地说,“你的面相看来,不是个好人。” 王庞庞:“???” 荣道长缓缓说:“气色如粉如雪而起粟,则为邪,为凶,印堂狭小青筋微露,生性自私心狠手辣。” “另一方面,你眼明精亮,鼻圆匀高贯,气质平易近人 。” 王庞庞好奇地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先天自私,在江老板的谆谆教诲后变好了吗?” 荣道长:“本性难移。” “这说明你表面虚伪,装作好人,内里自私。” 王庞庞:“???” 荣道长看他眼神呆滞,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过于复杂,老王没听懂。 他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王庞庞说:“简单地说,你可能是个变态。” 王庞庞:“???” “冤枉啊!江老板!”他猛地扭头看向江辞无,立马说,“江老板,我从小到大除了踩死过几只虫子,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江辞无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没做过。”就是一直在想象而已。 荣道长看了看江辞无的面相,又看了看王庞庞,愣了会儿,缓缓说:“老王道友,你和江道友呆在一起,算是有贵人相助,的确可能变好。” 王庞庞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肯定是如果没有江老板,我一个人在这阴森的巷子里开店,久而久之就变态了!” 荣道长想了想:“有可能。”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王庞庞,哪个好人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杀鬼杀人? 王庞庞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江老板,你拯救了一个即将失足的大好青年啊!” 江辞无点了点头,接受表扬:“应该的,我助人为乐。” 宴朝一:“……” 忽地,夜游巡使走进店里。 王庞庞立马说:“小荣道长,你看看小夜的面相。” 荣道长扭头看了看夜游巡使青白的脸,知道他是阴差,心里有些发怵,干巴巴地说:“这是个死人的面相。” 夜游巡使:“……” “小荣道长,”江辞无喊了荣道长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问道,“小荣道长,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外传的关于面相的书?” 荣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是有,不过都在清微山上。” “灵安观我待的不久,不清楚藏书,如果江道友感兴趣的话,我稍后去问问师伯。” 江辞无点头,对他说:“既然要去找你师伯,顺便再说一下宣大师的事情。” 荣道长愣了下,正了正神色,稚嫩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江道友你说。” 江辞无索性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之前陈光向灵安观举报过宣大师,他是收到了一条骨灰手链,差点被夺舍,和杨女士的女儿情况相似。” 荣道长脸色微变:“江道友的意思是,这些邪术的幕后操纵者都是宣大师。” 江辞无点头:“还有老江,也就是我爹,前几天也收到了茅山纸人术。” 说完,他把之前拍的纸人发给荣道长。 荣道长点开图片看了看,神情凝重起来:“这的确是纸人术。” “江道友还有其他线索么?” 江辞无想了想:“他和林氏集团的林衍天、林德庸有关,可以从他们父子俩身上查一查宣弘壮的来历。” “宣弘壮背后还有人,目前不清楚底细。” “好。”荣道长点了点头,把他的话牢记于心。 瞥见夜游巡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他紧张到脸色发白,连忙说:“江道友,我就不留下了,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就回去禀报师叔。” 江辞无朝他挥挥手,提醒道:“最重要的是面相书。” 荣道长连连点头,快步离开香火店,走的时候还特地离夜游巡使远点。 王庞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凑到江辞无面前,小声说:“江老板,小荣道长回去后,会不会把鬼楼的事情也告诉他师伯啊。” 江辞无点头:“会。” 王庞庞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可怎么办?” 江辞无轻笑道:“如果能认识灵安观的观主也好。” 宴朝一眼皮跳了跳,偏头看他。 夜游巡使对这抹笑容非常熟悉,忍不住问:“江老板,你又要居心叵测了吗?” 江辞无:“……” “小夜,没事别和老王学成语。” 他指尖轻点着桌面,淡然地说:“我这叫与人为善。” 宴朝一:“……” “江老板,万一灵安观观主过来了,咱们的鬼屋怎么办?”王庞庞抓了抓头发,一脸担心,“观主不是道协的会长么,不会要取缔咱们鬼楼吧。” “有可能,”江辞无满不在乎地说,“比起咱们这个安全可靠、成人之善的鬼楼,帮助厉鬼夺舍的宣弘壮才是更大的问题。” 王庞庞想了会儿,继续问:“这是缓兵之计,那等他们抓到宣弘壮后呢?” 他还是很担心:“再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安慰道:“楼里没剩几只厉鬼了,等宣弘壮被抓了,估计鬼楼的厉鬼也走的差不多了。” 王庞庞这下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本来就没有以后了。” 江辞无:“……” “老王,别想那么多。” 夜游巡使附和道:“是啊老王,就算鬼楼了,咱们不还有香火店么。” 江辞无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意思是,别想那么多。” “走了一个宣弘壮,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宣弘壮站出来。” 宴朝一:“……” 王庞庞:“……” 夜游巡使:“……” ………… 晚上,江辞无接到了张雅云的电话,说是派司机去接他回家睡,明天中午直接出发去剪彩。 江辞无没有拒绝,现在回家了,早上可以多睡会儿。 他到江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客厅空无一人。 江辞无直接上楼走进江修明的卧室,走到床边,检查了下之前塞在床底的纸扎小人。 各个手脚健全的躺在地上,没有被清理,连位置都没有挪一下。 正看着,卧室门突然被打开。 江修明愣了一秒,上下打量突然回家的不孝子:“你怎么在这里?” 江辞无回头看他,笑眯眯地说:“回家关爱老父亲。” “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江修明怎么可能会信他的鬼话,立马问身后的张雅云:“老婆,你儿子怎么回来了?” 张雅云娉娉婷婷地走卧室,莞尔一笑:“小江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剪彩啊?我没有告诉你吗?” “你没有,”江修明眉心跳了跳,狐疑地看着江辞无,“你不是不喜欢去那种场合么。” 江辞无实话实说:“现在想去凑凑热闹。” 江修明半信半疑地说:“这次是美术馆开业的剪彩,政府、记者都会去。” 江辞无挑了挑眉:“这么大?” 江修明提醒:“所以你最好安分一点。” 江辞无点点头:“老江你放心,我很安分。” 说完,他径直往外走:“我睡了。” 江修明看着他背影,怎么都放不下心。 臭小子居然没有气他? 不对劲,有阴谋。 他扭头对张雅云说:“老婆,我们明天还是别带小江了吧?” 张雅云细眉一挑,语调温柔:“为什么?你要带哪个私生子吗?” 江修明:“……我的意思是,小江今天有点不正常,感觉怪怪的。” 张雅云:“他哪天正常过。” 江修明:“……” “非得让他去么?” “怎么?你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另一边,江辞无刚躺到床上,就收到了王庞庞的微信消息。 【王庞庞:江老板,有个百万粉丝的up主在分析咱们鬼楼的剧情。】 【王庞庞:我发给你看看。】 【王庞庞:[链接]。】 江辞无点开视频,是个ID叫铁胆寸寸的up主,专门玩鬼屋探险之类的。 视频是露脸的,一播放,他就认出了这个博主是谁。 前两天小荣道长到香火店来的时候,来鬼楼玩的寸头男生。 铁胆寸寸对镜头说:“大家好,我是寸寸,你们期待已久的鬼楼视频我已经剪好啦,本来当晚就能发出来,因为能用的片段真的不多,和之前静静的视频一样,有很多卡顿闪屏。” “但是!但是啊!我在走出鬼楼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几件很重要的事情。” “首先首先给大家捋捋鬼楼的主线剧情。” “鬼楼自己设定的主线是,这栋居民楼无缘无语跑进来了很多鬼,老板就开了间鬼屋,详情大家自己去看一下鬼楼微博发的视频啊。” “故事到这里还是很正常的,之后就不对劲了,鬼楼的厉鬼突然躁动不安,然后老板收到了奇怪的纸人。” “这是从视频里截出来的纸人,看着还挺精致的是吧,原视频也说了,这是摄魂纸人,视频大概内容就是老板在试验这个纸人是干嘛的。” “我特地咨询了一下玄那个学的相关人员,给他看了纸人的照片,他说不是瞎剪的纸人,是真的,纸人肚子上的纹路是一种隐秘的符文。” 【卧槽?!真的假的?】 【说实话,我觉得原视频就挺恐怖的,所以一直没敢玩。】 【所以那真的能勾魂?鬼楼玩儿这么大?】 【我觉得原视频比很多鬼片还恐怖。】 铁胆寸寸对着镜头笑了笑,继续说:“我去鬼楼的时候,特地找了下那个被实验的鬼NPC。” “他呆呆傻傻的,其他鬼看到纸扎小人会跑,他就不跑,站在原地挨揍,真的很像被勾魂了的样子。” “到这边肯定有人觉得这又没什么,不就是鬼屋的剧情设定么,我走出鬼楼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直到在香火店听到老板和一个道长在聊天。” “我就听了几句,大致内容就是道长在问老板,怎么可以把鬼婴扔进鬼楼,老板说楼里有阵法,鬼跑不出来什么的。” “你们别以为是演的啊,那个道长我去灵安观拜拜的时候看见过,是正儿八经的灵安观道长,不可能演戏。” “我还问了当天早上去玩的朋友,他说道长早上不在,但是早上有人在鬼楼附近烧纸,祭奠死去的女儿。” “所以我第二天特地又去聊天趟鬼楼,为了看看是不是上午和下午剧情不同,结果是第二天没有人。” “我就去了灵安观,想问问在店里看到的道长,小道长不在,其他道长和我说,他去南安小区做法事了。” “刺激的来了,朋友们,我直接打车去南安小区,采访了小区的住户,他们说,在鬼婴被抓进鬼楼的前一天,有一户住户真的请道长在家里抓鬼。” “你们听明白了吗?鬼婴是真的,是从小区里抓的。主线视频之后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铁胆寸寸直勾勾地看着镜头,抛出了一堆问题:“那么,主线视频以及之前的事情呢?” “是真的还是假的?鬼楼里真的有机关吗?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姓宣的大师真的在勾魂夺舍吗?” 【卧槽,铁蛋你别吓我啊。】 【大中午的头皮发麻。】 【里面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我朋友去玩过,他说用灵安观的符纸真的能对付鬼楼里的npc,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不行。】 【我姐妹说陵安市豪门圈子里最近真的有个姓宣的大师。】 【卧槽,我找姓宣的大师算过,他算的很准】 ………… 江辞无看着弹幕,手机又震了震,弹出王庞庞的微信消息。 【王庞庞:江老板,要不要让小夜转发一下?】 【江辞无:直接转发,不用解释。】 【王庞庞:好】 江辞无盯着手机屏幕沉思片刻,继续给王庞庞发消息。 【江辞无:再买个微博推广。】 【王庞庞:啊?】 【王庞庞:为什么啊?】 【江辞无:送宣大师出道。】 【王庞庞:好嘞,那我去找找专门做网上营销的表弟。】 百万粉丝的up主自带流量,再加上花重金买了个推广,陵安市本地的各种博主都转发了这条视频,陵安市一半的人都听说了这视频。 一夜之间,鬼楼和宣大师在陵安火了。 被师父逼着学习炼鬼的宣大师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天美术馆剪彩前夕,他频频听见有人在议论他的名号。 “你听说宣大师了么?” “谁?宣大师?是林大少身边的那个道士么?” “我不清楚,你看看是不是。” ………… 宣弘壮在不远处偷听了会儿,两个女孩开始看视频了,他听不见视频的声音,迟疑地走上前。 其中一个长发女生感受到有人靠近,抬头看了眼。 她看着宣弘壮身上熟悉的中山装,试探地问:“请问你是宣大师吗?” 宣弘壮抬手摸了摸胡子,故作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 “卧槽,真的有宣大师?!”另一个短发女生眼睛亮了亮。 宣弘壮:“那是自然。” 短发女生凑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问,“宣大师,你会做勾魂的小纸人么?” “好像叫茅山纸人术。” 宣弘壮:“???!!!” 他内心大为震惊,脸上勉强维持住镇定,缓缓说:“这位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短发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嘀咕道:“不会啊,那你就不是宣大师。” 宣弘壮:“???” 他当然会!但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一个陌生人! 宣弘壮瞥看短发女生手中的手机,想要看她到底看什么东西。 短发女生很快就发现他的窥屏,立马翻转手机,拉着小姐妹走了,边走边嘀咕:“他到底是谁啊?怎么奇奇怪怪的。” 宣弘壮只看到了鬼楼两个字,他皱着眉头,快步走向一旁的林衍天,沉声道:“林少,我听人说起了我的名号,以及纸人术。” “你是否将此事外传了?” 林衍天这几天被林德庸逼着在公司加班,都没空去找江辞无麻烦,脾气大的很。 听见宣弘壮的话后,阴冷地瞥他一眼:“我有病?把这种不得人的事情告诉别人?” 宣弘壮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我方才听见有人在谈论宣大师和纸人术。” “林少是否知道原因?” “我知道个屁,”林衍天不耐烦地骂了句,低头看了眼手机,对他说,“你去找我爹去。” 宣弘壮当然不敢去问林德庸,缓缓道:“那便算了,大概是我误会了。” 林衍天冷笑道:“算什么算,我爹喊你过去。” “估计要说剪彩的事情,江辞无、不是,江修明应该快到了。” 五分钟后,江辞无跟着江修明、张雅云出现。 距离剪彩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江修明一出现,立马有人迎上来打招呼。 “江总。” “方馆长。” 张雅云开口:“小江,这是美术馆馆长,你喊方叔叔就行了。”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喊道:“方叔叔。” 方馆长笑着应了声,寒暄道:“好久没有看到小江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身体也不好,你爸当年整天在病房里陪着你。” “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大学毕业了吧,最近在做什么?” 江辞无歪头看江修明,笑道:“老江,你说我最近在做什么?” 江修明眼角抽了抽,对方馆长说:“这臭小子在开公司。” 方馆长继续问:“在开什么公司?” 江辞无眨了眨眼,随口说:“在开香火公司。” 江修明:“……” 方馆长:“???” 江修明狠狠地瞪了眼江辞无,立马对方馆长说:“他的意思是又香又火的公司。” 江辞无:“……” 听到这话,方馆长懵了会儿,香?火? 他思索片刻,试探地问:“是……餐饮业吗?” 江辞无正想说话,又被江修明瞪了眼,他挑了挑眉,随口说:“差不多吧。” 江修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了下一句:“比较特殊的餐饮业,普通人吃不了的东西。” 江修明:“……” 张雅云:“……” 方馆长诧异了一下,笑道:“我可是个老饕,改天得到你那儿拜访一下,品尝美食。” 江辞无点点头,笑道:“你肯定有这个机会的。” 江修明:“……” 张雅云:“……” 江修明生怕继续说下去,会暴露江辞无开香火店搞歪门邪道的事情。 他立马转移话题:“方馆长,我看林德庸林总好像在找你。” 方馆长微微一怔,没有怀疑,笑道:“林总先前和我预定了一幅画,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我先告辞了。” 江修明点点头。 方馆长在原地扫视一圈,没有找到林德庸的身影,又扭头问江修明:“江总,林总人在哪里?” 江修明随口说:“好像往厕所方向去了。” “他狗改不了吃屎。” 方馆长:“……” 等方馆长离开了,江修明黑着一张脸,拉着江辞无走到角落。 碍于附近有人,他不能吼,只好咬牙切齿地说:“江辞无,你能不能安分点,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今天有很多记者会来么!” “你等会儿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的人,寻找宣弘壮的身影:“我可没说什么,老江,是你自己说我在开公司的。” 江修明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见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眼皮狂跳,质问道:“你给我说实话,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不会是要来宣传狗屁香火店吧?!” 江辞无扫视一圈,找到了远处花坛边的宣弘壮,抬手指了指:“哝,我是为了他来的。” 江修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熟悉的中山装,他皱紧眉头,骂道:“林老狗请的那个大师?” “方馆长真是老糊涂了,什么人人狗狗都能放进来。” 江辞无提醒道:“老江,他这次过来的目标是你。” 江修明没有怀疑他的话,而是问:“狗屁道士骗了林老狗的钱不够,还想骗我钱?” 江辞无眨了下眼:“不是想要骗你的钱。” “他是想要你的命。” “把你害死了,你的钱不都是林德庸的了么。” 江修明当即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宣弘壮想害死自己。 但比起这个,江辞无因为宣弘壮想对他出手而跟过来一事,更令人诧异。 江修明忍不住问:“你是以为他能搞什么术法把我害死?” “特地过来盯着我?” 江辞无倚着墙,神情懒懒散散,一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 江修明突然觉得,臭小子这副模样好像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温情了一秒,他听见江辞无否认了。 “当然不是。” 江修明以为是这小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没有继续质问下去,只是冷哼了一声,臭脸缓和不好。 江辞无看他表情变来变去,知道他肯定脑补了不少。 他想了想,觉得不能让老江失望,实话实说:“老江,其实我这次跟你过来,是想让你去隐蔽点的地方。” 江修明疑惑:“你让我躲起来?” 江辞无摇头:“这里人太多了,你去隐蔽点的地方,不然宣弘壮不好出手。” 江修明:“???” 江辞无继续说:“老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就是想草船借箭一下。” 怕江修明没听懂,他简单粗暴地说:“用你这艘老草船,借一借宣弘壮的茅山道术箭。” 江修明:“???”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修明:有你是我的福气 江辞无: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江修明: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第48章 江修明被江辞无的话气得恍了一秒神, 紧接着心底的怒火喷涌而出,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跳,脖子上青筋隐隐显现:“江辞无!” 他哪里老了?! 他气得口不择言, 直接骂脏话:“你他妈的骂你老子老!你老子我正当壮年!年轻的很!” “你这混账东西毛都没长齐就逼逼赖赖!你爹我这是成熟男人的魅力,你懂么你!” “你出去问问, 整个陵安市的女人, 至少有一半都喜欢你爹我这款!” 江辞无挑了挑眉,笑道:“老江, 你认清点现实,他们看上的是你的钱, 又不是你的人。” 江修明:“我的钱也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江辞无:“你顶多算是个免费的中老年赠品。” 江修明:“……你才是赠品!” “你爹我身强体壮八块腹肌, 我这把年纪的男人才有人格魅力, 你一个小病秧子懂个屁!” 骂到一半,江修明意识到自己骂得有点歪了,比起江辞无说他年纪大,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沉下脸厉声呵斥:“你还他妈的拿你老子当诱饵!” “我可是你爹!含辛茹苦养了你二十多年!在雅云没出现的时候, 我他妈的又当爹又当妈, 你倒好, 现在居然把你亲爹当诱饵!” 江辞无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老江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 他眨了下眼,淡定地说:“老江, 我可没拿你当诱饵。” 江修明瞪大眼睛,骂骂咧咧地说:“放你、爷爷的死猪屁!你刚才自己亲口说的。” 江辞无懒洋洋地倚着墙,吊儿郎当地说:“我说的是草船, 不是诱饵。” 江修明:“……” 草船还特么的不如诱饵呢! 他嘴角抽了抽, 怒不可遏地吼道:“江辞无!” 这一次的音量比之前的还要响, 附近的人纷纷循声看过来,好奇角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雅云也是看热闹的其中之一,看到熟悉的一大一小,她眼里八卦之光逐渐暗淡,眼皮跳了跳,脸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 站在她身旁的陈千雁抬眼看了会儿,疑惑地问:“雅云,那边是老江和小江么?” 张雅云面不改色地说:“不是,你看错了。” “应该只是长得有点像。” “陈姐,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 这俩丢人东西不能是她老公和儿子。 江修明骂完,也察觉到有人朝他们看过来了,拽着江辞无走向更隐蔽的角落。 江辞无跟在他身后,随口说:“老江,反正你又不信,没什么好生气的。” 江修明咬牙切齿:“我信不信,和你对我什么态度是两码事。” “我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个大孝子。”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因为我小时候你经常欺负我吧。” 听到这话,江修明脚步一顿,扭头看他:“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江辞无眉梢一挑,掰着手指头说:“记得啊,小时候在医院你喂我吃柠檬吃辣椒,还拔我氧气管。” 江修明怔住了,那些都是江辞无一两岁发生的事情。 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沉默片刻,立马板起脸:“我和你能一样么?” 江辞无笑了声:“哪儿不一样了?” “我是你爹,我给了你这条命,”江修明顿了顿,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儿子生出来,就是玩儿的!” 江辞无:“……” 他扯了扯嘴角,笑眯眯地说:“老爹也是用来坑的。” 江修明:“……”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再过十几分钟剪彩仪式就开始了。 他继续说江修明说:“老江,我可是特地通知你一声,免得等会儿看见什么鬼东西,吓个半死,丢了咱们老江家的脸。” 江辞无眨了眨眼,凑到江修明面前:“我本来可以不告诉你,但还是特地和你说了一声。” “老江,你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了么?” 江修明面无表情:“我感受到了你的别有用心。” 江辞无:“……” 他看了眼手表,不再和江修明多说废话,开口道:“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事,老江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转过身,走向人群聚集处,寻找方馆长的身影。 方馆长戴着顶文艺风的帽子,在一众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人中非常好找,江辞无扫视一圈,就看到了正在和陈光聊天的方馆长。 “方叔叔。”江辞无上前喊了一声。 陈光看见他,眼睛一亮:“江哥,我正想去找你呢。” 方馆长见他们俩认识,没有作介绍,直接问江辞无:“你是特地过来找我的么?” 江辞无点点头:“方叔叔,我能查一下监控么?” 方馆长愣了下:“怎么了?你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不是,”江辞无顿了顿,不改色地说,“我看老江和人聊完天状态不太对,想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方馆长抬头寻找江修明,看到了从隐蔽角落走出来的江修明。 看起来有些生气,又有些恍惚,情绪似乎很复杂,和平常的看不出内心的老狐狸模样截然不同。 方馆长连忙问:“和谁聊天了?” 江辞无想了想:“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帅哥。” 年轻?男的?方馆长瞬间想到了“私生子”三个字,他看了眼江辞无苍白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道:“小江,你先别多想,我让保安带你去监控室。” 江辞无点点头:“谢谢方叔叔。” 保安很快就来了,带着江辞无和陈光前往监控室。 陈光压低声音,连忙问江辞无:“江哥,江叔叔去见谁了?” 江辞无:“他儿子。” 陈光虽然刚才有点预感,但听江辞无亲口说出来,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私生子吗?” 江辞无淡淡地说:“不是私生子。” 陈光:“???” 他震惊到呆在原地,如果对方不是私生子,那江哥岂不是变成私生子了。 半晌,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江哥,你……” 江辞无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是我。” 陈光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江哥,你、我、江叔叔……” 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直到走进监控室,才组织好语言,对江辞无说:“江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江哥。” “我唯一的哥!” 江辞无瞥了一眼,看出陈光误会了,笑道:“小陈,我刚才的意思是,老江见的人是的我。” 陈光懵了:“啊?” 江辞无低声说:“林德庸和宣弘壮会在剪彩仪式开始的时候,对付老江,我先来录点证据。” 陈光呆了会儿,反应过来了江辞无刚才为什么会对方馆长说是“年轻有为的帅哥”。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监控室内有整个美术馆的监控,满腔的显示器,显示着各个角度的监控,外人根本分辨不出哪儿是哪儿。 江辞无对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花坛边上的监控?” 工作人员点头,将监控画面调到手边的电脑:“是这里吗?” “对,”江辞无看了眼时间,对他说,“我想看一下十五分钟前的画面。” 工作人员应了一声,直接调出画面。 画面里的人是林德庸和宣弘壮,工作人员不认识江辞无,更不认识监控画面里的人。 被方馆长提醒过,他没有再看这个监控画面,而是起身给两人倒水。 江辞无拿出手机,放大监控画面,录了一段林德庸和宣弘壮单独相处的视频。 美术馆的监控非常高清,放大后还能清楚地看到林德庸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纸人,他摆弄着纸人,低头和宣弘壮说话。 纸人、宣弘壮、林德庸三要素齐了。 江辞无等录完视频,陈光也回过神来。 陈光连忙说:“江哥,这视频要发给灵安观的人吗?” “我有灵安观观主的视频,前两天灵安观观主特地联系了我,问了我关于宣弘壮的事情。” 江辞无摇头:“不急,再等等。” 陈光好奇地:“等到什么时候?” 江辞无:“等我草船借箭结束。” 陈光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琢磨了会儿,试探地问:“江哥你的意思是要抓先行么。” 江辞无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没过几分钟,剪彩仪式正式开始,江氏作为美术馆的建筑承办方之一,江修明也要上台发表言论。 从监控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江修明说话时,角落里的林德庸在折磨手里的纸人,掰手掰脚掰脑袋。 大概是发现了江修明没有任何变化,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宣弘壮的脸色也变了。 一个生气,一个懵逼。 林德庸阴沉着一张老脸,把手里的纸人撕的粉碎,狠狠地把纸片砸到宣弘壮身上:“这就是你说的勾到了魂?” “怎么、怎么可能没用,”宣弘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江修明前两天不是都没去公司么?!” 林德庸沉着脸说:“说明他没去公司和你的纸人术没关系。” “说不定是江辞无那小子算到你会是什么小把戏,故意让江修明作假!” 他越说脸色越阴沉:“宣弘壮,今天我要是看不到你有什么用处,以后就别想在陵安市混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 宣弘壮呆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攥着手机,迟迟不敢给师父打电话。 他不敢想象被师父知道他又搞砸了的后果。 宣弘壮直勾勾地盯着江修明台上的江修明,摸了摸身上的招魂铃。 还有几只没有炼化完全的小鬼。 见江修明下台后,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他咬了咬牙,快步跟上去。 监控室里的江辞无看到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对陈光说:“小陈,你留在这里录视频。” “我去找宣弘壮要点东西。” 说完,他大步离开监控室,走向江修明去的厕所。 厕所里监控室不远,江辞无很快就找到了厕所,门上还挂着一块故障中的牌子。 他推了推门,没有锁,直接推门而入。 厕所很大,门口与便池所在处有一堵墙隔着,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 江辞无放轻脚步,站在墙后,听着宣弘壮和江修明对话。 “江总。” “江总?” 宣弘壮喊了两声声,见江修明没有理会自己,又喊了一声:“江总?” 江修明不耐烦地转身,沉声道:“宣弘壮是吧,你有没有眼力见?” “不理你,就是不想理你。” “我不和你这种搞封建迷信的人说话。” 宣弘壮本来脸色就不好,听到这话,更是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他嘴角下压,缓缓说:“江总,我是看你的面相与道教有缘,才特地打招呼。” 江修明冷笑一声:“什么缘?” “孽缘?” “我的确有个孽子在搞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 宣弘壮:“……”这是在骂他还是骂江辞无? 江辞无:“……”这是在骂他还是骂宣弘壮? 宣弘壮看着江修明,阴测测地说:“既然江总不信,还是让江总亲自见识见识吧。” 说完,他拿出招魂铃,摇了三下。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厕所内,片刻后,厕所的白墙上浮现出诡异的凸起鼓包,额头、鼻子、嘴唇逐渐明显,片刻后,两张凶神恶煞的青黑人脸清晰的显露出来。 江辞无的视角看不到鬼面,但他看到了空中隐隐的阴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到墙上的东西。 下一秒,他偏头看向江修明和宣弘壮。 宣弘壮背对着他,还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江修明则是盯着墙上的鬼脸仔细端详。 江辞无微微眯起眸子,凝视着江修明的表情变化。 只是有些诧异,没有任何害怕震惊的情绪,仿佛只是看到一面有些奇怪的墙似的。 虽然他是提前通知了老江,但老江这也太淡定了。 不像是第一次看到鬼的人。 正想着,江修明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好啊,江辞无。” 宣弘壮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江辞无的存在。 他神情一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你这臭小子联合这狗道士搞这些全息投影吓唬你老爹?” 宣弘壮:“???” 不等他们开口,江修明继续说:“搞全息投影就算了,只弄出一张脸就想吓到我?” 江辞无挑了挑眉:“老江,这可不是全息投影,是真的。” 江修明呵呵一笑:“放屁,世界上就没有鬼。” 宣弘壮也忍不住说:“这怎么可能是全息投影,谁会在厕所里装这种东西!” 江修明咆哮道:“江辞无什么事干不出来!” 江辞无:“……” 宣弘壮:“……” “撒个尿还要看这种晦气东西,”江修明冷冷地剐一眼宣弘壮,大步往外走,“江辞无你车库里那几辆车别想要了!” 宣弘壮既被江修明的脑回路弄懵逼,又觉得江修明刚才那一眼瘆人可怕,和他师父不相上下。 竟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等他回过神,厕所里只剩下他和江辞无两人。 江辞无站在出口处,堵着宣弘壮逃跑的路,打量着墙上的鬼面,和当初在韩庄家里看见的相似。 这两张鬼脸没有根据墙色的变化而变化颜色,就是张青黑的人脸,咧着嘴低声嘶吼,牙齿之间尽是黏腻的口水,空中泛着一股腥臭腐烂味。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两张鬼脸的阴气较淡,看起来不怎么厉害。 宣弘壮见鬼脸已经暴露在江辞无面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摇了四下铃,掐诀念咒:“五六阴尊,出幽入冥,无畏无惧,随我号令。” “去!”他两指一并,直指江辞无。 受到号令的鬼脸同时跳出墙壁,咧着嘴巴流着口水冲向江辞无。 江辞无站在原地,抬手扔出数张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随着阴气攻向鬼脸,纸扎小人的数量不少,两张鬼脸眨眼间就被揍得根本靠近不了江辞无。 江辞无没有多看鬼脸,而是盯着宣弘壮手里操纵鬼脸的金铃铛。 他唇角扬起,漆黑的眸子微微弯曲,低笑道:“小宣啊…….” 宣弘壮被他盯得心里一紧,眼皮莫名地开始狂跳。 他往后退了一步,皱紧眉头,再次摇铃。 铃声结束,墙上又出现了四五张鬼脸,这些鬼脸阴气淡薄,眼神呆滞。 江辞无瞥了眼,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宣弘壮:“小宣,你的鬼怎么一只比一只弱啊。” 宣弘壮被嘲讽地脸色扭曲,还不是因为先前养的厉鬼都不见了,他只能抓些孤魂野鬼重新祭炼。 他冷笑一声,挥使鬼脸冲向天花板上的消防洒水器。 洒水器被鬼脸撞破,细密的水丝撒遍厕所内的角角落落。 眨眼间的功夫,便把纸扎小人都溅湿了。 数十张纸扎小人在空中停滞片刻,被水压得掉落到地上。 “江辞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挑在这里动手。”宣弘壮冷冷盯着江辞无的身体。 只要能得到江辞无的身体,师父一定会原谅他的过失。 想到这里,宣弘壮有些激动了:“本来想对付江修明,既然你主动送上门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没了这纸片,我看你还有什么用处。” 听到这话,江辞无掏出手机,对他说:“等等,你再说一遍。” 宣弘壮:“???” 江辞无:“我录个视频。” “从本来想对付江修明这句开始就行了。” 宣弘壮脸色瞬间黑了,气得用力摇铃,喝道:“去!” 江辞无盯着他的手里的金铃铛,这会儿功夫已经记下摇铃次数与咒语手决。 摇三下是招鬼。 摇四下是驱使。 基本操作都掌握了,他不再浪费时间,大步走向宣弘壮。 宣弘壮摇铃迫使鬼脸从四面八方攻向江辞无,没有留出一条生路。 他看着被鬼脸团团包围的江辞无,心情很好地开始解说:“鬼面乃是阴魂所炼,魂魄的阴气都凝聚在脸上,一旦附到人脸上,就直接长在你身上了。” “江辞无你当了一辈子大少爷,想必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痛苦吧。” 宣弘壮正要笑出声,下一秒,就看到江辞无抓住一只凑到他脸上的鬼面,像丢垃圾似的,将其狠狠地甩到地上。 江辞无抬手将滴水的刘海捋到脑后,偏头躲开从身手袭来的一只鬼面,慢条斯理地捋起袖子:“这东西真能附到人脸上?” 宣弘壮看着底下那只被忽略的鬼脸,笑道:“江大少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那只鬼脸从地上猛地窜起,虽然是直奔江辞无的脸,但因为他的手臂动了动,鬼脸直直地咬住了江辞无的胳膊。 宣弘壮嘴角扬到一半,笑容再次僵硬。 鬼面的确是咬住了江辞无,牙齿一半嵌进了江辞无的手臂。 但江辞无手上没有伤口、没有鲜血,反而是鬼脸哀嚎一声,从他手臂上掉了下去,满嘴的尖牙还掉了一地。 鬼脸:“???” 宣弘壮:“???” 江辞无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鬼面。 他没有被咬疼,但能清楚地感受到鬼面湿漉黏腻的口水糊到了他手上,令人作呕。 “很好。”江辞无勾起唇角,有些生气了。 宣弘壮惊骇不已,呆在原地:“这、这怎么可能……” 就连师父被鬼面咬了都会受伤,江辞无为什么会毫发无损?! 他惊恐地看着江辞无,疯狂摇铃,催使鬼面。 数只凶神恶煞的鬼脸张着嘴巴冲向江辞无,江辞无嗤笑一声,全然不顾那些鬼面,抬脚走向宣弘壮。 他浑身湿漉,水珠沿着黑发低落到他苍白的脸颊上,原本没有血色的唇瓣不知何时多了抹嫣红,唇角上扬,旖丽的脸上勾着抹森寒的笑。 宣弘壮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江辞无比他身后众多鬼面还要恐怖,简直是九幽地狱的恶鬼现世。 他刚想跑,脚还没抬起来,江辞无便一脚踹在了他胸口上。 宣弘壮被大力踹进了厕所,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马桶上,痛得眼冒金星视线模糊。 隐约看到一只苍白无力的手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招魂铃。 江辞无捡起铃铛后,试着摇了三下,鬼面没有增加。 周围的鬼面盯着他手里的铃铛,一时间都停滞在原地,陷入恍惚,不知道该不该再攻向江辞无。 江辞无拽起宣弘壮的领子,晃了一下铃铛,问道:“怎么让那些鬼面暂时消失?” 宣弘壮结结巴巴地说:“摇、摇五下,他们就会离开了。” 江辞无:“离开去哪里?” 宣弘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平日他们会自行找人进食。” 江辞无试着摇了五下,周围的鬼脸消失不见。 他挑了挑眉,对着宣弘壮的脸就是一拳。 宣弘壮被一拳打得头晕眼花,躺在地上懵了半天。 他想不明白江辞无纤细的胳膊是怎么打出这么疼的拳头。 江辞无见他瞳孔有些涣散,一拳打在他右脸上:“其他方法呢?” 宣弘壮生生地被打掉两颗牙,痛得面色扭曲,含糊不清地说:“没、没了。” “这只是一个招魂铃。” 话音落地,左脸又挨了一拳。 宣弘壮痛得眼泪鼻涕横流,哀求道:“江大少,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有骗你。” 江辞无:“我知道。” 宣弘壮:“???” 江辞无:“我就是单纯地想揍你。” 宣弘壮:“……” 他无语了一秒,所有感官便被身上的剧痛占据,痛到什么都想不起来。 江辞无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从头揍到脚,有些累了,才起身活动手。 他低头看着宣弘壮鼻青脸肿的老脸,啧了一声:“真不忍心。” 宣弘壮:“???” 他老泪纵横:“不忍心你、你还打……” 江辞无嗤笑道:“小宣啊。” “我是不忍心停下来。” 话音落地,宣弘壮又看到了熟悉的拳头落了下来。 他在疼痛中恍恍惚惚地想:我们搞玄学的,不应该斗法么? 江辞无你不讲武德。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我讲武 宣弘壮:…… 第49章 江辞无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 一直跟着教练学习武术强身健体。 武术学会了,身体没有强健起来,未成年的时候他就是个会揍人的病秧子, 时常打了几拳身体就吃不消了。 所以江辞无的拳头都是冲着最要人命的地方揍的。 哪儿疼往哪儿打,痛得宣弘壮眼前发黑, 张嘴想求饶, 只吐出了一嘴血和几颗牙齿,鼻青脸肿的脸上血刺呼啦的。 “救、救……”宣弘壮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他一开口,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江辞无低头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黑黑沉沉, 不带任何情绪。 宣弘壮模模糊糊地对上他的眼睛, 吓得身体抖了抖, 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煞神。 明明长得白白弱弱的看起来很好对付的样子。 故意用皮囊假象蒙骗他们,江辞无真是心机深沉! 宣弘壮艰难地张了张嘴:“江、江少,我错了……” 江辞无冷笑一声, 拽起他的头发:“错哪儿了?” 宣弘壮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不应该做、做那些事……” 不等他说完,江辞无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肚子上, 扯起唇角, 语气低柔:“小宣啊, 陵安市这么多人,你怎么就不长眼的盯上了老江呢?” 宣弘壮痛得张嘴干呕,神志不清。 他根本听不见江辞无在说什么, 本能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江少……” 江辞无低垂着眸子,看着他这副窝囊样, 嫌弃地啧了一声, 抬脚把人踹的远了一些, 拿出手机拨通陈光电话。 “小陈,先报警,带保安来一楼的厕所。” 陈光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江辞无浑身湿漉地坐在马桶上,懒懒地翘着腿。 他漫不经心地将前额的碎发捋到脑后,露出旖丽的眉眼,精致完美下颌线沾染着几滴血珠,为他极致苍白的脸颊增添了抹血色,显得有些鬼魅。 陈光看愣了一秒,才注意到江辞无脚边的宣弘壮。 他趴在地上,脸上都是血,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见状,陈光眼皮一跳,立马停下脚步,扭头对身后的保安说:“你们先出去。” 保安知道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听话地先退出了厕所。 陈光等他们全退出去后,他才快步走到江辞无面前,踢了脚宣弘壮。 宣弘壮没有任何反应。 陈光紧张地问:“江哥,宣弘壮死、死了吗?” 江辞无他瞥了眼脚边的宣弘壮:“还没死。” 陈光连忙检查一下宣弘壮的脉搏心跳,的确没死。 他松了口气,对江辞无说:“警察马上就来了,我要让保安先把他抬出去么?”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不急。” “你先揍他一会儿。” 陈光愣了愣:“啊?” 江辞无挑眉:“你不想揍他出气?” “他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陈光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宣弘壮,他当然想揍宣弘壮出气,就是怕这会儿的宣弘壮经不住他的揍。 江辞无看出他在担心什么,笑了笑:“放心,打不死的。” “他还挺耐揍的,不小心打死了就让小夜把魂塞回去。” 陈光恍然:“对,还有小夜。” “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完,他捋起袖子就开始揍人。 江辞无放下翘着的腿,一脚踩在宣弘壮的左手上,走出隔间。 昏迷的宣弘壮啊了一声,痛得直接睁开眼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陈光。 脑子还没开始转起来,身体又开始挨揍了。 江辞无站在一旁,拿出被水浸湿的手机,划了划,还能用。 他把录下来的视频发给陈光,等陈光揍完宣弘壮,开口道:“证据已经发给你了,等会儿记得发给灵安观的人。” 陈光点点头,低头检查视频。 过了会儿,他听见了江辞无逼问宣弘壮招魂铃方法的声音。 他沉默片刻,对江辞无说:“江哥,我剪辑一下再发吧。” 江辞无点头:“也行。” 他在这里呆了好一会儿,浑身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这会儿解决了宣弘壮的事情,开始觉得湿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难受了。 “我先走了。”江辞无对陈光说完,走出厕所。 走到拐角处,正好撞上闻讯赶来的方馆长。 方馆长见他是从闹事的地方走出来的,又这副落汤鸡的模样,立马联想到刚才私生子的事情。 “小江你……”他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远处张望的人,叹了口气,“哎……我办公室有干净的衣服,杨秘书,你带小江去换身衣服。” 江辞无点头道谢,没有管其他事,跟着秘书去换衣服。 他前脚刚走,后脚保安就带着宣弘壮走出厕所了。 方馆长看到宣弘壮那张血肉模糊的老脸,愣了下,立马问一起出来的陈光:“他是?” 陈光想了想,实话实说:“是跟林德庸林总一起来的宣大师。” 方馆长听说过宣大师的名号,懵了:“小江为什么会和他打起来?” 陈光为江辞无正名:“不是打起来,是宣大师单方面挨揍。” 方馆长:“???” “原因呢?” 陈光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巴,他当然不能告诉方馆长,江哥揍了一顿宣弘壮,抢了人家的法器。 半晌,他含糊其辞地说:“因为江叔叔的事情。” 方馆长一听,为了江修明?那能是什么事? 可不就是私生子的事情么! 忽地,美术馆外响起了警笛声。 有人看见保安聚集在厕所门口,美术馆馆长也在,众人你传我我传你,快步上前凑热闹。 “发生什么事了?” “地上有血,有人死了吗?” “卧槽,到底怎么了?” “我看没人受伤啊。” ………… 江修明也是围观群众之一。 陈光刚想上前,告诉他关于江辞无的事情。 但方馆长的动作更快,他大步走到江修明面前:“我让人带小江去换衣服了。” “江总,你真是糊涂啊。” 江修明愣了下,立马说:“我哪儿糊涂了?” “你帮着小江在厕所胡作非为,故意吓唬我,这才叫糊涂。” 方馆长皱了皱眉,以为他话里的胡作非为指的是江辞无和宣大师打架。 他对江修明说:“还不是因为你犯错了,小江才在厕所做这种事发泄压力。” 江修明不高兴了:“他装神弄鬼吓我叫发泄压力?” 方馆长迟疑地说:“一切都是因为你有错在先。” 江修明:“???” 方馆长:“???”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陈光听着他们一个说有错,有个说装神弄鬼,立马明白两人在鸡同鸭讲。 一个说鬼神,一个说私生子。 “……” 陈光陷入了沉默,事情越来越混乱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正想着,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陈光回头,是个长相甜美的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我刚才看见你也是从里面出来的。” “那个被保安抬出去的人是不是姓宣啊。” 陈光点头,上下打量她:“你认识宣大师?” 短发女生:“不算认识,剪彩前和他聊过几句。” “那个……和他打架的人是姓江么?” 她刚才远远的看着,觉得那帅哥有点像是香火店江老板。 陈光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短发女生不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很快反应过来了。 明明可以说否认,但他没有。 她眼睛一亮,拍了张自拍,立马低头发微博。 【美少女大长腿:卧槽卧槽卧槽!!我今天被我姐拽着参加活动,遇到了疑似宣大师和香火店江老板的人!宣大师还被警察带走了!】 【对你用心:???真的假的?】 【人生若纸:姐妹你发个定位?】 【养乐多多:所以真的有宣大师这号人物?】 【馋嘴蛙不嘴馋:?不会是营销吧?本来对鬼楼还挺有好感的。】 ………… 江辞无和陈光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鬼楼的营业时间结束了,夜游巡使、王庞庞和宴朝一三个都围在电脑边上看电视剧。 江辞无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两人一鬼的视线。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盯着他的脸,宴朝一的目光则是在他身上打转。 江辞无刚躺在椅子上,便听见宴朝一说:“这不是你的衣服。” 江辞无歪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宴朝一瞥了眼他身上格外宽松的T恤,缓缓说:“你不是说今天出席美术馆的剪彩仪式么。” 应该穿的是正装。 就算不是,至少也是江辞无平常穿的衣服,而不是这种Polo衫。 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江辞无中途换了一身衣服。 江辞无瘫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这是一个叔叔的衣服。” 宴朝一:“哪个叔叔?” 江辞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叔叔?” 宴朝一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注意的地方有些不对,挪开视线:“我都不关心。”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都关心呢。” 宴朝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王庞庞茫然地看着他们:“所以江老板发生了什么事?” 江辞无简单明了地告诉他们:“遇到了宣弘壮,把他送去警局了。” “卧槽,”王庞庞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可不满足这种长话短说,拆开瓜子,倒在桌上,扭头对陈光说,“小陈,你展开讲讲。” 陈光乐呵呵地点头,把他从在美术馆见到江辞无开始,所以事无巨细地展开讲述 听到江辞无对陈光说拿点东西的那段,王庞庞忍不住打断,一边磕瓜子一边问道:“江老板是去拿了宣弘壮的命吗?” 江辞无:“……” “那现在进警局的人就是我了。” 王庞庞:“……” 江辞无拿出宣弘壮的招魂铃,放到桌上:“拿了这个。” 招魂铃在厕所被水冲了好一会儿,铃身的污渍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招魂铃高度大约二十厘米,上下不超三厘米,头部柄端呈“山”字形,铃身口径大约九厘米,外部刻着密密麻麻的道教文字,以及八卦符咒。 王庞庞盯着看了会儿,拿起来掂量:“有点分量。” “是纯金的么?” 宴朝一:“……这是招魂铃。” 听到招魂两个字,王庞庞吓得立马放下招魂铃,躲到夜游巡使身后。 江辞无瞥了眼宴朝一,他不惊讶宴朝一知道这些事。 毕竟宴朝一身上的秘密挺多的。 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江辞无把招魂铃扔给宴朝一,问道:“你看看它有什么用。” 宴朝一检查招魂铃,指腹摩挲铃身上微凸的文字图案,淡淡地说:“就是普通的吸引阴魂的东西。” “根据上面的符文看来,只能操纵一些被炼化的魂魄。” 江辞无哦了一声:“看来宣弘壮还挺老实的,没骗人。” 他接过铃铛,摇了三下。 清脆的铃声结束,香火店墙面上浮现出两只青黑的人脸。 他们脸周萦绕的阴气较淡,五官凶恶,直勾勾地盯着香火店内的几人,张着嘴滴滴答答的留着口水。 宴朝一看了眼,微微皱眉:“这是韩庄家里看见过的鬼面。” 江辞无点头:“对。” 他又摇了摇铃铛,把所有鬼面都召唤出来。 五只鬼面高高低低的附在墙上,各自的阴气浓郁程度一目了然。 有四只鬼面的阴气寡淡,与其说是厉鬼,不如说是普通的阴魂。 夜游巡使凑近看了看,迟疑地说:“这些是阴魂炼化的鬼面。” 江辞无点头:“应该是。” 夜游巡使僵硬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一般道士不会这样对待阴魂厉鬼。” 江辞无好奇地看着他。 夜游巡使慢慢说:“普通道士,要么驱鬼,要么炼鬼。” “至于炼鬼这法子,当然是要操纵厉鬼为自己所用,厉鬼越强越好。” “但这几只阴魂只剩下一张脸,没有神志,根本不像是在炼鬼,更是在、在……” 夜游巡使一下子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转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挑了挑眉,问道:“鬼体实验?” “对对对,”夜游巡使连连点头,应道“更像是在试验。” “我听老鬼说起过,鬼面虽然沾了个鬼字,但其实是一种妖物,并不是鬼。” 江辞无单手托着下巴,懒懒地看着墙上数只鬼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宣弘壮和他背后的人,既要帮厉鬼夺舍,又在拿普通阴魂做鬼体实验。 这些是为了什么? “有问题。” 王庞庞茫然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江辞无淡淡地说:“宣弘壮耗费精力,帮鬼夺舍、拿鬼做实验,他们能得到什么?” 王庞庞想了想:“夺舍可以得到身体的钱。” 夜游巡使试探地说:“能得到厉鬼的爱戴。” 陈光沉思片刻:“他们能得到精神的快感与满足,自我实现。” 江辞无:“……” 宴朝一:“……”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他们说:“如果只是为了钱,根本没有必要夺舍。” “厉鬼死了几百年,顶多挥霍身体的家产,不如留着本人还能赚钱。” 王庞庞恍然大悟:“有道理。” “至于厉鬼的爱戴,”江辞无顿了顿,看了眼夜游巡使,“从目前看来,没有阴魂厉鬼爱戴他,想夺舍的厉鬼和宣弘壮只是各取所需。” 陈光眼巴巴地看着他:“江哥,那我的答案呢?”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你再去看看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宣弘壮连底层的安全需求都没有满足,怎么可能去实现自我价值。” 他缓缓说:“做这些事,明面上只能给他带去一样东西。” 陈光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江辞无:“法律的惩罚。” 陈光:“……” 宴朝一:“……” 王庞庞:“……” 夜游巡使:“……” 王庞庞沉默了会儿,试探地问:“那暗面能给他带去什么?” 江辞无摇头:“目前还看不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道:“累了,我先上楼了。” “你们还要留下来么?” 王庞庞点头,拽住陈光:“小陈,坐下吃瓜子,你再给我继续讲讲讲讲江老板的英勇事迹。” 江辞无说了句记得关门,大步走出香火店。 宴朝一对陈光吹江辞无的话不感兴趣,也走出香火店,跟江辞无上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江辞无往后瞥了眼,问道:“你觉得呢?” 宴朝一:“觉得什么?” 江辞无:“宣弘壮做这些事的原因。” 宴朝一脚步顿了顿,缓缓说:“大概是被迫的。” 江辞无挑眉,偏头看他:“为什么?” 宴朝一:“听你的描述,宣弘壮很享受在人群中故作高深,他是喜欢出现在台面上的人。” “今天不顾自身对江修明动手、对你动手,只受到剩下威胁这么一个结论。” 江辞无点点头:“有道理。” 从监控画面中看来,宣弘壮是被林德庸威胁的,但以他操纵厉鬼的能力,没有必要惧怕林德庸。 那么就只剩下一直没有出现过的手痣男。 手痣男又是为了什么? 江辞无眨了眨眼,懒得再深思下去。 他走进201,快步走到桌边倒水。 一大早就被张雅云拉起来做造型,下午又揍宣弘壮活动了好一会儿,忙了一天连杯水都没喝上。 宴朝一进屋,目光他胸口的黑石吊坠,缓缓落到手上。 江辞无的手也是苍白的,修长的手指抓着玻璃杯,手指骨节部位泛着隐隐的红色,像是从皮肉里透出来似的,在灯光下有些恍眼。 宴朝一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秒,问道:“你亲自打宣弘壮了?” 江辞无喝完水,随口说:“不然呢,你又不在。” 宴朝一心情莫名的变好了些许。 他半阖着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半晌,他缓缓开口:“你下次可以喊我。” 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宴朝一掀起眼皮,江辞无已经不在客厅了。 桌上只剩下一只玻璃杯,杯里的水没有喝完,暖黄的灯光投落在玻璃杯上,平静的水面似是在晃动。 宴朝一皱了皱眉,方才的好心情消失全无。 他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 阳间的灵气真是越来越薄弱了,令他情绪变化较大。 ………… 第二天早上 江辞无刚到香火店,就看到西装革履的陈光坐在店里,正在和王庞庞、夜游巡使一起吃早饭。 “小陈,今天不用上班么?” “要的,”陈光放下包子,擦了擦嘴,对他说,“去公司路上收了警方的消息,想着先过来告诉你们。” “灵安观和警方根据纸人术,已经找到了宣弘壮前几年的活动踪迹,这两年一直有人因为纸人术失魂,然后宣弘壮再假惺惺的救助赚钱,还有查到了宣弘壮和杨娉未婚夫的聊天记录,基本可以定下来做骨灰手镯的人就是宣弘壮了。” “不过宣弘壮被我们揍得有点严重,这会儿不在警局,在医院。” 陈光笑了笑:“反正宣弘壮肯定是能定罪的,现在就是时间问题。” 江辞无哦了一声,问道:“找到宣弘壮背后的人了么?” “没,”陈光摇摇头,“警方查到宣弘壮经常出没在南安小区,房子里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没有抓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风声。” 说着,他叹了口气:“难怪宣弘壮会盯上杨娉,还让人送骨灰手链到饭店,他们的大本营就在南安小区,直接啃窝边草。” 江辞无坐到椅子上,低头刷着微博。 一刷新,就刷到了陵安警方官微的微博。 【陵安警方:近日,我大队接到多起封建迷信诈骗的报警,这段时间调查下来,发现不仅是诈骗案,还涉及到了命案,目前正在根据掌握线索、对组织、参与人员进行调查,希望广大群众能积极举报相关违法行为,详细情况会根据调查进度告知大家。】 江辞无眨了下眼,把微博转发给夜游巡使,对他说:“小夜,你转发一下这条微博。” 夜游巡使转发微博,看见底下评论,连忙问江辞无:“江老板,我要回复他们吗?” 江辞无点开香火店微博的评论区看了看。 【小夜,江老板真的大战宣大师了吗?】 【不信谣不传谣,江老板看起来病病弱弱的,怎么可能打人。】 【长得越弱,打人越狠。】 【所以警方抓到的人是宣大师吗?】 【@美少女大长腿,这个姐妹说的是真的吗?】 ………… 江辞无对夜游巡使说:“先别理,等警方或者灵安观发通知了再说。” 陈光开口道:“应该快了吧。” “宣弘壮在医院做不了什么事,虽然涉及到了林家,但林德庸和林衍天肯定会撇清关系。”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不一定。” “你昨天打他腿了么?” “没,”陈光摇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怎么了?” 江辞无:“他长腿了,他还能跑。” 陈光愣了下:“不会吧,警方说请了灵安观的道长一起负责看守宣弘壮。” 话音落地,江辞无的手机震动起来,弹出了荣道长的微信电话。 江辞无接起电话:“怎么了?” 荣道长着急地说:“江道友,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江辞无眨了眨眼:“得看是什么事。” 荣道长扯着嗓子喊道:“宣弘壮跑了!” 这句话的声音很响,旁边的陈光、王庞庞和夜游巡使听得一清二楚。 陈光:“???” 他震惊地看着我江辞无:“江哥,你真的不会算命吗?” 怎么刚说完可能会跑,下一秒接到宣弘壮跑了的电话。 江辞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对荣道长说:“那你应该找警察。” 荣道长:“警方已经派人去追了,现在的问题是宣弘壮逃跑的时候,对看守的警察和师弟出手了,现在他们俩都有离魂的症状。” “师伯他们从观里赶过来要好一会儿,我担心他们的魂魄会发生意外。” “想找你来帮忙。” 江辞无垂眸沉思,没有说话。 荣道长还以为是手机卡了,连忙喊道:“江道友?江道友?” “是信号不好吗?” 王庞庞看了眼江辞无的表情,凑到手机边上对他说:“小荣道长,你别着急。” “江老板正在帮你想呢。” 荣道长立马问:“江道友你想出来了吗?”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说:“想出了一点。” 荣道长追问:“是什么?” 江辞无:“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荣道长:“???” “什么意思?江道友,我不明白。” 江辞无:“一思能不能不做。” “二思能不能晚点做。 “三思能不能交给别人做。” 荣道长:“???”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报酬呢? 小荣道长:锦旗? 江辞无:那我还是再等等,等他们死了,你来我店里买元宝 小荣道长:QAQ 第50章 荣道长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他在琢磨江辞无的意思。 不做?晚点做?交给别人做? 他想了想,试探地问:“江道友,你是要帮我找其他人吗?” 江辞无:“……” 荣道长继续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朋友了?” “医院里香火店挺近的, 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师伯他们从观里过来就算不堵车也要两个小时。” 江辞无正要开口, 王庞庞又凑了过来, 冲着手机喊道:“小荣道长,我们江老板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任何人。” 荣道长本来就糊涂的脑子更懵了:“老王道友, 不是伤害,我是想找江道友帮忙。” “对啊, ”王庞庞应了声, 继续说, “江老板更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任何人。” 荣道长:“……” 江辞无:“……” 荣道长愣了愣,这下明白过来了,连忙对江辞无说:“江道友,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江辞无眉稍一挑, 随口问:“然后呢?” “然后, ”荣道长想了想, 继续说,“警方一定会给你发锦旗的。” 江辞无:“……有没有有用点的东西?” 荣道长试探地说:“我让师伯也给你发个锦旗?” 江辞无笑了声,懒懒散散地说:“小荣道长, 一面锦旗没用,两面就有用了?” “负负得正?” 荣道长听着他语气里的笑意,燥得脸颊发红, 连忙说:“锦旗可以挂起来, 两面锦旗挂起来更好看。”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不需要锦旗好看, 店里有我已经够了。” “那、那......”荣道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不是他不想给江辞无实质性的东西,主要是因为这里是陵安市,不是清微山。 不论是灵安观还是警局那儿,他都做不了主。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随口说:“小荣道长,这样吧,我今天帮你一个忙,改天你也帮我一个忙。” 荣道长松了口气,连忙说:“当然可以。” “江道友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辞无:“以后再说。” 让道二代欠他一个人情不亏,赚了。 “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 荣道长连忙说:“市中心医院,住院部三楼,江道友你到了联系我就行。” “知道了,”江辞无应了一声,随口说了句,“我和宴朝一现在过来。” 听到宴朝一的名字,荣道长眼皮跳了跳,连忙问:“江道友,宴道友来的话......” 江辞无笑了声,对荣道长说:“放心,他不要东西。” “他要给钱。” 荣道长:“???” 为什么三个字还来不及问,电话就被挂了。 荣道长迷茫地放下手机,想到香火店里的阴差和恶人王庞庞,愈发觉得那是一家奇怪的香火店。 江辞无走出香火店,给宴朝一打了个电话。 他没开口说是什么事,便听见手机那端传来宴朝一低沉好听的嗓音:“我下来。” 江辞无脚步顿住,侧身往后看。 他看着几米外的楼梯口,笑问:“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么?” 宴朝一淡淡地说:“你找我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积德行善。” 说完,江辞无听见楼梯口传来了轻微的关门声。 他掀起眼皮,看着宴朝一走到巷子里,径直朝他走来。 江辞无吹了声口哨,随口说:“这次是去帮小荣道长的忙。” “算是你们自家人帮自家人。” 宴朝一微微皱眉:“不是自家人。”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讶异。 宴朝一如果是政府玄学机构高层,那和灵安观自然就是一家人。 现在又否认了...... 江辞无歪头看着宴朝一,觉得这人的身份也太神秘了些。 相处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用任何头绪。 宴朝一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偏头迎上他的视线。 江辞无眨了下眼,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随口说:“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心情好?” 宴朝一看着他的侧脸,江辞无的皮肤苍白不见血色,白到格外吸引视线,淡粉的唇瓣微微往上掀,神情漫不经心,仿佛没有把任何事务放在眼里。 看着这张脸,他一晚上起伏不定的情绪突然稳定下来。 稳定的不受控制。 江辞无等了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斜斜地睨了眼宴朝一,笑道:“心情不好?” 宴朝一沉沉地嗯了声。 江辞无似笑非笑:“心情不好就积极?” “玩儿的挺特别啊,难怪不喜欢人。” 宴朝一:“……” ………… 香火店到市中心医院不远,一路上又没有堵车,江辞无和宴朝一很快就到了荣道长说的住院部三楼。 走出电梯,江辞无正想给荣道长打电话问病房号,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小弟弟,你给他们俩挂个号,去做个检查,他们俩这呆傻的样子可能是中毒了。” “不是中毒,师弟和这位警官是魂魄不全了。” “你要不要也一起做个检查?” “......” 江辞无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看到了正在和护士谈话的荣道长。 荣道长急得脸颊泛红,看了眼护士的胸牌,着急地说:“李女士,他们真的不是生病,是魂魄被勾了。” 护士像哄孩子似的,对他说:“小弟弟,不是,小道长,我理解你的身份,但是既然都在医院了,是不是得先做个检查?” “中毒的检查得不少时间呢。” 听见要不少时间,荣道长更急了:“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见状,江辞无敲了敲门,走进病房,对护士说:“我们等会儿会送他们去检查的。” 荣道长扭头一看,见是江辞无,瞬间松了口气:“江道友,你终于来了。” 护士看了看江辞无和宴朝一,见他们没有穿道袍,连忙说:“来大人了就好。” “赶紧去挂号检查一下,如果是中毒的话拖不得的,检查还要很长时间。” 江辞无点点头,笑道:“知道了,谢谢李护士提醒。” 护士被他笑得脸颊一红,快步往外走。 荣道长茫然地看着他:“江道友,必须让他们检查身体么?” 江辞无:“等会儿检查就行了。” 荣道长还是有点懵:“我们得先找魂魄。” 江辞无见他还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说等会儿,又没说等多久。” “等我们找到魂魄再去检查也是等会儿。” 荣道长恍然大悟:“江道友说的有理。” 江辞无往里走了两步,看到坐在病床上的警察和道士。 他们俩神情呆滞,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都是呆呆傻傻的模样。 一动不动,和鬼楼里被勾了一魂一魄的厉鬼情况相似。 江辞无:“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荣道长连忙说:“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和师弟换班看守宣弘壮的,师弟拜托我去买个饭,我去了趟食堂。” “等我再到病房的时候,师弟和这位警察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床上的宣弘壮也不见了。” “我告知了师叔和警方,警察已经去调查宣弘壮了,拜托我先看着他们。” 江辞无问道:“知道是怎么勾的魂么?” 荣道长摇头:“就是因为没有痕迹,我才没有法子解决。” 江辞无对这种道术的了解更少。歪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走到床边,抬手在两人面前拂过:“少了一魂一魄。” 江辞无盯着他的动作,好奇地问:“你怎么摸出来的?” 宴朝一的手甚至都没有碰到他们的身体,隔着四五厘米的距离拂过。 宴朝一面不改色:“我体质特殊。” 江辞无:“......” 荣道长深信不疑:“原来宴道友你也体质特殊。” 江辞无:“......” 宴朝一继续说:“应该是宣弘壮背后的人带走的,勾了一魂一魄不留任何痕迹,大概率是纸人术?” 如果是用纸人术勾魂,将纸人带走后就看不出痕迹了。 荣道长脸色变了,着急地问:“我没有在病房内看到任何类似纸人的东西,他们该不会把纸人带走或者销毁了吧?” 宴朝一:“魂魄还在。” 荣道长白着脸说:“那就是被带走了。” “不太可能,”江辞无顿了顿,问道,“小荣道长,你会找魂魄的术法么?” 荣道长迟疑地说:“我在书上看见过,但没有尝试过……” 江辞无点头:“有就行了。” “他们不可能把纸人带在身上暴露自己的方位。” 江辞无看着荣道长:“你先试试书上看见过的方法。” “好。”荣道长点点头,从一旁的包里翻出一个罗盘和朱砂。 他将朱砂点在失魂的两人眉心,又在罗盘中心一点,接着一手拿罗盘,一手掐诀,在病床前来回步罡念咒。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因为是在招魂,他提高了音量,清朗响亮的少年音回荡在病房内。 在医院里听见了经咒声,门外路过的人频频往里看。 江辞无往后瞥了眼,走过去关门。 一个年过半百、穿金戴银的老奶奶拦住了他,往里探看。 江辞无看到她身上的阴气后,关门的动作一顿。 老奶奶看到荣道长身上的道袍后,低声问江辞无:“你们也是灵安观的道长么?” 江辞无:“我们是江氏香火店的。” 老奶奶愣了下,她没有听说过江氏香火店,只知道这间病房有灵安观的道长看着。 道长早上出事的事情,她也知道。 现在居然是江氏香火店的人来帮灵安观的道长,那岂不就是香火店比灵安观还厉害。 想到这里,老奶奶连忙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辞无淡淡地说:“在招魂。” 老奶奶心里一动,仔细地打量屋内的人。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个纹身的男人,看起来不太正经。 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白净病弱的江辞无,迟疑地问:“江老板,你几岁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不大,才五十。” 老奶奶:“???” 你有五十了? 江辞无面不改色:“我御颜有术。” 听见他在瞎说的宴朝一:“……” 荣道长手拿罗盘,全神贯注的招魂,完全没有留意到门口的动静。 老奶奶打量了会儿江辞无,想着他比灵安观的道长都厉害,长得年轻点也不难。 她连忙说:“江老板,等你们这里处理完,能不能替我儿子的女朋友也招招魂?” “她这两天性格大变,还把我儿子气到进医院了。” 江辞无看着她身上的阴气:“你要招来还是招走?” 老奶奶想了想,对他说:“都来一遍吧,折腾折腾她。” 江辞无:“……” 宴朝一:“……” “成了!”荣道长突然喊了一声,拿着罗盘快步往外走。 “江道友,我们快过去。” 江辞无点了点头,让老奶奶回病房等一会儿,先和荣道长去找魂魄。 路过老奶奶的病房,他多看了两眼,屋内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阴气,躺在床上的男人东一块黑,西一块阴气,看起来被厉鬼缠了挺久,吸食了不少精气。 荣道长低头看着罗盘,对他们说:“东南方位,看起来没出医院。” 江辞无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方向感,尤其是东南西北这种方位。 他只记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八个字。 “东南在哪儿?” “那儿。”荣道长径直往前走。 江辞无就跟在他身后,瞥看他手上的罗盘。 罗盘不算很大,手掌大小,比手机稍微大一些,上面刻有阴阳八卦五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头昏脑涨。 江辞无瞥了眼就收回视线,偏头问宴朝一:“罗盘可以找厉鬼的方位么?” 宴朝一点头。 江辞无哦了一声,所以宣弘壮和手痣男也能根据罗盘找到鬼楼里的厉鬼。 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找过来…… 看来上次老江的假生辰八字对付了手痣男,手痣男出事,宣弘壮当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荣道长脚步一顿,回头说:“不在这一层。” 江辞无随口问:“看的出在楼上还是楼下么?” 荣道长低头看了看:“可以,在楼下。” 江辞无:“下去看看。” 三人从住院部三楼一层层的走下去,直到负二楼,罗盘的指针才停止震颤。 荣道长终于松了口气:“应该就在这里。” “在停车场。” 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停车场一个角落。 角落的各个车位都停满了车,放眼望去没有人,却能隐约听到男女的对话声。 “你快点呀,我和那死老太婆说是出来吃饭的。” “这不给你吃了么。” “走了走了。” ………… 江辞无循声看去,看到一辆黑色宝马周围萦绕着些许阴气,透过车窗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车后有人。 荣道长一心找纸人,拿着罗盘,大步走向那辆宝马。 刚刚走到车头的位置,车后突然走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狠狠地瞪了眼突然靠近的荣道长:“看什么看,没看过办事的么!” “不好意思,”荣道长下意识地道歉,随即对他说,“我们也是来办事的。” 这下轮到中年男人愣住了。 他看了看荣道长身上的道袍,又看了看江辞无和宴朝一,脸色变了变:“三个男人?” 荣道长点点头。 “死基佬。”中年男人低声骂了句,连忙拢了拢衣服,拉着车后的女人快步往外走。 江辞无瞥了眼他身旁的女人,浑身阴气,长相年轻娇媚,但脖子手臂等部位看起来都不年轻了。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女人抬眼看了看他,看到江辞无的脸后眼睛一亮,往江辞无的方向走了一步,又被中年男人拽走。 “怎么喜欢看别的男人,等会儿让你看个够?” 女人娇笑了声,看了看荣道长身上的道袍,还是有些忌惮,跟着男人离开了。 荣道长没有注意到女人的情况,低头在车周围寻找纸人,生怕师弟和警察的魂魄被车碾了。 江辞无扫视一圈地面,问道:“找到了么?” “没有。”荣道长绕着车走了数圈,甚至趴到车窗上往车里探看,还是没有看到纸人。 片刻后,罗盘上的指针又开始震颤了。 荣道长有些纳闷:“刚刚明明是在这里,怎么又变了。” 听到这话,江辞无挑了挑眉,瞥了眼远处走进电梯的男女,问荣道长:“现在是什么方向?” 荣道长:“西北方向。” 江辞无:“说人话。” 荣道长茫然:“我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啊。” 宴朝一缓缓说:“电梯方向。” 江辞无哦了一声,对荣道长说:“估计在刚才那个女鬼身上。” “她不是想吃饭么。” 荣道长连忙问:“什么女鬼?”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小荣道长,你就是一心找纸人,才忽略了身边的线索。” 荣道长懵懵懂懂地跟着他走向电梯,连忙问:“江道友,此话怎讲。” 江辞无随口说:“宣弘壮背后的手痣男不是好人,就算没有直接解决那一魂一魄,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当垃圾一样扔了。” “宣弘壮对面的病房又正好有只厉鬼,他当然会把魂魄扔给厉鬼处理,既解决了魂魄,又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模糊目标。” 荣道长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说:“是我太担心师弟和那位警察的安全了,忽略了线索,差点就要害死他们了。” 江辞无:“差不多吧。” “小荣道长,生死由命,如果真的出事了也没关系。” 荣道长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辞无挑了挑眉:“你可以来我店里买元宝。” 荣道长:“……” “叮咚——”电梯到了。 江辞无直接按了三楼。 回到三楼,还没走出电梯,远远地就听到了两道女声在对骂。 “你这个狐狸精,离我儿子远点!” “死老太婆,就算你夸我漂亮也没用的。” “谁夸你漂亮了!你姘头把你甩了就来找我儿子?” ………… 江辞无慢悠悠地走上前,看到的就是老奶奶和一身黑气的女人在互骂。 女人穿的还是停车场看到的那套衣服,但脸却不是那张脸了,换成了一张三四十岁的成熟女人脸。 看到江辞无等人,女人的骂声一顿,视线再次在江辞无脸上游移,眼里流露出一丝贪婪。 老奶奶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连忙说:“江老板,就是这狐狸精,你们快收了她!” 女人见江辞无身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相比之下,她更忌惮江辞无身后的道士。 想着,女人眼睛一转,边哭边嚎:“医生呢?护士呢?” “你们医院怎么回事?让这种神神叨叨的道士进来!我把我男朋友送进医院不是让他来搞这种封建迷信的。” 她冲着老奶奶,扬声喊道:“你这个当妈的也是,看不惯我当你儿媳妇就算了,怎么能把病重的儿子往火坑里推!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儿子可是你亲生的啊!” “人都在医院了,怎么还要找道士?!” 女人的嗓门尖细响亮,这么一闹,周围病房的家属都过来了,纷纷拿出手机录视频,护士站的护士也匆匆地赶过来,劝说无果,只好看向荣道长。 江辞无走进隔壁病房,从呆傻的警察身上掏出证件,淡定地对众人说:“我来处理。” “你们别拍了,妨碍公务要被拘留的。” 说着,他拍拍宴朝一的胳膊。 和江辞无比起来,众人当然畏惧身材高大,臭着一张脸的宴朝一,往后退了退,回到各自病房。 江辞无大步走进女人所在的病房,锁上门,杜绝其他人误入。 没了围观群众,女人瞬间哭啼啼的表情渐渐消失。 她贪婪地看着江辞无的脸,阴测测地说:“本来想饶你们一命,既然你非要送上门,这张脸我就收下来了。” 说着,女鬼脱离女人的身体,漂浮到空中。 她五官奇丑,身上却长着一张张漂亮的人脸,有男有女,其中包括地上女人的脸、在车库里看到的那张脸。 每一张人脸面色扭曲,像补丁似的在她身体各种。 看到这一幕,老奶奶眼前一黑,吓得晕倒在地。 女鬼双手指甲陡然增长,微微弯曲,在空中一划,冲向江辞无:“今天你们和碍事的老东西就一起死在这里。” 荣道长没有带桃木剑,随手拿起一旁的塑料扫帚,直接迎上前。 塑料扫帚虽然打中了女鬼,但没有桃木天然克鬼驱邪的效果,搏斗了没多久,荣道长便落了下风。 女鬼捏碎塑料扫帚,阴森一笑:“原来只是个没用的小道士。” “仔细看看,你这张脸也还算过的去。” 她她扔掉手里的塑料残渣,双手作爪,抓向荣道长的脸。 江辞无扔出扔出数张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冲向女鬼,女鬼伸手想撕破纸人,反而被纸人打得往后退了数步。 她此刻终于看出来江辞无比小道士厉害,今天看来是得不到那张脸。 女鬼看着宛如狂蜂般涌来的黄纸小人,扭头就要跑。 江辞无已经很熟悉这些厉鬼打不过跑的流程了,在女鬼半个身体跑出窗外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生生地将鬼拉了回来,扔到地上。 他一脚踩上女鬼的肚子,慢条斯理地说:“那两个魂魄在哪儿?” 女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不是专门来对付自己,而是为了那两张纸人,连忙说:“道长,我还没来得及动他们,我愿意告知他们的下落,只求道长别超度我。” 江辞无点头:“你这些脸挺好玩的,不会超度你。” 女鬼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看他说的是实话,心底松了口气,今天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个邪门歪道。 她连忙说:“在、在那具身体的包里。” 听到这话,荣道长连忙去翻包,从夹层中找出了两张纸人:“江道友,找到了。” 江辞无应了声。 女鬼紧紧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大、大师,你需要我做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有鬼会教你的。” 女鬼愣了会儿,试着挣扎了一下,江辞无的脚像五指山似的生生把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辞无瞥了她一眼,低头给夜游巡使发定位。 片刻后,病房内出现一个拿着勾魂链的阴差。 女鬼:“???” “道长!你不是说不会超度我么!” 夜游巡使勾住她的魂魄,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超度你。” 女鬼:“你不是要带我去地府么?!”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不是,是一个比地府还要可怕的地方。” 女鬼:“???” 老奶奶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只鬼飘出窗户,儿子的女朋友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她身体后仰,差点又晕了过去,连忙抓住江辞无的裤腿才没再次倒下去。 老奶奶恍恍惚惚地问:“江老板,那、那女人真的是鬼?” 江辞无瞥了眼地上昏过去的女人:“被附身了几天。” 老奶奶呆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我知道她这几天不对劲,还以为她是故意在玩弄我儿子,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被鬼附了身。” “也是,笑笑之前对我儿子那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和别人的男人好呢,哎呦,我真是老糊涂啊,没看出她被鬼附身,儿子还被害进了医院……” “江老板,这、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江辞无掰开她的手,见她一大把年纪了,因为见鬼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勉强安慰了句:“算你倒霉吧。” 宴朝一:“……” 荣道长:“……”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松手再说话 师弟&警察:放我们出来再碎碎念 宴朝一:安慰的很好,以后别这样安慰我 第51章 老奶奶被江辞无安慰沉默了, 她坐在地上,缓了会儿,抹着眼泪叹气道:“江老板你说的对, 这段时间是太倒霉了,家里大大小小都出事了。” “等过段时间霉运过了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说着, 她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知道她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点头道:“会的。” 老奶奶这下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荣道长连忙上前, 扶着人坐下。 老奶奶坐到椅子上,又问:“江老板, 鬼驱走了, 我还需要做什么?” 江辞无想了想, 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打钱。” 老奶奶:“……” 荣道长:“……” 老奶奶点点头,连忙说:“会的会的,江老板, 我的意思是,还需要上香供金身佛龛之类的吗?” 江辞无愣了下, 他倒没有想到那方面。 老奶奶对他说:“江老板, 我活了大半辈子, 被邪教骗过好几次。” “对供奉神像佛龛这些事,非常有经验。” 江辞无:“……” “暂时不用,”他顿了顿, 又说,“有需要再通知你。” 老奶奶点点头,讨要了香火店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江辞无刚把小夜的电话号码发给她, 病房门外忽然传出惊呼声, 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似乎有很多人过来了。 荣道长上前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后,连忙喊道:“陆师伯!” 闻言,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见了四五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年龄不一,为首的男人就是被荣道长喊作师伯的灵安观观主,大约五十多岁,穿着一身藏青色道袍,气质儒雅和善。 陆观主:“辛苦你了,路上堵车,两个小时的车程拖到了四个小时,这才来晚了。” 江辞无眉梢微挑,偏头对宴朝一说:“来得早不如来的晚。” 麻烦鬼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宴朝一:“……” 陆观主也听到了这话,望进病房,看到了江辞无和宴朝一,以及一个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女人。 他愣了愣,扭头问荣道长:“发生了什么事?” 荣道长连忙说:“这位女士方才被鬼附身了,我和江道友制服了那厉鬼,师弟和警察的魂魄就在厉鬼手里攥着。” 陆观主上前检查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确定女人没有大碍后,开口道:“因为被附体耗费了不少精气,养一养就好了。” “先去找医生护士过来。” 跟着陆观主一起过来的不止是灵安观的道士,还有两个警察。有警察和医生交涉,医院方面没有多问原因,直接把人带去治疗了。 解决完这件事,一行人退出这间病房,走向另一间病房。 灵安观的道士和警察并排坐在床上,眼神呆滞,和数个小时前一模一样。 这次病房内站着八九个人,单人病房,非常宽敞,容纳赶过来的陆观主等人绰绰有余。 但病房内的椅子很少,少到只有一张椅子。 江辞无扫了眼站在陆观主身后不吭声的道士,没有一个人去坐那张椅子。 他当然不客气地走过去,拉了拉椅子,一屁股坐下。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正在检查弟子情况的陆观主顿了顿,瞥了眼江辞无。 见状,荣道长连忙说:“陆师伯,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开香火店的那位江辞无江道友。” “这位是江道友的朋友,姓宴。” 香火店,姓江? 陆观主微微一怔,转身看向江辞无。 他凝视了会儿江辞无的脸,试探地说:“江氏香火店……你认识江成道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讶异:“江老头是我爷爷。” 陆观主看着他,恍了恍神:“难怪,你长得和他有些相像。” “我可以算是你爷爷的故交。” 江辞无哦了一声,多看了两眼陆观主的脸。 他知道江老头的朋友很多,但从小到大,江老头没有给他介绍过朋友,他只看见过几张朋友的照片,没有在看上面看见过灵安观观主的脸。 “可以算是故交”,也就是说不是故交。 想到这里,江辞无笑了笑,对陆观主说:“你是我爷爷的故交,我是我爷爷的孙子。” “那四舍五入,我们俩也是故交了。” 陆观主:“……” 荣道长:“……”我怎么突然就降辈分了? 荣道长沉默片刻,小声对陆观主说:“陆师伯,江道友就是这种随性的性格。” 陆观主笑了笑,慈祥地看着江辞无:“毕竟是他的孙子。” 江辞无懒懒地靠着椅背,抬眼打量陆观主。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别,陆观主直直地看着他,眼底些恍惚,像是想从他身上找出江成道的影子似的。 “陆道友,”江辞无笑了笑,直接摆起朋友的谱,漫不经心地说,“陆道友,我和江老头也就是普通到烂大街的爷孙关系。” 宴朝一:“……” 江辞无随口说:“我什么性格和江老头可没关系。” “比起我,你还是先看看那两个人吧。” 他微抬下颌,指了指呆坐在床上的两人。 陆观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荣道长:“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荣道长大致说了下纸人术的事,以及他和江辞无搜寻的经过,接着把装有魂魄的纸人递给陆观主:“陆师伯,就是这两张。” 陆观主接过纸人,一手捏着两张纸人,一手掐诀念咒。 片刻后,他眉关紧锁,低下头,再次检查纸人上的符箓。 他脸上不复面对江辞无的和蔼慈祥,神情冷肃:“纸人上多加了一层锁魂符咒。” 听到这话,荣道长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江辞无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所以呢?” 荣道长白着小脸说:“解除勾魂的纸人术本来就不件容易的事,对方多加了一层锁魂符咒,更是让解符咒难上加难。” “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分魂时间越久,三魂更难聚集起来。” 江辞无平静地哦了一声,催促道:“那你们还等什么,快解吧。” “我、我不会解符咒,”荣道长说完,扭头看向陆观主,喊了声,“师伯。” 陆观主沉着脸说:“至少需要三天。” 荣道长连忙问:“三天后分魂还能重新归窍?” 陆观主摇了摇头:“不一定,我不敢保证。” 荣道长的脸色更白了,眼眶开始变红,哽咽地说:“都怪我,我要是早来几分钟,他们说不定就不会被勾魂了。” 作为一个道二代,他长这么大遇到过困难的事就是被教学的老师斥骂,完全没有面对过这种涉及生死的事。 话说完没两秒,荣道长的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江辞无看着他,没想到小荣道长还是个小哭包,扔过去一包纸巾,安慰道:“小荣道长,你已经帮他们了。” 荣道长眼泪汪汪地看他。 江辞无继续说:“你要是早点过来了,现在失魂的就不止是两个人,是三个。” “你减轻了你陆师伯的压力。” 荣道长:“……” 陆观主:“……” 江辞无随口问:“解符咒是怎么解的?” 陆观主愣了下,有些疑惑:“你爷爷没有教过你吗?” 江辞无点头:“没有,他没教过我什么有用的东西。” 另一方面,他小时候也懒得学。 陆观主盯着他看了会儿,缓缓说:“他肯定肯定另有深思,所以才不教你的。”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点头:“嗯,他的确是思游山玩水去了。” 陆观主张了张嘴,想说江成道不是贪图享乐的人,但面前这江辞无是人家的亲孙子,他自己则连朋友都算不上。 犹豫片刻,他扯回正题,回答江辞无的问题:“解咒需要让纸人术上的符文失效。” “使符箓失效有两种方法,要么就直接毁了符箓,要么利用对应的符箓使其正负相消。” “纸人术蕴藏魂魄,不能直接销毁,上面又有两层符文,研究出能抵消的符箓并不容易。” 陆观主微微皱眉:“我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至多……” 江辞无听完,问道:“只要在不伤害纸人的前提下,让符箓失效就行了吧。” “不管用任何方法?” 陆观主迟疑地点点头:“江、小江道友,你有法子吗?” 江辞无应了声,伸手去拿纸人。 接过纸人,指腹在纸人肚子上的符咒处轻轻摩挲。 很快,两张纸人开始隐隐发烫,边缘泛起了火光,凭空燃烧起来。 江辞无松开手。 两张纸人飘在空中燃烧,升起两道白烟,袅袅漂浮,飘向床边。 呆坐在床上的两人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像是如梦初醒似的,片刻后,他们俩的身体抽了抽,闭上双眼,直直地往后倒。 站在床边的几个连忙冲过去,扶住他们,免得他们俩从床上掉下去。 陆观主大步走上前,检查两人的身体情况。 江辞无看着这一幕,偏头问身旁的宴朝一:“他们这是好了还是要死了?” 宴朝一:“好了。” 说完,陆观主扭头看向江辞无,震惊不已:“他们的魂魄全了。” “那就好,”江辞无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地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陆观主:“???” 江辞无:“找纸人是一种价钱,帮助回魂则是另外的价钱。” 陆观主沉默了会儿,他缓缓说:“我还以为你和你爷爷一样,将钱财看成是身外之物。” 江辞无挑了挑眉,懒洋洋地说:“我以前也把钱财看成身外之物,但是老江把我卡都停了,我只能自力更生。” “主要得怪老江。” 陆观主茫然地问:“老江是?” 江辞无:“江成道的儿子。” 陆观主再次沉默了,明白过来这是江家的私事。 荣道长呆愣愣地看着江辞无,忍不住问:“江、江道友,你用的是什么术法。” 陆师伯都说要两天才能解咒,纸人到江辞无手上怎么一秒钟就解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他倒不介意告诉小荣道长符文在他身上无效的事,但这会儿病房里还有其他道士。 另外几个道士也纷纷看了过来,好奇地问:“我刚刚没有看到你念咒掐诀。” 江辞无随口说:“没什么,无声咒。” “不需要念咒。” 荣道长愣住了:“我从未听说过无声咒。” 陆观主沉思片刻,试探地问:“小江道友,是你爷爷自创的术法吗?”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不是,我是从一个姓罗的女士那儿学来的。” 宴朝一低头看他,这几天下来,他就没看见过江辞无和哪个女人走得近,更别说一个姓罗的女人。 江辞无抬头,朝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罗琳,你前两天不还看见她了么。” 宴朝一:“……” 他看的是《哈利波特》,作者:jk罗琳。 陆观主和荣道长等人完全没有怀疑江辞无的话,荣道长甚至再次感慨道:“果然下山见见世面是个正确的选择。” 宴朝一:“……” 江辞无抬眼看向陆观主,好奇地问:“江老头那么厉害吗?还能自创术法?” 说到江成道,陆观主的眉眼渐渐舒展开,神情缓和:“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自然能做到。” “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江辞无眉梢挑了挑,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外人对对江老头有这么高的评价。 陆观主看向他,笑道:“小江道友自然也极为出色,年纪轻轻就能使用无声咒。” 江辞无点点头,面不改色地:“对,我们江家都是天才,就出了老江这么个蠢材。” 宴朝一:“……” 陆观主:“……” 荣道长:“……” 过了会儿,医生和护士过来,带着回魂了的道士和警察前去检查身体。 陆观主和警察在窗边低声交谈关于宣弘壮的事情。 荣道长走到江辞无身边,好奇地问:“江道友,你爷爷是何门何派的?居然认识陆师伯。” 江辞无实话实说:“江氏香火店啊。” “这本来是我爷爷开的,被老江弄的歇业了,现在又被我继承了。” 荣道长怔了怔,似懂非懂地说:“我的确听说过有些派别的术法不传外人,只传授给血脉至亲。” 江辞无笑了笑:“我的本事可不是祖传的,主要靠的是我自己。” 宴朝一:“……” 荣道长:“……” “小江道友,”陆观主喊了声,走到他们面前,开口道,“张警官刚刚和我说了宣弘壮的调查结果。” “是医院的主治医生把人带走了,但他完全没有印象,大概是中了术法,我稍后就过去看看。” “警方已经在调查和主治医师接触的人,医院监控显示宣弘壮离开医院后往西跑了,由于灵城区是老城区,很多小巷没有监控,已经查不到他的踪迹了,问过周围的路人,也说没有见过他。” “警方已经在申请通缉令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发布。” 听见通缉令三个字,江辞无有了点兴趣,问道:“悬赏多少钱?” 陆观主顿了顿:“我没有问,稍后去替你问一问。” “好啊,”江辞无点点头,对他说,“顺便说一下被勾魂的两人。” 陆观主没有反应过来。 江辞无指了指空床:“那两个人头也得算上,没有我的话,他们差不多也就死了。” 陆观主:“……好。” 江辞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宣弘壮交过手,他就是个穷凶极恶的道士。” “杀鬼不眨眼。” 宴朝一:“……” 陆观主没有怀疑江辞无的话,点了点头,对他说:“我会将这些事告诉警方的。” “不过小江道友,我听闻宣弘壮和背后的人对令尊出手过。” 江辞无点头。 “宣弘壮背后的人目前为止还不清楚底细,要小心为上,”陆观主拿出手机,继续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辞无和他互换了微信,随口问:“你是想让我帮你抓宣弘壮么?” 陆观主笑了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小江道友有任何需要灵安观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段时间,我和其他人,还有傲天,暂时都会待在市区。” 江辞无这下明白了,这灵安观观主是在照顾他。 他点点头,又问:“所以傲天是谁?”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陌生名字? 听到这话,荣道长巴巴地凑上来:“江道友,傲天是我的名字啊。” 江辞无:“???” 他看着小荣道长白白嫩嫩的脸,一言难尽:“你叫荣傲天?” 荣道长点点头:“我家人希望我能傲立于天地之间,所以给我取名为傲天。” 他看着江辞无的表情,有些疑惑:“江道友,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他说:“没什么,挺男主的。” “没什么事我和宴朝一就先走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他还听见荣道长问陆观主:“陆师伯,挺男主是什么意思?” “挺难铸么?或许是这个名字需要你耗费精力才能铸就承担吧。” “……” ………… 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天色暗沉,华灯初上。 王庞庞一个人坐在柜台上嗑瓜子,乐呵呵地说:“江老板,小夜已经去巡逻了,他走之前和我说下午帮你勾了只换脸鬼。” “宣弘壮手上居然还有鬼么。” 江辞无摇头:“不是宣弘壮的,看起来是野生的。” 王庞庞拍手鼓掌,夸赞道:“不愧是江老板,出去帮个忙都能钓来野生厉鬼。” 宴朝一:“……” 江辞无坐到椅子上,瞥见柜台上放着只黑色的手机,问王庞庞:“小夜没带手机?” 王庞庞看了眼,应道:“大概忘了吧。” 江辞无随手划了下,手机当初给小夜的时候没有上锁,现在也没有锁,一划就开了。 他没有去窥看小夜的私人信息,点开微博App,用香火店的账号发了条新微博。 【江氏香火店:今天在医院抓了只换脸鬼,已预约鬼屋客人购买纸扎小人可随机观看厉鬼换脸!】 评论: 【卧槽,又来一只鬼。】 【我好好奇哪个医院?】 【听说市中心医院今天有道士出没,不会是市中心医院吧?】 【@铁胆寸寸,你快去调查,我好好奇!】 【我想看换脸,随机是怎么个随机法?】 ……………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回复最后一条评论的问题:【就是可能看的见可能看不见的那种随机。】 回复完消息,手机顶端突然弹出来了一条新闻。 【宣弘壮,男,身高一米七,龙庆省金坛市溧阳县人,身份证号码350*****,经侦查,宣弘壮多起迷信诈骗案、故意杀人案,先在逃,有不知名同伙,最后出没地方是灵城区附近,请社会各界踊跃提供线索,对缉捕有功的单人和个人,给予人民币50万元整,同时对提供线索者给予一定赏金。】 配图是宣弘壮的大脸。 江辞无随手点开评论区: 【卧槽,五十万!!!】 【多起故意杀人案,我上了也是送人头。】 【姓宣,迷信诈骗案?不会是我想象的那个吧?】 【卧槽,姓宣,不会真的那个宣大师吧?】 【哪个宣大师啊?你们别打哑谜。】 ………… 江辞无看着这条微博,正想给江修明截图,江修明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辞无!!!!”江修明咆哮道。 “你看到新闻了么?那个宣大师是个通缉犯!你联合通缉犯吓唬你爹?!” “你就这样对你老子吗?!” 中年男人的咆哮声回荡在香火店内,震得王庞庞磕瓜子的手都抖了抖。 江辞无把手机拿远了些,淡定从容地说:“老江,都一天过去了,你怎么还没想明白。” “他想杀你,我昨天是去救你的。” 江修明上下打量镜头里的江辞无,狐疑地问:“你有那么好心?” 江辞无坦诚地说:“有一点,但不多。” 江修明:“……” “所以那个全息投影鬼是他自己弄的?” 江辞无纠正:“那不是投影,那是鬼。” 江修明扯起嘴角,呵呵一笑:“别以为他是通缉犯我就会信你说的鬼话了。” 江辞无挑眉:“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你三句话离不开鬼字,你说的不是鬼话,谁说的是鬼话!” 江辞无:“……” 这会儿比起见鬼的事情,他又另一件更好奇的事要问江修明。 江辞无:“老江,你认识灵安观观主么?” 听见这句话,江修明稍稍缓和的脸再次黑了下去,骂道:“江辞无,你有完没完?” “你找完通缉犯还去找道观了?合着正邪两道都要在你亲爹身上用一遍?” 江辞无眨了眨眼:“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江老头和灵安观观主认识么?” “他们认识?”江修明愣了愣,接着吼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连你这个小的都管不了还能去管那个老顽童交狐朋狗友吗?!”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声。 “谁的电话啊?”手机那端突然传来了张雅云的声音。 江修明:“你儿子呗,我和他说关于通缉令的事。” 张雅云:“你被通缉了?” 江修明:“……你觉得我会被通缉么?” 张雅云:“你为什么不会?” 江修明:“……” 江辞无听见江修明和张雅云说起了宣弘壮的事,便把手机放到一旁,对王庞庞说:“对了,老王。” “这几天也小心点。” 王庞庞茫然:“怎么了?” “江老板,我要倒霉了么?” “不是,”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宣弘壮和手痣男可能会调查到鬼楼。” “他们现在手上没有厉鬼,重新炼鬼又要时间,肯定会想办法找找以前那些厉鬼。” “手痣男能从医院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救出宣弘壮,估计身体好了不少,大概率会来这里。” 王庞庞想到宣弘壮害死了好几个阳寿未尽的人,有点害怕:“江老板,那我怎么办?” 江辞无想了想,对他说:“你这几天就住202吧。” 王庞庞点点头,安心了:“跟江老板一起住我就放心了。” 宴朝一指尖顿住,瞥了他一眼:“不是一起住,你住202,在对面。” 王庞庞不以为然:“住对面也是一起,反正都在一栋楼里。”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看着他的侧脸,缓缓说:“我和他住在同一间。” 王庞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宴朝一是在炫耀? 宴朝一说完,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有点奇怪,他收回视线,抿紧唇瓣。 王庞庞当然不敢对他说什么,在心里嘀咕了会儿,扭头问江辞无:“江老板,如果宣弘壮他们真的找到鬼楼了怎么办?” 江辞无想了想:“那就赚五十万赏金。” ”顺便让他们知道,打狗也是得看主人的。” 王庞庞看着他,迟疑地问:“江老板,你把我当成是你养的狗吗?” 江辞无:“???” 宴朝一:“……”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辞无才开口道:“老王,没说你。” 王庞庞又问:“那你把宴哥当狗吗?” 宴朝一:“……” 他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说的是鬼楼里的厉鬼。” 江辞无看着他们,有些纳闷:“你们在说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指的当然是老江啊。” 还没有挂电话的江修明:“???”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你们不对劲啊,什么脑洞 宴朝一:??? 王庞庞:??? 江修明:??? 第52章 “江辞无!!!”手机那端传来一声暴喝。 江修明吼道:“你刚才说什么?!” 江辞无瞥了眼手机, 面不改色地反问:“我刚才说了什么?” 江修明被他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手指指着镜头,颤抖了会儿, 才咆哮道:“你骂你老子是狗!” 江辞无拿起手机,见他气到脸色铁青, 无奈地说:“行吧, 那你想当什么?” 江修明:“……我什么都不想当!”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举着手机厉声呵斥:“你个混账东西,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我想当什么?你能不能把你老子当成是老子?!书都读到狗肚子去里了么?!” 骂到一半,江修明微颤的手里多了杯凉茶。 他攥着茶杯一口气干了, 扭头对身旁的张雅云告状:“老婆, 你儿子骂我是狗!” “你管不管?” 张雅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管, 他又没骂我。”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放下茶杯:“可他骂你老公是狗!” “在间接的骂你。” 张雅云看他一定要把自己扯进这场骂局,扯起嘴角, 笑眯眯地说:“老江,需要我给你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么?” “你还不够狗?” 江修明:“???” 他看着张雅云精致的妆容, 缓和语气:“老婆, 你自己想想, 我是狗的话你变成什么了。” 张雅云想了想,对他说:“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你是狗的话,我就只能是狗主人了。” 说完, 她又补充了一句:“养了一老一小两条狗。” 江修明:“……” 江辞无:“……” 张雅云不介意江修明和江辞无父子俩斗嘴,准确地说,她还有些乐见其成, 不论是看老江吃瘪还是看小江无语, 她都挺喜欢的。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把她也扯进来, 能当观众看戏,谁乐意去演戏。 张雅云瞥了眼身旁板着脸的江修明,看出他还没解气,能和江辞无继续吵下去。 她开口转移话题:“小江,通缉犯是怎么回事?” 江辞无懒懒地往后一靠,拿起手机,翘着腿:“长话短说,有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帅哥给警方提供了证据,然后他们就抓到了宣弘壮。” “现在跑了,就成了通缉犯。” 说着,他顿了顿,对张雅云说:“你们俩这几天也注意点,逃不出去的话,他们可能会对你们动手。” 江修明冷笑一声:“怎么动手?又拿全息投影吓唬我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不再和他争吵是全息投影还是鬼,转而说:“就算吓不到你,总能吓唬吓唬你身边的秘书助理之类的人。” 江修明微微皱眉,冷声道:“他们进不了公司的。” 江辞无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随口问:“对了,林家现在什么情况?” “没听说过,”张雅云想了会儿,对他说,“好像还在调查中,估计是没出事,不然风声早传出来了。” 说到林家,江修明脸色开始好转,他哼哼两声,盯着江辞无:“林德庸那老东西相信封建迷信,现在遭殃了吧。” “江辞无你看看他们,长点记性,继续搞这种邪门歪道,下一个出事的人就是你!” “我可不会去警局捞你。”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老江,我江辞无搞的就是名门正道。”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王庞庞凑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江老板,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江辞无疑惑:“那句话。” 王庞庞:“就是搞名门正道那句话。” 他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追问道:“江老板你的意思是咱们去是搞死名门正道呢?还是咱们自己成为名门正道?” 江辞无刚才就随口一说,听王庞庞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就双管齐下吧。” 王庞庞啧啧称奇:“不愧是江老板,话里有话!” 宴朝一:“……” 在店里剪了会儿纸扎小人,江辞无早早地关了店,带王庞庞上楼。 他把对门202的钥匙交给王庞庞。 王庞庞打开门,被里面的灰尘呛的直咳嗽。 他一边咳嗽一边问:“江老板,这里还没打扫过啊?” 江辞无嗯了声,之前负责打扫卫生的卢科给他折现了。 他收了那笔钱,就没再喊人来打扫。 王庞庞往里走了一步,地砖上一个清晰的脚印,根本不能住人。 “我先打扫下卫生吧,江老板你回去休息。” 江辞无点点头,走进201。 不是他不想让王庞庞住201,而是201没空房了。 一间他住、一间宴朝一住,剩下两间是书房和储物间,没有床睡不了人。 给王庞庞拿了些打扫卫生的工具,江辞无坐到沙发上开始玩游戏。 过了几个小时,江辞无正准备去睡觉,门被敲响了。 王庞庞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地走进屋,气喘吁吁地说:“我稍微打扫了下客厅和一间卧室。” “累死了,来喝口水。” 江辞无点点头,对他说:“桌上有水冰箱里有饮料。” “好嘞。”王庞庞应了声,大步走到桌边倒水。 作为一个小胖子,他的脚步声相对沉重,啪嗒啪嗒地踩在地砖上,打破了客厅的寂静。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看着王庞庞随意地抹了把汗,一边喝水一边和江辞无闲聊。 “江老板,202里面的东西我都能用么?“ “能。” “江老板,你几点睡啊?” “等会儿睡。” “明天早上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去买。” “没有。” ………… 看着王庞庞和江辞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宴朝一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聒噪。 宴朝一眸色微沉,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庞庞。 王庞庞喝完第二杯水,感受到了一股冷冰冰的视线。 他扭头看过去,对上宴朝一黑漆漆的眸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不知道哪儿惹到这位大爷了。 王庞庞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问:“宴哥,这是你的杯子么?” 宴朝一:“不是。” 那你生什么气?王庞庞放下杯子,试探地问:“那是江老板的杯子吗?” 宴朝一:“不是。”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辞无抬头看了眼,对王庞庞说:“没人用的。” 王庞庞心里更纳闷了,那他哪儿惹到宴哥了? 想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宴朝一。 宴朝一看着他,嘴角微微下压,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黢黑的瞳仁暗流涌动,似乎比刚才更生气了。 王庞庞:“???” 天地可鉴,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啊。 只和江老板聊了几句而已。 江辞无低头玩着游戏,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之前气氛不对,随口说:“要是睡不好,你晚上可以来沙发睡,门口地毯下有备用钥匙。” 王庞庞被宴朝一盯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不敢……” 江辞无没听清楚,撩起眼皮:“什么?” 王庞庞张了张嘴,见宴朝一还看着自己,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挑地方,哪儿都能睡。” 话音落地,宴朝一眼底的冷意退了一丝。 王庞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宴朝一是不想看见他。 不想让他打扰和江老板的二人世界啊?! 王庞庞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连忙说:“我先去洗澡了,江老板宴哥晚安。” 说完,他快步往外走。 边走边想,宴朝一看着冷冰冰的,占有欲还挺强。 也不想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胖子,怎么可能从他手里抢来江老板第一小弟的位置。 完全是多虑了。 江辞无一局游戏结束,瞥了眼王庞庞的背影,偏头看向宴朝一:“老王哪儿惹到你了?在店里不是还好好的么?” 宴朝一看着他,平静地说:“香火店是公共场所。” 江辞无微微一怔,琢磨会儿他话里的意思,挑眉问:“所以你是不想让老王到这儿来?” 宴朝一抿了抿唇,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江辞无心里有数,宴朝一不喜欢和人离的太近。 虽然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天一直待在香火店,但和王庞庞、夜游巡使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看着宴朝一凌厉的侧脸,唇角微微扬起,故意问:“怎么没看见你对我生气?” 宴朝一抬眼看他,淡淡地说:“你身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和屋内的死物一样,没有存在感。” 江辞无生平第一次被人说和死物一样,他气笑了。 他放下手机,凑到宴朝一面前,双手撑在他腿边,把人困在沙发上。 他故意俯身贴近,似笑非笑地说:“宴朝一,你再闻闻,虽然没有阴气没有阳气。” “但是我身上有香气。” 说着,他歪了歪头,逼至宴朝一颈间,离他更近了。 两人的身体虽然没有触碰到,但距离近到衣物相交,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似的。 宴朝一怔住了,江辞无离他太近了,他垂下眸子,就能看到他白皙纤细的脖颈,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江辞无的皮肤又白又薄,在灯光下,淡青色的脉络格外瞩目,仿佛轻轻一咬就能咬断他的脖子。 毫不在意的将致命部位暴露出来。 宴朝一指尖颤了颤,突然觉得有点渴了。 江辞无自己也在恍神,因此没有注意到宴朝一的变化。 他忍不住嗅着宴朝一身上的香味,是一种冷调的香味,沉静冷淡,混着些许焚香味,透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江辞无吸了吸鼻子,这味道不像是香水,像是宴朝一的体香似的。 好好的帅哥,可惜不是个gay。 江辞无幽幽地叹了口气。 宴朝一身体一僵,感受到了颈间温热的呼吸,顺着衣领往身体里钻。 他更渴了,是种心底冒出来的渴意。 宴朝一推开江辞无,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 “离我远点。” 江辞无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关上。 江辞无收回视线,回忆宴朝一的胸肌腹肌。 满脑子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许黄色废料。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准确地说,他算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读大学以前身体不好,活着就够累了,因此没有任何那方面的心思。 后来身体好转,一心去玩那些以前没机会碰的刺激项目,也没机会找对象。 现在被宴朝一的勾得有些心痒痒,偏偏对方是个直男。 连约个炮都不行。 “啧。”江辞无叹了口气,躺到沙发上,点开微博,划看网红网黄半露不露的照片。 这个太瘦了,那个腹肌太少。 看来看去都不如宴朝一的身材。 江辞无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个勉强还过得去的网黄,他随手保存了一张网黄照片,点开宴朝一的微信。 【江辞无:图片.jpg。】 【宴朝一:?】 【江辞无:你觉得这照片怎么样?好看么?】 宴朝一垂眸看着江辞无发来的图片,明显是P过的图,腹肌干瘪,地砖都被P歪了。 【真丑。】 宴朝一看了眼照片的水印,点开微博,顺手举报了一波淫秽色情。 ………… 第二天 “早。” 没有回应。 “喝么?” 没有回应。 “我下楼了。” 还是没有回应。 江辞无站在玄关处换鞋,抬眼看着宴朝一。 起床后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有要和他一起下楼去店里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江辞无转身出门,琢磨难不成是自己昨天逗的有点过火了? 可连胳膊都没碰到啊。 早知道会这样,昨天就霸王硬上弓了。 走进香火店,江辞无坐到椅子上,点开微博,发现昨天关注的网黄照片都没了。 “谁手这么贱?” 王庞庞茫然地问:“什么剑?” 江辞无:“手贱。” 王庞庞愣了会儿,迟疑地问:“江老板你为了对付宣弘壮,准备练剑法吗?” 江辞无正要解释,忽地,有人走进香火店。 他偏头看了看,来人顶着个熟悉的板寸脑袋。 男生大步走到江辞无面前,挠了挠头:“江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铁胆寸寸,香火店之前转发过我的视频来着。” “记得。”江辞无点点头,瞥了眼他的身体,没有阴气。 “你又预约了鬼楼?” “不是不是,”铁胆寸寸扫视一圈香火店,见只有王庞庞一个店员,没有其他客人,缓缓开口,“我是因为宣大师的事情过来的。” “江老板,这两天我收到了很多粉丝艾特,就去调查了一下,昨天在市中心医院,听说了一些事情。”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一声。 铁胆寸寸看着他,继续说:“一位阿姨告诉我昨天有个女人被灵安观的道士救了,女人的家里人还说是撞鬼了,是香火店老板救他们。” “还有美术馆的事情,我也去打听了一下,的确是有人和那个叫宣弘壮的通缉犯打起来了。” 江辞无低头划着手机,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铁胆寸寸犹豫片刻,开门见山地问:“江老板,所以警察通缉的那个宣弘壮真的是鬼楼视频里的反派宣大师吗?” “鬼楼里的鬼真的都是厉鬼吗?” 江辞无敷衍地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下一秒,王庞庞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江老板,他是不是在威胁咱们?” “要杀人灭口么?” 王庞庞的声音压得很轻,只有他和江辞无两人能听见。 铁胆寸寸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出王庞庞对他不太友好。 他连忙说:“江老板,我是真的好奇,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up主,如果你对视频有什么要求意见,可以现在直接和我谈一谈,但发我一定是会发的。”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放下手机,抬眼看着面前的青年:“要求就是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视频。” 铁胆寸寸:“???”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江老板你刚才说什么?” 江辞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视频。” 铁蛋寸寸懵了,这叫要求吗? 这是他的梦寐以求啊! 江辞无:“我还可以透露给你一个独家消息。” 铁胆寸寸眼睛一亮。 江辞无:“宣大师有个更厉害的人,他手背上有一颗黑痣。” 铁胆寸寸愣了会儿,说的是宣大师,不是通缉犯宣弘壮。 警方通知的通缉犯宣弘壮有同伙…… 虽然江老板没有直接告诉他问题答案,但这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宣弘壮和宣大师是同一个人。 铁胆寸寸呆呆地看着江辞无,又扭头看了看对面的鬼楼,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阴冷的风。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过神,问江辞无:“江老板,你为什么想让更多的人看见这个视频。” 这种真相不是应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为人民服务。” 铁胆寸寸一脸茫然。 江辞无:“宣弘壮的通缉令大多数人看过就忘了,新闻电视也不可能一直播放,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别的事情吸引。” “我需要你创造热度,给宣弘壮的身份加了层神秘色彩,让大家都记住他那张脸。” “让他走投无路,离不开陵安市。” “需要推广费可以微信直接联系我。” 铁胆寸寸愣了会儿,明白了江辞无的用意。 想到香火店主线视频中的寄纸人的事,他结结巴巴地问:“江、江老板,那个你的亲人朋友该不会也被宣弘壮......” 江辞无:“没有。” “啊?”铁胆寸寸愣了下,“那为什么要花钱对付宣弘壮?” “你们有私仇吗?” 江辞无随口说:“有一点。” 铁胆寸寸难以置信:“只有一点吗?” 王庞庞立马说:“仇不仇的不重要,主要是我们江老板就是喜欢把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江辞无:“……” 铁胆寸寸:“……” 铁胆寸寸沉默片刻,觉得这地方有点危险。 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江老板,那我就先回去剪视频了,再见。” 当天晚上,江辞无就收到了铁胆寸寸剪好的视频。 “大家好!万众瞩目的鬼楼2调研完了!废话不多说,我直接说调查结果。” “首先,美术馆打架的事是真的,有目击者看到警察把人带走了,没过多久官方就发布了通知,也就是江氏香火店转发的那条微博。” “接着昨天江老板抓的换脸鬼了,我特地去了市中心医院,医院的确有灵安观的道长出没,还不少,还有人在医院看到了疑似江老板身影的人。” “这家市中心医院,也就是宣弘壮呆过的医院。” “鬼楼视频里的反派也姓宣,在逃通缉犯宣弘壮也姓宣,据粉丝所说,宣弘壮搞封建迷信的外号就叫宣大师!” “最后还有一件事要提醒大家,警方明确地说了在逃通缉犯宣弘壮有同伙,鬼楼里的宣大师也有同伙,这人的手背上有颗黑痣。” “目前还是不能确定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我希望粉丝老爷们最近小心点,宣弘壮是杀人犯,别为了五十万丢了小命。” 【卧槽卧槽卧槽!所以宣弘壮就是宣大师!】 【在逃通缉犯会用纸人术勾魂!】 【???我的唯物主义世界,怎么突然冒出了鬼?】 【麻叶,我要记住宣弘壮的脸,离他远远的。】 【太可怕了,不行,我明天要去香火店买点纸扎小人保平安。】 【楼上你好机智,我也要去买点。】 ………… 以铁胆寸寸自身的流量,视频发出去后没多久就上了网站热门推荐,发不在其他视频网站、社交平台后,江辞无让王庞庞找人买了推广。 事情发酵了两天,宣大师、宣弘壮的名号声名远扬,家家户户茶余饭后都要谈一谈这事。 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记住了宣弘壮的长相。 陵安市某小区 “废物!” 宣弘壮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口腔的伤还没好,一口血吐了出来。 “师父……” 被他喊作师父的人冷冷一笑:“早知如此,当初就没必要把你从医院救出来!” 宣弘壮眼前发黑,紧张地说:“师父,戴口罩戴帽子就行了,我可以自己走,不会影响到您的。” 师父一脚踹在他胸口,厉声道:“口罩就能挡住你贼眉鼠眼的样子了?!” “这段时间警察一直在调查,迟早会找到这里,你现在给林家的人打电话,他们要是不肯帮忙……你这条小命也别想要了!” 说完,宣弘壮被手机砸破了额角,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他连脸都没擦,连忙捡起手机,颤巍巍地拨通林衍天的电话。 “林少,是我。” 林衍天安静片刻,冷笑道:“姓宣的,我还没和你计较美术馆的事情,你居然还敢给我打电话?” “我爹让你拿出点实力,你他妈的去找江辞无找死?!” “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都被爆出来了不说,害的林家也都被调查到了!” 宣弘壮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师父,连忙说:“林少,你只要派人把我送到陵安市外就行了,不行的话给我一笔钱,我现在不能动自己的卡。” 林衍天提高音量:“你他妈的还想要钱?” “宣弘壮,我是有钱,不是有病。” “傻逼。” 骂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停着手机的嘟嘟声,宣弘壮心都凉了,连忙求饶:“师父、师父,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师父——” 香火店 江辞无正在打游戏,突然弹出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他迟疑了会儿,接起电话:“谁?” 手机那端响起一道傲慢臭屁的男声,听起来有点熟悉:“江大少,你想不想知道宣弘壮的消息?” 江辞无直接挂掉电话。 王庞庞磕瓜子的动作一顿,好奇地问:“江老板,谁的电话啊?” 江辞无斩钉截铁地说:“诈骗电话。” “说是有宣弘壮的消息,现在的诈骗电话还挺与时俱进。” 作者有话要说: 林衍天:??? 第53章 王庞庞啧啧道:“现在的世道, 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 “宣弘壮自己搞诈骗不说,居然还有人拿他的名号又搞诈骗。” 江辞无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玩游戏, 刚才的陌生号码又打来了电话。 他接起电话:“你有完没完?” 男人傲慢的语调变得恼怒起来:“江辞无!” “我他妈的好心告诉你,你就是这种态度?!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辞无愈发觉得这声音和语气口癖很耳熟, 的确是在哪儿听过来着。 他掀了掀眼皮, 问道:“你不是骗子?” 林衍天:“???” 他立马想清楚了原因,咬牙质问:“你没存我号码?” 江辞无听着他阴沉的嗓音, 反应过来是谁了。 林衍天。 他懒懒地靠到椅子上,故意问:“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存你号码?” 林衍天嘴角抽了抽,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林、衍、天!”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我不信。” 林衍天难以置信:“你居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江辞无:“我和林衍天不熟。” 林衍天:“我们当初一起赛车了三个月!” 江辞无敷衍地说:“是么。” “和我赛车的人多了去了, 林衍天那小子一直看我不爽, 而且和宣弘壮是一伙的,怎么可能告诉我他的消息。” “你是哪个骗子吧。” 林衍天立马说:“和宣弘壮是我爸找来的人,看你不爽还不是因为你不玩车后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狗都有三分脾气。” 江辞无挑了挑眉,回忆以前和林衍天赛车的场景。 当时也就一起跑过几圈, 说过几句话。 怎么搞得他们俩很熟的样子?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 敷衍地说:“骗术太低级了, 别想骗我钱。“ 说完,他直接挂掉电话。 坐在旁边的的王庞庞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震惊道:“不是吧江老板, 居然有人冒充林衍天给你打电话?” “他肯定是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江辞无对他说:“不是冒充的,的确是林衍天。” 王庞庞:“???” 他愣愣地看着江辞无,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啊?真是林衍天?” 江辞无嗯了一声。 王庞庞不理解:“林衍天干嘛告诉咱们宣弘壮的消息?” “话说, 江老板你为什么又不听他说完啊, 警方不是说提供线索也有赏金么。” 江辞无喝了口水, 慢条斯理地说:“他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肯定有阴谋。” “等他求我知道。” 王庞庞想了想,试探地问:“他会怎么求啊?” “钱啊。”江辞无挂掉电话前,特地说了“骗钱”两个字。 林衍天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想要骗钱,肯定会给给他钱。 想着,手机震了震,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林衍天:[向你转账10,000]】 【林衍天:刚才的电话是我打的!】 【林衍天:现在他妈的信了么?】 江辞无点了点那笔转账,收了钱,没有回复林衍天。 【林衍天:???】 下一秒,林衍天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看在一万块的份上,江辞无接起电话:“林大少,又怎么了?” 林衍天深吸一口气:“你现在知道不是骗子了,难道就不想知道宣弘壮的下落吗?” 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 林衍天听着他懒散搪塞的声音,还以为江辞无是不信,立马说:“宣弘壮刚才联系我了,他想离开陵安市。” 江辞无:“所以呢?” 林衍天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噎了噎,问道:“你不想让警察抓到他?不想对付他吗?” 江辞无眉梢微挑,笑道:“林大少有这么好心?” 林衍天:“我可以告诉你线索,不过有个要求。” 江辞无:“挂了。” “江辞无!”林衍天喊了一声,生怕江辞无又挂了电话,飞快地说,“我的要求是想让你对付宣弘壮,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连累林家的后果。” “即便我不说,你也会对付宣弘壮的,这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要求。” 听完,江辞无挂电话的动作一顿。 的确是不算什么要求。 林衍天可以说是白送给他线索了。 他垂眸看着息屏的手机,指尖在柜台上漫不经心地轻点。 为什么林衍天要这样做? 明明几天前还要害他和老江,现在就回心转意了? 江辞无迟疑地说:“你先说是什么消息。” 手机那端安静片刻,江辞无微信收到了一张截图,是电话记录的截图。 林衍天:“这是宣弘壮在用的手机号码。” “那傻逼东西还敢问我要钱。” 江辞无点开图片,放大看了看号码,随口问:“这件事是林少的意思?还是林总的意思?” “关我爸屁事,”林衍天顿了顿,对他继续说,“他昨天有事出国了,当然是我自己的意思。” “江大少,你以为我是你么,什么事情都要经过爸爸同意,我已经是林氏的总经理了——” 江辞无懒得听他哔哔自己的事,慢悠悠地打断:“所以林大少是自己想给我的?” 他啧了一声:“没想到林大少还挺为我着想的。” 他语调漫不经心,话里话外透着些许讥讽。 林衍天听着他的语气,总觉得有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他好心提供线索,江辞无不向他道谢就算了,还阴阳怪气? 他越想越不爽,冷声道:“江大少你——” “嘟嘟嘟——” 电话又被挂了。 林衍天:“???” 他手指都在颤抖,直接点开微信,用力地敲键盘。 【林衍天:江辞无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 【林衍天:用完就扔?】 【江辞无:不然呢?留着垃圾有什么用?】 【林衍天:……】 江辞无回了条消息,又收到数条消息轰炸。 他皱了皱眉,看在这是个钱包的份上,没有拉黑林衍天,特地为他开了个消息免打扰。 王庞庞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江老板,林衍天真的有宣弘壮的消息?” 江辞无点头:“看起来是真的。” 算算时间,宣弘壮和手痣男也差不多躲不下去了。 王庞庞纳闷地问:“江老板,我不理解,林衍天不帮宣弘壮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宣弘壮的下落啊?” “他们之前不还让宣弘壮对付咱们么。” 江辞无想了想:“应该就是想卖个人情,顺便借刀杀人。” “他们能找到的邪门歪道千千万,没必要保一个被调查出来的通缉犯。” 王庞庞点点头,又问:“江老板,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江辞无:“当然上交国家。” 既然都把线索给他了,这笔钱不赚白不赚。 江辞无直接给荣道长打了电话,简单粗暴地说发了照片。 “小荣道长,这是宣弘壮现在在用的手机号码。” 荣道长惊了:“江道友你哪儿来的线索?” 江辞无没告诉他,又发了一串号码过去。 荣道长:“这是谁的手机号码?” 江辞无:“他同伙的。” 听见同伙两个字,王庞庞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小声问:“江老板,林衍天给了你两个号码吗?第二个号码是手痣男吗?” 江辞无:“不是手痣男,是林衍天。” 王庞庞:“???不是同伙么?” 江辞无面不改色:“林衍天不就是宣弘壮的同伙么。” 以前的同伙,也是同伙。 更何况现在还私下联系了。 王庞庞愣了会儿,慢吞吞地反应过来,鼓掌称赞:“不愧是江老板。” “好一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江辞无:“……” 荣道长:“……” 安静了一会儿,荣道长又问:“江道友你还有其他线索吗?我一同交给警方。” “没了,”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不过有件事得问你。” 荣道长神情一肃:“江道友你说。” 江辞无:“这两条线索值多少钱?” 荣道长再次沉默了。 半晌,他干巴巴地说:“我也不太清楚,等会儿替你问问。” 江辞无哦了一声,挂掉电话,开始玩游戏。 王庞庞磕着瓜子,随口问:“江老板,这两天怎么没看见宴哥下来?” 宴朝一前段时间天天在,这两天突然不下了,他还怪不习惯的。 江辞无淡淡地说:“不清楚,你去问问。” 王庞庞没多想,直接点开宴朝一的微信。 【王庞庞:宴哥,你这两天怎么都不来店里了?】 【宴朝一:江辞无让你问的?】 【王庞庞:是啊。】 之后就没下文了。 王庞庞愣了愣,直接把聊天记录给江辞无看,茫然地问:“江老板你们俩吵架了吗?” 江辞无想了想:“没有。” 自从三四天前的晚上调戏了一下宴朝一,他这几天压根儿就没和宴朝一说过话。 那点破事不至于记恨这么久吧? 王庞庞疑惑:“那怎么说起你,他就不理我了?” 江辞无沉思片刻:“他可能害羞了。” 王庞庞更茫然l :“为什么害羞了?” “你们俩背着我和小夜偷偷做了什么?” 江辞无实话实说:“没做什么,他几天前闻了闻我。” 宴朝一走到店里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余光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人,歪头看过去,似笑非笑:“我说的可是实话。” 宴朝一沉默不语。 是实话,他闻了,被迫的。 江辞无见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想了会儿,大方地说:“宴朝一,我那天其实也闻你了。” “咱俩就算扯平了。” 宴朝一:“……” 这叫扯平了么? 江辞无继续说:“你要是还介意的话,那再让我闻回去就行了。” 听见这句话,宴朝一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晚的画面。 他的视线莫名地落到了江辞无白皙的脖颈上,意识到自己在看哪儿后,他猛地收回视线,扭头就走。 肯定是因为阳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了。 江辞无看了眼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收回视线继续玩游戏。 王庞庞纳闷地问:“江老板,宴哥怎么听你说要闻他就跑了啊?” “宴哥他难不成……” 江辞无抬眼看他:“难不成什么?” 虽然店里没有其他人,但王庞庞还是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问:“难不成有狐臭啊?” 好好的一个大帅哥,因为有狐臭所以不想被闻,十分合理。 江辞无:“……” “没有,他挺香的。” 王庞庞盯着他,半信半疑地说:“江老板,我听说有的人就是觉得狐臭是香的。” 江辞无:“……” ……………… 天色越来越暗,华灯初上,小夜下班。 按理说在鬼楼的歇业时间里,这条巷子几乎是不会有人来的,一片寂静。 但这几天因为宣弘壮的事,不少鬼楼的客人、抓鬼过的熟客都会来香火店买纸扎小人,以防万一。 时不时有人进出香火店,死寂的小巷子多了人烟味,月光洒落下来,阴森漆黑的巷子似乎亮堂了几分。 “你买了几张啊?” “我买了十张,我家里人一人一张。” “下次江老板要是还打折,我一定要多囤一点。” “我希望下次别有宣弘壮那种人出现了。” “你看见同城微博没?有人在郊区看到了疑似宣弘壮的人。” “卧槽,真的假的?” “卧槽。”坐在香火店里的王庞庞也忍不住说了句,连忙点开微博搜索。 【咕叽咕叽:有宣弘壮的消息吗?这几天我都不敢出门了。】 【金老板建材批发:在熙西区离开陵安市的地方好像看到通缉犯宣弘壮了?这照片是他吗?】 【大蒜好难吃:能不能别整天发虚假消息?现在连门都不敢出,造谣犯法啊家人们!】 【百事还是可口:大家别以讹传讹啊,等官方通报就行了,@江氏香火店,啥时候通报?】 【空格:如果我遇到了宣弘壮,就他让知道通缉犯的赏金也是能涨的!】 ………… 王庞庞划了一圈,没看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放下手机,看了眼货架上卖光了的纸扎小人,乐呵呵地对江辞无说:“多亏宣弘壮成为通缉犯了啊,咱们的纸扎小人能卖的这么好。” “苍天有眼,让他多逃两天吧。” 江辞无剪刀顿了顿,对他说:“估计逃不了多久了。” 夜游巡使好奇地问:“因为林衍天提供的手机号码吗?” “不是,”江辞无顿了顿,开口道,“是因为他们在找林衍天帮忙了。” “通缉犯的事情闹大了,宣弘壮顶着那张脸没法走到公众眼皮子底下。” “至于手痣男,他一直不肯暴露,突然间那么多人都知道他的事情,肯定会恼羞成怒。” 王庞庞想了想,问道:“然后来找我们?” 江辞无嗯了声:“大概率是会的,不过在找我们之前,肯定会先拿宣弘壮撒气。” “这两天警方要是找不到宣弘壮,至少能找到宣弘壮的尸体。” 隔天早上,江辞无一只脚刚迈进香火店,就接到了荣道长的电话。 “江道友,警方根据你昨天提供的手机号找到了宣弘壮的藏身之处。” “宣弘壮死了!” 江辞无淡定地哦了一声。 荣道长愣了下:“江道友你已经预料到了吗?” 王庞庞骄傲地说:“江老板昨天晚上就算到了!” 说完,他大概是觉得这话有点问题,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江老板杀的。” 江辞无:“……小荣道长,有手痣男的下落吗?” 荣道长:“没有,调查了能查到的所有监控,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陆师伯说他还是不主动出现,大概是查不到了。” 江辞无应了声:“知道了。” 等他挂掉电话,王庞庞忍不住问:“江老板,你真的不会算命吗?” “上次说宣弘壮跑了他就跑了,这次又说准了宣弘壮死了。” 江辞无:“看来是我有点天分,改天去学学算命。” 王庞庞第一个举手:“江老板,我来当你的试验品。” 夜游巡使举手:“我当第二个。” 说着,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我、我来买纸扎小人。” 江辞无余光瞥见是陈光,随口说:“随便拿。” 陈光缓缓抬脚,走进香火店,他脸色惨白,脑门上尽是虚汗,动作僵硬缓慢,仿佛随时能倒下似的。 江辞无多看了他两眼,见他身上没有阴气,收回视线,低头剪纸扎小人。 王庞庞扭头看了看,乐呵呵地问:“小陈,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昨晚干嘛了?” 陈光走到货架边上,像是机器人似的,一顿一顿地扭头,露出一张呆滞的脸,右眼睛还有点红。 见状,王庞庞又问:“小陈?你眼睛怎么回事?红眼病么?” 听到这话,陈光右眼眼球突然转了转,紧接着直直地盯着他,低声道:“我来买纸扎小人。” 王庞庞被他盯得打了个激灵,低声问江辞无:“江老板,小陈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着陈光颤颤巍巍走到货架前,僵硬地拿起一张纸扎小人。 他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发出来似的,又沙又哑:“我来买纸扎小人。” 拿了纸扎小人后,陈光慢慢走向货架,嘴里仍然呢喃着:“我来买纸扎小人。” 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江辞无微微皱眉,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一圈,落在他脸上。 陈光的神情呆滞,左眼无神失焦,泛红的右眼却没有失焦。 右眼对上他的视线后,眼白处的红色渐渐扩大,眼神阴冷,直勾勾地盯着江辞无。 这眼神不是陈光的,像是被操纵附身。 江辞无对他说:“熟客了,算你一百一张。” 陈光仿佛没听见似的,还是重复着嘴里的话:“我来买纸扎小人。” 江辞无放下手机,背脊慢慢绷紧。 陈光走到柜台前,手指僵硬地松开纸扎小人,下一秒,突然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过来。 在他靠近的刹那,江辞无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人踹倒。 陈光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不停,嘴里发出野兽似的吼叫声,又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江辞无。 王庞庞在一旁被吓傻了:“卧槽卧槽,江老板,陈光该不会的狂犬病了吧。” 江辞无皱了皱眉,大步上前,掐住陈光的脖子,碍于这是陈光的身体,他没有多打,让王庞庞找了绳子把人捆在椅子上。 “小夜,给小荣道长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江辞无低头盯着陈光泛红的右眼,他右眼瞳仁里淬着阴毒的光,像是在谋划着什么杀了他。 只针对他,没有针对一旁的王庞庞。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勾起唇角:“是你啊痣男。” 听见痣男两个字,陈光右眼的眸色更沉了,接着右眼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环视香火店。 江辞无挑了挑眉,拖着他的椅子,把人拉进了纸扎人堆里。 “呃、呃……”被操纵的陈光奋力挣扎,不仅没有挣脱绳子,反而把椅子弄倒了。 被绑在椅子上的他躺进了许多纸扎人的怀抱。 预约了早上玩鬼楼的客人走进香火店的时候,看见在纸扎人中扭动着的陈光,被吓了一跳。 “等一下。”夜游巡使虽然有心拦着他们,但他削瘦的身体根本挡不住客人的视线。 客人一边往里看,一边低声讨论: “卧槽,怎么回事?” “他发羊癫疯了么?” “不像啊,我知道了,是新剧情!” “那我们等一等,看完再进去玩吧。” ………… 夜游巡使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听见他们的话后,干巴巴地顺着往下说:“你们真有眼光,真聪明。” 客人愣了愣,立马低头发微博艾特铁胆寸寸来调查。 过了十几分钟我收到消息的荣道长匆匆赶过来。 他检查了一下陈光的情况,皱眉道:“江道友,这似乎是中了咒。” 听到这话,江辞无立马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陈光的照片和视频。 荣道长愣了下:“江道友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辞无:“留下证据。” 他振振有词地说:“手痣男心狠手辣,杀了宣弘壮不说,又对陈光使用了茅山邪术。” 荣道长附和地点点头:“不错,他恶贯满盈。” 江辞无:“他的通缉赏金肯定不止五十万。” 荣道长点点头:“不止……嗯?” 他沉默片刻,轻声问:“江道友,现在当务之急是解了陈先生身上的咒术。” 话音落地,陈光突然翻起了白眼,开始抽搐。 “呃、呃……”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短促的音节,片刻后,抽搐停止,一张黄符纸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 江辞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黄色。 他俯身捡起来递给荣道长。 “和这个符纸有关么?” 荣道长接过,低头看着黄符纸,迟疑地说:“似乎是种茅山傀儡术。” “我不太确定,得让陆师伯去看一看。” 江辞无点头:“行,把陈光也一起带去检查检查。” “好,”荣道长点点头,扫视一圈香火店,他看着简陋的香火店,缓缓说,“江道友,那你们呢?” 江辞无:“看店啊。” 荣道长:“江道友,我的意思是你们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回住所?” “香火店人来人往,容易中招邪术,另一方面也没有祖师爷坐镇,邪祟可以随便入侵,太危险了。” “不如和我一起去找陆师伯他们,陆师伯带了祖师爷的小金身,宣弘壮背后的人不可能在祖师爷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江辞无想了想:“不用了。” 荣道长连忙说:“江道友,陆师伯那边你不用担心,还有很多空房。” 江辞无打断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是你们来的道士还挺多的。” 荣道长愣住了:“啊?人多点不是更安全么。” 江辞无:“人太多了,赏金不够分。” 荣道长沉默了。 王庞庞连忙说:“荣道长,你不用担心我们,虽然我们的香火店漏洞百出,但、但是……” 江辞无:“但是你们的江老板无懈可击!” 第54章 荣道长当然知道江辞无很强, 他没不是怀疑江辞无的能力,就是有点担心江辞无一个人照顾不了其他人。 他抿了抿唇,犹豫地说:“江道友, 虽然如此,但香火店和鬼楼人多事杂,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江辞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陈光,对他说:“小荣道长, 你不用担心,这几天鬼楼暂停营业。” “你先带小陈去找陆观主。” “好好好。”荣道长连连点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陈光。 王庞庞主动说:“小荣道长, 我送你们俩过去吧。” 他把陈光背起来, 和荣道长往店外走。 夜游巡使和准备去鬼楼的客人们都在门口。 几个客人眼巴巴盯着陈光看了会儿,小声嘀咕:“看着不像演得诶。” “好像真晕了。” “这小道长是不是寸寸说的灵安观道长啊。” “卧槽,有可能。” “我看他和江老板挺熟悉的啊, 真的不是演的吗?” “还没进鬼楼呢,你们能别先吓唬人么。” ………… 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等夜游巡使放他们进香火店后, 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江辞无面前,问道:“江老板,刚才那是新剧情的沉浸式剧本还是真的啊?”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 看着面前的女孩,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呢?” 女孩被他笑得一愣,脸颊微红, 脱口而出:“我不要我觉得, 我要你觉得。” 江辞无懒懒地往后一靠, 拖着尾音说:“要我觉得啊,那就是真的。” 他眉眼五官精致昳丽,皮肤苍白,唇色也很浅,透着股病态,看来病病殃殃的,神情却漫不经心,玩世不恭,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恍恍惚惚地想。 要他觉得是真的,意思是不是本来是假的? 站在她身旁的高个女孩立马说:“江老板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江辞无点头,似是而非地说:“玩得开心就好。” 听到这话,本来觉得是真的的几人开始觉得是假的了。 “江老板,”一个男生忍不住开口,“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吧,我们都亲眼看见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都亲眼看见了?还要我告诉你们?” 男生一愣。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开口道:“你们预约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刚才是他们自己想看戏不进鬼楼,当然不看可能为他们延长时间。 高个女生连忙说:“我们还是先进鬼楼吧,本来就那么点时间,下次什么时候能预约上还不一定呢。” “先挑面具。”夜游巡使提醒了一句。 等客人去货架上挑选,他走到江辞无身旁,压低声音,纳闷地问:“江老板,我不理解,他们到底是希望鬼楼里的是鬼,还是不希望啊?” 江辞无瞥了眼嬉笑的年轻人,淡淡地说:“希望是鬼,又不希望是鬼。” 夜游巡使更茫然了。 江辞无:“叶公好龙,他们就是想见鬼找刺激,如果真见到了,估计又吓个半死。” “只需要说些容易引起歧义的话。” 只要他想,可以从任何方面解释那些话的意思。 夜游巡使似懂非懂地说:“江老板,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像你刚才那样,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江辞无抬眼,看了看他僵硬青白的脸:“不用,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夜游巡使愣了下,琢磨会儿,江老板的意思不就是他说实话就达到了那个水准么! 他摸摸自己的脸,勉强扯了扯唇角,笑道:“江老板,因为我长了张骗人的脸吗?” 江辞无:“不是,因为你说的本来就是鬼话。” 夜游巡使:“……” 等几个年轻人挑完面具,买了纸扎小人,夜游巡使便带着他们前往鬼楼。 香火店内只剩下江辞无一个人。 他拿出黄纸,回忆刚才从陈光身上掉下来的符箓,剪了张一模一样的符箓,拍照发给宴朝一。 【江辞无:图片.jpg。】 【江辞无:这是什么邪术?】 【宴朝一:看起来是茅山傀儡术。】 【宴朝一:你哪儿来的?】 【江辞无:小陈刚才中招了。】 江辞无截了屏,把宴朝一说的话发给荣道长。 【荣道长:好的,我会和师伯说的。】 回复了这条消息后,荣道长就没有再发新的微信了。 直到晚上关了香火店,回到201,江辞无才收到荣道长的视频通话。 他接起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不是荣道长的脸,而是陈光憔悴的脸。 江辞无愣了下:“你醒了?” “没事吧?” 陈光点点头,哑着嗓子说:“没事没事,陆观主说那个傀儡术就是暂时的,符纸掉了就没事了。” “江哥,我其实下午就醒了,不会陆观主担心我还中了别的符咒,和其他道长们给我检查了好几个小时。” 江辞无点点头:“没事就好。” “你是怎么中的符咒?” 陈光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今天早上本来就是想去找你买点纸扎小人。” “刚下车,在巷子口被人撞了下,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还是荣道长说我差点咬了你,幸好没咬到你,陆观主说如果咬到了你的血,对方就能施法对付你了。” 江辞无点头,追问:“你有看到撞你的人的脸吗?” 陈光摇头,实话实说:“没看见,我背对着他。” “不过陆观主说,他说不定能根据符箓调查出对方的下落,这会儿正在和荣道长他们一起研究呢。” 江辞无应了声,对他说:“你这几天就和荣道长他们呆在一起吧,免得又被盯上了。” 陈光点头:“好。” 江辞无:“那你好好休息,我先——” 挂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陈光打断:“江哥,你店里怎么样?” “我听荣道长说那会儿有客人在,没事吧?” “没事,”江辞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会儿陈光,神情憔悴苍白,眼神有些恍惚,看起来还心有余悸。 像是被吓到了。 所以才不让他挂电话。 江辞无:“荣道长他们不在你边上么?” 陈光点点头:“他们在隔壁房间做法找宣弘壮同伙的下落,我没过去。” 江辞无懂了,是因为一个人呆着,所以不想让他挂电话。 他问道:“是他们不让你去?还是你自己不想去?” 陈光:“当然是我自己,想着不好打扰他们,说不定还要用什么不外传的术法,就没过去,问荣道长借了只手机,先联系了你。” 江辞无哦了声,对他说:“以后直接跟着小荣道长就行了,就算在用不外传的术法,一步一步教给你,你反正也看不懂。” “至于打扰,能被你打扰到,陆观主这么多年道士也白当了。” 他现在有空,可以陪陈光视频,但是不可能一直陪着陈光视频。 灵安观的道士们又是修道的人,不太懂人情世故,看不出陈光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能这样委婉地提醒陈光。 陈光不知道江辞无已经看出了他有点害怕,点头道:“江哥你说的有道理,我明天就跟紧他们。” “对了江哥,这件事我没告诉我妈,我准备等会儿和她说临时要出差几天,你要替我保密啊,别告诉云姨,云姨知道了,我妈就知道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靠在沙发上,听着陈光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宴朝一走到客厅的时候,听见的就是江辞无和一个男人在聊天。 他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沙发的人。 距离有点远,只看到江辞无拿着手机,看不清屏幕上的脸。 是上次腹肌照本人? 宴朝一抿了抿唇,走向沙发。 等他坐到江辞无身边的时候,隐约听见对方说有人回来了,接着江辞无便挂了电话。 谁回来了? 他老婆回来了? 宴朝一微微皱眉,又瞥了眼江辞无的手机屏幕。 江辞无感受到了他若有若无的视线,歪头看了眼,见他似乎是在看自己的手机,开口道:“是小陈,说他没事了。” “这几天会和小荣道长他们待在一起。” 说完,他低头刷微博,看到刷到美女照片的时候,顺手点了个赞。 宴朝一留意到了他的行为,迟疑地问:“这是男的吗?” 江辞无:“女孩。” 宴朝一看着他:“你不是gay?” 江辞无挑眉:“我喜欢男人,并不妨碍我欣赏女孩。” 他划了划屏幕,又感受到了宴朝一的视线。 小陈的事也说了,还偷看? 看到微博还主动和他搭话……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着宴朝一冷淡凌厉的眉眼,笑眯眯地问:“等我刷帅哥微博?” 宴朝一立马否认:“不是。” 江辞无当然不信,看他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口是心非。 难不成是被那天的博主吸引到了? 想着,他翻出微博,把那天的网黄博主微博推给宴朝一,顺便截了几张博主的半裸照。 宴朝一听见微信提示音,点开看了眼:“???” 他扭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一脸我懂我懂:“慢慢看,不过这个博主好几条微博被手贱的人举报了,最有料的几张照片都没了。” 宴·手贱·朝一沉默了。 江辞无:“他身材还挺好的,宽肩窄腰,还有腹肌。” 说着,又给宴朝一发了张博主露腰的照片。 宴朝一看了眼照片,冷哼一声,不过如此。 他垂眸关掉微信对话框,余光瞥见了江辞无的腰。 江辞无是典型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会儿像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衣角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腰。 又白又细,仿佛两只手就能握得过来。 比照片里的还要诱人。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心跳又莫名地加快了。 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起身大步走向卧室。 江辞无指尖一顿,抬眼看着宴朝一,视线从他脸上移至脐下三寸。 那玩意儿没有反应。 怎么突然又走了? 江辞无盯着宴朝一的背影看了会儿,又低头看了看网黄博主的照片。 好消息,宴朝一看起来不太直。 坏消息,宴朝一似乎不喜欢他这一款。 江辞无啧了一声:“没眼光。” 卧室内 宴朝一正在给牛马打电话。 他开门见山地说:“这几天我的身体不太对劲。” 听到这话,牛马吓了一跳,连催他回地府的话都咽了回去,连忙问:“大人,别吓唬我,发生什么事了?” 宴朝一想了想,省略江辞无的存在,对他说:“心跳不太规律。” 牛马连忙追问:“哪种不规律?” “要不然我派鬼医上去找你?” “不用,”宴朝一不想暴露香火店的存在,对牛马说,“就是有时候心跳会突然加速?” 牛马琢磨了会儿,试探地问:“是不是还有种气血翻涌的感觉?” 宴朝一:“有一点。” 还有一些口干舌燥。 牛马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说:“大人,肯定是因为阳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了,灵气不够,您这具身体的血液循环就加速了,血液循环加速心跳就加快了。” “大人,您要不还是回来吧,可是因为您习惯呆在灵气充沛的地方。” “阳间的灵气现在每一天都在流失,地府还还好点。” 宴朝一微微皱眉,他怀疑牛马在骗他回去,并且有证据。 牛马哭嚎:“大人!您就算不为下面千千万万条鬼命着想,也为您自己着想啊!” 宴朝一抿了抿唇:“过段时间,处理好目前的事再说。” 等江辞无解决了宣弘壮的事情。 牛马听他愿意回去后,稍稍松了口气,又问:“是什么事啊?” 宴朝一:“关你什么事。” 牛马:“???” ………… 【陵安警方:请大家注意,通缉犯宣弘壮于昨日下午死亡,疑似同伙谋杀,同伙仍然在逃,警方调查得知,是个男人,目前没有任何其他的身份信息,请大家这段时间务必注意陌生人,一旦有任何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发布通知。】 【用户伍六七:卧槽?死了?】 【地道辣条:同伙拿了五十万吗?】 【芋泥啵啵:我的妈呀,本来以为宣弘壮是个狠人,没想到他同伙还要狠啊。】 【都是我老婆:注意,同伙手背有痣。】 【不要香菜:@江氏香火店@江氏香火店。】 【咖啡我的神:怎么回事啊?@江氏香火店。】 【jj牌老抽:新来的,这个香火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艾特他?】 ………… 林衍天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还愣了会儿。 他一把推开在他身上黏糊的小男生:“你先出去。” 小男生擦了擦嘴,乖乖地出去。 等门被关上,林衍天从床上起来,拨通林德庸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爸,是你动的手么?” 林德庸:“什么动手?” 林衍天皱眉:“宣弘壮死了,警察刚刚发了通知。” 林德庸冷淡地应了声:“不是我,这件事你不用管,和你没关系。” 林衍天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爹对宣弘壮的死讯并不意外。 难不成早就知道了? 正想着,酒店房门突然被敲响。 林衍天头也不抬地说:“你可以滚了,今天没心情。” 话音落地,房门突然被打开。 林衍天不耐烦地抬眼,看到了一帮警察。 他愣了下,立马镇定下来:“什么事?” 为首的警察走到他面前:“林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和宣弘壮的死有关,他死之前和你通话过。” 林衍天:“不可能。” 那个手机号没有绑身份证,警察不可能查到他头上。 除非有人说是他。 知道那个号码是他的人不多,知道那个号码和宣弘壮联系过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 林衍天气笑了,好一个江辞无! **** 关于林衍天被警方带走的事,江辞无是第二天早上从张雅云嘴里知道的。 “听说林德庸的儿子昨晚被警察带走了,因为宣弘壮的事,上面直接派人去抓他了,好像在哪个酒店里逍遥快活呢,警察找了好一会儿才查到他。” 张雅云喝了口水,继续说:“小江,我记得你们前两年一起玩过赛车啊。” 江辞无想了想:“没吧,只是在一个赛场待过而已。” 张雅云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愣了下,随即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俩还有点联系呢。” 江辞无点头:“是有点联系。” “这件事是我做的。” 张雅云疑惑:“哪件事?” 江辞无淡淡地说:“他被警察抓走的事啊,是我举报的。” 张雅云:“???” “小江,你报假警?” 江辞无:“???” 他无奈地说:“我报的是真警。” 张雅云皱了皱眉:“所以他真的和宣弘壮的死有关。” 江辞无:“有啊,宣弘壮死之前找过他,想让他帮忙。” 听到这话,张雅云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宣弘壮死之前找过他?” 江辞无眨了眨眼:“林衍天自己告诉我的。” 张雅很了解他,立马明白过来了前因后果:“他告诉你宣弘壮的消息,你反手就把他也举报给警方了?” 江辞无点点头。 一旁偷听的江修明忍不住出声:“林老狗的儿子算是养废了,真是没脑子,居然敢找你合作。”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又蠢又坏,儿子也又蠢又坏。” 江辞无点了点头,难得同意老江的话:“不像咱们家,老子又蠢又坏,儿子德才兼备。” 江修明骂声一顿,冷笑道:“你有什么德?” “缺德?” 江辞无挑了挑眉:“我有对你的大恩大德。” 江修明:“……” 他平和的表情逐渐消失,脸色开始变青,咆哮道:“德个屁德!” “真算起来也是你老子我对你的大恩大德!我辛辛苦苦给了你这条命!” 江辞无:“那是我亲妈给我的命。” 江修明瞪大眼睛,咆哮如雷:“你亲妈一个人生得出你么!还不得靠我?!” 江辞无:“不靠你靠别的男人她也能生我。” 江修明被他气得噎了噎,扭头看向张雅云:“老婆,你看看你儿子说的是什么话?!” 张雅云一脸无所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生的。” 江修明:“……” 江辞无:“……” 江修明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骂骂咧咧地挂掉电话:“挂了,看见你这缺德玩意儿就糟心。” 江辞无喝了口水,放下手机,让正在吃香火的夜游巡使发休业微博。 【江氏香火店:因为在逃嫌疑犯,鬼楼这几天暂停营业,暂时不接预约,已预约的客人延期至开放后,届时会发布开业通知。】 【真的是单纯的关店吗?不是老板要去抓嫌疑犯?】 【@铁胆寸寸,香火店是不是又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昨天去鬼楼玩的,的确有新剧情,江老板的朋友好像发羊癫疯被道士带走了。】 【什么羊癫疯要靠道士救?鬼癫疯么?不会是中邪了吧?】 ………… 江辞无正刷着评论,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了。 预约了这两天鬼楼的客人昨晚已经提前通知过了,按理说大早上的也没人会过来。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有些惊讶。 是林衍天。 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下巴上还有胡茬,眼睛里不少红血丝,看起来有些憔悴,估计是刚从警局出来。 江辞无挑了挑眉:“林大少这么快就出来了?” 知道他从警局出来,林衍天脸色沉了下去:“果然是你。” 江辞无明知故问:“是我什么?” 林衍天,咬牙切齿地说:“是你他妈的告诉警察的。” “幸亏警察不像江大少这样不明是非。” 他直接告诉警察宣弘壮的原话,警方那边调查到他的确没有和宣弘壮接触后,就把他放了。 他离开警局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找江辞无算账。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那林大少还得谢谢我。” 林衍天:“???” 他忍不住提高音量:“我谢你什么?谢你让我被警察铐走?谢你让我在局子里被通宵审问?”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谢我洗刷了你的冤屈。” 林衍天:“???” 江辞无随口说:“之前你和宣弘壮整天同进同出的,不少人怀疑你们俩狼狈为奸,杀人灭口,拿去炼鬼。” 林衍天脸色阴沉:“谁他妈怀疑我杀人灭口?” 江辞无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理直气壮地说:“我啊。” 林衍天:“……” 他气得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你、你……江辞无!” “你把我送进局子不说,居然还怀疑我杀人?” “我是有理有据的猜测,”江辞无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说起来是得多谢林大少的消息,给我赚了五千块。” 林衍天知道五千块是举报线索的酬金,更气了:“为了五千块你就把我卖了?” “我他妈的就值五千块?!” “不是,”江辞无摇摇头,对他说,“宣弘壮的消息值四千五百。” “林大少你只值五百块。” 江辞无瞥了眼他一眼,有些嫌弃,才五百块。 林衍天被气得手指都在颤抖,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呕出一口老血。 他难以置信地说:“我他妈好心的告诉你宣弘壮的线索,你把我送进局子、怀疑我杀人灭口?现在居然还嫌弃我的消息不够值钱?!” 江辞无看着他气得身体都有些晃了,担心这小子倒在香火店碰瓷。 想了想,勉强安慰了一句:“林大少,人家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你的一份付出,有三份回报,赚大了!” 林衍天:“???”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无以为报,只能恩将仇报。 林衍天:我他妈的栓Q你全家! 第55章 林衍天进警局的前一晚玩了个通宵, 接着又被审讯了一个通宵,熬了两个大夜的他身心疲惫,想到香火店找江辞无出出气。 结果不仅没有从江辞无身上找回场子, 他自己还被气个半死。 林衍天气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眼冒金星, 差点晕过去, 连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指着江辞无:“你、你……” 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 懒洋洋地看着林衍天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心底有些纳闷,林衍天为什么一大早就来香火店里犯贱? 该不会真想碰瓷吧? 林衍天想讹的肯定不是钱, 想讹香火店的名声?还是他的名声? 正琢磨着, 门口响起王庞庞的声音: “江老板, 有一批新到的水牛奶,你尝尝看。” 王庞庞左手拎着一袋零食,右手抱着几瓶饮料走进店里。 他径直走向江辞无,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衍天。 “小夜还没回来啊?”王庞庞问。 江辞无接过他手上的奶,点头道:“说是帮同事去看会儿班, 很快会回来。” 王庞庞坐到柜台边上磕瓜子:“江老板, 小陈现在怎么样了?” 江辞无:“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王庞庞松了口气,嘀嘀咕咕地说,“他是真的倒霉, 之前被盯上一次,现在又被盯上了。” “那手痣男该不会是和他有仇吧,老针对他……” 江辞无低头刷着新闻,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王庞庞。 林衍天看着江辞无舒展开来的眉眼,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再次发生剧烈变化。 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居然和这死胖子聊得这么开心? 他脸色沉了下去,看着江辞无,咬牙切齿地问:“江辞无,你不开公司,开店也不好好开,就整天和这死胖子嬉皮笑脸?” 江辞无挑了挑眉,抬眼他:“林衍天,你今天是过来是想找揍么?” 林衍天脸色更沉了,声音却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你他妈地为了这死胖子还想打我?” 江辞无:“???” 王庞庞听见林衍天一口一个“死胖子”,不满地说:“喂,你骂谁死胖子呢。” “我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才死了,你们家宣弘壮死了。” 林衍天:“……” 他没想到王庞庞居然还敢还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老子就骂你死胖子怎么了?” “你这死胖子!死皮赖脸的死胖子!” 林衍天身高一米八五,身材健硕,手臂青筋凸显,脸上神情阴鸷,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王庞庞看了眼他的肌肉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立马往江辞无身后躲:“江老板他想打我!” 江辞无抬手敲了敲桌子,盯着林衍天:林大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来我这儿打我的人?” 王庞庞感动不已:“江老板,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见状,林衍天更气了,妈的,这死胖子居然还是个绿茶? 他深吸一口气,对江辞无说:“虽然我带宣弘壮去了不少聚会,但我他妈的没让他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也不知道他以前杀人的那些破事,不然我得到他的消息怎么可能告诉你!” 江辞无挑了挑眉:“你没想过害我?” “我就是想让他给你点颜色看看,”林衍天顿了顿,沉着脸说,“谁让你当初在赛场不告而别的?我让你来看我比赛不来,给你发微信打电话也不理。” “我他妈还特地买了……” 你们小区的房子。 最后几个字林衍天没说出来,硬是憋了回去,阴沉沉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没想到他还在意以前赛车的事,索性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想玩车就不去了,再说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看你比赛?回你电话?” 林衍天满脑子都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几个字,气得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 江辞无继续说:“至于宣弘壮的事,你不是没想过害我,是发现他对我做不了什么吧。” “所以让他去害老江。” 林衍天立马解释:“你爸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爸想害他!” “我和他无冤无仇的,顶多就是针对江氏。” 江辞无轻笑了声,细数他的罪状:“来店里找茬、骗取老江的八字、用纸人术对付老江。” “你去对付江氏就是在对付老江的钱,老江没钱了,就是在对付我。” 林衍天忍无可忍:“你没钱了不能来找我?”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他,眼皮一掀,似笑非笑:“林大少?你还想当我爹?” 谁他妈想当你爹? 林衍天被他这话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眼前发黑,迟迟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王庞庞这下终于从林衍天的话里听出了股酸味,心想,难怪这位林大少骂自己,果然是在嫉妒他小弟的位置。 忽地,一个穿着西装的漂亮小男生跑进香火店,他朝着江辞无和王庞庞点了点头,走到林衍天身旁,小声说:“小林总,林总让你先回家。” 林衍天骂道:“你是我秘书还是我爸的秘书?” 男秘书低下头,静静地站在林衍天边上,乖乖巧巧的模样和林衍天阴冷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王庞庞忍不住多看了男秘书两眼,有鼻子有眼,仔细一看发现他的眉眼有点眼熟。 像、像是…… 他看了看男秘书,又看了看江辞无,心里咯噔一下。 这男秘书长得有点像江老板,不过还是江老板更好看,是有种介乎男女之间的漂亮,小男生则是过于女气了些。 江辞无一眼就看出了男秘书和自己长得有点像,他看着男秘书的眼睛,见他眼巴巴地看着林衍天,眼底是畏惧紧张,没有任何的讨厌、不情愿,便收回了视线。 他知道林衍天对自己有点好感,没想到已经到找替身的地步了。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 今天在这儿丢了大脸,林衍天之后估计不会再来了。 他想了想,缓缓开口:“林衍天。” 林衍天没好气地问:“干嘛?” 江辞无眨了眨眼,想捞最后一笔好处:“你要不要买点纸扎用品?” “上次开过光的纸扎小人还给你留着呢。” 林衍天咬了咬后槽牙:“买个屁。” 受了这种屈辱还买纸扎人,那他岂不就是舔狗了?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让男秘书扶着自己往外走。 走到门口,还是有气不过,扭头对王庞庞放狠话:“死胖子你等着,等他以后对开店不感兴趣了,扭头就把你们忘了。” 王庞庞仗着有江辞无撑腰,梗着脖子说:“江老板才不会,我们之前的感情没有你那么肤浅!” 林衍天往外走的动作顿住,冷笑道:“他能和你这个死胖子有什么感情?” 王庞庞立马说:“我们有救命之恩,情深似海!” “情深你妈,”林衍天骂了句脏话,看着王庞庞趾高气昂的胖脸愈发不爽,“救了你这条狗命你就给江辞无当狗了?” 王庞庞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而是在琢磨,江老板把江爸爸当狗,如果自己也被当狗,那四舍五入,他岂不是江老板的家人了? 小弟中的战斗弟啊! 王庞庞挺着肚子,乐呵呵地说:“怎么?你想当狗还没得当呢?!” 林衍天看了眼江辞无,江辞无低头玩游戏,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心里又凉又气,扭头就走。 “走!” 走出香火店,巷子里十分寂静,男秘书娇娇柔柔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小林总,走反了。” “车停在另一边。” 林衍天看着他和江辞无相似的眉眼,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谁让你他妈的停在那边?” 男秘书很习惯他这种行为,白嫩的脸颊上顶着五指印,不仅没有喊疼,反而讨好地舔了舔林衍天的手指。 林衍天看着他这幅媚态,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小男生:“滚滚滚,别恶心我。” “老子他妈的自己走。” 他转身大步往反方向走,路过鬼楼入口处的楼梯,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心里一动,拨通了林德庸的电话。 “爸。” 林德庸:“你到家了?” “我刚下飞机。” “在回去的路上,”林衍天示意男秘书离自己的远点,压低声音说,“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他想对付江辞无的话,可以从他身边的小胖子入手。” “那胖子很弱,江辞无也很看重他。” 林德庸很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沉声问:“他哪儿惹到你了?” 林衍天冷笑:“他哪儿都惹到我了。” “知道了,”林德庸应了声,缓缓说,“要是宣弘壮有点用,搞垮了江家,你现在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林衍天冷冷一笑:“宣弘壮就是个废物,除了看相准一点,其他的什么都干不了。” 林德庸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活着的时候没用,死了之后就能派上用场了。” 林衍天脚步一顿。 ………… 香火店内 王庞庞远远地看着林衍天的背影,好奇地问:“江老板,他说的赛车是什么啊?”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以前玩过一段时间,林衍天也在玩。” 王庞庞啧啧道:“他肯定当时被你的风采折服了,现在因爱生恨。” 江辞无点点头,心想,要不是林衍天玩的太花,是根烂黄瓜,他说不定还愿意和林衍天玩玩。 还是宴朝一稍微好点,有脸有身材,还干净。 可惜,就是没长眼睛。 想着,江辞无喝了口水,开始刷网黄的微博,漫不经心地对王庞庞说:“对了老王,你这几天白天暂时也别回家了。” “手痣男昨天附身了小陈,主要目的应该不是为了对付我。” 被傀儡术操纵的人和平常的模样差距太大了,正常人都能发现不对劲。 手痣男更像是借着陈光的眼睛来打探香火店的。 王庞庞点点头:“好的,我已经我和我妈说了。” 江辞无提醒了句:“你身上多备点纸扎小人,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过来。” 王庞庞应了声,起身去货架上拿纸扎小人,每个兜都放几张,就连鞋子里都塞了几张,免得鬼从脚底下爬上来。 江辞无想了想,又说:“对了,纸扎小人不能碰水。” 王庞庞琢磨会儿,问道:“江老板,那我洗澡怎么办?” 江辞无:“洗快点。” 王庞庞心想,他的手速肯定没有鬼的速度快,嘀咕道:“那我这几天还是不洗澡了,幸好天开始凉了。” “臭一点也没事,免得厉鬼对我下嘴。” 鬼楼暂停营业,白天稍微热闹起来的巷子又变得安静起来。 一个早上都没有路人,直到下午,才时不时有熟客进出,到店里买纸扎小人,顺便闲聊几句,想要打听点关于手痣男的消息。 “江老板,那个杀了宣弘壮的同伙手背上真的有痣吗?警方的通告上怎么没写啊?” “江老板,那同伙逃到哪儿了?你能算算么?” “江老板,那同伙为什么要杀宣弘壮啊?他们分赃不均么?” “江老板,我来买点香火元宝,你帮我烧给宣弘壮,顺便问问杀他的凶手在哪儿。” “……” 鉴于都是客人,江辞无没有让他们闭嘴,敷衍地让他们有事找警察,天色一暗下去,就让去巡逻的夜游巡使顺便关门,美名其曰让客人不受宣弘壮同伙迫害。 深夜,江辞无在店里玩游戏玩得昏天黑地,不知现在是几点。 王庞庞则坐在一旁看电视,忽地,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是公司送货的电话:“喂,陈哥?” “现在有货送过来了?” “行,我现在到路口来帮你拿。” 王庞庞挂掉电话,纳闷地往外走:“什么货啊,大晚上的送来。” 江辞无玩游戏的手顿了顿,瞥了眼他的背影。 王庞庞小跑到巷子口,左看看又看看别说是人和车了,连道鬼影都看不见。 他站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忍不住给送货员打电话:“喂,陈哥,你在哪儿啊?”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的电流声:“快到了。” “我就在路口。”王庞庞应了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蓦地,远处打来两束远光灯,亮的人睁不开眼。 王庞庞眯了眯眼睛,朝着亮光望去,隐约看出是辆面包车。 “嘟嘟——”车按了按喇叭。 王庞庞朝着它招了招手。 面包车飞速驶近,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直直地冲向路边的王庞庞。 还差五六米的时候,王庞庞才意识到这车的速度不对劲,但已经太迟了,他吓得双腿发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睁睁地看着面包车朝他冲来,一头撞上了他面前的消防栓。 万幸的是,面包车被消防栓卡住了。 “滋滋滋——”油门似乎还踩着,轮胎和地面摩擦传来一阵噪音和橡胶焦味。 王庞庞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砰的一声,消防栓里的水喷涌而出,浇了他一身。 王庞庞被浇了个透心凉,水柱冲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唯一的好处就是冻得他勉强找回了点力气,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跑。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眯着眼睛看向面包车,挡风玻璃被撞的粉碎,万幸的是没有任何血迹。 王庞庞松了口气,结结巴巴地喊道:“陈哥,你要死也别带上我啊。” “我还要和江老板一起荣华富——” 声音戛然而止。 王庞庞睁大眼睛,脸色变了,面包车没有血迹。 还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是谁开的车? 王庞庞脸色煞白,紧紧盯着面包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 空无一人。 不是人在开车。 那就只能是......鬼。 他从脚底心开始升起一道阴冷的寒意,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冻僵了,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儿声音:“陈、陈哥,你在哪里?” 话音落地,他背后响起一道阴恻恻地声音:“我在你背后呢。” 王庞庞僵硬地扭过头,对上了一张惨白熟悉的死人脸。 他吓得眼前发黑,哆哆嗦嗦地往后爬:“你、宣、宣弘壮……你不是死了吗?” 宣弘壮音森冷地笑了笑:“是啊,我死了。” 王庞庞看着他被黑气萦绕的身体,短短几分钟内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他一口气没吸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还想继续吓唬他的宣弘壮微微一怔,冷笑道:“果然是个废物。” “先拿你的魂魄垫垫肚子。” “拿谁?” “拿这胖子。” 宣弘壮话音一顿,扭头看了过去。 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看到江辞无,宣弘壮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在美术馆挨的揍,魂魄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没有废话,不再浪费时间,猛地冲向倒在地的王庞庞。 能死一个算一个。 宣弘壮作为魂体,速度很快,令他没想到的是江辞无的速度居然也这么快。 在他冲到王王庞庞面前的同时,江辞无也冲了过来。 江辞无一把掐住宣弘壮的后颈,唇角微扬,凑到他耳边笑眯眯地说:“小宣啊,你怎么还没有学乖。” “活着的时候打不过我,死了就有本事了?” 听见江辞无的声音,王庞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近距离的对上了宣弘壮惨白的鬼脸。 阴冷腥臭的呼吸往他鼻子嘴巴里钻。 王庞庞眼前又是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江辞无拎着宣弘壮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低头看了看双眼紧闭的王庞庞。 “老王?” 王庞庞没有任何回应。 江辞无抬手抓住宣弘壮的右手,直接把他的胳膊撕扯下来,皱眉道:“你对老王做了什么?” 魂魄的胳膊被撕下来比活着的时候挨打还痛,宣弘壮疼的凄惨尖叫:“啊啊啊啊啊——”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江辞无抓住他的左手,又扯下一条胳膊:“你还不说?” “啊啊啊啊我啊啊——”宣弘壮痛得眼前发黑,除了惨叫声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辞无嫌他的叫声太吵,把他的左胳膊塞进他嘴里,堵住声音后,低头拍了拍王庞庞的脸:“老王。” 王庞庞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无检查了一下呼吸心跳,确定还活着后,试着拽了拽王庞庞的胳膊。 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下一秒就放弃了。 江辞无拨通宴朝一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来巷子口。” 很快,宴朝一就到了。 他瞥了眼宣弘壮的魂魄,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庞庞。 魂魄还在。 “晕了?” 江辞无嗯了一声,甩了甩宣弘壮的魂魄,对他说:“被他弄晕了。” 宴朝一有些疑惑:“所以让我过来做什么?” 江辞无:“把老王扶回去啊。” 宴朝一盯着他看了两眼,低头踹了脚王庞庞:“自己起来走。” 王庞庞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无:“他要是起得来,我就不用给你打电话了。” 宴朝一瞥了一眼,拿起手机,报出地址。 江辞无盯着他,好奇地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宴朝一:“120。” 江辞无:“……” “你看着老王,我先把宣弘壮扔进鬼楼。” “嗯。” 附近有医院,不到五分钟,120就到了。 医生飞快地跑到王庞庞身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请问,问道:“是被车撞了吗?还是司机?” 江辞无:“都不是,被鬼吓的。” 医生:“???” 他想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看到王庞庞的脸,又看见了面前这条熟悉的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又见鬼了?” 江辞无嗯了声,随口说:“他和鬼有缘。” 医生:“……” “你们是他的家属朋友吗?谁一起去医院?” 江辞无指了指宴朝一:“他。” 宴朝一:“不去。”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那我去。” 他走向120急救车,瞥了眼一旁撞到凹陷的面包车,不停喷水的消防栓,脚步顿了顿,察觉到了不对劲。 宣弘壮刚才明显是要对付老王的。 为什么要在巷子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撞破消防栓可以说是为了不让老王用纸扎小人,但上次在美术馆,宣弘壮明明看见过他撕破鬼脸。 为什么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没有跑?还要对付老王?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宣弘壮的真正目的如果不是老王…… 那么就是鬼楼。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把他扔进鬼楼。 江辞无停下脚步,对医生说:“有急事,不去了。” 医生愣了下。 江辞无扭头往鬼楼方向跑,头也不回地说:“宴朝一你给小荣道长打电话,让他去一趟医院。” 跑进鬼楼,还没走上楼梯,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只是宣弘壮的惨叫声,还有其他厉鬼的惨叫声。 江辞无两步并作一步上楼,走到三楼,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坐在楼梯上,手上抓着好几只厉鬼,另一手拿着针线,将几只厉鬼生生的缝了起来。 看到江辞无上来了,他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缝厉鬼。 宣弘壮的魂魄少了两只胳膊,但被他缝上了两只厉鬼,不论是宣弘壮还是厉鬼,都面色扭曲,神情恍惚。 男人突然笑了笑,对江辞无说:“没想到我养了这么久的厉鬼,居然都被你藏在这儿了。” “江辞无啊江辞无……” “咔嚓——” 拍照声响起,伴随着一道闪光灯。 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只见江辞无举着手机,开着闪光灯,对着他的脸连拍几十张。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终于有脸了!你值得一百万。 * 林大少的设定就是个在灵异文里霸总强取豪夺的剧本的配角 第56章 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 长相阴柔,眉宇之间透着股狠辣的阴气,看起来三十多岁, 比宣弘壮年轻。 江辞无一边拍照,另一边不忘盯着相机左下角的小图检查。 有厉鬼的存在, 拍的不少照片都糊了, 又多拍了数张。 男人看了眼他的手机镜头,因为已经被拍了很多, 他没有阻拦江辞无继续拍照,而是, 阴沉着一张脸, 加快手上的动作。 他右手捏着细针在宣弘壮魂魄上飞快穿梭, 嘴里低声呢喃着咒语。 “形真其守,一三玄太、生长保永,荣节灵玄。” 男人的声音很轻, 但此刻没有厉鬼惨叫,以至于这低低的声音格外清晰。 江辞无听得一清二楚, 他拍照的动作顿了顿, 好奇地看向男人以及他手上的厉鬼。 男人穿针引线的动作越来越快, 快到仿佛有残影。 随着法咒的诵出,被针线捆绑起来的宣弘壮和其他厉鬼开始变化。 厉鬼和宣弘壮魂魄粘连的部位变得自然起来,那两只被缝在宣弘壮肩膀上的厉鬼就像是从宣弘壮身上长出来的似的, 魂魄黑气缭绕,从深浅不一的灰黑色转化为趋于一致的黑色。 几张恍惚的鬼脸表情逐渐麻木,呆滞无神。 只有宣弘壮似乎还保留着一丝神志, 他似乎知道男人想要做什么, 神情扭曲, 喊着:“师父、师父——” 男人没有理会宣弘壮,抬手一针扎进他的天灵盖,低声道:“宁安保个,君神脏五。” 随着最后一句法咒落地,男人手上不伦不类的厉鬼疯狂抽搐起来,萦绕在周身的阴煞之气像融化了似的逐渐往下流动,盖住一张张呆滞的鬼脸,填补这个怪物身上凹凸不平的部位。 江辞无盯看了会儿,发现男人是把宣弘壮和其他厉鬼,融合成了一只硕大的鬼了厉鬼。 他没有上前打断,好奇地问男人:“这是什么?” “你的新实验吗?” 听到实验二字,男人抬眼看向江辞无,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诧异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辞无:“用眼睛。” 男人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转变完毕的鬼。 这只鬼有两三米高,头顶贴着天花板,身体庞大,挤满了一整个楼梯。 他像是一个硕大的肉球似的,不过肉球上长着许多手脚,手脚之间还穿插着几个脑袋,张着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粘稠的口水。 宣弘壮的脑袋虽然位于这个肉球的头顶,但他表情呆滞,双目无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显然已经失去了自身的神志。 男人盯着这只鬼,笑着对江辞无:“他很漂亮吧。” 江辞无反问道:“哪儿漂亮了?” 男人缓缓站起来,对他说:“这是全新的生物。” 江辞无看他终于站起来了,暴露了身高,举起手机又连拍了数张照片,不忘开口道:“这是鬼,早就死了,算什么生物。” 闻言,男人的目光陡然阴冷,眼底透着股杀意。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抓了他养的鬼不生气,这会儿骂了句这个丑鬼,居然生气了? 江辞无想了想,又骂了一句:“这是个杂种鬼。” 男人的脸色愈发阴沉,阴恻恻地对鬼说:“杀了他。” 话音落地,站在他背后的杂种鬼挺直背脊,身上所有脑袋的眼睛同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江辞无。 江辞无不怕鬼,但这杂种鬼长得过于掉san,刹那间又被这么多双鬼眼睛盯着看,心底还是有点犯恶心。 杂种鬼体型硕大笨重,但速度极快,江辞无眨了下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四五个脑袋张着嘴,流着腥臭的口水,同时朝着他咬下去。 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江辞无被他们的臭口水熏得怔了一秒,立马往后躲。 他避开了大部分脑袋,但手腕还是被一个脑袋咬到了。 尖利的牙齿叼着他的手腕,不疼不痒,只是恶臭粘稠的口水令人作呕。 江辞无嘴角抽了抽,脚步顿住,不管其他攻过来的手脚脑袋,抬手抓向咬着他手腕的脑袋。 他抓住这个脑袋的头发,狠狠一撕,撕下了一张完整的脸皮。 是前几天刚抓来的换脸鬼。 “……”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脑袋的第二张脸,右手作爪,这一次抓住的是脑袋,而不是头皮。 他一脚踹在杂种鬼身上,一手拽住一个鬼脑袋,生生的把这个脑袋拔了下来。 杂种鬼其他的脑袋低吼一声,手脚并用的打向江辞无。 他沉重的身躯踩在地上,鬼楼似乎都在隐隐晃动。 江辞无一个俯身躲开拍打,踩着杂种鬼舞动的手脚,一个纵身向上,踩跳到了杂种鬼的头顶,一拳打中宣弘壮的脑袋。 期间,他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被咬了一口的右手。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一旁的男人。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地说:“你的身体很特别。” “是啊,”江辞无嗤笑一声,一拳打碎了宣弘壮的鬼脑袋,对男人说,“特别强。” 杂种鬼身上的手脚努力往上,想要撕扯骑在他头顶的江辞无,但一触碰到他的身体,根本撕不动,反而被江辞无撕了。 男人看着这一幕,缓缓说:“它不是你的对手。” 江辞无一边揍杂种鬼一边问:“你是来解说的么?” 男人笑了笑,没有多说废话,走下楼梯。 江辞无见他要走了,立马跳到地上,想要追过去。 刚走了一步,就被数只手拽住了。 杂种鬼虽然打不了他,但能绊住他的手脚。 一瞬间,男人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见男人走远了,这会儿追也不一定追的上了。 江辞无索性不走了。 他转身活动手腕,对付面前这只杂种鬼。 嫌他身上的手脚和脑袋碍事,江辞无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胸口,将杂种鬼踹倒在地。 接着站在他身体上,像拔萝卜似的,一只一只地把手脚脑袋拔下来。 宴朝一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了眼江辞无,见他没有受伤,便仔细地看了看被他打压着厉鬼。 看了一眼,宴朝一目光顿住。 这鬼的魂魄很奇怪。 他迟疑地问走:“这是什么鬼?” “杂种鬼,”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痣男把宣弘壮和楼里的其他厉鬼都缝起来了。” 他偏头看向宴朝一,问道:“你过来的时候有看到痣男么?” “他跑了。” 宴朝一:“我没有注意。” 他在意的只有江辞无一个人,根本看其他人。 江辞无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你损失了多少钱么?!” 宴朝一想了想:“没有损失。” 江辞无沉默了,仔细想想,宴朝一的确没有损失。 如果真的抓到痣男,积了大德,宴朝一还得给他一笔巨款。 现在没抓到痣男,宴朝一还赚了。 想了会儿,他语重心长地对宴朝一说:“钱不钱的不重要的,主要是抓到了通缉犯,为民除害。” 宴朝一淡定地说:“我独善其身。” 江辞无:“……” 宴朝一站在杂种鬼边上,鞋子被杂种鬼的其中一只手拍打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这只杂种鬼,又问:“他是怎么缝的?” 江辞无:“用针线缝的。” “银针银线,针上到底有什么就不清楚了。” 宴朝一垂下眸子,从头到脚扫视一圈杂种鬼,微微皱眉:“不是单纯的缝合。” 江辞无偏头看他。 宴朝一:“如果是单纯的缝合,他应该是众多鬼的混合物。” “但这只鬼的魂魄不是宣弘壮,也不是鬼楼里的其他鬼。” “是一只……”他顿了顿,迟疑地说,“是一只全新的鬼。” 江辞无挑了挑眉。 宴朝一还以为他不懂,解释道:“就和换脸鬼一样,虽然有很多张脸,但魂魄仍然是本身的魂魄。” 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他说:“痣男说他是新生物。” “刚才的样子的确有点像是把巧克力融了,又凝固成一个新的模样。” 宴朝一皱了皱眉。 江辞无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所以你是怎么用眼睛看出他是个新鬼的?” 正常人看到这种混杂在一起的手脚脑袋,再听到他说的关于缝合的话,肯定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许多厉鬼缝合的产物。 而不是一只新的厉鬼。 宴朝一知道他在试探自己,抿了抿唇,缓缓说:“我心明眼亮。” 江辞无:“……”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几天没聊天,宴朝一怼人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现在比起宴朝一的事,痣男和杂种鬼的事更重要。 江辞无没有再和宴朝一废话,拿出手机给陆观主打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了下遇到痣男的事情。 陆观主还在睡觉,听到痣男两个字,茫然地问:“痣男是谁?” 江辞无:“宣弘壮同伙。” 陆观主立马清醒了:“我现在就过来。” 江辞无嗯了一声,挂掉电话,把香火店地址发给陆观主。 踩鬼踩累了,他拿一叠纸扎小人,扔到杂种鬼身上。 大概是因为没有神志,他没有逃跑,而是躺在地上被纸扎小人揍。 痣男的事情事关重大,很快,陆观主和灵安观其他道士们纷纷赶了过来。 一走进居民楼,陆观主等人就察觉到了这栋楼的非同凡响。 “此楼阴气很重。” “观主,这里有阵法。” 陆观主看了眼墙上的阵法:“竟然还有锁魂阵,宣弘壮背后的人心肠歹毒!” 江辞无瞥了眼身旁的宴朝一。 宴朝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不解释?” 江辞无眨了眨眼:“又没骂你,痣男的确该骂。” 他领着陆观主等人走上三楼,把他们带到杂种鬼面前,复述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顺便把自己拍的照片全部发给陆观主。 陆观主听着当时情况危急,连忙检查江辞无的状况,见他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小江道友你没事就好。” 江辞无:“我有事。” 陆观主愣了下。 江辞无手指轻轻点了点手机屏幕,对他说:“这可是重大线索。” 陆观主还没反应过来。 江辞无明示道:“值钱。” 陆观主沉默片刻,缓缓对他说:“小江道友你放心,我会好好和警方说的。” 江辞无笑了笑:“那就辛苦陆观主了。” 陆观主连忙说:“江道友,这里阴气浓重,依我看需要做一场法事净化阴气。” 这话要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江辞无肯定觉得对方想骗钱。 他对陆观主说:“不用,这里开的是鬼屋,阴森点更好。” 陆观主愣了下。 江辞无看了看他的表情,没想到小荣道长还没告诉陆观主这间鬼屋的事情,随口说了句:“陆观主,沾点阴气不会出事,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样。” 他转移话题:“比起法事,这只杂种鬼怎么处理?” 陆观主低头看了看杂种鬼,拿出一张符箓,贴到他身上。 杂种鬼舞动着仅存的手脚挣扎。 见状,陆观主皱了皱眉,又拿出数张符箓,一齐贴到杂种鬼身上。 这下杂种鬼总算是被定住了。 他迟疑地说:“我已经让人从观里带了法器来,等他们赶到这儿就把它带走。” “或许能从它身上找出幕后主使的下落。” 江辞无应了声:“行。” “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慢慢等。” 陆观主点点头:“辛苦小江道友了,你好好休息。” 江辞无大步下楼。 宴朝一走在他身旁,问道:“你就让他们把鬼带走了?” 江辞无疑惑:“不然呢。” 宴朝一:“我以为你会让他们把鬼留下,鬼楼继续营业。” 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几只鬼而已。” 宴朝一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江辞无:“有人的地方,就有死人。” “有死人的地方,就有鬼。” 宴朝一:“……” ………… 第二天下午,等江辞无睡醒了。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从他嘴里听说了痣男和杂种鬼的事情。 夜游巡使连忙问:“鬼楼里所有鬼都没了?” 江辞无点头。 王庞庞愁眉苦脸地说:“所有鬼都没了,鬼楼以后不用开了?” 夜游巡使眼睛一亮:“所有鬼都没了,鬼楼以后不用开了?” 江辞无瞥了眼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招魂铃,递给夜游巡使:“哝,这里还有几只鬼。” “以后你不仅要带客人去鬼楼,保护顾客的安全,还要负责招鬼,提供给客人恰到好处的惊吓。” 夜游巡使僵硬的表情愈发僵硬了。 王庞庞喝了口水,好奇地问:“对了江老板,痣男和宣弘壮是什么关系啊?” “怎么在坑宣弘壮?他们俩不是同伙么?” 江辞无想到昨天晚上宣弘壮对痣男的称呼,对王庞庞说:“是师徒。” 王庞庞咋舌:“师徒还这么狠?”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说:“现在看来,从一开始,痣男就是在坑宣弘壮。” 故意让宣弘壮出现在大众面前,不论宣弘壮是生是死都能为他所用。 从昨晚宣弘壮的反应看来,他也不知道痣男会那样对他。 痣男就是养了个工具人徒弟,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想着,江辞无看向夜游巡使:“对了,小夜,宣弘壮的魂魄没有被地府勾走,这件事正常么?” 夜游巡使想了想,慢吞吞地说:“说正常吧,正常,说不正常吧,又有点不正常。” “毕竟痣男的邪术挺多的,宣弘壮自己也懂术法,能躲避阴差不稀奇。” 江辞无:“不正常的地方呢?” 夜游巡使继续说:“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预言的事么,本来负责阳间的阴差就变多了,再加上陵安市最近出了几起阳寿未尽的事情。” “相对于其他地方,负责陵安市的阴差还挺多的。” “能被宣弘壮跑了,应该都不是宣弘壮和痣男的对手。” 说完,他忍不住问江辞无:“江老板,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辞无随口说:“我就是担心痣男和阴差有勾结。” 夜游巡使睁大眼睛:“这不可能。” “地府阴差是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干活的,不能干涉阳间因果,尤其是杀人灭口这种坏事,因果循环孽力最后都影响自身。” “不可能有阴差不要命帮痣男。” 江辞无想想也是:“那就好。” 王庞庞琢磨了会儿,迟疑地问:“小夜,你说会不会有深爱着痣男的人变成了阴差,不要命的帮他做坏事?” 夜游巡使摇头:“我们当阴差的要求很严格,政审得查到祖宗辈,还会查一下感情纠葛,虽然现在要求稍微松了点,但喜欢杀人犯这种,肯定是当不了阴差的。” 王庞庞惊讶:“这么严格?” “那是。”夜游巡使抬头挺胸,“不是没一个鬼都能有资格当阴差的。” 忽地,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江辞无看了眼,是陆观主。 他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陆观主有些疲惫的声音:“小江道友,我们查到一些宣弘壮同伙的线索。”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和宴道友不如过来一趟。” 江辞无:“行。” 下一秒,陆观主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不是酒店,而是一处别墅民宿。 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环境优美。 江辞无进门的时候有些惊讶:“当道士条件还挺好的。” 陆观主笑了笑,解释道:“这里是一位居士提供的场所,有道祖金身镇守,比酒店更安全一些。” 江辞无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陈光。 客厅里站着七八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年纪都偏大,四五十岁。 荣道长顶着一张嫩脸站在其中,显得格外青葱水嫩。 江辞无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问:“小陈呢?” 荣道长:“陈先生在楼上睡午觉,我就没有打扰他,要把他喊下来么?” 江辞无摇头:“不用了,让他休息。” 陆观主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师弟们,这位是昨晚与陆达交过手的江道友和宴道友。” “小江道友,这些是我的师弟们,为了陆达、也就是宣弘壮背后的人特地从灵安观赶过来的。” 道士很多,江辞无扫了一眼,没有让陆观主逐一介绍,开门见山地问:“痣男,陆达是什么身份?” 说到陆达,陆观主叹了口气:“他之前是灵安观的弟子,是我年纪最小的师弟。” 江辞无挑了挑眉:“怪不得。” 宣弘壮看来学习了不少正统道术,所以灵安观一开始调查他的时候没有查出异常。 陆观主继续说:“陆达在灵安观的时候,玄学天赋极高,偏偏热衷于那些歪门邪道。” “师伯在世的时候,时常因为他不超度厉鬼怨魂的事,闹得不愉快。” “后来他在观内养了一只鬼婴,被师父发现了,没收了所有法器,严厉斥责,让他在祖师爷面前悔改死过,陆达一气之下,就离开了灵安观。” “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下落,”陆观主顿了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私下里联系他,他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他出事了,没想到啊......” 江辞无追问道:“所以他为什么要搞那些鬼体实验?” 陆观主迟疑地说:“他在灵安观的时候就热衷于炼鬼。” 江辞无对他说:“如果单纯地是为了炼鬼做实验,他完全可以在乡下哪个犄角旮旯里,没有警察、没有道士,杀人放火不会被发现,更不会成为通缉犯。” 陆观主微微一怔,陷入了沉思。 江辞无继续说:“而且他还挑在陵安市市区,市区人多眼杂,还让宣弘壮出现在大众面前。” “陆观主,我记得陵安市的道教协会主要由灵安观负责,对吗?” “对。”陆观主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不可见的发生了变化。 眨眼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开口道:“或许是为了报复灵安观吧。” 陆观主又说:“事发突然,我现在才想起来还没有将此时上报给华国总道教协会。” “我先去联系总道教协会,桌上有警方送过来的资料,你们先看一看。” 说完,陆观主转身,匆匆走向阳台。 江辞无看着他的背影,凑到荣道长耳边,小声说:“小荣道长,你师伯好像有事瞒着我们。” 荣道长抬头,一脸茫然地问:“什么事?” 江辞无看着他干干净净的眸子,知道以小荣道长心眼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他偏头看向宴朝一:“你觉得呢?” 宴朝一点了点头:“的确。” 见两个人都这么说,荣道长将信将疑地说:“师伯能瞒着我们什么事?” “我虽然不是灵安观的弟子,但陆师伯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这段时间,不论大事琐事,没有一件瞒着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辞无远远地看着陆观主关上阳台门,又看了眼面前的其他道士。 一个个都低着头翻阅桌上的资料,神情严肃,似乎都没有察觉到陆观主的异常。 江辞无低声道:“肯定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 所以陆观主瞒着所有人。 陆达、陆观主...... 江辞无想了想,随口说:“陆达姓陆,不会是你陆师伯的亲生儿子吧?” 荣道长愣了愣:“陆师伯没有结过婚。” 江辞无:“未婚生子,所以要瞒着我们啊。” 荣道长沉默了,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江辞无低头,随手拿起一份资料看了看,是陆达这些年的行动轨迹。 他手上这一份是在龙庆省金坛市。 宣弘壮的老家。 他随意地翻了几份文件,陆达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几乎走遍了半个华国。 没过多久,陆观主回来了。 他眉心紧皱,紧紧攥着手机,神情凝重,眼里充斥着疲惫和担忧。 情绪看起来比打电话前还要沉重。 因为刚才江辞无的话,荣道长这种没眼力见的小道士勉强看出了陆观主的变化,喊了声:“陆师伯。” 陆观主看他:“怎么了?” 荣道长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陆师伯,你是陆达的父亲么??” 陆观主:“???” 江辞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荣道长脸上。 荣道长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应该开门见山地问,连忙补充了一句:“是我自己乱想的,不是别人说的。” 江辞无:“……”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观主沉默了会儿,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陆达是我儿子?” 荣道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你们、你们……都姓陆,年龄也……” 陆观主对他说:“姓陆是因为我和他都是孤儿,被师父捡回道观的,自然随着师父姓,除了我们,观内还有不少弟子姓陆。” 荣道长哦了一声:“陆师伯,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低声说:“说不定是陆观主师父的生的?” 荣道长恍然大悟,喃喃道:“陆师伯的师伯是陆达的父亲的话,也讲的通。”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陆观主这会儿正盯着他,讲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再次陷入沉默。 他缓了会儿,又问:“傲天,你为什么觉得我或者我师父会是陆达的父亲?” “陆达说了什么吗?” 荣道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心想,陆达没说,江道友说了。 他当然不能供出江辞无,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陆观主问完才反应过来,荣道长根本没和陆达接触过。 在场所有人,最后江辞无接触过陆达。 陆观主连忙问:“小江道友,陆达是否还说了什么话?” “没,”江辞无摇摇头,面不改色地说,“我就是看他长了一张人尽可父的脸。” 陆观主:“……” 作者有话要说: 陆达:??? 第57章 沉默了好一会儿, 陆观主忍不住对江辞无说:“小江道友,陆达的确是孤儿,那几年旱灾水灾等等灾害频发, 不少人都吃不上饭,经常有人把小孩送走的。” “我们灵安观修的是正一道, 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如果真的不小心……”陆观主顿了顿,委婉地说, “真的发生了什么,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江辞无听他说正一道, 就想到了荣道长的全真道, 偏头问荣道长:“小荣道长, 你们全真道是不能结婚生子的对么?” 荣道长点点头:“正一道和全真道的教规不同。” 正一派道士和普通人差不多,可以饮酒,可以吃荤腥, 也可以结婚生子。 与之相反,全真派道士则在教规十分严苛, 必须住在道馆, 不能结婚生子,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要求。 江辞无就随口一问,但现在正在聊陆达父亲的事情,荣道长不由自主地多想了, 惊道:“难道是全真道的弟子么?” 不知是哪个道长多说了句:“三十年前的确有一批全真道弟子来灵安观。” 陆观主知道自己师门的师兄弟们做不出玩弄女性的事情,但全真道那些恪守清规的道士,会不会真的心理变态, 他就不确定了。 众口铄金, 三人成虎。 陆观主这下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张陆达的照片,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思索和他长相相似的人。 宴朝一清楚地看见了他的动作,沉默地看了眼江辞无。 有江辞无的在的地方,任何事情都会莫名其妙地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 江辞无察觉到他的目光,眨了眨眼。 宴朝一抿了抿唇,你带歪了人家正经道长。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没什么。” “嗯?”陆观主突然出声。 江辞无还以为他发现什么,偏头看过去。 陆观主盯着陆达的照片,迟疑地说:“陆达是十年前离开的灵安观,当时二十四岁,骨骼样貌已成型,可这张照片上的脸和陆达当年的模样差距不小。” 江辞无凑过去看了眼,陆观主手上的照片是五年前的,有些模糊,但隐约能看出他英气的五官。 和昨晚看见的样子差距也很大。 一个英气,一个阴气。 江辞无:“他整容了?” 陆观主摇头:“相由心生,他这些年肯定在研究邪术。” 他长叹一口气:“陆达去的城市都有正统道观,十年前信息网络并不发达,他又有正统的道士证,那些道观定然会接纳他,也不知道他学到了多少术法。” 说着,陆观主的神情愈发凝重,还有些忌惮。 江辞无好奇地问:“陆达难不成比你还厉害么?” 陆观主苦笑:“陆达天赋极佳,他在灵安市害了那么多人,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是陆达。” “我的确不如他。” “不过我已经联系了道教总协,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支援了。” 江辞无应了声,低头扫了眼桌上的资料,看到陆达去金坛,也就是宣弘壮老家的行动轨迹。 最近一次是三年前。 也就是说,陆达至少和宣弘壮认识三年了。 三年前就开始谋划这种事了? 江辞无迟疑地问:“警方有调查带到什么人和陆达有过联系么?” 陆观主摇头:“除了宣弘壮之外,就没有了。” “小江道友,你是怀疑陆达背后还有同伙么?” “不一定是同伙,”江辞无顿了顿,随口说,“我就是觉得,既然他喜欢炼鬼,应该有不少同道中人吧。” “这些年变化这么大,说不定背后有什么组织,或者邪教。” 听见第二句话,陆观主脸色变了变,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后,他连忙收敛神情。 江辞无看着他,心想,看来是真的涉及到了什么组织? 陆观主没有就邪|教组织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小江道友。” “你还记得昨晚陆达用了什么咒术么?” “任何手势或者一部分法咒也行,如果能得知陆达炼鬼的术法,说不定就能通过那只鬼找到陆达的下落。” 江辞无当然记得,不假思索地说:“形真其守,一三玄太、生长保永,荣节灵玄,宁安保个,君神脏五。” 话音落地,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包括宴朝一。 陆观主忍不住问:“江道友,你有没有说错?” 江辞无:“没有。” 他记性很好,过目不忘,更何况是这种好玩的邪术,怎么着也得记下来。 陆观主半信半疑,又问:“真的没有说反吗?” “会不会是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 “不是,我没有说反,”江辞无顿了顿,听出陆观主说的咒语和陆达用的是正好反一反,问道,“这是什么咒?” 陆观主攥紧手里的纸张,半晌,缓缓说:“我方才说的是斗母玄灵秘咒,是驱邪祝福的咒语。” 江辞无:“陆达念得是反的。” 陆观主脸色变了变:“逆咒是在亵渎神灵,不可能有效。” 江辞无眨了眨眼:“除非?” 陆观主摇头:“没有除非。” “道教符咒倚靠道教众神信仰,他亵渎神灵,斗母元君不可能帮他。” 江辞无挑了挑眉,记得宴朝一也说过。 因为没有信仰,所以他不能用符箓。 信仰这么重要么? 客厅里所有道士讨论起来:“我没有在书上看到过。” “师兄,不然问一下总协会的道友们?” “或许不是道教术法?江道友说他用了针线,或许是巫蛊之术?” ………… 江辞无倚着沙发,指尖在膝上轻点。 逆咒生效,说明不是咒的问题。 或许是神仙的问题? 他低声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有用过斗母玄灵秘咒么?” 荣道长摇摇头:“没有,斗母玄灵秘咒的功效并不特殊,驱邪祝福的法咒有许多,我们很少使用这种道术。” 江辞无随口说:“陆达的逆咒生效,该不会是斗母元君反了吧?” 荣道长愣了愣,茫然地问:“反什么?” 江辞无低声说:“就是变坏了,所以包庇陆达。” “不可能!”荣道长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江道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元君恼怒责罚。” “我稍后会替你向斗母元君上香道歉。” 江辞无眨了眨眼。 宴朝一看着荣道长的手覆在江辞无脸上,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目光冷冷地落在荣道长手上。 荣道长感受到他的视线,眨巴眨巴眼睛,对宴朝一说:“宴道友,你有什么想法吗?” 宴朝一脱口而出:“手。” 荣道长愣了愣:“你的意思是陆达或许掐了手决?法咒是障眼法?” 宴朝一抿了抿唇,视线仍然看着他覆在江辞无脸上的手。 江辞无往后仰了仰,躲开荣道长的手,好好奇地问宴朝一:“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咒术么?” 被捂了几秒钟脸,他苍白的脸颊洇出一抹红意,懒散倦怠的神情多了抹鲜活。 宴朝一看着他的脸,抿唇道:“不知道。” 江辞无愣了下,有些惊讶:“你都不知道?” 宴朝一反问:“我看起来像什么都知道么?” “像啊。”江辞无点头,他觉得就算宴朝一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他没有料到在江辞无心里,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也就是说,江辞无认为他很厉害。 平稳跳动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心跳变得不规律起来。 江辞无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继续翻阅桌上的资料。 宴朝一点开牛马的微信。 【宴朝一:供奉斗母的庙宇和道观这几年有异常现象吗?】 【牛马:没有听说过,怎么了大人?】 【宴朝一:有什么术法能把数只厉鬼融合转化为一只新的鬼么?】 【牛马:???】 【牛马:没有,这是什么邪术?阳间已经变得这么可怕了吗?】 【牛马:自然环境已经不够他们霍霍了?都开始针对鬼了?】 【宴朝一:不知道就拉黑了。】 【牛马:???】 【牛马:大人!!别啊!我这就去调查各地的斗母庙和道观!】 ………… 江辞无和宴朝一在这儿呆了半天,也没有和陆观主等人讨论出什么所以然来。 和陈光打了个招呼聊了会儿天,江辞无就回香火店了。 到店的时候是晚上八点,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江辞无瞥了眼夜游巡使,问道:“今天你同事又帮你巡逻吗?” 夜游巡使点头:“我前两天不是早上帮他值了两个小时了么。” “他就帮我干了一晚上活。” 江辞无挑眉:“两个小时换一晚上?” 夜游巡使点点头,僵硬的表情有些松动:“日游巡使是个热爱工作有责任感的同事。” 江辞无哦了声,坐到椅子上,上网搜斗母元君的资料。 斗姆元君,简称“斗姆”,又作“斗母元君”或“中天梵气斗母元君”,是北斗众星之母,诸多星辰的母亲。 紫薇大帝、北斗七星都是她的子嗣,地位尊贵。 江辞无知道斗母在道教诸神中地位挺高的,瞥了眼她的身份就看向其他关于斗母庙、道观等等的搜索结果。 没有异常的新闻,都是一些赞美斗母、民众上香祈拜之类的博文。 刷到一半,手机顶端弹出了陵安警方的微博。 江辞无点进去一看,是陆达的通缉令。 【陆达,男,身高一米七五,陵安市人,经侦查,陆达多起迷信诈骗案、故意杀人案,现在逃,此人十分危险,如有民众遇到,不要贸然出手,第一时间告知警方,请社会各界踊跃提供线索,对缉捕有功的单人和个人,给予人民币两百万元整。】 【秋高气爽:迷信诈骗和杀人案,他是不是宣弘壮的同伙啊?】 【Sunny:@江氏香火店@江氏香火店。】 【阿莫西林发型:两百万???】 【猪头四:这个陆达这么贵,宣弘壮要付一定责任。】 【香菜大魔王:只有我好奇陆达手背上有没有痣吗?】 【陵安警方回复@香菜大魔王:有的,抱歉,小编忘记写上去了。】 ………… 陵安警方的最后一条回复引起轩然大波。 江辞无刚看完评论,就听见夜游巡使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夜游巡使点开看了眼。 【卧槽江老板,你是不是很早就在提醒我们宣大师不对劲了。】 【我上个月玩过鬼楼,感觉自己为宣大师暴露真面目出了一份力。】 【我现在有点担心通缉犯会找鬼楼和香火店算账。】 【小夜,你一定要每天发一条微博告诉我们你还好好活着。】 夜游巡使看到这条评论,忍不住回复:【你好,我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很快,他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呜呜呜小夜你回复我了,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还记得自己阴差的设定,掐掐你的屁股。】 夜游巡使:“???” 沉默片刻,他把手机给江辞无,干巴巴地问:“江老板,现在怎么办?” 江辞无粗粗地看了眼,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陆达身上,几乎没有人提到鬼楼里是真鬼还是假鬼,便对夜游巡使说:“转发一下通缉令,正常发微博就行了。” 夜游巡使应了声:“好。” 江辞无:“对了,那几只鬼面你扔进鬼楼了么?” 夜游巡使点头:“已经放进去了,招魂铃我随身带着。” 江辞无从抽屉里翻出针线,对他说:“招魂铃给我,我去趟鬼楼。” 夜游巡使递过去招魂铃,好奇地问:“江老板你去鬼楼做什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去练练邪术。” 听到这话,王庞庞放下手里的瓜子,鼓掌道:“好!不愧是江老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江辞无:“……” 宴朝一一回来就上楼了,没有待在香火店。 江辞无一个人走进鬼楼,站在楼道上,晃了晃招魂铃,招出两只鬼面。 一张男脸一张女脸渐渐浮现在墙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江辞无收起招魂铃,抬手撕下两只鬼面。 将他们“背对背”贴在一起后,拿出针线,沿着鬼面的脸周缝合。 他一边缝,一边学着陆达念咒:“形真其守,一三玄太、生长保永,荣节灵玄,宁安保个,君神脏五。” 念完,江辞无身体没有任何感觉。 他低头检查缝合的鬼面。 两只鬼面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黑气纠缠飘动,像是融合了,又像是没融合。 江辞无又念了一遍咒,耐心地等了会儿。 阴气没有像陆达炼鬼时那样融化,就是单纯的纠缠在一起。 两只鬼面的眼神也和之前一样,充斥着食欲,没有恍惚的模样。 看起来是失败了。 江辞无随手扔了被缝合的鬼面,转身下楼。 回到201,宴朝一站在桌前喝水,微扬着下巴,喉结上下滚动。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口说起去鬼楼缝鬼面的事。 宴朝一放下水杯:“成功了么?” “没有,”江辞无走到他面前,好奇地问,“你觉得我会成功?”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右手抵着桌子,凑到他面前,歪头看他:“为什么觉得我会成功?” 宴朝一一低头就撞进了他漆黑发亮的眸子,纤长的睫毛微微晃动,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他又渴了。 宴朝一喉头微动,艰难地挪开视线,又倒了一杯水:“你不是体质特殊么。” 江辞无想想也有道理,又问:“那你觉得我有多特殊?” 宴朝一喝了一整杯水,对他说:“特殊到让我站在这里。” 江辞无挑了挑眉,轻笑道:“就这?” “我还以为特殊到能让你躺到床上呢。” 宴朝一:“???” “睡了。”江辞无挥挥手,径直走向卧室。 宴朝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像有只猫在他心口挠了一爪子,甩甩尾巴又走了。 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 因为陆达的事,以防有了消息,陆观主大半夜打电话接不到,江辞无晚上睡觉就没有开飞行模式。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小江道友,有陆达的踪迹了,郊区有人中了纸人术!” “我已经派车去香火店接你了。” 江辞无应了声,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完毕,敲了敲宴朝一的房门。 “积德了。” 门没有开。 江辞无试着转动门把手,没有锁,宴朝一不在房间里。 他愣了下,下楼去香火店,也没有看见宴朝一的人影。 王庞庞见他在找人,问道:“江老板你找谁啊?小夜么?” 江辞无:“宴朝一。” “陆观主说有陆达的踪迹了,车马上到了。” 王庞庞立马说:“我给宴哥打个电话。” 下一秒,手机响起一道熟悉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江辞无挑了挑眉。 五分钟后,他又打了通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 没有宴朝一的消息,但收到了陆观主的消息。 来接他的车到了。 见状,王庞庞眼睛一亮,宴朝一不在,看不就是他老王发光发热的时间了? 他连忙说:“江老板,宴哥不在,我和你一起去!” “我一定会抓住陆达,让咱们香火店出人头地!” “老王,你去的话,”江辞无顿了顿,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语重心长地说,“就不是出人头地。” “是出人头。” 出人头、头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王庞庞:宴哥,我可以让咱们香火店人头落地,你行么? 宴朝一:我能让你人头落地 王庞庞:…… * 斗母、正一道全真道相关源自百度 第58章 王庞庞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 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那我还是不去了。” 江辞无嗯了声:“你和小夜呆在一起比较安全,万一给陆达叠个赏金加倍的buff……” 他可能不会很难过? 少了个人,多了只鬼, 还赚到几百万。 仔细想想,好像还赚了。 不是江辞无小瞧王庞庞, 而是王庞庞不会玄学道术, 另一方面胆子也不够大。 他都被宣弘壮吓晕了,要是撞上陆达, 说不定会被吓得魂魄出窍。 王庞庞不能去,夜游巡使不能涉及阳间因果, 也不能去。 江辞无便把香火店交给他们一人一鬼, 独自一人走出小巷。 他刚走到路口, 一亮商务车停到他面前。 车门被拉开,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荣道长一个人。 江辞无有些诧异:“其他人呢?” 荣道长实话实说:“陆师伯说让我和你一起去帮助中了纸人术的人, 他和其他师叔师伯直接去追陆达了。” 江辞无应了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荣道长拿出手机看了看:“先去灵北区前石头街道。” “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江辞无点点头, 拿出手机, 点开微信找到宴朝一。 【江辞无:你去哪儿了?】 【江辞无:有陆达消息了, 我和小荣道长去灵北区前石头街道。】 冥界 宴朝一刚走进酆都大帝宫,就看到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憔悴地坐在案前翻阅文件, 一边看一边叹气。 “牛防。” “大——”牛防抬头,看到来人后,到嘴边“胆”字立马变成了“人”字。 “大人!”牛防睁大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宴朝一, “你居然回来了!” “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早知道那些文件他就不管了, 留给大人去做了啊! 牛防懊恼了一秒自己的勤快手贱,飞快地冲到宴朝一面前,飞快地抛出一个又一个人问题:“大人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现在堆积了好多事情都需要您亲自处理呢,您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咱们阴司的空气比较宜人?” “大人,俗话说的话,天塌下也是阳间先遭殃……” 宴朝一:“……” 知道牛防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他打断道:“让你调查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牛防话音一顿,连忙说:“我正准备处理完那些文件再去调查。” 宴朝一看了眼案几上的文件,对他说:“你现在去查。” 牛防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他生怕宴朝一下一秒会反悔,把自己留在这里,牛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出去。 宴朝一走到案几前,翻了翻三司的报告,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看到了江辞无的消息。 距离江辞无发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宴朝一点开对话框,迟疑地输了几个字,又立马删掉。 他不能告诉江辞无自己在哪儿,暂时也过不去灵北区。 正垂眸沉思借口,手机又震了震,弹出新的消息。 【江辞无:正在输入中?】 宴朝一指尖一顿。 【江辞无:你在什么地方?这么见不得人?】 宴朝一犹豫片刻,含糊不清地回复消息:【见个人,有点事情要处理。】 他没有回答江辞无的问题,江辞无也没有再回他的消息。 消息一发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 宴朝一抿了抿唇,看着江辞无的头像,觉得案几上摞得高高的文件也变得格外碍眼。 回到冥界心率是恢复正常了,就是莫名的有点憋得慌。 宴朝一百无聊赖地巡视了一圈三司,三司为轮回司、判官司、阴曹司,是冥界如今主要的三大部门。 灵气相对于其他犄角旮旯稍微更充沛,但他仍然觉得憋闷,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闲逛了一圈,宴朝一不小心撞上正在和伴侣道别的牛防。 “老婆,大人回来了,我要出去调查件事,大概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大人这次回来说不定很快就走了,你等会儿替我去找一下鬼医。” 宴朝一听到第二句话,转身的动作一顿。 他听见牛防又说:“你就对鬼医说,如果大人找他问心跳不规律的问题,就统一回复是因为阳间灵气不足。”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直直地看向牛防。 牛防一无所觉,被他抱着的伴侣则察觉到了这视线,偏头一看,对上了宴朝一沉沉的眸子。 她吓得连忙对牛防说:“牛——” “我知道我很牛,”牛防一把捂住她的嘴,继续说,“这件事我就告诉你一个鬼啊,你千万别往外说。” 伴侣:“唔——” 牛防压低声音,对她说:“大人好像在阳间喜欢上什么人了。” 伴侣:“!!!” 宴朝一:“???” 伴侣既震惊宴朝一喜欢上了人,更震惊她男人居然当着宴朝一的面说人家八卦。 她立马掰开牛防的手,努力给他使眼色。 牛防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亲了亲她抽搐的眼睛,又说:“大人上次和我说在阳间偶尔会心跳加速,还说会气血翻涌。” “这不就和我当初见到你一模一样么。” 伴侣挤出一抹笑容,悄悄地抓住他的手心。 牛防以为老婆舍不得他离开,反握住她的手,乐呵呵地说:“我都没敢和他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啊,等解决了预言的事,大人要是还没开窍,我再点点他——嘶——” 直到手腕被狠狠地拧了下,牛防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伴侣的不对劲了。 见她眼神一直往自己身后飘,牛防眼皮跳了跳,心惊胆战地扭头。 对上宴朝一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后,牛防眼前一黑,立马跪了下来:“大人!!” “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实在是如今这情况真的需要您为大局着想啊。” “一旦天道崩塌,整个华国都玩儿完了啊……” 宴朝一压根儿没听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牛防之前的那句话。 他喜欢上了什么人。 江辞无三个字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 宴朝一抿了抿唇,沉默良久,干巴巴地对牛防说:“我没有喜欢上江辞无。” 牛防听见江辞无三个字,眼前更黑了,名字都说出来了还说不喜欢人家。 由于犯了错,他不敢反驳宴朝一,连连附和他的说:“啊对对对。” “大人你没有喜欢上江辞无,就是单纯的因为灵气不足所以心跳加速喉咙发紧气血翻涌。” 宴朝一:“……” 他不再和牛防废话,说了句尽快调查斗母庙,便离开了。 牛防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老婆,大人刚才说的名字是叫江辞无吧。” “嗯。” “江、姓江啊……” ………… 另一边,江辞无不是故意不回宴朝一的微信,而是刚解决了一个纸人术,又接到了陆观主的人消息,又有人中招纸人术了。 赶到下一个目的地,消除了纸人术上的符箓,江辞无才抽空看了眼微信。 见宴朝一的微信没什么必要回,江辞无索性就没有回,随手刷了刷微博,看到之前推荐给宴朝一的网黄发了条新微博。 【黄少爷不黄:今天和一个聊了几天的小哥哥见面啦,纹身好涩,舔屏.jpg。】 江辞无眨了下眼,网黄见人,宴朝一也见人,还有纹身。 该不会是和宴朝一见面了吧? 所以宴朝一才遮遮掩掩的不说出来。 正想着,荣道长突然问他:“江道友,今天怎么没有看见宴道友?” 江辞无随口说:“他可能去约炮了。” 荣道长愣了下,茫然地问:“什么是约炮?” 江辞无挑了挑眉,故意对他说:“就是约着打炮。” 荣道长更茫然了,打炮是鞭炮还是枪炮? 以宴道友的气质情况看来,应该是枪炮吧。 平常在山上见识的都是冷兵器,作为一个男生,他对热兵器也很感兴趣。 荣道长好奇地问:“陵安哪儿能打炮?” “打什么炮?我也想试试。” 江辞无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哪儿都打炮,什么炮都能打。” “就看你愿不愿意破戒破规了。” 荣道长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耐心地说:“全真道还是允许教众研习武器的。”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打炮不仅仅是热了,是让你欲火焚身。” 话音落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司机不小心踩了个刹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连忙道歉,声音憋着笑,频频偷看荣道长。 荣道长看着他的反应,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江辞无,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 他慢吞吞地上网搜索打炮的意思,看着“性活动”、“一夜情”等等词汇,他燥的小脸通红:“江道友!” 江辞无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我哪儿说错了?” 荣道长红着脸说:“江道友,你别逗我了。” 忽地,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陆观主的电话。 接通电话,陆观主的声音稍显疲惫:“傲天、江道友,天石山附近又有一起纸人术。” “我把地址发给你们,辛苦你们了。” 江辞无开口问:“陆观主,有多少人中了纸人术?” 陆观主:“就一个人。” “天石山位于陵安市与邻市的交界处,看陆达逃跑的方向,大概是想跑出陵安市,利用纸人术拖延时间,幸好有江道友你在,否则又要牺牲一些人。” 江辞无又问:“你们找到陆达了吗?” 陆观主:“还没有,我们在天石山附近的山里,这里有不少阵法,陆达大概就躲藏在山上,可能想从山路逃跑。” 江辞无嗯了一声。 抵达天石山山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天石山是个知名旅游景点,虽然最近通缉犯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但天石山的游客仍让络绎不绝,盘山公路上疾驰着不少车辆。 陆观主发的定位就在天石山山脚,是一家民宿客栈。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紧张地张望着。 看见穿着道袍的人走近后,他连忙上前,看到荣道长年轻稚嫩的脸后,张合愣了愣,又看了看一旁的江辞无。 江辞无虽然年纪稍微大一些,但也才二十多岁,长得出众,浑身上下又是大少爷做派。 张合迟疑地问:“请问你们是灵安观的道长吗?” 江辞无:“我们都是灵安观的外援。” 张合咋舌道:“我没没想二位道长这么年轻。” 江辞无点点头,坦然接受夸奖:“现在年轻有为的人的确不多了。” 张合沉默了会儿,连忙自我介绍:“我姓张,张合。” “我妈中了那个陆达的邪术,就在里面躺着。” 说完,他连忙领着江辞无和荣道长走进屋子。 张合一边走一边说:“陆观主和我说了大概的情况,那个纸人我已经找到了。” “放在我妈房间里了。” 江辞无跟着他走进卧室,看到桌上盖着一个不锈钢脸盆。 张合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拿起脸盆,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敢乱碰,又怕纸人被吹跑了,就拿脸盆盖着了。” “道长你们看看,是这个纸人没错吧。” 江辞无看了眼纸人上的符文,点头道:“对。” 张合松了口气。 江辞无走上前,拿起纸人,指腹在符文上摩挲片刻:“好了。” 张合惊了:“这么快?” 江辞无点头:“嗯,我年轻有为。” 张合震惊不已:“我还以为要开坛作法,特地去镇上买了朱砂狗血过来。” 说着,他扭头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老母亲。 张合大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推了推:“妈,妈?” 躺在床上人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张合连忙说:“道长,我妈好像还没有好啊。” 江辞无走近看了看,看到萦绕在张妈妈身上的淡淡的阴气。 前两个中招纸人术的人,身上没有阴气。 江辞无挑了挑眉,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看看她魂魄全了吗?” 荣道长实话实说:“江道友,我没法用肉眼看出来。” “不过我能用符箓查看。” 说着,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符箓,贴到张妈妈眉心,抽出身上的桃木剑,掐诀念咒:“形身慰安,五脏玄冥,魂魄归兮,队仗纷纭。” 话音落地,符纸轻轻晃动,没有任何变化。 荣道长:“江道友,她的魂魄齐全,没有问题。” 江辞无哦了一声:“排除了魂魄问题,那就是见鬼了。” 张合脸色大变:“那通缉犯还用鬼对我妈?!” 江辞无没有点头,问道:“你先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张合连忙说:“我今天中午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吃到一半接到邻居电话,说看见我妈在山脚昏倒了,就连忙赶回来。” “到家的时候警察和灵安观的道长说有人见到我妈和那个通缉犯陆达说几句话,然后我妈就晕了,说是派人来救我妈,让我不要着急。” “我妈平常不太看新闻,不知道通缉犯的事情,不认识陆达那张脸,所以才中了招。” 江辞无追问:“就聊了几句天?” 张合点头:“是啊,那通缉犯都没戴口罩帽子,露着脸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然后跑了。” 江辞无垂眸,看着张妈妈身上寡淡的阴气,对他说:“可能不是陆达做的。” “之前几个中招的两人身上没有阴气。” “而且聊了几句话的功夫,陆达也不至于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出鬼。” 张合还有点懵:“为什么不至于?” 江辞无:“与其招鬼,还是直接动手打人更致命。” 张合沉默了,好有道理。 他琢磨了会儿,既然不是通缉犯的鬼,那就是…… 张合脸色发白:“道长,你的意思是,我家里有鬼?” 江辞无不确定,对他说:“可能,先在屋子里看一圈。” 张合连连点头:“好好好。” 张合带着他们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走了一圈,走遍每一个房间,屋子里没有任何阴气。 走到客厅,荣道长看到客厅里的神龛后,皱了皱眉,缓缓说:“你们供奉了三清神像,普通小鬼不敢进来的。” 江辞无站在客厅,看向院子,看到角落里有一抹淡淡的阴气。 很淡,没过多久就消散在空中了。 “应该不是家里有鬼,是在外面撞上的,”他顿了顿,问张合,“这几天你们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张合摇头:“没,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平常都在附近走动,上次出市都是一年前了。” 江辞无:“那她最近有见过什么人吗?或者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张合想了想:“人倒是见过很多,村里有很多老太太。” “啊!我想起来了,”他一拍脑袋,对江辞无说,“前两天我妈每次回家都在说看见孙子了,让我把他带回家。” 江辞无挑眉:“你有儿子?” 张合苦着脸说:“道长,我还没结婚啊。” 听到这话,荣道长立马想起了陆达,迟疑地说:“你也未婚生子了?” 张合沉默了会儿,抹了把脸,缓缓说:“不怕二位笑话,虽然我已经四十二岁了,但我还没有对象,还是单身。” “更没有什么儿子女儿。” 荣道长怔了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张先生你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了,没想到你选择单身。”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小荣道长,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张合:“……两位道长,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选择了单身,而是单身选择了我?” 第59章 荣道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连忙道歉。 张合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江辞无扯回正题:“你有兄弟姐妹么?” 张合摇头:“我妈就我一个儿子。” “她平常见面的几个朋友家里也没有小孩。” 江辞无追问:“她有没有说过在什么时候看见的孙子?” 张合想了想:“她没说过,不过都是每次回家看见我才提起这事。” “估计是早上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看见的, 还有傍晚。” 江辞无:“其他时间点没有说过么?” “没有,老人家嘛, 一大清早就出门了, 下午时不时地去打打麻将,其他时间不出门, ”张合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有几次我和她一起出门买菜, 她也没提过孙子的事情。” 江辞无:“她一个人出门回来会说?” 张合:“对对对。” 见江辞无问得这么详细, 他连忙问:“道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江辞无:“喊我江老板就行了。” “有点眉目,并不确定。” 张合忙不迭追问:“江老板, 小道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江辞无抬头看了眼天色, 夕阳西下, 正好是黄昏时分。 他问:“令堂平时会走哪些小路, 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张合点了点头,问道, “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我妈平常去的地方不多,就三个地方。” 江辞无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递给他几张纸扎小人。 张合愣了下, 接过纸扎小人, 迟疑地问:“江老板,咱们现在是去抓鬼吗?” 江辞无:“是。” 张合脚步顿住,看了看头顶的夕阳,脸色微变:“鬼、鬼大白天的也会出来啊。” 江辞无挑眉:“为什么不会,大白天死的人多了去了。” 张合沉默了,有道理。 他继续往前走:“走这边。” “江道友,”荣道长凑到江辞无身边,好奇地问,“你觉得张合母亲遇到的是什么鬼啊?” 江辞无低声对他说:“一种枉死鬼。” “啊?”荣道长怔了怔,有些茫然。 江辞无:“一种在黄昏和早上出没的小孩鬼,喜欢去找独行的人,见到他的人会生病。” “《太清金阙玉华仙书八极神章三皇内秘文》里面有记载。” “那小鬼估计是分了点病气给张合妈妈,再加上魂魄被勾,身体吃不消,所以暂时醒不过来。” “最方便的办法就是让枉死鬼自己拿走病气。” 荣道长沉思片刻,还是没能从记忆里翻出这种枉死鬼。 记载鬼怪之类的古书很多,鬼怪的种类更是数不胜数。 对于大多数道士而言,比起记住那些罕见的鬼怪,不如记住罕见的对付鬼怪的道术。 荣道长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江道友,没想到这种稀奇的鬼怪你都记得。” 江辞无眉梢微挑,轻扯唇角,语调漫不经心:“没办法,我过目不忘。” “想不记得也难。” 荣道长看着他笑得微弯的眸子,脸颊莫名的有些发烫。 不知道为什么,江道友嘴里说出来这种欠揍的话,一点儿都不讨人厌。 很快就到了张合母亲平常走的僻静的小路。 张合停下脚步,对江辞无说:“这里是一个地方,还有前面的两条岔路,我妈平常都会走。” 江辞无嗯了声,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你留在这里。” 荣道长点头:“好。” 前面的岔路不远,走了五分钟就到了。 岔路两边都是树,远远地可以看到有几户人家。 江辞无站在树下,对张合说:“我在这儿,你去下一个地方。” 张合连忙问:“江老板,我一个人去吗?” 江辞无点头:“枉死鬼看到有人单独呆着才会出现。” 张合远远地看了眼荣道长的方向,紧张地问:“万一那鬼来找我了呢?” 江辞无指指他手里攥着的纸扎小人:“看到不对劲的小孩,就朝着他扔这个,再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张合搓了搓手,还是不敢一个人面对鬼, 结结巴巴地问:“没、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咱们不能把他招来吗?” “可以是可以,”江辞无笑了笑,继续对他说,“不过招过来的是什么鬼就不确定了。” 张合脸色发白。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就是一只小鬼。” 张合苦着脸说:“小鬼也是鬼啊。” “看不见摸不着,我害怕。” 江辞无:“别怕。” 张合扭头看着他,期待他的第二句话。 江辞无:“你死了以后也能变成鬼。” 张合:“……” 谢谢,有被安慰到。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黄纸,想到生死未卜的老母亲,咬了咬牙:“好吧。” 张合哆嗦着两条腿,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 江辞无站在树下,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低头看了眼手表。 下午五点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中泛起淡淡的饭菜香味。 江辞无低头划着手机,忽地,一颗玻璃弹珠滚到他脚边。 “哥哥,可以帮我捡过来么?”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几米外,皮肤惨白,嘴巴泛着层紫色,一脸病容。 他挑了挑眉,朝着小男孩嗤笑:“没长手没长脚?” “还得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小男孩被他说得一愣,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那我自己过来捡。” 江辞无点了点头,继续划着手机屏幕。 小男孩走到他面前,弯腰去捡玻璃弹珠,在靠近江辞无的刹那,扯了扯江辞无的裤脚:“哥哥,你的裤子脏了。” 江辞无嗯了一声:“你的阴气都飘过来了,能不脏么。” 小男孩睁大眼睛,下一秒,被江辞无一脚踩在胸口。 他带着哭腔喊道:“哥哥……” 江辞无脚下用力:“你比我大几百岁,还有脸喊我哥?” 听见这话,小男孩没有再装下去,惨白的脸变得扭曲起来,阴恻恻地看着江辞无:“你是道士?” 江辞无:“不是,我是雷锋,助人为乐。” 小男孩:“……” 江辞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收钱的那种雷锋。” 枉死鬼沉默地看着他,脖子猛地伸长,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那么长,张着血盆大口咬向江辞无的腿。 江辞无立马抓住他的脖子。 枉死鬼晃了晃脑袋,对方的手背抵着他的下巴,他根本没没法咬到人。 江辞无脚踩着枉死鬼的胸口,一手揪着他的脖子,用力地往上拔了拔。 没想到还能拔长。 他有些惊讶,抬手拔长枉死鬼的脖子,附身拎起身体,把枉死鬼的脖子当成是绳子,给他的身体缠了一圈又一圈,牢牢困住。 最后还贴心地把脑袋按回原位。 江辞无像提袋子似的,提着枉死鬼的脖子沿着来的路去找荣道长,顺便给张合打了通电话,让他可以回家了。 走到张合家里,江辞无拎着枉死鬼走进张合母亲的卧室,问道:“这个人你认识么?” 枉死鬼看了看,面不改色:“不认识。” 江辞无挑了挑眉:“不认识的话留着你就没用了,小荣道长。” 荣道长应了声。 江辞无:“你说怎么办?” 枉死鬼看了眼荣道长身上的道袍,心底冷哼一声,心想,不就超度么。 荣道长打量枉死鬼,迟疑地说:“江道友,你要让他去鬼楼么?” 江辞无摇头:“这小鬼病气那么重,害得客人生病了怎么办。” 荣道长恍然大悟:“也是。” 江辞无继续说:“店里也没有医生,不能治病,不然可以赚双倍的钱。” 枉死鬼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荣道长,大概听明白了他们有个地方用鬼赚钱。 这特么的肯定不是正经道士能做出来的事。 江辞无:“还是让他魂飞魄散吧。” 枉死鬼:“???” “你们不超度我?”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超度你?” “让你魂飞魄散还能减轻地府压力。” 枉死鬼:“???” 他看着江辞无笑眯眯的脸,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心里开始紧张了,立马说:“你们让我魂飞魄散,她、她这个老女人也会死。” 江辞无笑了笑:“你不是不认识她么?” 枉死鬼小声说:“我当然是骗你的。” 傻鬼才会承认自己害人了。 江辞无随口说:“你不魂飞魄散,她会死,你魂飞魄散了,她还得死,反正怎么着都得死。” “那就不救了。” 枉死鬼:“???”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们已经尽力了。” 枉死鬼连忙说:“如果我让她醒过来呢?” 江辞无挑了挑眉。 枉死鬼:“我是病死的,给了她一缕病气,所以她变成这样了。” “我可以把病气收回来,”他咬了咬牙,对他说,“你们必须放我走。” 江辞无:“行。” 枉死鬼当然不会相信他,又说:“口说无凭,你们要向三清天尊发誓!不会对我动手。” 荣道长愣了下,迟疑地看向江辞无:“江道友。” “行啊,”江辞无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向三清发誓,如果你收回病气,我还对你动手,就天打雷劈,行了吗?” 枉死鬼看向荣道长:“你也要!” 荣道长只好老老实实地发誓。 枉死鬼扭了扭脑袋,对江辞无说:“把我放过去点。” 江辞无提着他的脖子,拎到张合母亲身边。 枉死鬼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握住张合母亲的手,抽出那一缕病气。 握了会儿后,只见张合母亲惨白的脸渐渐恢复气色,变得正常起来。 枉死鬼对他们说:“这样就好了。” “你们要放我走。” 江辞无看着张合母亲,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枉死鬼:“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枉死鬼:“我和她没关系,就是看她年纪一大把了活着太辛苦了。” 江辞无:“……我没想问你为什么对她动手。” 他拿起手机,点开陆达的通缉令,问道:“你见过这个人么?” 枉死鬼看了眼,点头道:“见过的。” 江辞无:“他往哪儿走了?” 枉死鬼:“往天石山右边的小路走了。”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后,松开拎着他脖子的手:“好了,我没问题了。” 枉死鬼被扔在地上,脑袋在身体周围穿梭解开江辞无打的结,同时他飞快地往门外跑。 刚跑到门口,一股大力从背后压了过来。 江辞无一脚踩在他背上,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你可以超度他了。” 枉死鬼:“???” 他面色狰狞,恶狠狠地说:“你对三清发过誓,会放我走的!” 江辞无笑了笑:“我发誓的是不对你动手。” 枉死鬼:“这还不算对我动手?” 江辞无面不改色:“我现在只是动了脚。” “小荣道长等会儿也只是对你动嘴。” 枉死鬼:“……” 他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他疯狂挣扎,但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了似的,连一毫米都挪不出去。 江辞无:“小荣道长。” 荣道长回过神,立马走到枉死鬼身边,念往生咒超度:“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等枉死鬼的魂魄消散在眼前,他才紧张地问江辞无:“江道友,我们刚才可是对三清发过誓的,这样骗鬼、违背誓言真的没关系吗?” 江辞无对他说:“我们没有骗鬼。” “我们是在随机应变,所以也没有违背誓言。” 荣道长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张合赶回家的时候,紧张地东看看西看看,连抽屉都顺手拉了拉,生怕屋子里有鬼。 江辞无对他说:“鬼已经被超度了。” 张合瞬间松了口气:“那就好。” 荣道长开口道:“令堂已经没事了,如果担心的话可以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一下,”张合喊住他们,连忙说,“这个点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用了,”江辞无抬脚往外走,“我们还有要紧事。” “你带我们去天石山右边的小路。” 听到这话张合没有再劝说。 天石山就在附近,张合开车送他们到山脚,接着领他们走向右侧。 “这条路平常没什么游客走的,都是附近的村民才会走这条路。” 还没上山,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走了下来,看见张合,连忙说:“张合,村长说要封山了,你们别上去。” 张合愣了下,连忙问:“怎么突然封山了?” 中年男人说:“就那个陆达,通缉犯啊,好像藏在山里。” “让咱们普通人别上去掺和。” “你没看群里的消息么?” 张合:“我今天忙了一天了,没时间看。” 中年男人看了眼江辞无和荣道长,还以为他们俩是游客,又说:“你们快回去吧,大晚上的山上没什么好玩的。” 说完,他快步走到路上。 张合扭头看着江辞无:“江老板,你们俩真的要上去么?” 江辞无嗯了一声:“我们就是去找陆达的。” 张合犹豫地说:“可这条路没有修过,你们俩要是单独上山了,怎么下来都不知道。” 他抓了抓头发,又说:“我给邻居打个电话,让她照顾一下我妈。” “我带你们俩上去吧。” 等他打完电话,荣道长也和陆观主打完电话了。 荣道长对张合说:“张先生,你带我们到这里就行了。” 张合看了眼地图,点点头:“好。” “不算远,翻过一座山就行了。” 进山多久,江辞无就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寒意,不是山里沁人心脾的凉爽,而是一种阴森森的寒冷,从脚底往身上钻。 这里没有修过路,几条小道都是走的人多了,才隐约有了道路的样子。 走到山腰处,张合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奇怪,今天山里特别冷。” “江老板,小道长,你们俩冷不冷啊,早知道我就拿几件衣服过来了。” “以前晚上没这么冷的……” 江辞无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脚步一顿:“别出声。” 张合立马闭嘴,无声地问:【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山上的动静变得格外清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安静了两秒,又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在右边。 江辞无偏头看过去,天色昏暗,树影幢幢间,看到一抹黑影,一瘸一拐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张合看了看,还以为是有人受伤了,连忙走过去。 江辞无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把人拉了回来:“别过去。” “不是人。” 话音落地,只见不远处的树后探出了一张长着黑毛的脸,两只眼睛有半张脸那么大,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蓦地,它咧起了嘴,朝着他们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枉死鬼叫苏小妖精,《太清金阙玉华仙书八极神章三皇内秘文》里面有记载。 第60章 它从树后走出来, 是近乎猩猩猴子的身体,浑身上下都长着黑毛,下半身只有一条腿, 不是少了一条腿,而是只有一条腿, 奇怪的走姿令三人刚才以为是有人一瘸一拐地在走路。 江辞无上下打量了眼这东西, 微微眯起眼睛。 张合吓得倒抽气,结结巴巴地喊道:“鬼、鬼鬼……” 江辞无:“不是鬼。” 张合呆滞地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不远处浑身黑毛的怪物,近乎失声地问:“妖、妖怪?!” 江辞无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虽然在书上看见过类似的描写, 但还是有些迟疑:“看起来是山魈。” “小荣道长?” 小荣道长点头:“江道友说的不错, 的确是山魈。” 或许是听见了自己的称呼,山魈看着他们,又笑了笑。 它的笑声和人的笑声有些差别, 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似的,沉闷沙哑, 回荡在阴森森的山上, 令人毛骨悚人。 山魈硕大的眼睛扫视着他们, 最终把目光落在看起来最好欺负的人身上——张合。 它舔了舔口水,飞快地冲向张合。 见状,荣道长抽出桃木剑, 立马说:“江道友,你看好张先生。” 说完,他提剑迎了上去。 江辞无瞥了眼张合, 见他吓得脸色煞白, 又拿出几张纸扎小人塞进他手里。 张合紧紧攥着纸扎小人, 冰凉的掌心稍稍回温。 他缓了会儿,见荣道长打得山魈毫无还手之力,呼出一口气,问江辞无:“江老板,山魈是什么东西?” 江辞无随口说:“一种精怪鬼怪之类的东西。” 算不上是什么鬼,但也称不上是妖怪。 他看着张合,问道:“这东西既然在山上,你以前没有听说过?” “没有,”张合抹了把脸,连忙说,“天石山算是个旅游景点,安全的很,顶多偶尔有几只野猪,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江辞无看着他,又问:“老一辈也没有提起过?” 张合:“没有。” 江辞无微微皱眉,山魈如果不是本来就在这座山上,那就是被人带到这儿的…… 他抬眼看向正在和山魈打斗的荣道长。 荣道长虽然只有一把桃木剑,但招式飘逸,身姿灵活,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山魈。 这么个废物东西,带到这儿有什么用? 正想着,江辞无余光瞥见了一抹黑影,直直地朝着张合奔去。 他一把抓住张合的胳膊,用力往后拉。 与此同时,又一只山魈站在了张合原本站着的位置,双手作爪,嘴巴咧嘴往下流着口水。 张合吓得下意识把手里的纸扎小人扔了出去。 数张纸扎小人在山魈的黑毛上停滞片刻,紧接着舞动着手脚开始拳打脚踢。 山魈懵了一秒,被打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荣道长已经一剑刺死了那只山魈,转身见又来了一只,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地刺进山魈胸口。 桃木驱邪,山魈作为一种邪祟,被桃木剑刺中,又在被纸扎小人狂揍,身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有动静了。 荣道长松了口气,连忙问:“你们没事吧。” 张合摇摇头:“没事没事。” 荣道长看着两手空空的江辞无,后悔地说:“我们来的太着急了,应该多带点法器的。” 江辞无看他杀了两只山魈,神情正常,没有任何异样,好奇地问:“小荣道长,你不是第一次杀山魈?” 荣道长点头,实话实说:“以前在清微山上见过。” 张合远远地看着山魈的尸体,手脚还有些哆嗦。 他越害怕,越是想说话,叭叭叭地说:“道长,为什么天石山这儿会有山魈这种东西啊?” “我前段时间上山挖笋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山上还有做斗母娘娘庙呢,这些东西是不怕斗母娘娘的吗……” 听见斗母娘娘四个字,江辞无偏头看他:“你说的是斗母元君吗?” 张合点头:“对对对,是座小庙,镇上的大老板出钱建的庙,建了几十年了。” “没什么名气,平常也就我们村子里、镇上的人自己拜拜。” 荣道长愣了愣,追问道:“庙里有神像吗?” “当然有啊,”张合顿了顿,又说,“不过是石雕的,道长,因为是石雕的神像所以斗母娘娘不管我们了吗?” “或者说是我们平常拜的太少了?” “不会,”荣道长摇头,忍不住皱眉,“有神像、有香火的斗母元君庙,按理来说山魈不敢到这里来。” 一阵寒风飘过,带起树叶的哗哗声。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月光昏暗,照不清山里的路,斑驳摇曳的树影落在地上,像是鬼怪在张牙舞爪。 荣道长看了眼时间,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耽搁了会儿时间,我们还是快去和陆师伯汇合吧。” 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扫视周围,对他们说:“等一下。” 荣道长连忙问:“怎么了?” 江辞无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发丝,抿唇道:“现在没有风。” 荣道长没反应过来。试探地问:“所以不冷了?” 江辞无:“……没有风,但一直有轻微的响动。” 被他提醒后,张合和荣道长才往周围看了看,慢慢注意到林子里持续不断的发出窸窸窣窣声音。 因为一直在响,以至于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风造成的响动。 张合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脸色又白了:“不、不是吧,还来?”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着一个方向,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 山魈很弱,一只两只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是十只、二十只、三十只……乃至更多呢?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看到远处树后亮起了微弱的绿光。 起初是两个小点,眨眼间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随处可见,到处都是,逐渐逼近。 张合磕磕巴巴地问:“这、这些都是……” 荣道长脸色难看:“怎么有这么多。” 江辞无皱了皱眉,如果只有他和荣道长,打就完事了。 但现在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合。 打斗中不一定能保的了张合。 江辞无飞快地扫视一圈,下山的路全是山魈。 环顾四周只有左侧一条小路没有山魈的踪影。 江辞无看了眼呆滞中的张合和荣道长,立马说:“别愣着,赶紧跑!” 江辞无跑在中间,左侧是张合,右侧是荣道长,三人的速度都差不多。 数不清的山魈追在他们身后。 江辞无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 他只好问荣道长:“陆观主他们上山的时候没有遇到这些东西吗?” 荣道长:“没有!” 江辞无收起手机,大概是因为被追赶着,肾上腺素飙升,他的头脑格外清醒。 满脑子白天发生的一件件琐事。 陆达既然是在逃跑,为什么在途中和张合妈妈聊天? 他既然已经在用纸人术了,为什么一个地点只害一个人? 陆达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能快速解决纸人术,故意把他们和陆观主分开。 “前面有亮光!”荣道长喊了一声。 张合看过去,立马说:“是斗母娘娘庙,快进去躲躲。” 大概是看见了希望,张合跑得更快了,超过江辞无和荣道长,飞快地跑进庙里。 江辞无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他往后看了眼,那些山魈还在后面追,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比起追他们,更像是在驱赶他们。 江辞无迟疑片刻,索性将计就计,走进斗母庙。 张合连忙把门关上,浑身都是汗,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喘着粗气说:“还好还好,它们好像没敢过来。” “多亏有斗母娘娘保佑。” 江辞无扫了眼这座庙,不大,像学校的半个教室那么大。 只有一尊斗母石雕像,三只眼,四面八臂,手中分别拿著太阳、月亮、宝铃、金印、弯弓、矛、戟等作战兵器或法器。 斗母元君的表情和蔼慈祥,不像是邪神,但也不像是神像,似乎一座普通的雕塑。 即使在灯光烛火的照耀下,也暗淡无光。 江辞无抬脚往前走,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蒲团。 身后的荣道长突然惊呼了一声:“江道友。” 江辞无转身,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下的地砖。 他低头看了看,看到蒲团下刻有数到符文。 “这是什么东西?” 荣道长快步走进,紧紧盯着地上的符文,又推开了其他几个蒲团。 每个蒲团下都有符文。 他脸色变了变:“阵法。” “释艮阵。” 江辞无:“做什么用的?” 荣道长:“是稀释山中恶鬼力量的阵法。” 江辞无挑了挑眉:“听起来是个好的阵法?” “的确是正统道教的阵法,”荣道长脸色苍白,对他说,“但这是救治被恶鬼附身的人的阵法。” “释艮阵是把地下蕴藏的阴气吸出来,地下的阴气会往阵眼中的人聚集,随着阴气越来越多,附身在人身上的恶鬼会以为有更厉害的恶鬼想要身体,从而不再附身。” “这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他们三人身上现在没有恶鬼,这释艮阵就只剩下毒了。 江辞无淡定地问:“怎么破阵?” 荣道长白着脸对他说:“这释艮阵只能从外破,不能从内破。” 张合连忙说:“快让陆观主来救我们。” 江辞无:“手机没信号。” 张合眼前发黑,紧张地追问:“道长,阴气越来越多,我们、我们会怎么样?” 荣道长磕磕绊绊地说:“会、会死。” 张合吓得跌坐到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躲过了山魈又中了阵法,今天是我们的死期吗?果然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江辞无看着他们俩吓成这样,随口安慰道:“别担心。” “如果今天死在这里。” “那就是少走了几十年弯路,赚了。” 荣道长:“……” 张合:“……” 第61章 江辞无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后殿, 在他说出“赚了”两个字后,清楚地听见了后殿响起一道极其微弱的动静。 荣道长和张合满脑子都是阵法的事,没有注意到那声音。 荣道长苦笑一声, 对江辞无说:“江道友,你心态真好,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张合年纪大, 想的比荣道长稍微深一点,他猛地抬头, 连忙问江辞无:“江老板,你是不是想到破阵的办法了?” 不然怎么可能会开那种玩笑! 江辞无见陆达还不出来, 想了想, 随口说:“尽人事听天命。” 张合还以为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等死, 眼前更黑了,瘫倒在地:“我还没有娶媳妇儿呢,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荣道长攥着手里的桃木剑, 对张合说:“张先生,阴气从地下而来, 你最好不要躺着。” 一听这话, 张合吓得一个鲤鱼打挺, 连忙爬起来,恨不得双手双脚都漂浮在空中。 江辞无径直往前走,走到阵法边缘, 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的阻力,阻力并不强,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塑料薄膜挡在他面前。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 屈了屈手指, 试着按压, 在要戳破的前一秒,收回力度。 这个阵法困不住他。 他想看看陆达到底想要做什么,没有直接出去,转而问荣道长:“我们在这个释艮阵里能呆多久?” 荣道长迟疑地说:“我不太确定,半天应该没有问题。” “过几个小时,等陆师伯发现我们失联了,或许能找到我们。” 听到这话,张合稍微精神了点,连忙说:“对对对,陆观主肯定会发现我们失联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江辞无随意地应了声。 对于一个在逃嫌疑犯来说,困住他们半天,时间还挺久的。 让他们和陆观主等人分开,引他们到这个庙里。 陆达的目标是他们。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之中的某人。 江辞无想了想,觉得陆达为了荣道长的可能更大一点。 毕竟人家可是道二代。 绑架道二代换取什么法器或者自身安危,听起来更合理一点。 想到这里,江辞无拿出手机,划了划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信号。 “好冷啊,”张合说着,突然打了个哆嗦,紧张地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啊?” 江辞无看了看溢出地面的阴气,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了看。 庙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厉鬼冤魂、孤魂野鬼,他们飘荡在空中,直勾勾地盯着庙里,在这群鬼后面的林子中,隐约可见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是山魈。 众多厉鬼鬼怪团团围着这座斗母元君庙。 江辞无眨了眨眼,关上了门。 陆达到底想做什么? 这阵仗不像是要逃跑。 “江老板,你看见了什么?”张合看他关了门,连忙凑上前问。 江辞无:“看见了你不想看见的东西。” 张合推门的动作一顿,悻悻地收回手。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们山上有没有什么宝贝?” 荣道长茫然:“什么什么宝贝?” 江辞无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随口说:“随便什么宝贝,你父母有提过么?” 荣道长想了想,父母提过的宝贝…… 他试探地说:“宝贝、宝贝儿子?” 江辞无:“……” 忽地,张合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对他们说:“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等入了夜会更冷吧。” 江辞无不觉得冷,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张合,见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阴气,把身上剩下的纸扎小人都递给他:“不是冷的,是阴气。” 张合看了眼手上厚厚一叠纸扎小人,又看了看江辞无和荣道长,连忙说:“江老板,小道长,咱们平分吧。” 江辞无:“我不用。” 荣道长握着桃木剑,对张合说:“我修道多年,不需要借助外物。” “你自己留着用吧。” 话音落地,殿内响起一道阴冷讥讽的笑声。 张合吓得差点又跌坐到地上,身体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躲到江辞无背后:“鬼、鬼进来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淡定地说:“不是鬼,是装神弄鬼。” 冷笑声再次响起。 荣道长盯着后殿,质问道:“谁在后面?”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陆达走到神像旁,看着他们三人,讥讽地说:“惺惺作态。” 荣道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也在打量他,面色苍白,身上有股淡淡地血腥味。 先前一直不出面,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在后面搞什么邪术。 陆达盯着萦绕在他周身的阴气,见阴气离他的身体一定距离,没有侵入皮肤,微微睁大眼睛:“你的身体果然很特别。” 江辞无看他不搭理荣道长,直直地看着自己,挑眉道:“你的目标是我?” 陆达笑了声:“你很聪明。” 再鬼楼看到江辞无揍鬼的模样,又得知江辞无在短时间内解除了纸人术后,他的目标就转变成了江辞无。 “我要得到你的身体。” 江辞无:“……我不喜欢你这种娘炮类型的。” 陆达嘴角抽了抽,脸色微沉,对他说:“我不是同性恋。” 江辞无:“那你还馋我身子?” 陆达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你的身体很特殊。” 江辞无懂了,对他说:“所以你想用我的身体做实验。” 陆达冷笑一声,没有否认。 江辞无看着他,挑了挑眉。 不顾道协的人随时可能找到这里,都要把他们困在这里做实验...... 江辞无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知道?”陆达面漏诧异,见他们真的不知道,突然笑了出声。 “看来陆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们。” 他笑得前仰后合,怜悯地看着江辞无等人:“道协的人道貌岸然,什么都不告诉你们,就让你们来送死。” 江辞无哦了一声,有些疑惑:“陆庄是谁?” 陆达:“……” “你连陆庄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追到这儿来了?” 江辞无奇怪地说:“我是为了你的赏金,又不是为了别人。” 陆达嘴角抽搐,沉沉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江辞无追捕他的理由这么朴实无华。 荣道长连忙说:“江道友,陆庄就是陆师伯的名字。” 说完,他指着陆达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灵安观的叛徒,居然还敢污蔑陆师伯的名讳!” 陆达扭头看他,冷笑道:“污蔑?” “你这小道士,怕是不知道道协害死了多少像你这种未成年!” 荣道长立马说:“我成年了!” “而且道协都是在救人,怎么可能害死人。” “害死人的明明是你,你到现在为止杀了多少人!连你徒弟都不放过!” 陆达神情不变:“他们是为了大业牺牲的。” 江辞无有些好奇:“什么大业?” 陆达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为了拯救苍生。” 江辞无挑了挑眉,玩儿这么大? “仔细说说。” 陆达张了张嘴,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又闭上了嘴,他阴沉沉地看着江辞无:“你想拖延时间?” 不等江辞无开口,他抬手掐诀,一阵阴风吹开了庙门,门外的众多厉鬼视神像于无睹,直接冲进前殿,对着阵法里的三人张牙舞爪。 释艮阵内尽是阴气,极大增强了厉鬼的能力,此起彼伏的吼叫嘶喊声回荡在庙内。 比起斗母元君庙,这里此刻更像是炼狱。 张合看着周围的各种厉鬼,吓得两眼发白,直接晕了过去。 荣道长挥着桃木剑护在他身旁,再加上张合手里还攥着纸扎小人,一时间没有厉鬼靠近得了他们。 江辞无偏头躲开从身后攻来的厉鬼,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用手直接掰断脑袋,撕下手脚,像撕纸似的将其撕碎。 看到这凶残的一幕,围绕在他身边的厉鬼愣了愣,不敢再轻易靠近。 陆达见状,沉着脸继续掐诀,迫使那些厉鬼攻向江辞无。 江辞无站在原地,继续手撕厉鬼,来一只撕一只。 撕了几只后,他听见身后的陆达喃喃道:“你身上没有阴气、没有阳气,不算是人也不算是鬼,介于阴阳之间,所以这些厉鬼拿你没办法。” 陆达紧紧盯着江辞无的身体,眼里闪过一抹狂热。 “厉鬼对付不了你,符箓呢?” 话音落地,他指间多了数张雷符:“南斗六星,五相雷威。” 数张雷符飘向江辞无,他头顶出现一小片雷云,眨眼间的功夫,数道手指粗细的雷电劈落。 荣道长连忙喊:“江道友小心!” 雷符对厉鬼幽魂是大杀器,对付活人也是。 江辞无侧身躲开雷电,雷电劈中了他身边的人几只厉鬼,不分敌我,将厉鬼劈的魂飞魄散。 江辞无瞥了眼陆达。 陆达丝毫不在意这些厉鬼的死活,又拿出雷符。 江辞无躲避的脚步顿了顿,索性直接冲向厉鬼最多的地方,借着陆达的符箓,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陆达很快就反应过来江辞无在做什么,他冷冷一笑,再次拿出雷符。 这一次雷符劈的不是江辞无,而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合。 噼里啪啦的声音,厉鬼的嚎叫,荣道长的提醒等等声音混合在一起,张合幽幽转醒,看见半空中闪烁着紫光的雷云。 “我已经死了?” 轰的一声,雷电朝着他的面门直直地劈了下来。 荣道长被厉鬼缠住,只来得及对他喊:“躲开!” 张合脑袋还懵着,听是听见了,但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在雷电劈到他的前一秒,燙淉一股大力讲他拉开。 他安然无恙,但一道雷电劈中了江辞无的右手。 张合瞬间清醒过来:“江老板!你没事吧?!” “没事。”江辞无抬手撕碎冲过来的厉鬼。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右手完好无损,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连指甲盖都没有半点损伤。 下一秒,江辞无感受到陆达死死地盯着他的右手,视线格外灼热。 陆达狂热地看着他:“雷符对你也无效。” “所有符箓都对你无效吧,难怪你能那么快破了我的纸人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咧着嘴,似哭似笑,神情都有些癫狂了。 陆达大步走到阵法边缘,对江辞无说:“江辞无,只要你杀了那两个人,杀了他们,我就告诉你所有事,让你加入组织。” 江辞无:“???” 他偏过头,一言难尽地看向陆达:“你炼鬼把脑子炼傻了?” “你求我加入你们,还要求我做事?” “会不会做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写这么点,害得我两天没出现了?你礼貌么? 蠢作者:我讲文明懂礼貌,谢谢所有小天使的支持和喜欢,啵啵啵 第62章 江辞无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陆达也一点儿都没有生气。 根据这段时间江辞无的做的一些事,他知道江辞无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 陆达直勾勾地盯着江辞无苍白漂亮的脸,眼神灼热:“你想要什么?” “钱?禁术?道协背地里做的时候破事?”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他, 能用道协的秘密做筹码,看来陆达背后的组织对道协很了解。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又问:“还有别的么?” 还有什么筹码? 陆达看着他没什么波动的眸子, 缓缓说:“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能亲自实现人类崇高伟大的事业。” 江辞无:“……?” 他面无表情:“什么事业?” 陆达也不傻,没有直接告诉他, 而是紧紧盯着他,问道:“你同意加入了么?”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 陷入沉思。 陆达困住他们, 一个目的是为了他在身上做实验, 探究他的体质,想要自己加入他们明显是件临时起意的。 陆达不逃跑,选择停留在斗母庙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斗母庙…… 江辞无抬眼, 看了眼眼前的斗母神像。 她眉眼微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眼里无悲无喜, 只有空洞。 斗母作为北斗众星的母亲, 在道教的地位位于三清天尊之下,普通幽魂厉鬼应当敬畏她,现在却毫无顾忌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对人出手。 以及那些的山魈、陆达用过的邪术…… 既然斗母明显不是邪神, 那么厉鬼无所畏惧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斗母不再庇佑她的信众。 从陆达的态度看来,道协已经知道, 或许早就知道了…… 短短几秒内, 江辞无推测出了个大概。 陆达看着江辞无垂着的眸子, 以为他在认真思考,没有打扰,甚至都没让厉鬼对他动手。 原本围绕在江辞无身边的厉鬼转而攻向另一边的荣道长和张合。 张合吓得脸色更白了,躲在荣道长身后,朝着冲到他面前的厉鬼扔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所剩不多,他不敢多扔乱扔,每次只扔一张。 他看了看和陆达对视的江辞无,结结巴巴地问荣道长:“道、道长,江老板该不会真的会杀了我们吧。” 荣道长一剑刺穿吊死鬼的喉咙,没有丝毫犹豫:“不会的,江道友是个好人。” 张合张了张嘴,又闭嘴了,他相信江老板不是个坏人,但好人这两个字,平心而论,还是和江老板有点差距的。 他们俩的小动静引起了陆达的注意,陆达看着他们,问江辞无:“你考虑好了么?” 江辞无随意地嗯了一声:“我倒是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陆达:“什么?” 江辞无朝他勾勾手指:“过来点。” 陆达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一臂之外的距离,问道:“想要什么?” 江辞无也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阵法边缘,拖腔带调地说:“想要……” “你的狗命。” 话音落地,陆达衣领上多了一只手,狠狠地一拉。 陆达虽然忌惮着江辞无,但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会把自己往阵法里拉,身体踉跄,踏进了释艮阵。 他脸色陡然沉了下去,阴冷地看着江辞无,一字一顿地说:“江、辞、无!” 江辞无敷衍地说了句:“爷爷在此。” 他瞥了眼周围的厉鬼,虽然陆达也在阵法里,但那些厉鬼仍然是受他操控的,没有攻击陆达。 陆达阴沉沉地看着他,知道在场的厉鬼都不是江辞无的对手。 他没有操纵厉鬼,而是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让厉鬼去对付另外两个人。 余光瞥见一道寒光,江辞无侧身躲开,抽空扫了眼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可以用的武器。 又是一剑从身后刺过来,他偏了偏头,软剑一剑劈在了身旁的柱子上, 陆达的软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柱子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江辞无看着他剑锋凛冽的光芒,心想。没有武器怎么办,只能去抢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把厉鬼引过来。” 江辞无毫不避讳陆达,陆达动作微微一顿,一时间不知道江辞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荣道长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见江辞无的话就引着厉鬼攻向陆达。 陆达动起手来不分敌我,不管是面前的人是人是鬼,提剑就刺。 三个人加上漫天厉鬼打的不可开交。 张合周围的鬼都被纸扎小人缠住了,他稍稍喘了口气,见江辞无又要打人又要打鬼,懊恼自己刚才怀疑了江老板,跌跌撞撞地捡起地上的蒲团,朝着陆达扔过去。 陆达本来打江辞无就不占上风,现在不仅有阻碍视线的厉鬼,还有会剑术的小道士,更不占上风,完全没有留意角落里有个人朝着自己扔东西。 后脑勺挨了一记蒲团。 陆达阴柔的脸变得扭曲起来,阴恻恻地看了眼张合,竟然被个废物普通人砸中了。 张合吓得又扔了一个蒲团过去。 陆达一剑砍断蒲团。 他气得有些癫狂,一个箭步冲向张合,众多厉鬼跟随着他的步伐攻向张合。 陆达身后有数不清的厉鬼掩护,他没有把拿着桃木的荣道长放在眼里,江辞无没有武器,暂时奈何不了他,准备先把像苍蝇似的张合解决了。 走到张合面前,他提剑就刺,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微风。 在他要刺中的前一秒,一道重力打在他手腕上。 陆达力度不稳,手腕一松。 江辞无趁机抢过了掉落的剑。 陆达沉沉地看着江辞无,他大意了,江辞无的气息夹杂在厉鬼中根本察觉不到。 江辞无没有给陆达太多反应时间,不管周围碍事的厉鬼,刺向陆达心脏。 软剑和普通话的剑不同,江辞无以前从来没碰过,他的目标是陆达心脏,但软绵绵的剑刃却刺中了陆达的胳膊。 陆达闪躲不及,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他抹了把手里的鲜血,阴冷一笑,用力的按出伤口上的血,以自身献血为引,掐诀施法。 所有厉鬼都癫狂起来,阴煞之气增长了数倍,浓重的黑气萦绕在庙内,阻挡遮掩视线。 庙外甚至都出现了不小的动静。 江辞无瞥了眼微开的门,隐约看到几抹灰黑色的道袍。 陆达冷冷一笑:“来得倒快。” 他操控厉鬼挡住江辞无和荣道长,大步往阵法外走。 他快步走出阵法,站在阵法边缘,不忘扭头对江辞无说:“我亲自设的阵法,你以为能困住我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嗤笑道:“反派死于话多。” 陆达缓缓咧起嘴角:“那也有你们替我陪葬。” 江辞无径直往前走,当着陆达的面,一脚迈出了阵法。 陆达瞳孔骤缩,了如指掌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痕:“你怎么能出来?” 江辞无:“我有脚。” 陆达:“……” 他死死地盯着江辞无,细长的眼睛充斥着狂热与难以置信,表情癫狂到古怪:“不可能。” “阵法怎么可能对你无效。” 阵法和符箓不同,符箓是将灵气引入符纸再释放,符箓效果因施法对象个体情况而异,江辞无不阴不阳的体质免疫符箓有理有据。 阵法则不同,阵法直接布于天地之间,直接引用天地灵气,对所有人、鬼一视同仁,不分体质。 即使江辞无的身体介于阴阳之间,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哪怕是阎王爷来了,阵法都能困住他。 陆达盯着江辞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辞无:“我是你爹。” 说完,他冲到陆达面前,甩了甩软剑,想要刺陆达的腿,又一剑刮到了陆达的命根子。 这种疼痛不是其他伤口能比拟的,陆达的脸色瞬间惨白,发出一阵哀嚎:“啊啊啊啊啊!” 他双手捂着伤口,踉跄地跪倒在地。 这伤疼是疼,但不要命。 江辞无又怕他跑了,想了想,提剑刺他的脚踝。 剑再再再次歪了,砍下了陆达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 陆达痛得神志模糊,没有力气再操纵释艮阵中的厉鬼怨魂。 荣道长和张合缓了口气,扭头看向江辞无。 看到的场景就是陆达凄惨地躺在地上,双手捂鸟,江辞无则像个真正的反派似的,对着他的身体这里刺一剑那里砍一块肉,像在凌迟似的。 陆达咬牙切齿地对江辞无说:“你不想知道陆庄到底瞒了你什么吗?” 江辞无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事,道教出事了?” “斗母元君不存在了,所以不庇佑信众了?” 陆达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江辞无:“你知道?” 江辞无一脚踩在他腿上,笑了声:“我为什么不知道?” 陆达失血过多,神情陷入了恍惚。 江辞无见状,故意说:“还是预言的事?” 陆达看着他,瞳孔开始发散,含糊地说:“陆庄不可能告诉你,是、是......你本来就是组织的人?”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陆达竟然会以为他也是成员之一。 这个组织的人,或许很多人都相互不认识,所以陆达是单独行动的。 也就是说,那些人有各种身份…… 正想着,大门被打开,发出吱呀一声,刺目的探照灯从外面照射进来。 江辞无眼睛被晃了晃,忍不住眨了下眼,只见陆达突然从地上暴起。 “砰——” 一记枪响。 陆达身体一歪,扑倒在地,红白相间的液体从太阳穴流了出来。 江辞无偏过头,只见陆观主身旁的中年男人拿着把枪,枪口正对着陆达。 第63章 陆达死了。 江辞无愣了下, 陆达活着比死了有用多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开枪的人。 开枪男年近四十,身板挺直, 模样周正,正气凌然, 看起来像是警察。 开枪男注意到他的视线后, 收回枪,解释道:“他是通缉犯, 在威胁民众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击毙。” 他直直地看向江辞无,坦然地说出原因。 不像是故意要杀人灭口。 江辞无应了声。 开枪男抬脚要往庙里走。 “别进来, ”江辞无开口, 对他和陆观主说, “里面有阵法,先等陆观主破了。” 闻言,开枪男扫了眼庙里的情况, 往后退,让陆观主负责破阵。 荣道长:“陆师伯, 是释艮阵。” 陆观主皱了皱眉, 从身上掏出几张符纸, 扔给阵法里的张合和荣道长:“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找阵眼。” 说完,他拿出一个罗盘, 掐诀念咒。 开枪男似乎没见过这场面,新奇地看着这一幕。 江辞无收回视线,盯着脚边陆达的尸体, 他盯着看了两分钟, 陆达的尸体除了流血之外, 就没有任何变化了。 魂魄呢? 他忍不住踹了踹陆达的脑袋。 尸体一动,江辞无看到他身上模模糊糊的阴气。 于是,又踹了脚。 阴气模糊稀薄,浅浅一层黑气萦绕在表面,不像是魂魄。 江辞无下意识地偏头,想问身边的人。 宴朝一不在。 啧,还怪不方面的。 江辞无又看了眼一旁的荣道长和陆观主,他们俩正和灵安观的其他道士正在齐心协力破阵。 想了想,他没有打扰,又踹了踹陆达的腿、胳膊、肚子。 每踹一脚,都能看到阴气在浮动,像是长在陆达尸体上似的。 思索片刻,江辞无又用力的踩了脚他的肚子。 这一次力度很重,陆达尸体喷出了不少血,江辞无也看清楚了萦绕在陆达尸体上的阴气是什么。 模模糊糊的人形,像是魂魄,但不完整。 正想着,他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卧槽,好狠。” “自从新华国成立,我就没有看到过有人虐尸了。” “现在的道士这么凶残的吗?” “他没穿道袍,好像不是道士。” “我选择道士。” ………… 江辞无瞥了眼缩在大殿角落里的一些厉鬼,刚才漫天的厉鬼至少在打斗中魂飞魄散了一半,剩下一些苟延残喘的看到庙外聚集了一堆道士后,立马怂了,不敢再动手。 江辞无拿出手机看了眼,或许是因为陆达死了,没有信号的手机终于勉强有了一格信号。 他拨通夜游巡使的电话,简单粗暴地报出地点,接着说:“陆达死了,来勾魂。” “还有不少厉鬼,你可以多喊几只阴差过来。” “好好好。”夜游巡使应了声,挂掉电话。 没过几分钟,江辞无就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 两只鬼并肩前行,衣服和帽子是同款,只有颜色的差别。 “日游,那些厉鬼交给你了。”夜游巡使没有和江辞无打招呼,而是板着脸让日游巡使先去勾厉鬼的魂。 日游巡侍看了眼地上陆达的尸体,应了声,飘向角落里的众多厉鬼。 “这个人居然把阴差都喊过来了,有点本事。” “你说是去地府好点,还是被他虐尸好点?” “醒醒,你都死了几十年了,哪来的虐尸。” “你可别说话了,再哔哔人家到时候让阴差大人先在地府虐你一遍,接着把你送到他手上。” 听到他们的谈论,日游巡使忍不住看了眼江辞无,虽然他身上被溅了不少血,但那张苍白病弱的脸太过于瞩目,正常人在第一眼看到并不会觉得他是施暴者。 日游巡使拿出勾魂链,勾了一只厉鬼,问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厉鬼的命都在他手里,不敢不说,乖乖地说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江辞无没有注意日游巡使在做什么,而是踩着陆达的尸体,问夜游巡使:“他这是什么情况?” 夜游巡使用勾魂链勾了勾陆达的魂魄,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魂魄。 阴气寡淡,面容模糊,如果江辞无没有亲自守着陆达的尸体,肯定会怀疑这不是陆达的魂魄。 夜游巡使打量了会儿,迟疑地说:“这个魂魄不全。” 江辞无抬手,对着陆达模糊的脸拍了一巴掌。 陆达的魂魄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江辞无抿了抿唇,心想,陆达背后的组织做的保密措施还挺到位,活着的时候互相不认识,死了连魂魄都不放过。 夜游巡使小声问:“江老板,日游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有他在,这个魂魄我必须带到底下去。” 江辞无嗯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打算留着他。” 夜游巡使点点头。 江辞无对他说:“你先把他带下去,有什么别的情况再告诉我就行了。” 夜游巡使点头,又问:“那我等会儿要再来这儿么?” “不用了,”江辞无瞥了眼把众多厉鬼串成串的日游巡使,“直接回店里就行了。” 夜游巡使:“好。” 等夜游巡使和日游巡使带着众多厉鬼离开斗母元君庙了,释艮阵的阵法还没有解决。 “陆师兄,这里是阵眼。” “阵眼溢出来的阴气源源不绝,必须先将阵眼溢出的阴气暂时堵住,才能破阵。” “我带了几张镇宅符。” “先试试。” ………… 江辞无远远地看了眼,镇宅符放到阵眼不过一秒,符箓上的朱砂颜色就淡到近乎于无。 陆观主神情凝重:“这释艮阵汲取的阴气是这座山脉的。” “普通符箓撑不了多久。” 江辞无看了眼阵法里的荣道长和张合,荣道长情况还好,但张合脸色越来越白,即使手里拿着符箓,也驱散不了周身的阴气。 再这样下去,张合也撑不了多久。 江辞无收回视线,径直走向门口。 陆观主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连忙说:“小江道友,阵法还没有破,你别靠近阵法。” 江辞无应了声,大步走进阵法。 陆观主皱眉:“小江道友,你——” 他话还没有说话,江辞无又迈过了庙门,走出了阵法。 陆观主沉默了。 江辞无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阵眼上:“快破阵。” 陆观主还没有说话,站在他身边的长胡子道士厉声道:“江道友,这不是胡闹的地方!” “快让开,再拖延下去,傲天和另外一位先生性命堪忧。”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轻扯唇角:“知道不是胡闹的时候,还不赶紧破阵?” 长胡子道士皱了皱眉,一脸不可理喻:“你站在阵眼上,让我们如何堵住阴气!” “外行人终究是外行人。” 江辞无嗤笑了声:“你内行,怎么连我在干什么都看不出来?” “年纪一大把了,道术不行,嘴巴倒挺能哔哔的,修炼了多少年嘴上功夫?” 长胡子道士被他怼得脸色变了变,气急败坏地说:“耽误了性命,因果都会落在你头上。” 江辞无:“放心,天道可没你这么不长眼。” 长胡子道士还要说话,被陆观主拦住,呵斥道:“房师弟,你再仔细看看小江道友在做什么。” 长胡子道士低头一看,脸色忽青忽白,他难以置信:“你、这……你怎么可能堵住。”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说:“探究原因比救他们的命重要?” “我说你该不会不想救人所以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你是陆达的同伙么?” 长胡子道士面色涨红:“我当然不是!怎么会和那种歪门邪道为伍!” 江辞无点头:“也是,你这种不长眼的,陆达也瞧不上你。” 长胡子道士怒极:“你——” 陆观主连忙打断两人的争吵:“先破阵救人。” 说完,他急匆匆地走到阵法前,抽出一把镶嵌着数枚铜钱的剑,掐诀念咒,疏散阵法内的阴气。 阵眼堵住,释艮阵内阴气消散。 十几分钟后,陆观主破了阵法。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等张合和荣道长走出斗母元君庙,江辞无才挪开脚,朝着他们走过去。 张合今天收到的惊吓比这辈子受到所有惊吓加起来的还多,神经紧紧绷了一天,这会儿命终于保下来了,两眼一翻,晕睡过去。 附近的人连忙跑过去扶人, 陆观主拍了拍荣道长的肩:“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师叔交代了。” 荣道长笑了笑:“有江道友在,我不会出事的。”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抬手拍散他肩上的阴气,转而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开枪男。 见状,陆观主连忙介绍:“这位是张警察,协助我们追捕陆达的。” 张警察朝着江辞无点头 江辞无嗯了声,对陆观主:“陆达死之前,对我说就算他死了,也会有我们陪葬。” “陆观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听到这话,张警察脸色变了变:“山上不会有炸药吧。” 陆观主皱着眉头,缓缓说:“他逃到山上不过半天,应该没有时间埋炸药。” 江辞无随口说:“会不会是以前埋的?” 张警察神情凝重,立马说:“我进去检查一下。” 陆观主点头。 等张警察走了,江辞无看向陆观主,漫不经心地说:“陆达到山上不过半天,但也有时间弄出这么多厉鬼和山魈。” 陆观主:“这些不一样。”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所以你知道他说陪葬是什么意思?” 陆观主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巴,含糊地说:“我也不太清楚。”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他还说了预言什么的。” “陪葬会和预言有关吗?” 陆观主脸色大变,连忙扫视周围,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闭了闭眼,对江辞无说:“小江道友,此事事关重大,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再去找你。” 江辞无:“好吧。” 荣道长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江道友,刚才不是你对陆达说的预言么。” 江辞无面不改色:“你听错了。” 刚才厉鬼嚎叫声格外吵闹,荣道长也不太确定,见江辞无信誓旦旦的模样,便应道:“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折腾了一天,陆达死了。 江辞无没兴趣再陪他们一起进行后续工作,跟着接送张合的车先下山了。 陆观主在附近的镇上订了酒店,江辞无在前台报了灵安观的名字,便拿到了房卡。 洗漱完,刚走出洗手间,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江辞无擦着头发,走过去开门:“这么快——” 声音戛然而止。 他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宴朝一:“你怎么来了?” 宴朝一:“我来……” 江辞无:“来什么?” “找你”两个字在嘴边,宴朝一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满脑子都是牛防说的他喜欢江辞无。 沉默片刻,他干巴巴地对江辞无说:“来积德。” 第64章 江辞无没有多想, 擦了擦头发,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宴朝一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从阴差那儿知道的,抿了抿唇, 简要地说:“从别人那儿知道的。” 江辞无哦了一声,还以为他问了陆观主或者荣道长。 他打了个哈欠, 翻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他身上的浴袍系得不紧, 松松垮垮的,随着拨发丝的动作, 浴袍歪歪斜斜地往下滑,露出白到发光的皮肤, 发梢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 缓缓往下滑, 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出现一道微亮的水痕。 宴朝一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口干舌燥。 烦闷的情绪早在看见江辞无的时候消失全无,此刻他只能感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完了。 被牛防说对了。 江辞无吹了会儿头发, 感觉半干了,也懒得继续吹下去。 收起吹风机后, 只见宴朝一站在原地, 像根木头似的, 一动不动,眉宇间的淡漠都变成了呆滞。 他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宴朝一:“你怎么了?” 宴朝一回过神, 艰难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我没事,在想一些事情。” 江辞无拖着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 调侃道:“在想白天做的事?” 他以为宴朝一白天和网黄在一起, 调侃的也是宴朝一和网黄的事。 宴朝一这会儿脑子有点乱, 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回忆自己早上说的借口。 【见个人,有点事情要处理。】 他点点头,对江辞无说:“见了个朋友。” 江辞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笑眯眯地问:“见面的感觉怎么样?” 宴朝一抿了抿唇:“不怎么样。” 江辞无见他神情不太自然,以为在害羞,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人家对你挺满意的。” 宴朝一:“他当然满意。” 牛防一直以来都想要他回去。 江辞无挑了挑眉,仍然以为这个“他”是指网黄,心想,人家小网黄腰细屁股翘,不是乱玩的人,在gay圈也算的上干净。 和宴朝一在一起其实还有点配。 脑补了一下两人你侬我侬的场景,江辞无忍不住想,自己嘴边的肉,怎么突然变成别人嘴里的肉了? 忽地,微信铃声响起。 宴朝一拿出手机一看,是【牛马】的微信电话。 走的匆忙,他忘记把牛防的微信拉黑了。 他没有接,直接掐掉电话。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下意识以为是网黄的电话,说网黄“不怎么样”,又不接人家电话。 他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不接电话?你对他不满意?” 宴朝一嗯了一声:“不满意。” 话音落地,微信电话又打了过来。 江辞无笑了笑,觉得宴朝一在嘴硬,不满意人家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道:“没看出来你渣男的属性啊。” 宴朝一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没接牛防的电话,怎么就被安上了个“渣男”的帽子。 他顶多只能算个“渣老板”吧。 迟疑片刻,他没有再拒绝这通电话,对江辞无说:“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江辞无点头。 宴朝一大步走到阳台,接起电话,冷声问:“什么事?” 牛防嚎叫道:“大人!大人您又去哪儿了?” “判官那家伙联系我说没找到您人啊,最近事情那么多,堆积了那么多活,我这会儿又在外面,您到底在哪里啊!大人!” 宴朝一看着窗外的风景,平静地说:“在阳间。” 牛防:“???” “您怎么又跑去阳间了?!该不会是去找那个、那个江——” 宴朝一立马打断道:“不是。” 牛防狐疑地问:“那您为什么去阳间?” 宴朝一面不改色:“阳间出了点事,必须我亲自处理。” 听到这话,牛防的半信半疑变成了不信全疑,追问道:“什么事重要到需要您亲自处理?” 宴朝一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人生大事。” 牛防:“……” 他沉默片刻,呐喊出更为凄惨的声音:“大人啊!!!” “现在哪儿事解决人生大事的时候啊,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做的啊,过不了几年,您的人生大事里就没有人了啊!只剩下大事两个字了。” 宴朝一:“他不会出事。” 牛防被噎了噎,又说:“他有您护着不会出事,那其他人呢?” “您就不管其他人死活了吗?您可是酆都大帝,冥司的最高领袖……”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冷淡地说:“是我要当的吗?” 牛防沉默了,心想,不是,宴朝一当年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以至于这些年都不怎么在意冥界的事。 宴朝一面无表情:“别人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这酆都大帝的位置,你要是想坐这个位置,就给你了。” “不行啊大人!”牛防立马说,“我只是一头牛啊!” 知道宴朝一不喜欢提起这种事,他不再多说,转而说:“大人,您去处理人生大事,我在调查斗母庙,咱们俩现在都在阳间,那冥界怎么办?谁负责啊?” 宴朝一:“你不是有老婆么?” 牛防:“???” 宴朝一轻描淡写地说:“不想让你老婆受罪就赶紧把事情调查清楚。” 牛防沉默了,他被狠狠拿捏住了。 “挂了。”宴朝一说完,挂掉电话。 由于要等牛防的斗母庙消息,这一回他没有拉黑牛防。 宴朝一走出阳台,江辞无也在接电话。 “0803,好的,我现在过来。” 江辞无挂掉电话,对宴朝一说:“走了,去找陆观主和小荣道长。” 宴朝一跟上前,看着他松松垮垮的浴袍,露出一片胸前的肌肤,脚步一顿:“你就穿成这样?”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反问道:“不然呢?” 宴朝一:“穿得严实点。” “这样……”他顿了顿,挤出一个字,“冷。” 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冷。” “你冷就多穿一点。” 说完,他打开门,大步往外走,忍不住想,宴朝一谈了个恋爱居然多了老妈子属性。 走进0803,只有陆观主和荣道长两人,没有其他人。 陆观主看见宴朝一后愣了下,扭头看向江辞无:“小江道友,宴道友......” 江辞无:“他也需要知道,和我行动更方便。” “好吧,”陆观主叹了口气,示意他们俩坐下,直截了当地说,“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小江道友,陆达说的预言,的确有那么回事。” “二十五年前,道协前任会长,从冥界一位阴差那儿得知了预言,有位上古大能推算出不久之后,天道会消亡,华国覆灭,世界末日。”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阴阳消,三才无,天地不交,时止则止。” 荣道长脸色大变,连忙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陆观主摇头:“我不清楚,道协也不清楚。” 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协天资极佳的几位师兄弟们都推演过,预言是真的,不论最后到底会不会出现变数,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都不能让普通人知道,会引起恐慌。” “陆达在斗母庙招鬼,用斗母玄灵逆咒,斗母元君却没有做任何事情,已经证明了预言成真了一部分。” 荣道长脸色更差了:“斗母元君她……” 陆观主点了点头:“天道消亡前,定然是众神陨落。” “在陆达用斗母玄灵逆咒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察觉到了,便将此事上报了总道协。” “小江道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而是这种事情,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江辞无问道:“道协知道了这个预言,没有做什么事吗?” 陆观主苦笑:“几十年来,不少道友走遍大江南北,寻找方法,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毕竟预言的第一句话就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能做的了什么呢。” 江辞无追问:“那陆达背后的组织是想做什么?推进预言?” 陆观主实话实说:“我目前不是很清楚,总道协还没有回复我。” “这二十多年来,华国境内一直没有出现过任何邪教组织的苗头,如果不是陆达自己暴露,我都不知道他背后还有那种组织。” 江辞无心想,陆达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表现的还挺明显的。 陆达都在陵安市区搞事了,没有偷偷摸摸的做实验,就证明了他不是独自一人蒙头搞实验的性格,背后肯定有推手。 江辞无追问:“以前有过什么邪教组织?” 陆观主思索片刻:“上一次还是三十年前,南边出了个圣蛊教,用蛊虫哄骗民众,被道协的人连根拔除。” 江辞无挑眉,蛊虫? 陆达和宣弘壮都没有用过蛊虫,看起来不像是圣蛊教的。 陆观主对他说:“小江道友,我会去调查一下陆达和圣蛊教以及其他邪教组织的联系,或许是有余党。” 他犹豫片刻,提醒道:“关于预言的事情,还麻烦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家人朋友。” 江辞无点头:“放心,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至于老王和小夜,他们俩早就知道了。 陆观主松了口气,又说:“斗母元君庙附近的山魈厉鬼虽然除得差不多了,但山上仍然有不少阴气,明天正午是个黄道吉时,我和其他师兄弟们会做个济幽度亡道场。” “小江道友有兴趣么?” 江辞无疑惑:“我去做什么?” 陆观主笑了笑:“去看看,或许会对道教更感兴趣一些。” 江辞无对道场法事之类的不怎么感兴趣,但他挺想再见见开枪杀了陆达的张警察,思索片刻,回道:“明天再说。” 陆观主:“好。” “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江辞无嗯了声,离开陆观主的房间。 荣道长就住在陆观主隔壁,没走几步就到了。 江辞无的房间在楼下,按了7楼,走了两步,发现身旁的宴朝一不见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又按了按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宴朝一还站在电梯里,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 江辞无抬手敲了敲墙。 宴朝一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无挑眉,心想,是在和小网黄聊天么?这么入迷。 他走到宴朝一面前,慢悠悠地喊了声:“宴朝一。” 宴朝一眼睫一颤,立马收起手机。 他速度很快,但还是被江辞无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江辞无愣了下,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就不该喜欢了?” 你和小网黄难不成有血缘关系? 宴朝一脱口而出:“我没有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我知道 宴朝一:你不知道,幽怨.jpg 第65章 江辞无挑了挑眉, 漫不经心地哦了声:“我知道。” 宴朝一直直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江辞无重复刚才的话:“你不喜欢我啊。” 宴朝一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我懂,你和我之间的感情是朋友间的喜欢, 不是男欢男爱的喜欢,对吧。” 宴朝一想说不对, 但不喜欢的话是他自己说的。 现在说喜欢不对, 说不喜欢也不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辞无看他不说话, 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人家的感情,他瞎掺和什么。 “睡了, 晚安。” 他转过身, 背对着宴朝一挥挥手。 宴朝一看着他的背影, 走出电梯,迟疑了会儿,再次拿出手机, 查看刚才的搜索结果。 【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搜索出来的答案都大同小异,放弃、不要影响对方的生活或者勇敢的去告白。 宴朝一划看了好一会儿, 都没有找到和自己类似的情况, 思索片刻, 他自己编辑了问题,并根据系统指引邀请了一些用户来回答。 【我有一个朋友,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人的怎么办?】 很快, 收到了一条回复。 【隔壁你王哥:为什么不该喜欢?你朋友和他之间有杀父之仇么?】 【有朝一日:那倒没有,就是属于……不同种族。】 【隔壁你王哥:大清都亡了兄弟,不同种族生出来的混血宝宝更漂亮, 古代公主都还送去和亲呢。】 【有朝一日:他们不同种族, 但是同性别, 不会有宝宝。】 【隔壁你王哥:gay啊,那就更不用纠结了,反正不影响别人,勇敢的去爱!国外不都能同性结婚了么。】 宴朝一看着聊天记录,慢吞吞的意识到这个王哥理解错了“种族”的意思。 【有朝一日:他们不是不同人种,是有一方……不是人。】 【隔壁你王哥:不是人?鬼啊?】 【隔壁你王哥:你王哥我见过的鬼比你吃过的饭还多,鬼也有好鬼坏鬼。】 【隔壁你王哥:兄弟,你既然都是鬼了,那就更不用纠结了啊。】 【隔壁你王哥:不是,你朋友都是鬼了,就更不用纠结了。】 【隔壁你王哥:别人管天管地还管的了小鬼谈恋爱?】 【隔壁你王哥:死都死了,总要死得其所。】 宴朝一看着他的话,虽然被对方误以为是小鬼了,但仔细琢磨,这人说的话还挺有道理。 他关注了这位王哥,并向对方礼貌道谢。 ………… 江辞无躺在床上,正在和店里的王旁庞、夜游巡使视频通话。 他简要地说了下白天发生的事,一抬眼,只见视频里的王庞庞还在玩手机,笑容满面。 他挑眉道:“老王,和谁聊天呢?谈恋爱了?” 王庞庞放下手机,乐呵呵地说:“我在帮网友解决情感问题呢。” 夜游巡使诧异:“你帮人家?你恋爱经验很丰富么?” 王庞庞想了想,实话实说:“我阅片无数,看别人的恋爱经验很丰富。” 夜游巡使:“……” 江辞无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帮别人解决问题?” 王庞庞立马说:“简单的很,没在一起的情感问题,一律劝追,在一起后的问题,一律劝分。” 夜游巡使:“……你这不影响别人谈恋爱么。” 王庞庞晃晃脑袋:“不影响的,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撕破。” 夜游巡使:“……” 王庞庞:“再说问乎上面的问题,很多都是瞎几把问的,我刚才回答问题的人,还在装神弄鬼呢,说什么自己是鬼,喜欢上了人怎么办?” 江辞无挑了挑眉:“然后呢。” 王庞庞继续说:“我让他勇敢大胆的去爱。” 夜游巡使忍不住插嘴:“老王你这是坑鬼啊,人鬼殊途,怎么能在一起呢。” 王庞庞叹了口气:“小夜啊,你觉得会有正经鬼在问乎上面问这种问题么。”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肯定是个不正经的人啊!” 两人一鬼聊了会儿天,江辞无挂掉电话,准备睡觉。 他躺在床上,随手搜了下圣蛊教,能搜出来的词条不多,只有三四条。 【道教协会评“圣蛊教”:需要认清“圣蛊教”的邪教性质。】 【圣蛊教不是宗教,而是邪教】 【圣蛊教是邪教,不是信仰!】 江辞无逐一点开,几篇文章都是在泛泛而谈,大致内容就是说圣蛊教是邪教,不是正经宗教。 至于圣蛊教到底是什么样的教会,信仰什么,都没有提及。 江辞无随后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睛,决定明天再去问问。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多,离道场还有不少时间。 江辞无纠结了会儿,还是上山了。 抵达斗母元君庙的时候,庙前的空地上已经布好了做道场需要的东西,众多道士站在树下等候吉时,还有不少便衣警察守外围,以免有普通人误闯。 江辞无扫了一圈,看到了张警察长在和姓房的长胡子道士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在聊天。 宴朝一很快就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陌生男人身上,问道:“怎么了?” 江辞无随口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宴朝一抬眼看过去,皱眉道:“不怎么样,又老又丑。” “我不是问你那个道士,”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那个便衣警察怎么样?” 宴朝一面无表情,重复道:“又老又丑,可以当你爹了。” 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听出宴朝一的话有点不对劲,但完全没往吃醋的方面想。 他想了想,又问:“所以你觉得他是故意杀的陆达吗?” 宴朝一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是陆达背后组织的人?” 江辞无点头:“有点,太巧了。” “陆达死后,魂魄就有问题,问不出什么,很像是杀人灭口。” 宴朝一抬眼看向张警察,在他脸上扫视一圈,缓缓说:“他五官周正,不怒自威,眼神清明,是个好人。” 江辞无挑了挑眉:“你会看面相?” 宴朝一委婉地说:“会一点。” 江辞无知道他的会一点肯定是很厉害,立马问:“你看他是什么样的好人。” 好人也会做坏事。 宴朝一又看了看:“刚正不阿,封建死板的性格。” 江辞无哦了一声,对他说:“看来他不是故意杀陆达的。” 封建死板的警察不可能和陆达背后的组织有关。 宴朝一偏了偏头,看着他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的侧脸,忍不住问:“你这么相信我?” 江辞无点点头。 宴朝一抿唇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江辞无掀起眼皮,笑眯眯地说:“知道又怎么样,有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像你,当面这套背后还是这套。” “我信你的,宴朝一。” 宴朝一虽然不知道这是夸奖还是调侃,但听见亲口说相信自己,心跳忽地漏了几拍。 他半阖着眸子,直直地看着江辞无漆黑发亮的眼睛。 “我……”他顿了顿,对江辞无说,“不是坏人。” 江辞无眨了眨眼,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想,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 以前藏着掖着身份,现在居然大剌剌的告诉他自己不是坏人。 要事再谈下去,是不是就会告诉他具体的身份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江先生。” 江辞无偏头看了看,是张警察和长胡子道士,他朝着张警察点了点头,随口问:“昨晚后来有在陆达尸体上搜出手机吗?” 张警察迟疑片刻,没有瞒着他:“有,不过除了宣弘壮之外,目前没有查到他和别人有联系。” “不确定是删除记录了还是真的没有联系,我们已经把手机送去市里破解了。” 江辞无哦了一声。 张警察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江先生,我和陆观主聊过了。” “虽然昨晚是我击毙的陆达,但抓捕陆达主要的功劳还是算在你头上的,包括那笔奖金。” 听到这话,江辞无满意地点了点头,连带着看张警察身边的长胡子道士都顺眼了些。 张警察笑道:“听陆观主说你才二十多岁,真是后生可畏啊。” 江辞无坦然接受夸奖:“应该的,年少有为。” 张警察沉默片刻,好奇地问:“江先生,我听陆观主说,你不是灵安观的道长。” “那道术玄学之类的东西,是家传的吗?” 江辞无随口说:“差不多吧,主要是天生的。” 听到这话,站在张警察边上的长胡子道士嘴角抽了抽。 张警察更好奇了,他不信仰宗教,但这几天和灵安观的道士们接触下来,大概了解了道教的神奇之处,碍于灵安观的道士都是些正经道士,他没有多问什么。 现在有了个不是正经道士的江辞无,他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江先生,那你能算一算么?” 长胡子道士冷哼一声,上下打量江辞无。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对张警察说:“行吧,我给你算个天气。” 张警察愣了下,他还没想好算什么,既然江辞无说要算天气,那就算天气吧。 “好。” 江辞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手机屏幕,面不改色地对他们说:“一个小时后晴转小雨,局部多云。” 张警察愣了会儿,咋舌道:“居然能算的这么精准啊。” 精确到了一个小时?! 他惊叹道:“如果这种本事在气象局里……” 江辞无淡定地说:“我和气象局互帮互助。” 唯一注意到他小动作的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我还能给你算算明天的天气 第66章 江辞无偏了偏头, 余光瞥见宴朝一的神情,低声对他解释“互帮互助”的意思:“气象局告诉我天气预报,我帮他广为传播。” 宴朝一:“……” 张警察见他们俩低声私语, 没有偷听,好奇地拿出手机, 看了眼天气预报, 震惊道:“江道友,天气预报显示一个小时后的确要下小雨。” 江辞无嗯了一声, 淡然地说:“我心明眼亮。” 亲眼看的天气预报,能不准么。 宴朝一:“……” 长胡子道士听着江辞无自吹自擂的话, 忍不住冷哼一声:“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的时候, 你方才用了什么术法推算的天气?”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天生的, 你学不来。” 长胡子道士冷笑:“我活了这把年纪,没有听说过什么天生的术法。” 江辞无哦了一声,对他说:“胡子长见识短。” 长胡子道士:“……” 他气得嘴角抽搐, 胡子都在晃动,怒道:“你这小子除了牙尖嘴利还会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还会看天气、还会抓通缉犯, 还会镇住释艮阵阵眼……” 他顿了顿, 瞥了眼长胡子道士, 继续说:“还年轻有为吗,不好意思,数不清了。” 他说的每一点都是长胡子道士没有做到的事, 语气吊儿郎当,贱里贱气的,气得长胡子道士面色涨红, 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你……” 江辞无看着他, 嗤笑道:“还不结巴。” 长胡子道士脸色变来变去, 想要骂人,又碍于张警察在身旁,只好翻来覆去地说:“你也就牙尖嘴利,呈口舌之快。” 知道自己说不过江辞无,他狠狠地甩了下道袍的袖子,转身就走。 江辞无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些疑惑,这老胡子为什么对他敌意这么重。 他提供陆达的线索、抓到陆达,能镇住释艮阵阵眼、救了人命等等,做了这么多好事。 怎么看他都是个年轻有为的大帅哥。 这老胡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针对他? 江辞无想了会儿,他以前没去过灵安观,更没见过长胡子道士。 也就是说昨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有这么大的敌意,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个原因:优秀的人总是容易被人妒忌。 江辞无没说话,宴朝一又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性格,气氛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一旁的张警察开口打破僵局:“江先生,我们加个微信吧,等陆达的赏金批下来了,我就通知你。” “我叫张正。” 江辞无点头,互加微信后,随口问他:“对了,张警官,你知道圣蛊教么?” 张正应道:“当然知道,当年这可是大案子。” 江辞无好奇地问:“圣蛊教是个什么样的教?网上的资料很少。” 张正:“只不过为了避免有心人士宣扬邪教,所以网上的消息很少。” 圣蛊教不是不能说的事情,问的人又是江辞无,张正便对他说:“是南边苗族的一个小教,信奉的是蛊神,也就是虫神。” “当时都以为是少数民族自己的信仰,所以一开始就没有人管,让吃虫子,让教众用身体养虫子。” “后来事情闹大了,害死了几个有来头的官二代,圣蛊教才被重视起来,当时南边几乎一半的人都信这个教,肃清的时候废了很大的力气,安排了卧底,才里应外合一锅端了。” 张正顿了顿,继续说:“我看过几张那时候的图片,好几个人都是被虫子活生生咬死的,虫子密密麻麻,大老爷们儿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对了,陆观主早上也和我说过圣蛊教的事,不过我觉得陆达应该和圣蛊教没什么关系。” 江辞无看着他:“为什么?” 张正:“当年安排进圣蛊教的卧底挺厉害的,有所有教众的名单,名单里所有人死的死,抓的抓,据我所知是没有漏网之鱼。” “邪教这种东西,和传销挺像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灭了旧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新的。” 说着,手机铃声响起,张正笑了笑,便去一旁接电话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琢磨陆达和圣蛊教的关系。 宴朝一缓缓开口道:“圣蛊教有漏网之鱼。” 江辞无愣了下,偏头看他:“你确定?”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没有怀疑他的话,试探地问:“有漏网之鱼,你不管管?” 宴朝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和我没关系。” 江辞无心想,宴朝一比陆观主和张正知道的多,也就是说位置更高。 又说自己不是坏人,又说圣蛊教有漏网之鱼和他没关系。 一直孤身一人,江辞无忍不住想,难不成宴朝一从国家某玄学机关辞职了? 没过多久,一阵奏乐声响起。 江辞无抬眼望去。 道场科仪步骤要依次是开坛、安灵、取水、安水、荡秽、扬幡、挂榜、三清表、三元表、净厨。 陆观主站在最前端,步罡开坛:“开坛济度演金科,天尊接引出洪波。” “乘此白云归去好,群仙保举上大罗。” 肃穆正气的话音扩散开来,一股清风飘来,空中飘起了丝丝缕缕的细雨,绵绵的。 山里缓缓起了一层薄雾,笼罩着道场周围,如梦似镜。 感受到细密的雨丝,跟在陆观主身后的房权脸色一变,居然真的下雨了? 江辞无那小子还真有点本事? 他满脑子都是江辞无的事情,险些念错了词。 察觉到他的出神,陆观主神情一肃,面无表情地看他。 房权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开坛。 江辞无没有注意到道场里微小的动静,他倚着树,嗅着空中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有些恍神了。 他感受到一股很舒服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令人昏昏欲睡。 江辞无打了个哈欠,随口问宴朝一:“看他们做道场这么舒服的么?” 以后可以多蹭蹭。 宴朝一解释:“释艮阵吸收了山脉里不少阴气,道场又是在除阴气的,所以这里现在灵气相对充足一些。” 江辞无哦了一声:“陆达还是有点用的。” 这次道场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江辞无就这么站着看了五个小时。 他不仅不累,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眉目清明,唇角微扬。 房权因为差点出篓子,后半场法事被陆观主撤了,由荣道长顶他的位置,瞥见江辞无脸上的笑意后,气得脸色忽青忽白。 他沉着脸,对身旁的徒弟说:“一个开香火店的歪门邪道,竟然让师兄高看一眼,还有那个全真道的小子,区区一个外观弟子,居然参与这么重要的道场,师兄这个观主当的是越来越糊涂了。” 小弟子轻声说:“师父,观主师叔说你开小差才换人的。” 房权捋了捋胡子,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他们俩在这里,我能出小差么?!” 小弟子点头:“能啊,您上次在陵安市内的法事也开小差了。” 房权:“……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 道场结束,江辞无正想去找荣道长陆观主打招呼,荣道长的动作比他还快。 他顶着张红扑扑的脸,跑到江辞无面前,激动地说:“江道友,我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道场里当都讲。” 一个道场里最重要的是高功,必须由道德内冲、威仪外备的道长担当,其次就是监斋,仅次于高功,接着是都讲,和高功、监斋合称为“三法师”,三法师在道场科仪中起着主导作用。 江辞无看着荣道长亮晶晶的眼睛,像是看见了摇尾巴要夸奖小狗,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脸蛋:“小荣道长真厉害。” “年轻有为。” 荣道长捂着被他掐过的右脸,脸颊更红了。 宴朝一就站在江辞无身后,看到了他们俩之间亲昵的行为。 他皱眉看着荣道长,脸色微沉。 刚成年,才下山不久就会骗人摸摸了,那以后还得了? “我刚才可担心犯错了。”说着,荣道长顿了顿,注意到宴朝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 他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辞无点头,随口说:“有点。” 荣道长擦了擦脸,茫然地问:“有什么。” 江辞无看着他的动作,笑眯眯地说:“有点可爱。” 荣道长脸颊更红了,宴朝一脸色更黑了。 江辞无隐隐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偏了偏头,看见宴朝一的神情后,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他看了看宴朝一,又看了看荣道长泛红的脸蛋,琢磨会儿,小荣道长是真的挺可爱的。 江辞无试探地问宴朝一:“你是不是也想掐一下?” 宴朝一点头。 江辞无往后退了一步,懒散地说:“掐呗。” 宴朝一看着他,喉头微动,迟疑地问:“可以么?” 江辞无:“反正我同意了,小荣道长同不同意——” 话音戛然而止,他脸颊上多了一只手。 江辞无:“???” “让你掐小荣道长,没让你掐我。” 宴朝一保持着捏他脸颊的姿势,干巴巴地说:“我看你脸上有点东西。” 江辞无狐疑:“有什么?” 宴朝一慢吞吞地收回手,摩挲指腹:“有点让人手痒。” 江辞无:“……” 开了个情窍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 他轻笑一声:“巧了,你脸上也有东西。” 宴朝一看着他,心想,有点帅? 不对,不止一点。 有点……喜欢? 下一秒,江辞无就告诉了他答案。 江辞无掀了掀唇角,拖腔带调地吐出三个字:“有点骚。” 第67章 宴朝一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回答, 怔愣了半秒,他开始琢磨“骚”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骚的字面意思,但不清楚“骚”在江辞无心里是什么地位。 是喜欢的意思还是不喜欢的意思?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 回忆这段时间和江辞无的接触,突然了然了。 江辞无的性格是骚里骚气的。 江辞无不可能自己讨厌自己。 也就是说江辞无是喜欢骚的, 所以江辞无刚才的话外之意, 是有点喜欢他。 逻辑一通,宴朝一眉眼缓缓舒展开来。 江辞无见他一直不说话, 还以为宴朝一接受不了这种话,想了想, 对宴朝一解释:“我不是在骂你。” 宴朝一淡淡地说:“我知道。” 江辞无挑眉, 有些诧异, 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问出口,但宴朝一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道:“我推测出来的。” 宴朝一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你也骚。” 江辞无:“……” 意思是如果他在骂人也就是在骂自己? 荣道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宴朝一, 红着脸, 眼巴巴地问:“骚这个字不是在骂人吗?” “不是。” 江辞无低头, 看着小荣道长单纯干净的眼神,有点担心他会问出“江道友,那我骚吗?”这种问题, 想了想,补充道:“得看情况,有时候不是。” 荣道长追问:“那要怎么看呢?” 江辞无随口说:“朋友之间就不是在骂人。” 荣道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得看关系。 江辞无还想继续说, 瞥见陆观主走过来了, 便不再继续骚的话题,对他们俩说:“我有事去找陆观主。” 说完,他大步走向陆观主。 江辞无走到陆观主身旁,示意他身边的道士让一下,单独聊天:“陆观主,像陆达道教的罪犯,一直以来都是各地道观负责抓捕的么?” 陆观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般都是各地道观和警方联合的,道士们只修习道术,不懂侦探追踪,警方则反一反,双方合作才能及时抓到罪犯。” 江辞无抬眼看他,追问:“没有特殊部门吗?” 陆观主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笑道:“没有的。” 他好奇地问:“小江道友在哪里看见这种部门了还是听见了什么小道传言?” 江辞无摇头:“都不是,我自己想的。” 陆观主:“……” 他沉默片刻,解释道:“像陆达利用道术杀人的人,十几年才有一个,政府不会耗费人力物力特地设立一个部门,向来都是靠警方和道观联合,专攻术业。” 江辞无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宴朝一,推翻了他玄学机构大佬的身份。 “陆观主,警察的话,一般都是像张正警官那样,不懂道教,不会阵法看相之类的吧?” 陆观主点头:“我这些年接触下来的警察,几乎都是不信鬼神玄学的,哪怕亲眼看见了,有些人还会用未知的科学这种理论来解释。” 江辞无应了声,随口问:“最近道协有人辞职吗?” 陆观主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要问这个问题。 不过这不是什么秘密,直接回道:“据我所知,总道协没有什么职位变动。” “至于各地的分会,我就不清楚了,华国各地的分会数不胜数,小江道友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道协官网看一看职位变动的公示。” “道协的一切岗位变化都做到公开、公正、透明。” 江辞无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陆观主,你以前见过宴朝一么?” 陆观主:“没有,小江道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辞无笑了笑:“没什么。” 江辞无在这边试图调查宴朝一的身份,宴朝一在另一边打听他的情况。 宴朝一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两个头的荣道长,目光在他被掐过的脸颊游移,想到刚才他和江辞无亲昵的模样,缓缓开口:“你和江辞无的关系怎么突然变亲近了?” 荣道长怔了怔,抓了抓头发,笑道:“有吗,可能因为昨天和江道友相处了一整天。”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发生了很多事情,江道友救了我的命。”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们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变亲近也挺正常的。 宴朝一大概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荣道长这么一说,又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荣道长乖乖地把昨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复述了一遍。 听完,宴朝一微微皱眉,他只不过走了一天。 准确的说,都没有到二十四小时。 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庆幸没有在冥界浪费时间。 一天不到,江辞无就和容傲天成了生死之交。 如果他再晚回来两天,说不定就同生共死、白头到老了? 荣道长看着他微沉的脸色,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和江辞无的安危,连忙说:“宴道友,我和江道友没事,江道友没有受伤,我也只受了点皮肉伤。” “你不用因为昨天在约炮、不是,发泄、纾解、解决……”他脸颊越来越红,声音不由自主地变低,小声说,“那什么……满足生理需求是正常的,人之常情。” “你肯定也没有料到会发生陆达的事情。” 宴朝一回过神,直直地看着他:“什么约炮?” 荣道长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江道友都告诉我了。” 宴朝一很快反应过来:“江辞无告诉你我昨天去约炮了?” 荣道长点点头:“是啊。” 宴朝一:“???” 荣道长抬头见宴朝一脸色不好,思索片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宴道友,不如我教你清心咒吧。” “可以让人清心寡欲。”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江辞无不知道宴朝一和小荣道长聊了什么,只在下山的时候,察觉到宴朝一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走在旁边,时不时地看自己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江辞无脚步一顿,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说什么?” 宴朝一也直接说:“关于昨天的事。” 江辞无看着他:“昨天发生了很多事,你指得哪一件?” 宴朝一想说“你造谣我约炮”的这件事,第一次字还没有说出口,只见一个房权这个长胡子老道从他们身边走过,上下打量他们俩。 接着又是陆观主等人。 一路上都是看起来正儿八经的道士。 在一群道士身边,解释约炮什么的…… 宴朝一迟疑地说:“回店里再说。” 江辞无哦了一声:“行。” 下山的时候,天色昏暗,华灯初上。 荣道长和陆观主等灵安观的道长直接回灵安观了,江辞无和宴朝一则坐车回香火店。 江辞无在车里睡了一个多小时,抵达市区后,被一堆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一堆消息。 【王庞庞:江老板,你看见新闻了么?!】 【王庞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正:江先生,关于陆达被捕的新闻已经播出了,没有泄露你具体的消息。】 【张正: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张雅云:小江,新闻里说的江先生是你么?】 ………… 江辞无挑了挑眉,简单地回复他们,搜了搜新闻。 新闻是电视播放的,网上暂时没有视频,只看到了几张截图已经陵安警方发布的通知。 【陵安警方:近日,陵安市内发生多起迷信诈骗案、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陆达作案后潜逃,案发后陵安警方以及灵安市道协协会成员立即组织展开抓捕工作,经过一系列调查,在川石县天石山找到犯罪嫌疑人陆达的踪迹,在热心市民江先生的帮助下,将犯罪嫌疑人陆达击毙。】 【我老公很多:终于死了,谢谢党谢谢组织。】 【豆乳玉麒麟:热心市民江先生,是江老板吗?】 【麻辣香锅的香:感谢江老板和警察叔叔们,信女愿吃一天麻辣香锅为你们祈福。】 【格兰分多:无所谓是谁抓的,我就想知道鬼楼可以开始营业了吗?】 【fox:@江氏香火店,小夜!你老板抓到通缉犯了,赚钱啦!】 【黄少爷不黄:听说江老板是个帅哥?】 ………… 下车,走进香火店小巷,江辞无还在刷微博评论,看到最后一条评论的ID,他挑了挑眉,这不是就是那个小网黄么。 他顺手点进小网黄的微博主页,看到了最新一条微博,是昨晚发的。 【黄少爷不黄:只和帅哥哥见了短暂的一面,人生就是无1无靠,叹气.jpg。】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背影,江辞无看到男人脖子上有一道纹身。 乍一看还挺像宴朝一的背影,但又有点瘦弱,不像宴朝一那么结实健壮。 他正要放大仔细看,耳畔突然响起宴朝一低沉好听的声音:“我昨天没有去约炮。” 江辞无指尖一顿,收起手机。 他偏头对上宴朝一认真的眸子,怔了怔,哦了一声:“小荣道长和你说了?”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笑道:“我就是逗逗小荣道长的。” “我知道你不可能那么随便的约炮。” 如果宴朝一的性格是见一面就约炮,那宴朝一早躺到他床上了。 宴朝一抿了抿唇,对他说:“我昨天是去了一趟以前工作的地方。” 江辞无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地问:“你辞职了?” 宴朝一:“还没有。” 江辞无点点头,心想,还没有,就是准备辞职。 正想着,只见前方便利店里走出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一人一鬼拎着两大袋零食,看起来正准备去香火店。 “江老板!”王庞庞喊了声,屁颠屁颠地走到江辞无面前,“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抓陆达是不是累着了,快上楼睡觉吧,我和小夜准备看个电影,等会儿会好好关门的。” 夜游巡使飘近,感受到宴朝一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王庞庞乐呵呵地问宴朝一:“宴哥,你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你,电话也打不通。” 宴朝一:“随便逛逛,有些地方没有信号。” 江辞无随口说:“他回了趟老家。” 夜游巡使紧紧盯着宴朝一身上淡淡的阴气。 离宴朝一越近,就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越熟悉。 像是、像是……冥界的。 夜游巡使眼皮跳了跳,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伸手感受了一下他身上的阴气。 即使阴气淡到即将消散在空中,触碰到那一缕阴气后,还是能感受到渗入骨子里的阴冷。 夜游巡使心里咯噔一下,的确是冥界的。 冥界阴气浓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拟,他在冥界呆了几百年,不可能认错。 宴朝一去了冥界? 江老板又说他回了趟老家。 夜游巡使瞳孔骤缩,宴朝一他……昨天死了一次?! 第68章 夜游巡使紧紧盯着宴朝一的背影,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不是他在胡思乱想,他是有合理推测的。 活人能够进入冥界的边缘地带, 但生者沾染的阴气很快会消散,留存不了多久。 宴朝一身上的阴气不同, 不是虚浮的萦绕在表皮上, 而是紧紧贴着皮肤,像是被阴气腌入味儿似的, 由内而外出来的。 由内而外出来的阴气,那就只能是魂魄沾染后溢出来的。 正想着, 夜游巡使看见江辞无说:“我点个夜宵, 一起去楼上吃吧。” 江辞无微微偏头, 询问身后的夜游巡使:“小夜,你想吃什么?” 夜游巡使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注意力全在宴朝一身上。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江老板的头发丝儿蹭过了宴朝一的下巴, 宴朝一不仅没有躲开,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手臂肌肉微微绷紧。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宴朝一回魂后,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啊?! 江辞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夜游巡使呆愣愣的不说话,掀了掀眼皮,又喊了声:“小夜?” 夜游巡使慢慢回过神:“啊?江老板。” 江辞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想吃什么夜宵?” 夜游巡使脑海里闪过各种小吃大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对江辞无说:“我都行,你问问宴哥吧, 宴哥得好好补补。” 江辞无没多想, 转而问宴朝一。 宴朝一:“随便。” 江辞无点了点头:“那我还是点陈阿姨的饭馆吧。” 宴朝一嗯了一声, 又感受到他的发丝刮过了自己的下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 他垂下眸子,盯着江辞无耳畔微翘的发丝。 忍不住抬手,想要碰一碰。 抬到一半,一只冷冰冰的惨白的手凑近。 在要被碰到的前一秒,宴朝一侧身躲开,冷冷地看着夜游巡使:“做什么?” 夜游巡使叹了口气:“宴哥,刚回来可能不适应,过两天就好了。” 宴朝一皱了皱眉:“为什么不适应?” 夜游巡使以为他在逞强,立马说:“那你刚才的手怎么突然抬起来了?” 闻言,江辞无偏了偏头,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宴朝一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说:“是有些不适应。” 夜游巡使幽幽地叹了口气:“正常的,宴哥。” “……”宴朝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大步走上楼。 江辞无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订了一堆夜宵,不忘对王庞庞说:“老王,记得带上小夜的抽屉。” 夜宵很快就到了,小龙虾、烤鱼、烧烤等等,摆满了一大桌。 王庞庞拿出便利店的酒,放到众人手边,乐呵呵地说:“烧烤没有酒,等于喂了狗。” “这个烤鱼好吃,就是辣了点。” “喝点水。” “没水了,我喝点酒行了。” “这个果酒比啤酒度数高,还挺好喝的。” ………… 江辞无对重油重盐的食物不怎么感兴趣,这一餐主要是犒劳认认真真管店的王庞庞和夜游巡使。 他懒洋洋地倚着靠背,随手点开华国总道教协会的官网,翻找任职公示。 的确和陆观主说的一样,公开公正透明,但最近的一次道协高层任职公示在十年前,没有宴朝一的名字,江辞无还搜了搜公示里的其他名字,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中年道士。 江辞无一手划着屏幕,一手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着酒杯。 思索片刻,他点开浏览器,试着输入关键词。 【史上最年轻的道协会长。】 什么都没有。 【最帅的道协会长。】 有几张图片,是个帅哥,看起来还有点眼熟,但和宴朝一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宴朝一。】 还是什么都没有。 江辞无喝了口啤酒,又随手搜了搜陆观主的名字,出来了一堆新闻推送。 陆观主有,宴朝一却没有。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宴朝一。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颈侧的纹身若隐若现。 没有神秘的玄学机构,不是警察,也不是道协的人。 不是坏人…… 江辞无收回视线,思路渐渐清晰,应该从一开始,他推测宴朝一身份的方向就错了。 他正要抓到那一缕思绪,忽地,“砰——”一声巨响。 王庞庞醉倒了,趴倒在餐桌上,嘴唇辣成了香肠,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堆空酒瓶。 江辞无喊了一声:“老王?” 王庞庞没有任何反应,夜游巡使对着宴朝一长吁短叹。 “真是辛苦你了。” “你告诉我是哪个小阴差勾了你的魂,有我堂堂夜游巡使在,我、我给你撑腰!” “实话告诉你吧,我小夜,和酆都大帝都有点关系。” 宴朝一:“……” 夜游巡使摇头晃脑地说个不停。 江辞无还以为他也醉了,在胡言乱语,收起桌上剩下的酒,只给清醒的宴朝一留了一瓶:“你自己喝就行了。” 宴朝一就坐在他左侧,接过酒瓶,嗅到了江辞无说话时唇齿间香甜的酒气。 他恍了恍神,盯着殷红润泽的唇瓣,唇珠微凸,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江辞无有点困了,没有注意到宴朝一的神情变化,懒洋洋地说:“我先去洗个澡。” 主卧的关门声响起,宴朝一才回过神,晃动着酒杯。 夜游巡使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宴哥,你告诉我谁勾了你的魂?” “那小子要是故意的,我等会儿就去给你教训教训他,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也得给他点苦头吃吃。” “当阴差怎么能随便勾正经人的魂呢!你看你现在,身体都僵硬了!” “要是没能及时回魂的话,那可就死了啊。” 宴朝一眼皮跳了跳,直直地看着夜游巡使,虽然青白脸颊有点红,但他的眼神是清明的,不是在说胡话。 他微微皱眉:“什么勾魂?” 夜游巡使愣了下,试探地问:“宴哥,你还记得你昨天在哪儿么?难道你不知道?” “你身上的阴气可是冥界的啊,我不可能认错。” 宴朝一指尖顿住,刹那间明白了夜游巡使的脑回路。 他抿了抿唇,缓缓说:“现在知道了。” “你和江辞无说了吗?” 夜游巡使挠挠头,茫然地说:“刚才不正在说么。” 宴朝一知道江辞无刚才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沉思片刻,对他说:“江辞无不知道。” “你别告诉他。” 夜游巡使疑惑:“为什么要瞒着江老板。” 宴朝一面不改色:“我不想让他担心。” 夜游巡使:“可是江老板以前也被……” 他话音一顿,被勾魂的事情,就天知地知江老板知他知。 毕竟对活人来说,被勾魂是件大事。 江老板当初只是短暂地被他勾了一下。 宴朝一可是被勾去了冥界啊。 想着,夜游巡使点头道:“行,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拍拍胸脯说:“宴哥你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宴哥,你告诉我是谁勾了你的魂?” 夜游巡使猛地一拍桌子,对宴朝一说:“我去帮你威胁他!” 宴朝一:“……” 真正目的是想威胁阴差吧? 他沉默片刻,对夜游巡使说:“不用。” “鬼非圣贤孰能无过。” 夜游巡使嘴角抽了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宴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宴朝一:“?” 夜游巡使嘀咕道:“怎么开始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 宴朝一:“……” ………… 江辞无洗完头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接到了张雅云的视频通话。 他按了按接受,手机屏幕上显映的不是张雅云,而是江修明的大脸。 “云姐呢?” “洗澡,”江修明沉着脸问,“江辞无,新闻里那个协助抓到通缉犯的热心市民是不是你?” 江辞无平静地说:“不是。” “你还敢骗你老子?!”江修明眼睛一瞪,斥责道,“我让人去警局问了,那人叫江辞无!” 江辞无哦了一声,敷衍地说:“行吧,那就是我。” “江辞无!”江修明咆哮一声,来回踱步,骂骂咧咧地说,“你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去抓通缉犯!你知不知道陆达那家伙杀了多少人?!” “不就两百万,你连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我派人去打听了,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一直瞒着你云姐?” 江辞无看着屏幕里暴跳如雷的江修明,突然有点怀念,感觉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见老江的骂声。 他随口说:“没打算一直瞒着。” 江修明:“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江辞无:“瞒不下去的时候。” 江修明:“……” 他气急败坏地说:“江辞无!你别仗着自己现在身体好了点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要是遇到个厉害点的人,怎么死的不知道!” “就算现在身体好了,说不定你那天又变成小时候那种病恹恹的样子。” 江辞无拿着手机,敷衍地点了点头:“啊对对对,所以要把握当下。” “及时行乐。” “及时个屁!”江修明骂了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条命是你爹我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这么多年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安分一点。” “你能不能别出去找死?!” 江辞无眨了眨眼,心想以前玩赛车的时候,也没见老江这么担心。 他凑到镜头前,笑眯眯地看着江修明:“老江,你在担心我啊。” 江修明神情一怔,梗着脖子说:“我他妈的是担心老江家断子绝孙!” 江辞无笑了笑:“老江,就算我不抓通缉犯,我们江家都会断子绝孙。” 江修明脸色微变:“你阳痿?” 江辞无:“......” 他沉默片刻,索性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事情摊开讲明白。 “老江,我是gay,我喜欢男人。” 江修明:“???”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他妈什么时候变成gay了?” 江辞无理所当然地说:“我一直都是。” 只不过以前没说。 他从青春期开始就偏好男生,只不过当时年纪小,身体又不好,没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所以没有和江修明张雅云谈过这种话题,后来身体好了,忙着玩儿,也没提过性向的是事情。 今天既然提到了断子绝孙,就顺便出个柜。 江修明脸色变来变去,迟迟说不出话。 江辞无挑眉:“老江,你难不成歧视gay?” 江修明骂道:“我他妈歧视你!” “你喜欢男人,以后就岂不是没小孩了?!” 江辞无撩起眼皮,奇怪地看着他:“老江,你什么时候变得喜欢小孩了?” 他小时候也没见老江多喜欢他,年纪大了都这样? 正想着,他听见江修明说:“我不喜欢小孩。” 江修明呵呵一笑:“我就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遭到报应。” “尤其是你。” 江辞无:“……”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修明:你怎么可以没有儿子!! 第69章 江辞无无语地看着江修明, 他就知道老江没安什么好心。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直到视频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张雅云穿着睡裙走出洗手间,瞥了眼手机镜头, 他看了看沉默的江修明,又看了看不说话的江辞无, 有些诧异。 居然没吵架?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她的声音, 江修明立马回过神,扭头对张雅云说:“你儿子要让我们家断子绝孙!” 这话似曾相识, 张雅云记得不久前也有过类似的谈话,敷衍地说:“那就断呗, 你们老江家还有皇位不成?” 江修明黑着脸说:“皇位是没有, 江山还是有的。” “他要是不生个儿子出来, 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怎么办?!” 江辞无插嘴道:“上交国家。”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气得口不择言:“我他妈上交个屁!” 江辞无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说:“老江, 你这么想要继承人,就和云姐再生一个呗。” “再练个听话点的小号, 从小培养他当继承人, 让他接管公司, 照顾哥哥,反正有我在,江家是没后了。” 江修明冷笑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接管公司、照顾哥哥, 压根儿就没提到照顾父母。 江辞无淡定地点点头:“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基于你是个正常男人。” 江修明骂道:“你老子我他妈的当然正常,不, 是个优秀的男人!” 江辞无:“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修明:“……” 一旁的张雅云一边敷面膜, 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俩斗嘴, 琢磨了会儿“断子绝孙”的话题,她开口道:“小江。” 江辞无抬眼看他。 张雅云盯着他,眉心微蹙,服帖的面膜也微微皱起:“你爷爷不是说你积德行善就不会出事么。” 江辞无愣了愣,怎么突然扯到这件事了? 随即想明白,他和老江刚才都没有提到gay的事,张雅云以为“断子绝孙”指的是自己会英年早逝。 他没有解释,弯了弯唇,笑道:“云姐,你不是不信这个么。” 张雅云静静地看着他,淡白色的面膜遮掩住了她的表情:“我有点想通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们可以双管齐下。” 江修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张雅云:“老婆,你信什么啊?!” “你居然相信江成道的鬼话?!他算的卦就没有准过!” “你看看听他的话后,江辞无这臭小子开始整天神神叨叨的,骗人开鬼屋,还遇到两个通缉犯,这次算他运气好,通缉犯没害到他,但是死了一个通缉犯,还有千千万万的通缉犯啊,你怎么就突然——” 说到一半,江修明话音猛地顿住,抓住张雅云的胳膊:“老婆,我刚才和小江谈的话题,不是江成道那一卦。” 他沉着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江辞无这小王八蛋刚才和我出柜了!” “所以咱们老江家要断子绝孙!” 张雅云微微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原来在说这个啊。” 她看向镜头,好奇地问江辞无:“小江,那你是1还是0还是0.5?” 江辞无:“我当然是1!” “现在是问这件事的时候吗?!”江修明忍不住捏了捏张雅云的手,“重点是他是个同性恋啊!” “刚涂的护手霜,别乱蹭,”张雅云瞪了眼他,“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吃了,”江修明点点头,继续说,“吃了我家二十多年大米,不是gay不gay的,问题是男人没法生孩子!” “我们老江家父慈子孝的祖传美德就交代在江辞无这王八犊子手里了!” 江辞无:“……那我真是功德无量。” 张雅云这下也明白了江修明的脑回路,推开他的脸:“别发癫,滚去洗澡清醒清醒。” 她一脚把人踹开,夺过手机,打量江辞无苍白漂亮的脸,问道:“这几天好好吃饭了吗?” 江辞无点头。 张雅云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没好好吃饭?” “上次吃饭什么时候吃的?” 江辞无想了想,从昨天到现在,要么在忙要么在睡觉,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但他不饿,一点儿都不饿。 迟疑片刻,他对张雅云说实话:“前天吃了点。” 张雅云皱眉道:“陈阿姨说你点了他们店里的外卖,也没吃?” 江辞无点头:“没什么胃口。” 张雅云叹了口气:“没什么胃口也稍微去吃点,人是铁饭是钢。” “等会儿记得把粥喝了。” 江辞无应了声,想到外卖里的确多了份青菜粥,他还以为是送的,看来是张雅云特地和陈阿姨提过了。 “小江。”张雅云喊了声。 江辞无看着她:“我会喝完的。” “不是这个,”张雅云顿了顿,对他说,“我是想说另外一件事。” “让你一个人开店,是希望你能好好玩,玩的开心,但是宣弘壮和陆达的事情,已经超出我和老江的预料了。” “对我来说,你和老江是最重要的,所以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的情况……” 张雅云直直地看着他:“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 “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包括你那些朋友。” 江辞无愣住了,从小到大,张雅云教导他的一直都是真善美,三好学生五好青年,不能伤害别人之类的话。 没想到今天居然反了反,让他自私一些。 张雅云看出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解释道:“以前你还小,怕你长歪了,当然得好好教。” “小江,你不要为了钱或者刺激,让自己身处险境。” “如果真的没钱了……” 江辞无看着她:“你给我吗?” 张雅云:“就回家。” 江辞无:“……” 挂掉电话,江辞无起身走出卧室,走到客厅。 客厅里,王庞庞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呼噜打得整天响,夜游巡使飘在半空中,青白的脸变得红扑扑的,怀里还抱着个空酒瓶。 只有宴朝一稍微正常一些,坐在椅子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有几分借酒浇愁的滋味。 江辞无走近,扫视一圈,拿起没有人动过的青菜粥,坐下慢悠悠地喝。 他喝半碗粥的功夫,桌上又多了一个空酒瓶。 江辞无动作顿了顿,偏头盯着宴朝一。 凌厉的五官被酒精染得柔和了几分,眉眼清明,不带丝毫醉意,只有周身浓郁的酒气告诉旁人他喝了不少酒。 江辞无随口问:“怎么喝这么多酒?” 宴朝一抿了抿唇,指腹在酒杯上摩挲。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自己的身份。 一旦说出来,就伴随着无数的问题。 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为什么要接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为什么…… 宴朝一想了想,干巴巴地说:“有点渴。” 江辞无轻笑了声,挑眉道:“哪儿渴?” 宴朝一:“口渴。”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调侃道:“我还以为是饥渴,所以要用酒精转移注意力。” 在听到这话之前,宴朝一完全没有多想,听见这话后,他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落在了江辞无身上。 洗完澡有一段时间了,但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发梢的水珠滚落,滴在脖颈、锁骨、胸口,在灯光下,江辞无苍白细腻的皮肤愈发莹亮,像是被人舔舐过似的。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放下酒杯,大步走向洗手间。 江辞无还以为他酒喝多了去放水,低头继续喝剩下的粥。 他两三口喝完,放下碗筷,走到沙发边上找不知道被塞在哪儿的游戏机。 他坐到沙发上,掀开一个又一个抱枕,忽地,眼皮底下多了块毛巾。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宴朝一。 宴朝一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垂眸看着沙发:“湿了。” 江辞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真皮沙发上多了一块水渍,是被他头发上的水打湿的。 这个好像是宴朝一常坐的位置。 江辞无哦了一声,接过毛巾,擦了擦沙发。 宴朝一:“……” 他看着江辞无的侧脸,提醒道:“头发湿。” 江辞无看到被塞在沙发夹缝里的游戏机,拿出游戏机,把毛巾扔给宴朝一,随口说:“行吧,我回房间,不弄湿你的沙发了。” 说完,他径直走回卧室。 宴朝一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毛巾,心想,平常不是挺懂的,为什么擦头发的这件事就糊涂了呢? 刚才应该直接给他擦头发的。 ………… 江辞无完全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所以第二天宴朝一走进香火店,坐到他面前说:“头发湿了要擦干。” 他说:“我上次听到这么有道理的话,还是在上次。” 宴朝一:“……” 江辞无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点开微博,看到999+的通知,挑了挑眉。 陆达和宣弘壮的通缉消息闹得陵安市民人心惶惶了好一阵子,两个通缉犯终于都死了,网友们在网上热火朝天的议论。 讨论了整整一天,终于有人的注意力从两个死去的通缉犯身上,转移到了还活着的香火店江老板身上。 【小市民:我怎么感觉江氏香火店有点东西啊。 @铁胆寸寸分析的视频,里面的反派宣大师对江老板出手,还有个手背有痣的幕后主使,现实中的通缉犯宣弘壮和陆达又完美符合故事里的反派设定,从一开始江老板就在提醒大家。 这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这是元亨利贞的网站,[链接],这是专门讨论道术玄学的论坛,大家可以看看有人在讨论这个鬼楼,只有灵安观真正的符纸能对鬼楼里的npc起效。 还有最后一点,我认识几个朋友,说香火店江老板不仅开店开鬼屋,还有另外一个服务,抓鬼……】 评论: 【卧槽,所以江老板把抓的鬼扔进鬼楼了?】 【有没有告诉我价格,让我死心去玩。】 【很便宜的,才一百块。】 【?这么便宜?江老板是慈善家吧?!】 【对的,江老板既减轻的地府的压力,又让民众接触鬼神玄学。】 【上面的评论你是水军吧?】 【@灵安观@陵安道教协会,不管管?刚解决了两个通缉犯,又有鬼屋来宣传封建迷信!】 【说个鬼字就是宣传封建迷信了?我看封建迷信你牢牢占了封建两个字。】 ………… 通缉犯的热度,再加上鬼屋的热度,词条#香火店#爬上了微博热搜的尾巴,江氏香火店的微博粉丝两天之内上涨到了五十万。 江辞无没有搭理网上的言论,但架不住有人跑到香火店里。 “江老板,请问你们鬼楼里真的有鬼么?” “据我所知,鬼楼的门票只要一百块,隔壁密室逃脱都不止一百块了,你们这儿什么鬼这么便宜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敷衍地说:“经济适用鬼。” 第70章 听见江辞无的话, 钱记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举着录音笔继续问:“江老板, 你的意思是,鬼楼里的NPC真的都是鬼?” 江辞无低头打着游戏, 随口说:“你觉得是就是, 觉得不是就不是。” 钱记者沉默片刻,走到柜台前, 开始套近乎:“江老板,咱们高中是同班, 大学也是一个学校的, 这个新闻就算我不发, 别的平台也会发。” “我这次是受学校老师委托来的,你不如把这个新闻给我,不论是澄清都是人, 还是说都是鬼,都是件好事啊, 给你的鬼楼和这香火店引流嘛, 也好向学校有个交代。” 江辞无动作顿了顿, 抬眼看向钱记者。 他很少去高中,那时候身体不好几乎都是居家念书,盯着钱记者看了会儿, 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好像的确是一个高中的。 既然是个陌生的熟人…… 江辞无放下手机,笑了笑说:“小钱, 看在同学的份上, 我就实话告诉你。” “不是我不想说, 而是这种采访,首先要经过本地道协,也就是灵安观观主的意思。” 钱记者愣了下。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瞎扯:“你应该收集了不少关于鬼楼的资料吧,先去让陆观主看看。” 钱记者有些迟疑,他就是想趁着现在鬼楼有热度的时候发,如果要约时间去灵安观找观主的话,等稿子出来,就没有时效性了。 “一定要先问过灵安观观主么?” 江辞无点头,提醒道:“道协是国家宗教事务局管的事业单位。” 言下之意,道协后面靠着政府,道协不允许发的东西,发了就是自讨苦吃,学校也不可能同意他发。 钱记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行吧,我先去约约灵安观的时间。” “今天就算我白跑一趟了。” 江辞无抬手敲了敲桌面:“怎么会是白跑一趟呢,你发不了鬼楼的稿子,可以发关于香火店的。” 钱记者愣了下, 江辞无笑道:“我的主业是开香火店,鬼楼是副业。” 钱记者犹豫了会儿,回忆各家的稿子,好像的确没有提到香火店的事情,便点点头,好歹也算是个小独家新闻。 “江老板,你是陵安大学经管专业的高材生,怎么会开了家香火店呢?” “这是我爷爷的遗愿。” “江老爷子的遗愿为什么和香火店有关?” “因为他有个不孝子,也就是我爹,叫江修明,他厌恶我国传统文化习俗。” “……” “江修明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烂大街的名字。” “……” “江老板,请问你经营这家香火店的目标是什么?” “积德行善,为人为己。” “据我所知,香火店和鬼楼都发展的很好,你觉得大学生自主创业最重要的一点是?” “为己。” “……” “如果有学弟创业失败了,你会想对他们说?” “没关系的。” “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你们创业失败和我没关系。” “……” 采访结束,钱记者恍恍惚惚地离开香火店。 江辞无提醒道:“记得早点去灵安观。” 王庞庞连忙问:“江老板,他要是去了灵安观,那陆观主不是知道——” 他话音一顿,茫然地看向江辞无:“你是故意想让陆观主知道的鬼楼的事情?” 江辞无点头,钱记者都送上门来了,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他对王庞庞说:“鬼楼如果真的要继续经营下去,还是得看道协的态度。” 一直瞒着也不算个事儿。 王庞庞想了想,小声问:“江老板,道协知道了,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江辞无:“不会。” 王庞庞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辞无淡定地说:“没有法律规定开鬼楼不能用真鬼。” 王庞庞恍然大悟,激动地说:“咱们钻了法律的漏洞。” 江辞无纠正:“我们只是在做法律没有规定的事情。” 钱记者的动作很快,隔天江辞无收到他的微信消息,说是去灵安观了。 等到晚上,江辞无就知道了陆观主对鬼楼的态度。 陆观主没有直接联系他,而是让荣道长给他打了通电话。 “江道友,陆师伯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和你同学说过了,说陵安大学毕竟是大学,发关于鬼神的新闻不太好,不如用灵安观的账号发。” “陆师伯还说灵安观我年纪最小,所以暂时把账号都交给我,让我听你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问道:“小荣道长,道协有没有什么不能宣传鬼神之类的规定?” 荣道长想了想:“没有,这方面一直是让大家随其自然,信的人会信,不信的人也不要强求。” 江辞无听懂了,不要强求,也就是说可以适当的求。 荣道长问道:“江道友,你需要我发什么微博吗?” “我看到网上有些人在骂你们。” “先不用发,”江辞无顿了顿,问道,“灵安观的官方微博在你手上么?” 荣道长嗯了一声。 江辞无:“你先关注香火店的微博就行了。” 荣道长:“好。” 挂掉电话,江辞无又让夜游巡使发了条微博。 【江氏香火店:鬼楼正在筹备合作项目,继续暂停营业,请玩家们稍安勿躁。】 评论: 【什么合作啊?】 【是不是鬼没了,去抓鬼了?】 【卧槽,我看到灵安观微博关注香火店了。】 【难道和灵安观有合作?哪位道长去世了?准备进鬼楼?】 【你们怎么整天鬼不鬼的?有没有一种可能,鬼楼要进货神仙了?】 ………… 江辞无看着越来越离谱的评论,切回微信界面。 【江辞无:小荣道长,陆观主之前提过的预言怎么样了?】 【荣道长:陆师伯没有再提过了,我也不太清楚。】 【江辞无:灵安观没有什么特别活动吗?】 【荣道长:下周总道协的人会来灵安观宣讲,这个算吗?】 【江辞无:算。】 【荣道长:江道友你要来听课吗?我给你安排位置。】 【江辞无:到时候再说。】 江辞无垂眸看着手机屏幕,琢磨总道协的人在解决陆达后才过来,八成是检查处理的干不干净。 他切回微信主页,不小心点开林衍天的聊天对话框。 之前把林衍天的微信调成免打扰后,就一直没有改过来,以至于林衍天发的一堆消息都没看见。 【林衍天:。】 【林衍天:听说你抓到陆达了?】 【林衍天:受伤没?】 【林衍天:妈的,不能回条消息?】 ………… 林衍天几乎每天都要发句话找个存在感,不过最近一次的微信是两天前发的,不知道是死心了还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没发消息。 江辞无关掉微信,没有搭理他,不找林衍天的麻烦已经算他仁至义尽了。 “江老板。”王庞庞喊了一声。 江辞无偏头看他。 王庞庞:“我把香火店的微博转发到微信朋友圈了,好多都期待鬼楼的合作项目。” “可是鬼楼现在就几只鬼面,”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一点儿都不刺激啊,咱们现在把客人的胃口钓起来了,到时候他们看到鬼楼连个有手有脚的鬼都没有,不得气死给负分差评。” 江辞无淡定地说:“再找几只鬼就行了。” 王庞庞想了会儿,一拍大腿:“对,咱们有招魂铃,再抓几只鬼来就行了。” 江辞无挑眉:“谁抓?” 王庞庞立马指向夜游巡使:“小夜。” 江辞无:“小夜是阴差,鬼看见他就跑了,其次他抓了鬼不带回地府,反而带来鬼楼,要是被其他鬼知道了,阴差都没得当。” 王庞庞叹了口气:“那可不行。” 夜游巡使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幽幽地说:“老王,虽然你挺自私的,但你心里还是有我。” 王庞庞摸摸他的脑袋:“小夜啊,你如果连阴差都不是,那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鬼了,对江老板没什么大用处。” 夜游巡使:“……” “江老板,那还是让宴……”王庞庞看向宴朝一,只见宴朝一的目光从江辞无身上挪到自己身上,眉眼冷漠,面无表情。 他说不出让宴朝一去抓鬼的话了,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说:“让我、我去勾引几只鬼吧。” 夜游巡使看着他胆小的模样,有些犹豫:“你晕死过去怎么办,要不然我散布点谣言,骗鬼来这儿?” 看着他们满脑子都是“抓”、“骗”、“勾引”,江辞无缓缓开口:“或许有一种正常的办法,叫做招聘?”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醍醐灌顶。 宴朝一诧异地看着江辞无:“你愿意招聘?” 江辞无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 宴朝一:“招聘是要付工资的。” 江辞无眨了眨眼:“你最近挺爱说废话的。” 宴朝一:“……” 江辞无解释道:“之前不招聘是因为有免费的鬼,现在免费的用完了,招几只也没什么。” “而且鬼楼现在有了陆观主的允许,得正经点。” 宴朝一懂了:“碍于灵安观。”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碍于我的美好品德。” 宴朝一看着他苍白旖丽的侧脸,慢慢地嗯了声:“的确有一些比较特殊的、美好品德。” 江辞无低头编辑招聘信息,还以为宴朝一在调侃他,笑了笑没空搭理他。 王庞庞把宴朝一的眼神一清二楚,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忍不住杵了杵夜游巡使的胳膊,压低声音,啧啧称奇:“小夜,不得了了,宴哥都会拍马屁了。” 夜游巡使惊叹道:“江老板真是驭下有道。” 宴朝一:“......” 江辞无喝了口水,很快编辑完招聘信息,发给王庞庞,让他打印出来,烧给夜游巡使。 【招聘】 1、招聘岗位:鬼楼NPC(数名)。 2、不限年龄、不限性别,不限外貌。(五官不端正、断手断脚掉肠子等死状凄惨的鬼优先。) 3、要求:有一定演技,会适度吓人。(吓唬过人的鬼优先。) 4、待遇薪酬:包住,具体元宝面议 地址: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江氏香火店。 联系电话:138XXXXXX89。 夜游巡使每天都巡逻,深知哪些地方孤魂野鬼最多,发招聘广告的任务自然而然交到他手里。 他慢悠悠地飘到公园角落,拿出招魂铃,招出鬼面。 等鬼面出现在墙上,他把手里厚厚一叠招聘广告塞进鬼面嘴里,接着找了个角落躲好,远远地看着路过的孤魂野鬼去拿鬼面嘴里的招聘广告。 “艹,这鬼吓死我了!什么玩意儿?” “招聘?真的假的?不会是道士的阴谋诡计吧?” “江氏香火店,有点耳熟啊。” “我在网上看见过这家店的新闻,说是正在筹备合作项目。” “我才不去,死都死了,谁还要打工!” “我也不去,死后不再当社畜。” ………… 看热闹的野鬼们散开后,一只男鬼飘近,捡起地上的招聘广告,盯着最后一行地址看了很久。 ………… 过了两天,夜里,夜游巡使在外巡逻,香火店只有江辞无、宴朝一和王庞庞三人。 江辞无玩游戏,宴朝一和王庞庞看电视。 忽地,门被敲响了。 “谁啊?” 门外响起一道轻微的声音:“我、我是来应聘鬼楼NPC的。” “直接进来就行了。”江辞无放下手机,看着飘进店里的鬼。 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鬼,身上穿着T恤短裤,阴气寡淡,看起来死了没多久。 男鬼有着丰富的应聘经验,一眼就看出老板是江辞无。 他正面对着江辞无,深吸一口气,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李朗,今年二十五岁,两个月前猝死。” “我的缺点是手脚健全五官端正,和招聘要求有一定差距,但我的优点是有着丰富的演戏经验,生前是曾参与拍摄过多部网剧《总裁甜心带球跑》、《三年赘婿变亿万富文》、《我的小公主》等等。”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对他说:“那你随便演一段。” 李朗小心翼翼地问:“有人愿意当我的搭档吗?” 没有人理他。 李朗羞涩地挠了挠头,开口说“那我给大家表演一段内心独白吧。” 说完,他走到香火店中央,手掌握拳,抑扬顿挫地说:“我入赘三年,每天要给妻子洗脚,给岳父岳母做饭,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妻子出轨,丈母娘劝我大度,老丈人让我戴好绿帽子,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招我当员工,听我讲如何复仇打脸!” 江辞无:“……” “你在演一种很新的东西。” 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第71章 看完李朗的独角戏, 江辞无甚至都开始怀疑李朗的自我介绍是瞎编的,他拿起手机,搜了搜李朗刚才说过的几部网剧。 真的有那些剧, 李朗也是真的参演了,还是主要角色。 只不过那几部剧是短篇网剧, 也可以说是土味短剧。 江辞无沉默片刻, 问李朗:“学得什么专业?” 李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演戏, 没有上过大学。” 江辞无哦了一声,又问:“你是哪里人?” 李朗实话实说:“华兴市的, 特地来陵安市演戏的。” 江辞无随口问:“父母呢?” 李朗:“父母在很久前就去世了, 家里就我一个人。” 江辞无点点头, 偏头看向宴朝一和王庞庞。 王庞庞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江老板,有不少人就喜欢这种调调的。” 宴朝一提醒道:“只有他一个来应聘。” 江辞无眨了下眼, 对李朗说:“你被录取了。” 李朗惊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么快啊。” 江辞无点头, 面不改色地说:“你很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 李朗回忆了一下招聘信息, 好奇地问:“哪儿符合?” 他羞涩地想, 是有一定演技吗? 江辞无:“会适度吓人。” 李朗愣了愣,摸了下自己的脸,他是猝死的, 手脚健全五官端正,没有一点儿外伤,这样就算吓人了吗? 不止他一个人抱有这种疑惑, 王庞庞也有些纳闷, 忍不住问:“江老板, 哪儿吓人啊?” 江辞无:“演技挺吓人的。” 李朗:“……” 王庞庞:“……” 江辞无开口道:“李朗,先一个月试用期,试用期内一个月一千元宝,转正后的工资再商量。” 李朗用力地点点头,连忙说:“江老板,我会好好学习,努力提升演技的。” 江辞无随口应了声:“多向你的厉鬼前辈学习。” 听到厉鬼两个字,李朗有点害怕了,要知道他这种孤魂野鬼,不是当厉鬼的小弟,就是当厉鬼的口粮。 他小心翼翼地问:“咱们店里还有厉鬼吗?” 江辞无:“现在没了。” 李朗松了口气,不管以前有没有,现在没有就行。 他继续问:“江老板,我该怎么向厉鬼学习?”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敷衍地说:“用心学习。” 李朗沉默了。 江辞无:“我们店里包住,对面居民楼随便挑一个房间住下就行,改天我让小夜教你当NPC要做什么事,以及鬼楼的流程。” 李朗应了声,转身飘向居民楼。 时间不早了,在店里没等到第二只来应聘的鬼,江辞无便让王庞庞收拾收拾关门。 走到巷子里,路过鬼楼楼道,江辞无脚步一顿,想起一件事。 楼里还有锁魂阵,李朗进去了就不出来了。 反正以后要做正经生意,江辞无脚尖一转,走进鬼楼。 锁魂阵的朱砂印记鲜明地显映在墙上,已经过去很久了,朱砂没有半点褪色的迹象。 江辞无偏头看宴朝一:“你把阵法破了。” 宴朝一:“你抹去朱砂就行了。” 江辞无挑眉:“你怎么不抹?” 宴朝一无奈地说:“因为我抹了没用。” 言下之意,只有江辞无亲自抹去朱砂,才能破阵法。 江辞无看着他,眨了眨眼:“我不信。” 宴朝一只好当着他的面,伸手去抹朱砂,他按的很用力,但指腹都没有沾到一丝红色。 江辞无挑了挑眉,抬手摸了下阵法。 他甚至都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碰,仿佛扎根在墙上的朱砂印记就被抹开了。 阵法破了。 萦绕在空中阴气缓慢地往楼外飘,淡淡的黑气逐渐隐匿在黑暗中。 江辞无摩挲指腹,想到当初在他香火店里试锁魂阵的时候,和宴朝一谈过这件事。 宴朝一当时说朱砂只是阵法的媒介,就算抹去朱砂,也抹不去阵法。 【我白天试着画了个阵法,抹去朱砂阵法就破了。】 【因为你……不行。】 江辞无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宴朝一:“到底怎么回事?” 对上他的眸子,宴朝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当初瞎说的话,抿唇解释道:“你体质特殊。” 江辞无笑了:“别糊弄我,哪儿特殊?” 宴朝一淡淡地说:“你天生没有阴气阴气,不受五行所限,超脱六界之外,任何基于天地灵气的阵法对你来说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攻破损毁。” 江辞无眯起眼睛:“你一直都知道?” “不是,”宴朝一顿了顿,解释道,“是江成道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江辞无:“也就是说你来香火店前就知道了?” 宴朝一点头。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他,这段时间宴朝一的所作为所渐渐清晰起来。 宴朝一和江老头谈过自己,在江老头去世后才出现在他面前,留在香火店、帮他做事…… 他开门见山地说:“所以你来香火店的目标是我。” “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破什么阵法?” 宴朝一:“都不是。” 他抬眼看着江辞无,缓缓说:“我不是想让你帮我做事,而是想让你什么都不做。” “你的体质特殊,容易招惹是非,像陆达那样。” 江辞无对他说:“陆达在不清楚我体质前,就已经和宣弘壮在一起搞事了。” 宴朝一强调:“是因为你的体质特殊。” 江辞无看着他,这下明白了宴朝一的意思。 不是有人知道他体质特殊后会搞事,而是像有人体质容易招桃花、有人运气好、有人是非酋之类的。 因为他体质特殊,所以会招惹是非,遇到陆达和宣弘壮。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指腹的朱砂红,终于懂了江成道给他算的那一卦。 多灾多难、蓝颜薄命。 都是因为他地身体。 难怪开店后老是遇到鬼怪之类的事情。 江辞无想了想,又问宴朝一:“所以你是来监视我的?” 宴朝一:“不是。” 江辞无迟疑地问:“难不成是受江老头所托?” “我是自己想来,”宴朝一顿了顿,对他说,“一方面是想看看你,另一方面是……工作乏味。” 冥界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看出他说的是实话。 也是,如果他听说有个特殊体质的人,说不定也想去凑凑热闹看看情况。 “走了。”他转身走出鬼楼。 回到201,江辞无瘫在沙发上玩游戏,漫不经心地看着宴朝一拿起遥控器,点开电视。 他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隔着衣服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男性气息,脖颈上黑色的纹身随着他的动作也在微微动着。 不是道协的人、不是警方、不是坏人…… 江辞无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就隔着一层薄纱,但他偏偏就是想不出来,像是钻了牛角尖似的。 忽地,屋内多了一股阴气。 江辞无偏头看过去,只见夜游巡使穿过窗户。 看到客厅里的两人,夜游巡使愣了下:“走错了,我想去隔壁找老王来着。”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随口问:“今天又不用巡逻?” 夜游巡使点点头:“对,日游帮我。” 说着,他往门外走。 “等等,”江辞无喊住他,“小夜,我有事情要问你。” 夜游巡使动作一顿,转身飘到他身边。 江辞无问:“小夜,普通阴差看到路边的孤魂野鬼会做什么?” 夜游巡使想了想:“绝大部分阴差应该什么都不会做。” “阴差勾魂是有名单的,勾了名单上的魂魄,任务就算完成了,勾孤魂野鬼是额外工作,也没什么奖励。” “另一方面,看见阴差来了,普通小鬼早就跑远了,他们如果当初乐意去地府,现在也不至于是个游魂野鬼。就算阴差想勾,那些鬼还不想去地府呢。” 听完,江辞无追问:“留孤魂野鬼在阳间没关系吗?” “没吧,”夜游巡使迟疑地摇摇头,“厉鬼会对人出手,普通的阴魂不会害人,在阳间游荡桶不出什么篓子,而且到冥界了,大多数鬼也轮不上号投胎,不如活在阳间自在。” 江辞无抓住重点:“所以冥界的治鬼压力挺大的。” 因此放任孤魂野鬼在阳间。 夜游巡使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既要管普通阴魂,又要严防死守厉鬼,还得去阳间勾魂,兼职一个阴差当三个用啊。”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说:“如果我招聘孤魂野鬼经营鬼楼的话,对冥界的好处很大啊。” “一方面给所有鬼提供了下岗再就业的机会,实现困难就业群体找工作的梦想,发挥孤魂野鬼的才能。” “第二方面拓宽就业途径,缓和社会矛盾,保障鬼生,减轻冥界负担。” “还能缩小鬼与鬼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利于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促进社会稳定和谐发展。” ………… 江辞无完整地总结了就业岗位和整个冥界社会之间的联系,夜游巡使听的一愣一愣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听不懂在说什么。 他见江辞无兴致勃勃的模样,凑到宴朝一边上,压低声音问:“宴哥,江老板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委婉地说:“意思就是开鬼楼对冥界的好处很多。” 夜游巡使立马说:“宴哥,这个我还是听懂了。” “我问的是那什么第一方面、第二方面什么的……”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还能是什么意思。” 他简单粗暴地翻译江辞无的一堆废话:“他要开鬼楼,地府得给他打钱。” 夜游巡使:“???”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你喜欢钱,我有钱,所以你喜欢我 江辞无:…… 第72章 夜游巡使死了这么多年, 遇到过有人利用鬼赚钱,但是从来没遇到过有人利用鬼赚钱了,还敢伸手问地府要钱的。 他扭头看向江辞无, 小心翼翼地问:“江老板,你真打算向地府要钱吗?” 江辞无面不改色:“什么钱不钱的, 我主要是为了咱们广大人冥着想。” 夜游巡使沉默了会儿, 试探地问:“所以不要钱吗?” 江辞无理直气壮:“那不是要钱,那是合理报酬。” 夜游巡使点点头:“所以还是要钱的。” 江辞无随口说:“如果有其他的报酬, 我也可以不收钱。” 比钱更值钱的报酬…… 夜游巡使想了想,对他说:“你还是要钱吧。” “要钱只能说明江老板你贪财, 如果要法宝或者其他东西, 那江老板你就是居心不良了啊!” 江辞无:“……” 宴朝一抬眼看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江辞无对冥界的情况一知半解, 好奇什么东西能给他打上个“居心不良”的标签,反问道:“地下有什么宝贝吗?” 宴朝一张了张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偏头看向夜游巡使:“你说。” 夜游巡使如数家珍,叭叭叭地说:“那可多了, 青玄救苦印, 可以炼放幽冥, 酆都大帝印,可以杀鬼伏魔斩怪,还有很多道教失传的法器, 听说大帝殿里还收着黄帝的玄珠呢,随便一样现世拿都不得了。” “还有冥界的官职、投胎名额啊……”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好奇地问:“法器法印冥界肯给?” 夜游巡使:“以前肯借, 借过几次, 每次借出去后, 过段时间阳间就冒出个邪教,不仅死人还害死很多阴差,后来就不肯借了了,顶多让阴差去帮帮忙。” “江老板你还是考虑考虑当官或者提前投胎这种好处,你想想,人家死了被阴差勾魂,你一死就当阴差,或者一死就投胎,少走了多少弯路啊。” 江辞无对当阴差没兴趣,至于投胎……还早着。 他想了想,对夜游巡使说:“那还是要钱吧。” 夜游巡使愣了愣,劝说道:“江老板以你的能力,如果当了阴差,肯定不出百年就能晋升,说不定还有机会熬到阎王呢。” 江辞无满不在乎:“没兴趣,我活阎王当得挺好的。” 夜游巡使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又问:“早点投胎也没兴趣?”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笑道:“我还没死呢,惦记什么投胎。” 夜游巡使:“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江辞无:“……” 他看着夜游巡使,笑眯眯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夜游巡使立马闭嘴,不敢再乱说了,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江老板说的对,咱们还是要钱吧,毕竟你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江辞无:“……小夜,别和老王乱学成语。” 夜游巡使点了点头,犹豫片刻,为难地说:“江老板,我只能帮你去问问,不敢保证结果啊。” 江辞无点头:“行,你先替我问问。” “就说我代表本地道协想和冥界谈一谈关于阳间阴魂再就业的问题。” 夜游巡使疑惑:“咱们已经能代表本地道协了吗?” 江辞无:“道协同意我经营鬼楼,四舍五入,就是代表本地道协了。” 夜游巡使这两天白天发招聘信息,晚上巡逻,整天在外奔波,不了解鬼楼招聘情况。 这会儿见江辞无注意都打到地府头上了,忍不住好奇地问:“江老板,咱们现在招了多少鬼了?” 江辞无:“算上今天刚招的一个,如果明天面试三个后天再招五个的话,就有九个鬼了。” 夜游巡使迷迷糊糊地点头:“九个也差不多能开鬼楼了。” 宴朝一:“……” 时间不早了,江辞无回房间睡觉,夜游巡使屁颠屁颠地去202找王庞庞追剧吃夜宵。 宴朝一关掉电视,回卧室给牛防发微信消息,说起关于孤魂野鬼再就业的问题。 【牛马:是本人么?】 【宴朝一:……】 下一秒,牛防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咋咋呼呼地说:“大人?” 宴朝一嗯了一声。 看见他的脸,牛防的嗓门更大了,难以置信地问:“大人刚才的消息真是你自己发的?你被威胁了吗?被威胁了就眨眨眼,还是生病了?” “好端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突然关心起孤魂野鬼了?” 宴朝一:“……”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用管原因,吩咐下去就行了。” 牛防眼巴巴地盯着他,要知道宴朝一连冥界存亡都不在乎,怎么会无缘无故在意起孤魂野鬼再就业呢。 他琢磨了会儿,眼皮一跳,追问道:“大人,是因为那个姓江的人对吧?!” 宴朝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件事只有好处没有好处,让城隍去负责。” 避免牛防追问下去,他开口问:“斗母庙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牛防挤眉弄眼的表情消失,开始认真起来:“我调查了全国各地的斗母庙情况,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组织,但是哪怕是香火最旺盛的庙宇,周围也有不少山精鬼怪,斗母庙已经庇护不了阳间了。” “预言已经开始了,阳间灵气已经越来越稀少了,按目前这种流失速度,不出两年,天道就会完全崩塌。” “我老婆说九幽地狱的大鬼也开始躁动了,要严加看守,分不出人手去调查到底哪儿开始崩塌。” “大人,这可怎么办?”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说:“你不说天塌下来还有阳间顶着么。” “阳间的人应该比你更着急。” 牛防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让阳间的人出一份力。 他迟疑地问:“这事如果告诉阳间的人,会不会出事啊?” 宴朝一:“道协的人早就知道了。” 牛防震惊:“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宴朝一敷衍地说:“冥界有内鬼。” 预言的事不少阴差都知道,像夜游巡使那种出言无忌的阴差,冥界应该有不少,传到阳间很正常,宴朝一也不打算追究,反正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牛防脸色微变,忙不迭说:“大人!我不是内鬼啊,我不是故意告诉江成道的,当年他和我比喝酒,我喝多了就不小心说了预言的事,他和我保证过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宴朝一:“……” 牛防:“大人啊,现在冥界鬼手不够,您要罚我的话还是先等一阵子,解决了预言的事儿,我自己去九幽地狱面壁思过。” “我到城隍庙了,大人先不说了,我得找城隍说孤魂野鬼再就业的问题,咱们还是先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说完,牛防生平第一次、死后死一次,挂掉了领导的电话,不得不说,很爽。 ………… 第二天一早,江辞无就让夜游巡使回冥界打听消息,本来以为要周旋很久,至少得花一周时间,没想到当天傍晚就收到了好消息。 夜游巡使恍恍惚惚地走进香火店:“江老板,同、同意了。” “说是让你现在就去城隍庙谈契约合同。” 江辞无虽然有些诧异冥界这么快就派鬼交谈,但还是和夜游巡使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在郊区,抵达的时候天色暗沉,庙里已经不接香客了,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夜游巡使领着他走到会议室门口,小声说:“江老板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被发现咱俩的关系。” 江辞无推开门,会议室里只有一只鬼,还是个熟鬼。 日游巡使。 日游巡使外表的年纪大约三十岁,面部表情不像夜游巡使那么僵硬,表情转变自然正常。 他对江辞无笑了笑:“江老板请坐。” 江辞无坐下后,日游巡使直接递给他一份合同:“这是关于孤魂野鬼再就业的合同,您签名后就生效了。” 江辞无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挑了挑眉。 合同非常正规,每个条例都对鬼楼有益。 冥界不仅允许招聘阴魂开鬼楼,还允许他经营其他行业,而且如果产业出事了,冥界还会承担责任。 他和小夜提过的要钱,白纸黑字也清清楚楚的写着,冥界每年会给他打一笔七位数的人民币赞助经营。 如果他还需要其他东西的话,可以随时派阴差传话。 看完合同,江辞无觉得不是他找冥界要开鬼楼,是冥界求他开鬼楼。 他没有签名,抬眼看着日游巡使,随口问:“日游巡使是城隍麾下的么?” 日游巡使笑了笑:“当然不是,只是最近事务繁忙,我刚好得了空,就被派来了。” 江辞无转着笔,还是没有签名。 见状,日游巡使给他倒了杯茶,笑道:“江老板,关于阴魂再就业的事,三司十殿都很重视。” “如果担心合同有纰漏的话,可以找专业人士仔细看看,什么时候同意了,再找我就行了。” 江辞无不是担心合同有问题,他是好奇这合同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为什么要帮他? 三司十殿…… 小夜是说过认识,但以小夜的脑子,不可能给他谋这么多福利。 江辞无垂眸,看着杯子里浮动的茶叶,心想,日游巡使对他的态度也过于尊敬了。 难不成他在冥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靠山? 江辞无想了会儿,盯着日游巡使死白的脸,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名字:“江成道?” 日游巡使怔了怔,眼底尽是茫然:“谁?” 江辞无看他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想了想,又念出一个名字:“江稷?” 日游巡使更茫然了,他试探地说:“江老板,我生前的名字叫李广。” “不是江稷,也不是江成道。” 江辞无:“我知道,江成道是我爷爷。” “江稷是我太爷爷。” 日游巡使盯着他看了会儿,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说:“江老板,这件事,是一位姓牛的大人亲自吩咐的。” 第73章 牛? 江辞无怔了怔, 他不认识任何姓牛的人,回忆了一下江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找出一个姓牛的祖宗。 没有亲戚姓牛, 家里也从来没养过牛。 日游巡使口中姓牛的大人为什么要帮他? 江辞无指尖轻点桌面,继续问日游巡使:“那位大人还有别的话要告诉我么?” “有倒是有一句, ”日游巡使顿了顿, 迟疑地说,“他说让您随性些, 不用顾忌冥界,对阴魂鬼怪不了解的话, 可以咨询冥界, 或者找夜游巡使传话。” 江辞无眨了下眼, 没有说话。 日游巡使笑了笑,继续说:“江老板,您可以回去慢慢考虑, 有什么事找夜游巡使,或者用他的阴差令喊我也行。” 江辞无指尖顿住,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小夜和自己的关系。 不仅没有追究, 现在还故意让小夜帮他忙。 把小夜的事情摆到明面上, 告诉他地府对他没有敌意。 江辞无挑了挑眉,翻到合同的签名页,落笔签名。 签完名, 他看了眼甲方的信息。 【阴曹地府有限公司】 还盖了个章,章上有着复杂繁琐的符文,江辞无隐约辨认出“酆都”两个字。 合同一式两份, 江辞无拿了一份, 把另一份递给日游巡使, 随口问:“这份合同不论是谁都会认么?” “合同自签名起就生效了,”日游巡使点头,指了指盖在合同底部的印章,“三司十殿都认此章。” 江辞无:“没有其他信物么?我总不能每次要办事都拿着这份合同吧。” 日游巡使笑了笑:“江老板,生者去冥界影响寿命,您不必亲自去冥界,有什么吩咐,指使夜游巡使就行了。” “如果是阳间的事,”他顿了顿,随即说,“夜游巡使的阴差令便够用了,需要其他东西,我也能为您去请示。” “暂时没什么需要的。”江辞无看着日游巡使诚恳的微笑,琢磨小夜到底是怎么混上夜游巡使这个岗位的,和日游的差距太大了。 日游巡使猜得到他到底想问什么,想做什么,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案,是一个完美的下属。 如果是小夜是傻白甜,日游看起来就是个心机婊。 “江老板,我先把这份合同送到冥界。”日游巡使对他颔首示意,转身离开会议室。 江辞无喝了口茶,拿起合同,一边往外走,一边给江修明打电话。 很快,江修明接通视频电话,狐疑地看着他身后:“你不在香火店?” “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事?所以想起你老子了?” 江辞无:“不是,我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姓牛的人。” 江修明:“姓牛的?牛顿?” 江辞无:“……” “就算牛顿姓牛,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江修明:“没有关系的关系。” 江辞无看着他:“我们老江家有姓牛的亲戚么?” 江修明微微皱眉:“没有。” 江辞无又问:“云姐那儿有姓牛的亲戚么?” 说完,只见手机镜头晃了晃,屏幕里出现了张雅云的脸。 她眨了眨,对江辞无说:“我亲戚都死光了。” 江辞无立马追问:“所以有死了的姓牛的亲戚吗?” “牛……”张雅云垂眸想了会儿,摇头道,“没有,我们那儿大多数都是姓吴龙麻石田或者白的,没有姓牛的。” 她疑惑地盯着江辞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辞无实话实说:“他帮了我一个忙。” 说完,他试探地问:“那我有没有姓牛的干爹?” 江修明挤到张雅云边上,瞪着眼睛呵斥道:“你有个屁干爹,你就一个姓江的亲爹!” “那个姓牛的人为什么要帮你?帮你什么事儿了?江辞无你给我说清楚。” 江辞无没打算瞒着他们俩,举起手里的合同,放到镜头前,对他们俩说:“不是人,是鬼。” “姓牛的鬼帮我和地府谈了笔生意。” 阴曹地府有限公司几个大字清晰的暴露在江修明和张雅云眼前。 两人愣了好一会儿,江修明率先回过神,骂骂咧咧地说:“江辞无你脑子呢!什么合同都敢签,狗屁阴曹地府有限公司!我还说我是秦始皇让你给我打钱呢。” 张雅云皱了皱眉,担忧地说:“小江,你这合同内容是关于什么的?要是骗你钱倒还好,万一不只是钱,我们可没办法去局子里捞你。” 江修明怒道:“你自己找麻烦就算了,别牵扯到我。” “我和你就是萍水相逢的父子关系!” 张雅云补充道:“等我和老江离婚,我和你就完全没有关系了。” 江辞无:“……” “我看过,这是正经合同。” 江修明冷笑:“正经合同的甲方是阴曹地府有限公司?” 江辞无眉梢微挑:“阴曹地府怎么不正经了,这种我国传统称呼。” “传统个屁!”江修明忍不住骂了一句,“现在知道传统了,怎么没见你传统的当个孝子贤孙?!” 江辞无:“因为我继承了我们老江家父慈子笑的传统美德。” 江修明:“……”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手机咆哮道:“我明天让何特助去店里给你看合同!要是合同牵扯到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臭小子。”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点头:“老江,所以你这辈子注意点,不然下辈子还遇到我。” 江修明:“滚滚滚!” 江辞无见他们俩真的不知道,不再多说什么,挂掉电话,去找小夜。 找到蹲在门口的小夜,他直接问:“你们底下有什么高层姓牛么?” 夜游巡使愣了愣,思索道:“姓牛的话,有好几个呢,轮回司一个、判官司一个、阴曹司的城隍有好几个姓牛的,还有十殿阎王麾下有不少人姓牛。” “还有还有,酆都大帝手下的第一鬼,类似于阳间现在的秘书助理岗位,那位大人也姓牛。” 听见酆都两个字,江辞无追问道:“你和这个牛助理熟么?” “不熟,”夜游巡使摇摇头,“牛大人要帮处理冥界上上下下很多事,我一百年可能才见到他一面。” 江辞无想了想,继续问:“他喜欢阳间吗?”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夜游巡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对他说,“不过我听说大帝和十殿阎王都挺喜欢阳间的,时不时往上跑。” 江辞无垂下眸子,十殿阎王喜欢阳间的话,允许他改善阳间阴魂环境这件事,有一定的合理性。 “江老板,你为什么突然问起牛大人了?”夜游巡使往他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难道刚才和你谈合同的鬼是牛大人吗?” “不是。”江辞无把合同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夜游巡使看完合同,惊呆了:“卧槽!” “江老板!牛大人和你什么关系?” 江辞无随口说:“可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夜游巡使:“……” 江辞无看着他,问:“你觉得牛助理为什么要拟这种合同?” 夜游巡使想了想:“因为你是江老板?” 说了和没说一样,江辞无偏了偏头,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继续问问:“地下最近有没有出事?” “有……”夜游巡使顿了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江老板,你别告诉别人啊,我白天去找判官的时候,听同僚说,九幽地狱的封印开始松动了,那些厉鬼大鬼害了不少阴差,三司准备把阳间的阴差召回去一部分。” 江辞无陷入沉思,如果合同有要求让他肃清阳间的厉鬼,他说不定不会怀疑什么,偏偏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忍不住给江修明发了个条微信。 【江辞无:你和姓牛的人谈过恋爱么?】 【江辞无:该不会有姓牛的私生子吧?】 【江修明:我谈你妈!】 【江修明:滚滚滚!】 走到城隍庙的出口处,江辞无脚步一顿,看到了几个熟人。 陆观主、荣道长,还有长胡子和张警官等七八个人走了进来,他们身边还有几个陌生的道士,穿着藏青色的道袍,从款式看来和灵安观的道袍不同。 江辞无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江辞无,以及江辞无身旁的夜游巡使。 几个陌生的道士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阴差?” “不对,是夜游巡使。” “这个人怎么和夜游神在一起。” ………… “江道友,”荣道长惊喜地喊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江辞无随口说:“来谈笔生意。” 话音落地,众人的表情更震惊了,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夜游巡使,下意识以为他是和夜游巡使谈生意的。 夜游巡使不喜欢被这么多道士盯着,低声对江辞无说:“江老板,我去外面等你。” 江辞无嗯了声。 为首的中年女人走上前,走到江辞无面前,笑道:“你就是陆师弟说的那位江辞无江道友么?” 陆观主连忙介绍:“小江道友,这位是华国总道协的副会长,祝英祝会长。” 江辞无点了点头:“祝会长。” 祝英笑了笑,她大约四十多岁,长相温和,语调温柔,笑道:“江道友和陆师弟说的一样年轻有为。” 江辞无随口说:“应该的。” 祝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笑道:“我们今天刚到陵安市,受到祖师爷指引来城隍庙,没想到江道友竟在这里。” “过几日灵安观的宣讲会上,会公布一些总道协关于斗母庙、陆达等等的调查结果,江道友不要错过了,道协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江辞无点点头,笑道:“一定会去的。” “我代表阴曹地府有限公司和道协有要事要谈。” 趴在墙头偷听的夜游巡使:“???”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开始做正经营生 小夜:正经吗? 第74章 听见江辞无的话, 祝英微微一怔:“代表什么?” 江辞无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阴曹地府有限公司。” 这次祝英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 沉默了会儿, 她试探地问:“江道友你开了一家公司么?” 江辞无挑眉:“祝会长不知道阴曹地府有限公司?” “的确不了解,”祝英笑了笑, 坦然地说, “我平常只负责道协的宣讲内容,并不清楚和公司的合作。” 江辞无看着她, 低声提醒:“主要不是公司,而是这所公司的名字。” 祝英心底默念了一遍公司名, 眼底闪了闪, 余光瞥见墙头的那抹阴气后, 很快反应过来,笑问:“江道友是想和总道协谈?还是找陆师弟?” 江辞无:“暂时是和陆观主。” “好,”祝英微微一笑, 扭头对身旁的陆观主说,“陆师弟,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为人民服务。”陆观主知道江辞无最近在折腾鬼楼的事, 见到夜游巡使后,也大概猜到了江辞无在城隍庙的原因。 虽然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但祝英和陆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只有荣道长一个人听得糊里糊涂,茫然地问江辞无:“江道友,你最近不是在弄鬼楼么?怎么又开了家公司。” “是为了鬼楼开了家公司吗?” 江辞无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随口说:“你们到城隍庙应该有重要的事情, 你们先忙, 过几天我去灵安观找你们谈。” 荣道长点了点头。 等江辞无走后,其他几个道士走上前,叽叽喳喳地问:“师叔师伯,那个人是谁啊?” “他为什么和夜游巡使在一起?” “夜游巡使是不是判官司麾下的么?为什么在城隍庙啊?” “他是哪个道观的啊?” ………… 房权见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的背影,捋了捋胡子,忍不住说:“祖师爷让我们来城隍庙,说不定也让夜游巡使到这儿商讨正事。” “江辞无只不过是开香火店的商人,和夜游巡使肯定是巧遇。” 荣道长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江道友和夜游巡使的关系不错。” 房权冷笑:“他怎么会和阴差有联系?” 荣道长不清楚江辞无和夜游巡使相识的原因,想了想,对他说:“大概是因为江道友有人格魅力吧。” 房权:“……” 荣道长继续说:“在斗母庙的那天,要不是江道友请来了阴差,殿内的众多厉鬼不知道要超度多久。” 听到这话,房权愣了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那天是江辞无喊来的阴差?” 荣道长:“不然呢。” “我、我……”房权皱了皱眉,扭头看向陆观主,“我以为是陆师兄请来的。” 陆观主瞥了他一眼,叹气道:“我哪儿来的本事请的动阴差。” 阴差和道士没有直接的关系,一个是阴司事业单位的公务员,一个是阳间事业单位的人,为不同领导服务。 虽然岗位没有高低之分,但实际上比较起来,一个普通阴差的地位和能力远远高于普通道士,普通道士看见阴差都得尊称阴差大人。 房权不相信江辞无这种半路出家的人能和阴差那么熟稔,咬了咬牙:“那他一个开香火店的又哪儿来的本事?” 陆观主皱了皱眉,他知道房权向来以自小在灵安观修道为傲,不喜欢外观的道士,甚至看不顺眼半路修道的人,但他没料到房权居然当着祝会长的面,还要诋毁江辞无。 他脸色微沉,碍于祝英等人在场,没有发火,好好地对房权说:“比起修行年限,天赋及能力更重要。” “江道友的心性天赋都远超于常人。” 房权还想说话,对上他愠怒的眼神后,悻悻地闭嘴。 陆观主扭头对祝英抱歉地笑了笑:“祝会长,是我——” 祝英打断他的道歉,笑道:“陆师弟,抓捕陆达那天的情况,你详细地和我说一遍。” “祝会长是想问关于江道友的事吧,那天我们是分开行动的,傲天和江道友在一起。” “傲天,那天你和江道友都做了什么事?阴差大人也一直跟着你们吗?” “没有,一开始只有我和江道友……” ………… 房权走在最后,听着他们一人一句江道友,脸色更差了。 他又气又震惊江辞无居然和夜游巡使的关系密切,忍不住低声骂道:“江辞无肯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跟在他身旁的徒弟小声说:“师父,说不定是贿赂了阴差大人?” 房权瞪了他一眼:“阴差能那么好贿赂么?!” 小徒弟嘀咕道:“可他是开香火店的呀。” 房权:“开香火店怎么了,区区一家香火店。” 小徒弟:“对阴差来说,香火店就是可以随便拿元宝的银行。” 房权:“什么钱不钱的,庸俗!” 小徒弟:“……” ………… 201 江辞无本来不知道在自己走后发生的小插曲,但架不住陆观主给他发微信道歉,简要地复述了一下房权的所做所说。 【陆观主:实在对不住了,我会好好教诲房师弟的。】 【江辞无:谁是房师弟?】 【陆观主:当初在斗母庙,他对你的态度也不太好。】 【江辞无:哦,想起来了,那个长胡子。】 【陆观主:是我没有教好他。】 【江辞无:没事,胡说八道造口业。】 【江辞无:他会有报应的。】 【陆观主:……我这就去让他抄经思过。】 江辞无刚放下手机,就听到耳边响起“啪”的一声。 王庞庞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江老板,咱爷爷是不是当判官了?!” “所以地府对你这么好。” 江辞无:“不是。” 王庞庞纳闷:“我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有个逝去的亲人、或者师兄弟什么的,在地下当大官,罩着你。” 江辞无敷衍地说:“所以只是小说。” “日游巡使说是一个姓牛的大人吩咐的,老江家没有人姓过牛,也不认识什么姓牛的人。” “我问过小夜,可能性最大的鬼是酆都大帝的助理。” 王庞庞摸摸下巴,继续猜测:“会不会咱爷在底下找了个对象?他想当你奶奶。” 江辞无想了想江成道的褶子脸,随口说:“比起有鬼看上江老头,不如说有鬼看上了我。” 听到这话,宴朝一拿遥控器的动作顿了顿。 他抿了抿唇,缓缓说:“据我所知,牛防已婚。” 江辞无歪了歪头,盯着宴朝一:“搞婚外恋比较刺激?” 王庞庞啧啧道:“家花不如野花香。” 宴朝一:“据说他和他夫人感情很好。” 江辞无:“到七年之痒了?七十年之痒?七百年之痒?” 宴朝一:“……” 王庞庞喝了口水,继续猜测:“江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姓牛的不是看上了你的脸,而是看上了你的实力?” 江辞无挑了挑眉:“那小牛还有点眼光。” 宴朝一听了会儿,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辞无不知道是自己帮了他。 明明是他吩咐牛防做的,但现在完全没有他的姓名,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功劳全给牛防了。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冤种。 “不早了,江老板我先回去睡觉了。”王庞庞说完,起身离开201。 江辞无嗯了声,听见关门声后,撩起眼皮,盯着宴朝一的侧脸。 他微垂着眼睫,眸子黑沉沉的,反射着电视屏幕的微光,眉宇间尽是淡漠,俊美的五官显得愈发凌厉。 对着这张脸,江辞无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宴朝一对冥界很了解。 他只是说姓牛,宴朝一就能说出对方的全名。 不是道协、中立方、还十分了解冥界的……那就只剩下冥界的人或者鬼了。 他当初怎么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直接把冥界这个选项给排除了。 宴朝一很快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偏头看他:“怎么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我给你看个手相吧。” 宴朝一疑惑:“你什么时候会看手相了?”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刚刚。” 担心宴朝一介意肢体触碰,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很快就看完了。” 宴朝一伸手。 江辞无握着他的手腕,食指漫不经心地按在腕侧动脉处。 宴朝一的体温是微凉的,比正常人偏低,但比鬼温热。 脉搏也很慢,和常人有不小的差距。 江辞无心想,这身体很明显不对劲,他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美色误人。 这么说来,宴朝一不喜欢肢体触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有问题,不想被人发现,而不是宴朝一不喜欢? 想着,江辞无握着宴朝一腕部的手微微用力。 宴朝一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无垂眸看着他光滑的皮肤,又试着挠了挠,抠了抠。 起了一道浅浅的红痕,没有其他不正常的变化。 正想着,宴朝一的脉搏变快了。 江辞无撩起眼皮,笑眯眯地看他:“心跳变快了,你在紧张吗?” 宴朝一:“有点痒。” 说完,他立马抽回手,手腕上还残余着那股酥酥麻麻的触感,令人心痒难耐。 他转移话题道:“你看出了什么?” 江辞无:“宴朝一,性别男。” 宴朝一:“???” “这需要看手相么?”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说:“不需要,但是我想看。” 他想,主要是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宴朝一看出看手相只不过是个借口。 他想,江辞无是不是想和他牵手? 江辞无想吃他豆腐。 江辞无心里有他。 第75章 确定宴朝一的身体不对劲后, 江辞无就想通了那些他忽略、不解的事情。 宴朝一是冥界的人或者鬼,所以他当初看见小夜的时候会说小夜是内鬼、所以日游巡使等冥界的鬼知道小夜在香火店的事。 宴朝一是因为他的体质来到这里,也就是说他的体质对冥界来说有一定威胁,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宴朝一应该了解了他的性格能力, 与其多一个敌人, 不如多一个朋友。 那么三司十殿给予他好处开鬼楼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心想, 逻辑是圆了,就是还不知道宴朝一的真实身份。 正想着, 耳畔响起宴朝一低沉的嗓音:“要不要看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 没有反应过来。 宴朝一静静地看着他, 提醒道:“手相。” 江辞无回过神,只见他只见宴朝一伸出了左手,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刚才看的是右手, 现在又想让他看左手? 江辞无目光落到他手上,骨节分明, 手指修长, 手背上显映着淡淡的青筋, 衬得他的皮肤很白。 是很好看的一只手。 江辞无不是手控,但宴朝一都把他手伸过来了,不摸白不摸。 “要看的。” 说完, 他抬手靠近宴朝一的手,随着两只手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大小也越来越明显。 他的手比宴朝一的手小上一圈, 没法将对方的手包裹在手里, 真贴上了, 那也是宴朝一的手包着他的手。 0可忍,1不可忍。 江辞无放弃摸宴朝一的手背,摸了两根手指,像抓兔耳朵似的,抓住宴朝一的手指,把他的手提溜起来,盯着他掌心浅淡的纹路,瞎几把说:“我看你红鸾星动,要走桃花运了。” 宴朝一正在想江辞无果然是想牵他的手,便听见了桃花运几个字。 他指尖一顿,直直地看着江辞无的眸子。 江辞无随口说:“对方是个网黄。” 宴朝一:“?” “你什么时候当网黄了?” 江辞无没听清楚第一个“你”字,以为他问的是“桃花运什么时候当网黄了”,想了想,对他说:“他一直以来就是个网黄。” 宴朝一微微皱眉:“他?” 江辞无有些疑惑:“你没看黄少爷以前的微博?他那个号从一开始就网黄号。” 黄少爷。宴朝一默念了一遍名字,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黄少爷不黄。 被他的举报的那个搔首弄姿在网上发半裸照的人。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人? 宴朝一思索片刻,对江辞无说:“我不会去认识他。” 江辞无愣了下,不会去认识。 宴朝一根本不认识黄少爷。 那网黄微博上的人是谁? 他松开宴朝一的手,拿起手机,点开黄少爷不黄的微博。 【黄少爷不黄:知道你们都想看肌哥哥,哼哼,给你们看看合照,他以后就是老娘的男人了。】 配图是两人的合照。 另一个男人有点肌肉,脖子上也有点纹身,但长相和身材都和宴朝一天差地别。 江辞无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他当初瞎了眼了以为那几张糊图里的人是宴朝一。 忽地,一股微凉的气息凑到脸边。 江辞无偏头,只见宴朝一凑过来,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放大版的俊脸注视着他,认真地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江辞无点点头:“我知道。” “你不会喜欢人。” 毕竟你也不是人。 宴朝一被噎了噎,这话是他当初自己说的。 他望着江辞无漆黑懒散的眸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江辞无也没有让他解释的意思,起身道:“睡了。” “晚安。” “晚安。” ………… 或许是因为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江辞无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他一个人在店里重新编写了招聘信息,在第一行加了一条加黑加粗的大字。 【招聘地府编外鬼员。】 李朗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茫然地看着江辞无:“江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我们鬼楼和地府合作了。” 李朗震惊不已,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合作?” 江辞无想了想:“就是响应地府再就业政策,地府出资赞助了鬼楼,以后看见阴差都不用怕,给他们看工作证就行了。” 李朗指着自己的鼻子,愣愣地问:“我、我以后也是地府编外鬼员了?” 江辞无点头:“四舍五入,你以后就是阴差了。” 被戴上这顶高帽子,李朗有些恍惚了,他只是想演个戏过日子,没想到这都成了阴差了。 “你是我第一个亲自招进来的鬼,以后就是我们鬼楼的核心骨干成员了,”江辞无顿了顿,递给他厚厚一摞招聘广告,对他说,“现在可以去招聘新的小弟了。” 李朗恍恍惚惚地点头,恍恍惚惚地走出香火店。 迈过门槛的时候,正好和巡逻完回来的夜游巡使撞面。 他见过这个鬼一面,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穿的是普通的T恤裤子。 李朗上下打量夜游巡使一身阴差的行头,咋舌道:“哥们儿,可以啊,连阴差服都穿上了。” 夜游巡使:“???” 李朗小心翼翼地摸了他的衣角,好奇地问:“我以后也会有这制服吗?” 夜游巡使以为他想考阴差,想了想,对他说:“那你要努力一点。” “我会的!”李朗眼睛亮了亮,“我这就去发传单!” 夜游巡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地走进香火店:“江老板,新来的鬼怎么怪怪的。”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在磨炼演技。” 他抬眼看着夜游巡使,随口问:“小夜,如果你们下面的阴差要到阳间来,会做什么?” 夜游巡使想了想:“请假?” 江辞无:“……还有呢?” 夜游巡使:“带点元宝?”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他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做鬼的,如果想到阳间来生活一段时间,需不需要找具身体附身?或者找个什么东西附身?” “不可能附身的,”夜游巡使连忙摇摇头,对他说,“江老板,附身只能用活人的身体,那可沾染因果了。” “我们当阴差都是正经鬼。” 江辞无追问:“那假如判官、阎王等等想到阳间来。” 夜游巡使立马说:“那他们直接上来就行了,身体有限制,魂体没有限制,他们没有必要再附身。”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想到宴朝一的身体,忍不住又问:“那有什么方法,能让鬼变得和人一样么?没有阴气的那种。”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鬼是鬼,人是人,两者的差别很大。” “我没听说过有什么办法能让鬼变得和人差不多,鬼想变成人的话,要么附身,要么投胎。” “不过附身的话,肉身肯定会粘上鬼的阴气。” 江辞无:“那有没有变得不人不鬼的方法?” 夜游巡使想了好一会儿,迟疑地吐出一个字:“僵?” 江辞无追问:“僵有心跳么?” 夜游巡使摇头。 江辞无:“僵有体温么?” 夜游巡使继续摇头,对他说:“僵介于人和鬼之间,不可能有心跳体温,还会有阴气。” 江辞无看着他僵硬的脸,比起宴朝一,小夜的脸和身体更像僵。 他陷入了沉思,那宴朝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夜游巡使好奇地问:“江老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辞无随口说:“我在想,会不会有鬼有人的心跳和体温,伪装成人类在阳间生活。” 夜游巡使没多想,对他说:“可能是用了什么法宝秘术?” “我不太了解,江老板你要不然问问宴哥?”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心想,我说的就是你宴哥。 “今天说的话不要告诉宴朝一。” 夜游巡使点点头,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夜游巡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沾沾自喜地想着,他和江老板有秘密,和宴哥也有秘密。 他现在已经是香火店的核心鬼了。 过了会儿,宴朝一和王庞庞前后脚走进店里。 王庞庞把早饭摆到桌上,招呼他们一起吃:“这家早餐店生意超好,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买来。” “江老板,这是给你买的粥。” 江辞无拿了杯豆浆,咬着吸管,看着他们两人一鬼吃早饭。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看宴朝一。 咬、嚼、吞咽……是真的在用嘴巴吃东西。 看表情也是能尝出味道的。 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啊。 难不成地府有活人? 还是说宴朝一是地府养在阳间的内鬼? 宴朝一难不成是新物种? 江辞无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 宴朝一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抿唇问:“看什么?” 江辞无回过神,随口说:“看你秀色可餐。” 宴朝一夹小菜的手顿了顿,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 看你,不是看你们。 江辞无看的只有他,没有王庞庞和夜游巡使。 他喉头微动,两三口吃完了早饭,拿起手机,点开问乎,找到隔壁你王哥,发了一条消息:【我暗恋对象好像喜欢我?】 【隔壁你王哥:这不是好事么?】 【有朝一日:准确地说,他好像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隔壁你王哥:那好办。】 【隔壁你王哥:俗话说得好,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隔壁你王哥:像你们当gay的。】 【隔壁你王哥:那就得微调一下。】 【隔壁你王哥: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肠!】 【有朝一日:?】 【隔壁你王哥:[通讯录爱情动作片合集.百度网盘]。】 第76章 宴朝一盯着通讯录三个字看了会儿,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先保存了资源。 他顺手点开了其中一部影片,两个男人白花花的肉体陡然出现在屏幕中。 宴朝一眼皮一跳, 立马关掉软件,反应过来“通讯录爱情动作片”就是GV。 他面无表情地点开问乎, 继续联系对方。 【有朝一日:要学这个?】 【隔壁你王哥:当然啊, 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 【隔壁你王哥:你都说暗恋对象馋你身体, 那总得好好表现一下。】 【隔壁你王哥:让他欲罢不能!】 宴朝一看着他聊天记录,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 江辞无天生没心没肺, 喜欢他的身体, 也就是喜欢他了。 俗话说得好, 日久生情。 【有朝一日:好,我会慢慢看的。】 江辞无咬着豆浆习惯,歪着脑袋看宴朝一和王庞庞两人不停的打字。 一个打完, 另一个打。 他挑眉道:“你们俩在聊天?” 王庞庞愣了下,笑道:“我在帮网友解决情感问题。” 宴朝一没有多想, 向隔壁你王哥道了声谢, 放下手机, 对江辞无说:“我在下载一些东西。” 江辞无好奇:“什么东西。”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学习资料。” 江辞无更好奇了:“你还要学习?” 在他眼里,宴朝一知道的、懂的东西可太多了。 宴朝一点头:“活到老学到老。” 江辞无向来对学习没什么兴趣,见宴朝一不肯说具体学习内容, 就更没兴趣了。 吃完早饭,江辞无打印出了一叠招聘广告,烧给夜游巡使:“这次发出去应该会有不少鬼来面试。” “以后面试的事情, 就交给你和老王了。” 夜游巡使抱着一摞招聘广告, 惊道:“交给我了?” 江辞无点点头, 想了想,对他和老王说:“以后你和老王就是我们店里的总管,一人一鬼,阴阳并济。” 夜游巡使不清楚总管的岗位,立马追问:“总管是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一人之下,万鬼之上。” 夜游巡使似懂非懂:“就和太监总管差不多么?” “差多了,”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你不是太监,但能享受到总管的待遇。” “赚大了。” 夜游巡使陷入沉思,他赚了什么? 赚了根鸡儿? “江老板,所以总管涨薪水么?” “当然涨,”江辞无大手一挥,继续说,“不仅涨薪水,等公司上司了,还会分你们股份。” 夜游巡使更惊喜了,他听说过股份,是个好东西,忙不迭地问:“江老板,那咱们公司什么时候能上市?” “不对,”他话音一顿,有些疑惑,“咱们什么时候有公司了?” 江辞无淡定地说:“等我注册了就有了。” 夜游巡使对公司、注册、上市等词汇一窍不通,继续问:“注册后要多久能上市?” 江辞无实话实说:“不清楚,得看经营情况。” 夜游巡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我能等。” “江老板,我能等到你死。” 听到这话,王庞庞连忙表忠心:“江老板,我也能等。” “能等到咱们一起死。” 江辞无:“……” 王庞庞吃完早饭又吃了张江氏大饼,心满意足,乐得嘴角都没下去过。 他喝了口水,余光瞥见认真看着手机的宴朝一,小声问:“江老板,那、那宴哥呢?” 江辞无偏了偏头,看向宴朝一。 不是他不想安排宴朝一,而是他不清楚宴朝一到底是个什么人或者什么鬼,再者说,宴朝一也和小夜老王不同,不缺钱、不缺元宝。 思索片刻,他开口道:“他和你们不一样,他是特别顾问。” 特别就特别在宴朝一还要给他钱。 宴朝一微微抬眸,嗯了一声。 心想,他是特别的。 忽地,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江辞无拿起手机,回复张雅云的每日吃饭了没的关心。 夜游巡使等了会儿,都没等到他解释特别顾问的意思,凑到王庞庞耳边,小声问:“什么是特别顾问啊?” 王庞庞也不清楚,想了想,压低声音说:“就是特别特别的人。” 夜游巡使茫然:“多特别啊?” 王庞庞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江辞无没有听见他们俩的悄悄话,宴朝一听见了。 宴朝一抿了抿唇,用只有他们仨才能听见声音,缓缓说说:“像老板娘那么特别。” 夜游巡使:“???” 王庞庞:“???” 一人一鬼完全没有听懂宴朝一的明示,而是不约而同地想,好家伙,那不就是和江老板平起平坐么。 不愧是宴哥。 ………… 关于公司、股份的事情,江辞无不是随口一说,而是认真考虑过了。 有了地府的支持,鬼楼可以开遍全国各地,早点注册公司更方便。 下午,他正琢磨注册公司的事,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进香火店。 何特助扬起标准微笑,对江辞无说:“江少,江总让我来帮你过目合同。” 江辞无看着他一副精英骨干的模样,笑了:“瞌睡了老江就给我送枕头了。” 何特助愣了下,江修明大概和他说了合同的事情。 他都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没想到江辞无看见他还挺高兴的。 江辞无拿出抽屉里的文件袋,让宴朝一和老王看店,起身往外走:“走吧。” 何特助连忙跟上他,迟疑地问:“江少,要去咖啡厅么?” 江辞无:“去办事大厅。” 何特助:“?” 江辞无:“老江不是让你来看合同么,今天看个够。” 何特助是江修明的心腹,虽然职位是特别助理,但江氏很多项目都全权交给他负责,江修明不出面的时候,都是让何特助出面。 他的脸面身份非常好用。 靠着何特助的脸和名片,江辞无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用不齐全的材料注册好了公司。 走出工商局的时候,何特助还有些恍惚,他提着文件袋,数不清是第几次对江辞无说:“江少,江总是让我帮你核实与阴曹地府有限公司的合同。” “他很担心你被人骗了。” 江辞无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淡定地说:“不会的。” 何特助连忙说:“江少,合同的陷阱条款有很多,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掉坑里了。” 江辞无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是和阴曹地府签的合同,不会被人骗。” “顶多被鬼骗。” 何特助:“……” 他犹豫片刻,索性顺着江辞无的话说下去:“江少,就算是被鬼骗,那也是被骗了。” 江辞无掀了掀唇角,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何啊,被鬼骗看可比被人骗容易解决多了。” “我国那么多条律法,没有一条是保护鬼的。” 何特助陷入了沉默。 忽地,手机铃声响起。 何特助连忙接起电话,江修明的声音响起:“小何,合同看了吗?” 何特助实话实说:“没有。” 江修明:“你这一下午去做什么了?” 何特助:“帮江少注册公司了。” 江修明:“什么公司?” 何特助:“江氏香火公司。” 江修明:“???” 他深吸一口气,咆哮道:“什么狗屁香火公司,江辞无那臭小子现在在你旁边么?让他赶紧给我接电话!” 江辞无和何特助隔着半米远,都听见了老江的吼声。 他伸手接过手机,顺便帮何特助挂了电话。 “我接了,我挂了。” 何特助沉默地看着他。 “江老板?”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辞无转身一看,是张正张警官,他穿着制服。 让人惊讶的是,他身上有淡薄的一缕阴气。 在夕阳微弱的光芒照射下,那缕阴气很快就消散了。 江辞无朝着何特助摆摆手,对他说:“你先去找老江吧。” “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和警察走了。” 何特助的确要回去向江修明报告,听见他的话后,对着张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张正琢磨了会儿江辞无话里的意思,试探地问:“江老板,你看出来了?” 江辞无点头:“有阴气。” 张正脸色微变:“居然真遇到那玩意儿了。” 江辞无上下打量他,没有看到第二缕阴气,漫不经心地问:“家里人遇到麻烦了?” 张正微微睁大眼睛,连连点头:“对!” “江老板你已经算到了么。” 江辞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警察自带正气,普通厉鬼不敢去招惹。 再加上张正身上的阴气又少,明显是从家人朋友那儿染过来的。 张正毫不在意他的沉默,连忙说:“是我侄子。” “我刚刚从他那儿过来,他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帮道协做事,接触了不少神仙鬼怪,就想到那方面了。” “本来是打算去灵安观找陆观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你。” “江老板,你现在有空么?”张正顿了顿,连忙说,“我不懂那些东西,不知道侄子现在到什么程度,所以有点急。” 江辞无点了点头,抬脚往前走:“有空,走吧。” 张正松了口气,连忙领着他往停车场走:“我侄子是陵安大学的学生,一个人住在学校边上的幸福小区。” 江辞无挑眉:“那是学弟啊。” 张正愣了下:“江老板你是陵安大学毕业的?” 江辞无摇头:“大四,还没毕业。” 张正惊了:“高材生啊。” “我的确听说过干你们这样对学历有要求。” 江辞无:“谣言,道教对学历没要求。” “纯粹是我比较厉害。” 张正沉默片刻,点头附和。 陵安大学和工商局在同一个区,开半个小时车就到了。 张正停了车,快步领着江辞无去找侄子。 “叮咚——” “小叔?你怎么又来了?”张文曜打开门看见张正,还有点懵逼。 张正走进屋:“我来救你。” 张文耀挠挠头:“你直接微信转账不就行了。” 张正:“……我是来救你的命。” 张文耀:“微信转账就是救我的小命了。” 张正嘴角抽了抽,扭头对江辞无说:“江老板,见笑了,他脑子不清醒。” 张文耀这下才看到门外的江辞无,对上江辞无昳丽精致的脸,他呆了呆,觉得这人长得有点眼熟。 “小叔,他是?” 张正介绍道:“他是我请过来救你命的江老板。” 老板?张文耀迟疑地说:“医生吗?” “小叔,我前两天不是去医院体检了么,体检报告没问题。” 江辞无走进屋,看清楚了萦绕在张文耀周身的阴气,屋内也有不少阴气,东一块西一块的沾在家具上。 屋内阴气最主要的来源是张文耀自身。 “你下午不是和我说梦见鬼了么。”张正说。 张文耀嘀咕:“我还梦见不少神仙呢。”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张正:“小叔,他难道是你请来的道士?” 张正:“江老板不是道士,但比道士厉害。” 张文耀又看了两眼江辞无,越看越觉得眼熟。 是在网上看见过的大师么? 人都被请到家里了,他也没有矫情,索性开门见山地问:“江老板,我家有鬼吗?” 江辞无扫视一圈:“暂时没有。” 张文耀给他们拿了两瓶水,继续说:“我最近特别倒霉,和凉水都塞牙的那种倒霉。” 他坐到沙发上,眼下一片青黑,头发也乱糟糟的,慢吞吞地说:“在寝室睡觉摔下床,作业明明交了老师说没收到,走在路上都能踩到狗屎,晚上睡觉都一直在做噩梦,哎,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倒霉过。” “江老板,是不是我最近运势不好,水逆?” 江辞无看着他一脸肾虚的模样,淡淡地说:“你精气不足。” 张文耀茫然地问:“精气不足就水逆么?” 江辞无:“精气不足睡不好,睡眠不好记忆力下降,精神恍惚,从而导致磕磕碰碰、做噩梦等等。” 张文耀愣了下:“你还挺科学的啊。” “所以我没撞鬼?” 江辞无:“不,你撞鬼了。” 张文耀:“……” 江辞无开口问:“你想想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 张文耀想了会儿,犹犹豫豫地说:“我不太确定,大概是从期中考试考完吧。” “我期中考试那段时间运气特别好,后来偶尔倒霉,我也没在意。” 江辞无挑眉:“期中考期间做了什么事?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张文耀想了想,实话实说:“没去什么地方,就在学校求神拜佛来着。” 江辞无追问:“拜了什么?” 张文耀掰着手指头数:“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三清、如来佛、湿婆神……” 他叭叭叭不停歇地说了近十分钟,从各国各教的神仙,到陵安大学的创始人,全都说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神仙。 江辞无:“……” 张正眼角抽搐,忍不住呵斥道:“你不好好准备考试,就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文耀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小叔,你不懂。” “当时科学已经救不了我了,我才临时抱佛脚。” 江辞无笑了笑:“你抱的还挺多的。” “只抱了刚才说的那些脚?” “是,”张文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连忙说,“不对,还抱了网上的一些。” 江辞无好奇地问:“锦鲤?” 张文耀摇摇头:“不是,是在学习论坛上看见的。” “我不认识那个神仙,但楼主说拜了这个考神,他都拿到了奖学金。” “我心想,来都来了,就顺便拜一下。” 江辞无:“叫什么?” 张文耀想了好一会儿,迟疑地说:“好像叫魈、什么的神仙。” 江辞无眉梢微挑,在手机上打出魈字,放到他眼皮子底下:“是这个字么?” 张文耀应道:“对对对。” 张正看见字后,脸色更差了,他记得上次在天石山上那些怪物就叫山魈。 这段时间和道协的道长接触下来,他也知道没有正经神仙叫魈。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道:“张文耀!你不好好学习就算了,怎么连这种邪神都拜?!” “邪神?”张文耀睁大眼睛,立马说,“小叔,你别唬我,我可不信邪。” 张正:“……我们全家都是唯物主义的,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求神拜佛的臭小子?!” 张文耀看了眼江辞无,小声嘟囔:“你唯物主义,不还是找江老板了。” 张正立马说:“我和你不一样。” 张文耀:“哪儿不一样?” 张正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辞无看着这叔侄俩斗嘴,念在张正是付钱的金主,决定帮他说话:“很不一样。” “你小叔严已律人,宽以待己。” 张正:“……” 张文耀:“……” 第77章 张正沉默了好一会儿, 板着脸说:“我找江老板怎么能算是封建迷信,我是有选择的相信,为了救你这条小命。” 江辞无点了点头, 慢悠悠地附和:“这叫对症下药。” 张文耀立马说:“那我也是有选择的相信。” 张正嘴角抽了抽,呵斥道:“你那叫有选择的相信吗?” 张文耀梗着脖子, 咋咋呼呼地说:“怎么不算有选择。” “江老板, 你说,我算不算有选择。”他扭头问江辞无。 “算吧, ”江辞无应了声,随口说, “你选择了全部。” 张文耀眼睛一亮:“江老板, 你懂我。” 张正:“……” 江辞无开口扯回正题, 对张文耀说:“你说的学习论坛是哪个?帖子还在么?” “就是我们学校,陵安大学的哪个论坛,有个专门的学习版块, ”张文耀顿了顿,继续说, “那个帖子没了, 前段时间不是出了宣大师通缉犯那些事儿么, 论坛里关于玄学的帖子都被删了,不让宣扬封建迷信。” 张正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是封建迷信。” 他忍不住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训道:“你一个医学生, 小小的期中考试不好好准备,反而去求神拜佛,以后工作了去医院, 要给人动手术, 是不是还要先卖给病人护身符?!” 张文耀低着头叹了口气, 幽幽地说:“小叔,你不懂。” “学医,救不了华国人啊。” 张正:“……” 江辞无:“……” 张正黑着脸说:“你求神拜佛就救的了华国人了?” “能,”张文耀点点头,理直气壮地说,“至少能救我一个人。” 张正:“……” 江辞无坐到沙发上,又问:“除了在论坛上,你还在其他地方看见过类似的宣传么?” “我要看到具体内容才能确定是不是邪神。” 张文耀想了会儿,一拍脑门:“对了,有有有。” “那个帖子是我室友给我发的,他当时截屏了,我找找。” 说着,他拿出手机,翻找聊天记录。 过了好一会儿,张文耀一边说找到了,一边把手机递给江辞无。 江辞无垂眸看了眼。 【标题:家人们,拜这个考神,逢考必过!】 主楼:这是我奶奶家那边的山神,超级灵,我上学期期末拜了拜,拿到了一等奖学金!别说我骗人,给你们看奖学金图[图片1]。 考神也是正经考神,五显神、五通神,是名独角五通,盖魈类也。 是南方一种小众的神,应该有一些同学听说过。 废话不多说,拜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家里或者寝室供奉文五显神神,[图片2],这个图片打印出来就行了。 烧香烧元宝,拜的时候记得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不然神仙认错人就……(狗头) 对了,拜的时候认真诚恳一点,记得说一说自己想要什么,能给神什么…… 方法我都放在这儿了,祝大家逢考必过! 1L:真的假的啊? 2L:这个奖学金看起来是真的,我室友也拿了。 3L:我老家好像在真的有五显神,还有庙呢。 4L:家人们,我浅浅百度了一下,楼主说的没毛病,五显神是个小众的神。 5L:不管了,我先拜为敬。 6L:楼主好人,感谢分享! ………… 江辞无放大图片,仔细看了看这个楼主让人供奉的神的图片。 不是人形,青面獠牙,眼神凶狠,单脚站立,摆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我上网搜了下这个五显神,”张正开口,看向江辞无,迟疑地说,“网上写着五显神是江浙一带小众的财神,看起来不是邪神。” 江辞无点点头:“五显神的确不算是邪神。” 张正愣了下。 张文耀立马说:“我就说嘛,小叔,不要因为有一个宣大师这种坏蛋,就否认所有宣扬神仙鬼怪的人。” 张正低头,仔细地看了看论坛截图,微微皱眉:“既然是财神,为什么又说是考神?” 张文耀想了想:“小叔你要这样想,好学生考好了拿奖学金,就赚钱了。” “差生考及格不用重修,省了笔重修的钱,也算是赚钱了。” “所以不论是财神还是考神,都名不虚传!” 张正:“……你知道像你这种人,我们警方叫什么吗?” 张文耀:“叫什么?” 张正冷笑:“叫受害者。” 张文耀:“……” 叔侄俩扭头看向江辞无,异口同声地喊道:“江老板。”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说:“五显神的确不是邪神,但独脚五通是。” 张文耀愣了下:“啊?五显神和五通神不是同一个神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江辞无顿了顿,解释道,“五显神是宋理宗在位时封的五王,五兄弟封号都带了“显”字,不算是道教正神,但也不是要人生辰八字的邪神。” “有些地方把五显神和五通神混作一谈,有些地方不是。” 他抬了抬手,指尖轻点手机屏幕,指着那张五显神的图片说:“这张让你们供奉的图片上的神,不是五显神,是独脚五通,一种山魈。” 张文耀呆了呆,低头看着图片,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拜的真是邪神啊?” 江辞无点头:“向正神祈拜不需要生辰八字,你拜其他神仙的时候没有注意么?” “没,”张文耀抓了抓头发,叹气道,“我还以为每个神仙的脾气癖好不一样啊。” “我拜耶稣的时候就没给他烧香火。” 江辞无:“……” 张正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五显神有五个,这图片上只有一个,你就没有发现不对劲么!” “有啊,”张文耀点点头,小声嘀咕,“我还问了楼主,楼主说拜一个也够了。” “还说这是大哥。” 张正:“……” 江辞无扫了眼张文耀的脸色,问:“你和独脚五通做了什么交易?” “承诺给它什么了?” 张文耀认真想了会儿当初的誓言,脸色变了变:“我说、我说命都给他。” “……” 张正的脸色也变了,连忙看向江辞无:“江老板,现在怎么办?” 张文耀补充道:“我室友也说了命都给他。” 江辞无扫视一圈,没有在客厅看到神龛照片之类的东西,问张文耀:“你们在哪儿供奉的独脚五通?” 张文耀实话实说:“学校寝室。” 江辞无起身道:“去你们寝室。” 小区就在陵安大学斜对面,离寝室区很近,隔着一条马路。 张正是警察,江辞无担心他在场的话,独脚五通不敢出现,索性就让他去学校调查到底发帖楼主的个人信息。 江辞无和张文耀两人进了男生宿舍。 夜里,男生宿舍叽叽喳喳,鬼哭狼嚎,格外热闹。 走上四楼,只见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站在楼梯口,他眼下的黑眼圈比眼睛还大,眼底尽是红血丝,看起来比张文耀的情况还严重。 看见张文耀后,他赶忙上前迎接:“张哥,你终于来了。” 张文耀介绍:“他就是和我一起搞玄学的室友,外号周狗,另外两个室友回家了,都不在。” 周狗朝着江辞无点了点头,喊道:“江老板。” 他在十几分钟前就和张文耀在微信上联系过了,大概了解了邪神的事情。 张文耀:“你站在这儿干嘛?” “我还能去哪儿?”周狗苦着张脸说,“老三老四回家了,寝室就我一个人。” “你不是说寝室闹鬼么,我哪敢进去,要不是其他寝室有人在,我连四楼都不敢待。” 周狗一边说一边躲到江辞无背后,压低声音说:“江老板,江大师,有没有护身符什么的?我害怕。” 江辞无递给他们几张随身携带的纸扎小人。 张文耀接过看了眼,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当务之急是解决独脚五通,他没有多想,也没用多问,领着江辞无快步走向412。 一打开412的门,江辞无就看到浓重强烈的阴气,萦绕在寝室的角角落落,右前方的一个座位阴气最重。 江辞无挑了挑眉:“这种地方你们也能住得下去?” 周狗攥紧手里的纸扎小人,小声说:“是有觉得不舒服,我还以为是前几天通宵通多了。” “江老板,咱们要做什么啊?”张文耀问。 江辞无:“你们在哪儿拜的那东西?” “在我桌子上拜的,平常东西都收起来的,”周狗指了指右前方的座位,不敢随便靠近,又对江辞无说,“江老板,东西就在桌底下。”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抬脚往前走,从桌下拿出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他挑了挑眉,忍不住说:“同学,牛啊。” 箱子里装着一个二三十厘米的木质神龛,神龛底座、香炉摆放在一旁,还有各种观音、佛祖、耶稣等等的小摆件。 江辞无笑道:“一个神龛供奉那么多神仙?” 张文耀和周狗同时点头。 周狗:“循环利用,保护环境。” 张文耀:“条件不好,将就将就。” 江辞无笑了声,拿出神龛,放到桌上。 头顶的灯光落在神龛上,照亮了神龛内部,里面站立着一个纸人,不是单薄的一张纸,而是立体的、折叠过的独脚五通。 它青黑色的脸朝外,阴沉沉的眼睛反射着灯光,嘴巴的部分有折叠的痕迹,乍一看像是在笑似的,令人头皮发麻。 看到这个纸人,周狗脸色唰地白了。 他揪紧张文耀的衣服,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江、江老板,我、我没把那东西放进神龛里。” 第78章 “张哥, 是不是你干的?”周狗问。 张文耀白着脸摇摇头:“我也没放啊,期中考完我就去搞唯物主义了。” 周狗咽了咽口水,低声说:“我记得咱们拜的最后一个神仙是耶稣啊。” “是啊, 然后就都收起来了,”张文耀补充了一句, 看向江辞无, 紧张地问,“江老板, 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辞无平静地说:“既然不是你们俩干的,那就是他自己跑进去的。” 周狗的脸色更差了, 拉着张文耀退到门口:“所、所以说, 这个鬼就附在纸人上?” 江辞无垂下眸子, 看着神龛里的独脚五通纸人,虽然萦绕着浓重的阴气,但仍然只是一个纸人。 他伸手拿出纸人, 表面凉飕飕的,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没有看到任何符文的痕迹。 这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彩印A4纸, 外表是彩图, 内里是白纸。 江辞无偏头问张文耀:“这个纸人是从帖子的楼主那儿买的吗?” 张文耀摇头:“不是,是周狗做的。” 周狗点点头,立马说:“是我自己打印出来后折的, 一张纸不太好塞进去。” “我还惦记着以后也要用,索性折个纸人,放进去拿出来也方便点。” 江辞无挑了挑眉, 追问道:“在哪里打印的?” 周狗又指指张文耀:“他出租屋的打印机, 自己买的A4纸。” “江老板, 怎么了吗?” 江辞无有些诧异了,对他们说:“独脚五通是山魈属鬼怪类,依附在具体的媒介上。” “但这纸人完全是你们俩自己做出来的,和发帖的人无关。” 他顿了顿,迟疑地说:“严格说起来的话,纸人算是它的一个临时附身媒介。” “它需要的时候,就能附身到纸人上。” 张文耀似懂非懂 江辞无拿出手机,拍了独脚五通纸人和神龛的照片,发给宴朝一。 刚打了一个字,宴朝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辞无简要地说了一下独脚五通的情况,问道:“这个纸人是怎么回事?” 宴朝一吐出两个字:“塑像。”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塑像是为神佛塑身,分很多类型,泥塑、铜制、木制、陶瓷玉石金身等等。 但从来没有用纸人塑像的。 况且从张文耀和周狗的情况看来,纸人塑像是成功了的。 宴朝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提醒:“独脚五通喜淫喜财,不负责考试成绩。” 江辞无听懂了,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独脚五通了。 “你在哪里?”宴朝一问。 江辞无报了宿舍的具体地址。 “我现在过来。”宴朝一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辞无收起手机,听见张文耀小心翼翼地问:“江老板,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江辞无随口说:“特别顾问。” “他马上过来。” 张文耀愣了下,他不清楚特别顾问是做什么的,但这名号听起来挺厉害的,连忙说:“这个独脚五通很厉害吗?你还要喊人。” 江辞无不确定它的实力,想了想,对张文耀说:“它是有点变异。” 张文耀更害怕了:“变得更厉害了?”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随口安慰道:“别怕,大不了就死了。” “死后变成鬼,接着和它打。” 张文耀:“……” 周狗:“……” 江辞无低头翻了翻装有各种神佛摆件的纸箱子,翻出一小包朱砂和元宝香火。 他拿出朱砂,在墙上画了锁魂阵,把独脚五通的纸人放回神龛,接着把元宝香火扔给张文耀和周狗。 “你们俩之前怎么拜的,在拜一遍我看看。” 张文耀和周狗对视一眼,磨磨蹭蹭地往前走,走到桌前:“江老板,你别走开啊,我们俩害怕。” 江辞无嗯了声,拉开椅子,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点燃香,插到香炉上,双手合十,飞快地拜了拜。 随着两人拜拜的动作,香火的灰烟袅袅升起,不是径直上升,而是缓慢地飘向神龛内的纸人。 香烟被吸收了,慢慢变淡,萦绕在纸人周围的阴气越来越浓。 张文耀完全没有注意到烟的变化,拜了数拜后,想问江辞无好了没有,一抬头,只见纸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似乎都咧得更开了。 “啊啊啊啊!!!!”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顺手拉了把周狗。 周狗这下也看到了纸人的变化,吓得尖叫:“啊啊啊啊!!” 寝室的隔音效果很差,两人的尖叫声振聋发聩、惊天动地。 江辞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周围的寝室也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哦!” “啊啊啊啊诶!” “哦哦哦哦哦哦!” “叫你妈呢叫!煞笔啊啊啊!” 江辞无:“……” 张文耀和周狗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引起的骚乱,连滚带爬地跑到江辞无背后:“江、江老板……” 江辞无看着桌上的神龛,阴气越来越重,纸人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生动鲜活,仿佛要活过来似的。 三人的注意力都在神龛上,没有人看到他们背后的影子开始变了。 张牙舞爪的阴影越来越大,逼向最近的张文耀。 张文耀还盯着神龛,忽地,后颈多了抹凉意。 他忍不住打了激灵,结结巴巴地说:“江老板你的手好凉啊。” 江辞无:“我没碰你。” 话音落地,他猛地转身,只见墙上的影子化为了实体,一只干枯瘦巴的黑手掐着张文耀的脖子。 张文耀没法扭头,他身旁的周狗看得一清二楚,再次尖叫:“鬼、鬼啊啊啊啊!!” 还没叫完,周围寝室也开始叫了。 “哎呦,鬼啊啊啊啊!” “有胆小鬼啊啊啊啊!” “有色鬼啊啊啊啊啊!” 叫喊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黑手的动作都顿了顿。 江辞无一把抓住黑手的手腕,用力一拉,直接把它从影子里拉了出来。 它大约只有一米五高,长得和照片上一模一样,青面獠牙,两只眼珠子高高凸出,死死地盯着江辞无。 它咧了咧嘴,露出一嘴尖利的鲨鱼齿,猛地咬向江辞无面门。 江辞无的动作比他更快,在它咬过来的刹那,抬手对着它的鼻子就是一拳。 独脚五通被打的往后倾倒,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上。 江辞无一脚踩在它胸口上,俯下身对着他的脸又是邦邦两拳。 独脚五通青色的脸被揍得更青了,鼻青脸肿地看着江辞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还是没有办法从江辞无脚下离开。 江辞无揍了会儿它的脸,开始认真打量这只独脚五通。 外表是类似山魈的模样,但身体和普通的厉鬼没什么差别,浑身上下都萦绕着浓重的阴煞之气,或许是因为被人拜过,它身上还有股极淡的香火气息。 江辞无垂下眸子,抬手掰断了独脚五通的一只胳膊。 独脚五通:“啊啊啊啊!!!” “张文耀你们寝室是真他妈能喊啊!” 张文耀欲哭无泪,喊道:“不是我们叫的!” “鬼叫的!” 张文耀:“就是鬼叫的!” 江辞无瞥了眼突然硬气起来的张文耀和周狗,仔细打量独脚五通断手的部位。 内里也是阴气。 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它身上有特殊印记或者特殊物品。 江辞无以前没见过真正的独脚五通,不确定这只到底变异到什么程度。 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打包带走。 他微抬下颌,对张文耀说:“把桌上的饮料瓶给我。” 张文耀连忙递给他。 江辞无宁开瓶盖,抓着独脚五通稀疏的头发,把它拎了起来,粗暴地往饮料瓶里塞。 张文耀和周狗两人看呆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一米五高的鬼怪塞进了只有十五厘米的饮料瓶里。 过了好一会儿,张文耀才恍恍惚惚地说:“江、江老板,这是什么?” 江辞无盖上瓶盖,随口说:“封印。” 张文耀更恍惚了,看着饮料瓶喃喃道:“真是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的封印。” 周狗这会儿也回过神,连忙问:“江老板,这样就好了吗?” 江辞无晃了晃瓶子:“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了。” 周狗:“那以后就没事了?” 江辞无嗯了声,提醒道:“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说的,别拜这种乱七八糟的邪神就行了。” 周狗连忙点头:“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张文耀连忙问:“江老板,桌上这些东西怎么办?要烧了还是扔了?” 江辞无看了眼,神龛和摆件塑像都是普通的物品:“不处理也没关系,明天拿出去晒晒太阳,散散阴气。” “好好好,”张文耀连连点头,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道,“江老板,你有什么推荐的道观寺庙么?如果以后我们想拜拜,要去哪儿拜啊?” 不等江辞无开口,张文耀又说:“有没有近点的,灵安观坐两个小时车有点远了。” 近点? 江辞无想了想,市区就没有什么道观寺庙。 他开口道:“近点的话,不如就拜我吧。” 张文耀:“???” 江辞无:“拜我,我保佑你。” 张文耀呆了会儿,茫然地问:“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江辞无眉梢微挑,淡定地说,“独脚五通你们都拜了。” “人当然也能拜。” “况且我能告诉你们我保佑你们,其他神仙可以吗?他们会告诉你们吗?” 张文耀乖乖摇头:“不能、不会。” 周狗看着江辞无不像凡人的漂亮侧脸,回忆他刚才的物理攻击、饮料瓶封印等等别具一格的招式,试探地问:“江老板,那你怎么保佑我们啊?” 江辞无理不直气也壮地说:“用嘴说。” 周狗:“……” 张文耀:“……” 第79章 张文耀抬眼看向江辞无, 见他一脸坦然淡定的神情,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江老板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江老板可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他的本事还和普通的道士和尚截然不同、独树一帜, 那么特别。 既然如此,“用嘴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指言灵呢? 张文耀越想越觉得合理, 饮料瓶封印都有了,区区言灵算什么? 他杵了杵周狗的胳膊, 低声道说:“江老板说的有道理。” “周狗,你说咱们拜谁不是拜, 反正都要拜, 不如拜看得见摸得着的江老板。” 周狗懵逼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张文耀朝他挤挤眼睛, 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当着江辞无的面就开始拜:“江老板保佑我身体健康, 万事如意。” “期末考必过,桃花朵朵开。” 周狗懵了会儿, 被拽着一起拜。 拜都开始拜了, 他没忘记说自己想要的:“江老板保佑我身体舒服点, 鬼怪近不了身。” “排位连胜。” “翘课不点名。” “番茄炒蛋全是蛋。” 江辞无:“……” 宿管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满脸肾虚的大小伙子正在拜一个拿着饮料瓶的漂亮男人。 宿管沉默了会儿,看见两个男生眼下的黑眼圈硕大, 用力地敲了敲门:“412,你们三个刚才打架了?” “其他同学说你们寝室一直在尖叫。” 张文耀连忙说:“没有啊阿姨,我们三好学生五好青年, 怎么会打架呢。” “那你们刚才在喊什么?”宿管扫了眼他们三个, 目光落在看起来最顺眼的江辞无身上, “你说。” 江辞无面不改色:“我们在斩妖除魔。” 张文耀和周狗两人连连点头:“对对对。” 宿管:“……” 想到刚才推门看见的那一幕,她觉得这三人可能在拍什么短视频,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别弄出那么响的动静,马上就要熄灯了,很多同学都要睡觉了……” 宿管念叨好了一会儿,才关门离开。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宿舍的门禁时间了,偏头对张文耀说:“我先去找你小叔,你们俩可以休息了。” 张文耀点点头:“江老板,我送你过去吧,小叔应该在行政楼。” 江辞无抬脚往外走:“我认识路。” 张文耀愣了下:“你去过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我也是陵安大学的,学弟。” “卧槽,”张文耀惊了,连忙问,“江老板你什么专业的?” 江辞无:“经管,大四。” 说完,他朝着两人摆摆手,走出寝室。 张文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经管,大四,姓江……” 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他拿出手机,给小叔发微信:【小叔,你知道江老板全名叫什么吗?】 周狗凑上前问:“叫什么?” 张文耀看着屏幕,一字一顿地念道:“江、辞、无。” 周狗摸摸下巴,低声说:“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啊。” “长得也有点眼熟。” “卧槽!”张文耀狠狠地拍了下周狗,喊道,“是鬼楼的老板!” “你记得么,就那个网红鬼屋,不是一直有人说我们学校的学长开的么,经管专业的,姓江,还开了家香火店。” 周狗恍然:“啊对,也我想起来了。” “卧槽卧槽卧槽,江老板这么牛逼,那鬼楼的事情岂不是真的?卧槽,幸好我刚才拜了。” “张哥,你有江老板照片么?” 张文耀:“我哪儿来的照片?” “你自己上网搜搜,不是,你要他照片干嘛?” 周狗理所当然地说:“给咱江老板折个纸人啊。” 张文耀:“???” “你他妈还敢折?” “诶,”周狗撞了下他的肩膀,“张哥,你要这样想。” “那五通鬼都有的东西,江老板怎么能没有呢?” “有道理。” “张哥,江老板好像真的挺灵的,我感觉身体比刚才舒服了不少。” “我还没感觉,看来江老板先保佑你了,下一个应该就轮到我了。” ………… 江辞无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步履匆匆的宴朝一。 他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挑眉道:“来晚了,已经抓到了。” “不过这个五通——” 话未说完,手里的饮料瓶突然震动起来。 瓶内的独脚五通疯狂抽搐,发出呃呃呃的声响,它的身体从脑袋开始渐渐融化,眨眼间的功夫,便魂飞魄散了。 江辞无垂着眸子,微微皱眉:“它不可能自杀。” 宴朝一:“有人对它动手。” 江辞无随手把饮料瓶扔进垃圾桶,猜测道:“难道是知道它被抓了,所以索性斩草除根?” 宴朝一点头:“有可能。” “那背后的人还挺谨慎的,”江辞无顿了顿,偏头看向宴朝一,“如果五通也是一次实验的话,感觉像是陆达背后的神秘组织。” 陆观主说陆达心高气傲,他加入这种组织不可能只为了道术,或许根本就是志趣相投? 一起做实验,完成某个更大的目标。 江辞无眨了下眼,抬脚往前走:“走吧,先去行政楼找张警官。” 宴朝一嗯了声,跟上他的步伐。 临近门禁,各栋寝室楼前都有依依不舍的小情侣,这一对抱着,那一堆亲着。 宴朝一瞥了眼小情侣们,看着江辞无的侧脸,缓缓问:“你早就遇到张警官遇到?” 江辞无实话实说:“下午注册完公司遇到的。” 宴朝一抿了抿唇,追问:“下午的时候怎么没叫我?”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瞥了他一眼。 一开始是忘了,后来发现是只小鬼,也懒得喊宴朝一过来。 更重要的是,而且已经和地府合作了,那么他和宴朝一也算是合作关系,打只小鬼没必要麻烦宴朝一。 让江辞无惊讶的是,宴朝一居然会计较自己不喊他。 他还以为宴朝一不乐意和他出外勤呢。 想了想,江辞无开口道:“给你放假。”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突然给他放假? 一次抓鬼赚两笔钱,江辞无应该不会嫌钱多。 和钱无关,那么只能是和自己有关。 放假…… 宴朝一思来想去,觉得只剩下一个理由。 江辞无心疼他,所以给他放假。 嗯,非常合理。 走到行政楼门口,江辞无见宴朝一仍然是一副思考的模样,笑了笑:“想什么呢?” 宴朝一回过神,坦然地说:“在想你。” 江辞无眉梢轻挑,微仰着脸,似笑非笑地说:“人就在你面前,还要想?” “宴朝一,你现在应该看着我。” “等看不见我,再开始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心疼你? 宴朝一: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第80章 “江老板, 先上去再说吧。” 宴朝一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张正走出行政楼大厅, 打断他的回答。 他微微皱眉,直直地盯着江辞无, 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江辞无被他看得微微一怔, 宴朝一的眼神不是平常的淡漠、不以为意,而是一种很认真的眼神。 有点像是在聆听老师教诲的好学生, 认认真真地表示自己会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江辞无有一瞬间怀疑宴朝一是在回答自己刚才说的话。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宴朝一那句“在想你”应该是随口一说, 所以他也就那么随口回了句。 应该没有认真的必要? 江辞无瞥了眼一旁的张正, 琢磨会儿, ,觉得宴朝一认真的原因是这次的独脚五通涉及到了神秘组织。 神秘组织威胁到了地府,宴朝一作为地府的人, 是应该认真一些。 想着,江辞无点点头, 跟着张正上楼, 走到其中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秃顶的年轻老师,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回头看了眼,继续飞快地敲键盘:“张警官, 那个帖子是一个月前的,所以找起来有点慢。” “你们先坐会儿,我马上就能调出来了。” 江辞无没有客气, 挑了张椅子坐下, 偏头告诉张正刚才发生的事情, 提醒道:“在学校论坛宣传独脚五通应该是有预谋的。” 张正脸色变了变,连忙问:“这件事你告诉陆观主了么?” “还没,”江辞无摇了摇头,对他说,“帖子的楼主和陆达是一伙的事,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警方或者道协证实。” 张正应了声,起身道:“我先给陆观主打电话,说明一下这件事。” 江辞无点点头,撩起眼皮,百无聊赖地看着秃头老师在电脑前敲着代码。 没过多久,秃头老师出声道:“好了。” “这个是当时的帖子。” 江辞无滑着椅子凑到电脑前,看到了完整的帖子。 主楼内容及回帖情况和张文耀截图的一样,不过张文耀的截图只有七八个回复,但原帖足足有四百多条回复。 江辞无微微皱眉,问道:“老师,能看回帖的人有多少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 秃顶老师点头:“可以的,这个论坛的账号是和学信网绑定的。” “我看看啊。” 他敲了敲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个饼图,清楚的显示回帖的学校人数占比。 绝大部分回复都是陵安大学本部的,只有五十多条回复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学校。 光从回帖内容看不出哪些人是在网上随便回复,还是像张文耀一样,真的在三次元拜了这独脚五通。 江辞无对秃顶老师说:“麻烦调查一下所有回帖的学生,调查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真的有学生照着帖子教的做了,就把他们的资料总结交给张警官。” 秃顶老师点点头:“好。” 江辞无又问:“楼主的信息有么?” 秃顶老师敲击键盘,摇头道:“这个楼主的账号信息已经注销掉了。” “时间过太久了,数据库不会保存注销一个月以上账号。” 江辞无:“能看发帖的ip么?” “可以,”秃顶老师调出ip,盯着看了会儿,慢慢说,“不过他主楼的ip和后面回帖的ip都不一样。” 话音落地,张正回来了,了解到查不到对方信息后,他皱眉道:“老师,麻烦你总结一下目前能查到的数据信息,我带回局里再让人查查。” 秃顶老师应了声,把所有有关数据导入到U盘,交给张正。 他扭头看见江辞无的脸,愣了愣,觉得有点眼熟:“你是不是也是陵安大学的学生?” 江辞无点头:“大四经管江辞无,以前上过老师的计算机课。” “啊对,”秃顶老师恍然大悟,当初学院的院长还特地找他,让他注意下叫江辞无的学生,说是身体不好,一旦课上发生了什么事,立马联系家长。 他看了看江辞无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你是在警局实习么?” 江辞无摇头:“不是,自己创业,今天是来帮张警官的忙。” 秃顶老师惊了,自己创业还帮警察的忙? 这创的是什么业啊? 张正插嘴道:“老师,之后论坛如果还有类似玄学的帖子,先不要删,先把帖子发给我们。” “好好好,”秃顶老师点点头,送他们离开办公室,好奇地问江辞无,“江同学,你创业的方向是?”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华国非自然传统文化。” 秃顶老师愣了下:“那是什么?” 江辞无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玄学。” 秃顶老师:“???” 他看了看张正,又看了看江辞无柔顺的头发,迟疑地问:“你开道观了吗?” 江辞无随口说:“比道观厉害点。” “我开了香火公司。” 秃顶老师似懂非懂:“香火公司具体是经营什么的?” 江辞无:“不仅出售鬼神必需品,面向全市乃至全国招聘各种鬼才,并且向全国人民宣扬我国非自然传统文化。” 秃顶老师听的啧啧道:“我们学校就是需要像你这种人才,我记得学校和政府有很多扶持大学生自主创业的政策,我明天去和你们学院的院长聊聊。” “谢谢老师。” “应该的应该的。” ………… 离开陵安大学,张正开车送江辞无和宴朝一回香火店,抵达的时候,还不忘去店里买了点纸扎小人和香火。 香火和元宝买了不是一点,而是整整两袋。 江辞无有些诧异:“怎么买这么多?” 张正实话实说:“张文耀那小子要的。” “说是多买点囤在家里,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江辞无没有多想,等他走后,关了店门,上楼睡觉。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奔波了半天,洗完澡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个梦,梦见张文耀给他烧香烧元宝,嘀嘀咕咕地说:“江老板,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期末考试了。” “保佑我期末考试必过。” “保佑我能找个对象谈恋爱。” “目前最重要的就这两个愿望,等实现了我再重新许愿,多给你烧点香火元宝。” 梦里一会儿是张文耀,一会儿是周狗,两人不停地烧香跪拜,三跪九叩,拜得格外认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辞无还沉浸在这个梦里,鼻腔里仿佛还残余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 到香火店的时候,临近中午,王庞庞划着外卖App:“江老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不饿。” 江辞无摇头,刚拿起手机,叮咚叮咚弹出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点开一看,是一个备注为计算机方老师的微信。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想起这个微信号就是昨天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个秃顶老师。 【方老师:江同学,又有帖子了。】 【方老师:这次的帖子是学校同学发的。】 【方老师:我发给张警官了,他还没有回复,你先看看?】 【方老师:[链接]。】 江辞无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有新帖子了?他点开链接,入目的就是他的侧脸照,是刚上大学时被偷拍的一张照片。 【家人们!期末考马上开始了,赶紧来临时抱佛脚!】 主楼:有多少同学还记得一个月前的考神帖子?什么五显神五通神的,那都是假的!骗子!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啊,我和我室友就是拜了那玩意儿倒霉了一个月。 多亏了江老板救我们俩狗命,千万别拜乱七八糟的邪神啊! 真的要拜的话,大家还是跟我一起拜江老板吧。 江老板,全名江辞无,人称江老板,陵安大学大四未毕业。 据我调查,江老板从小学到大学,要么缺考,不缺考的考试都是第一名!简直是考神转世! 而且,他自主创办鬼楼及香火店,火遍全国,曾协同捕获通缉犯宣弘壮和陆达,和道教协会、本市知名道观灵安观、以及警局合作。 抓鬼、抓通缉犯、赚钱......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你们别以为江老板只是个凡人,昨天我和我室友拜了江老板后,头不疼了腰不酸了,感觉还能挨依萍他爸三顿毒打! 至于我和我室友会拜江老板的具体原因,我就不在帖子里说了,容易被删帖封号,想知道的可以来11号楼412,我给你口述,想拜拜的也可以直接过来。 1L:不是,江老板还没死吧? 2L:没有规定死人才能被拜拜吧? 3L:江老板也救过我命,他真的很牛逼,我先拜未敬! 4L:11号楼是男寝,女生怎么拜啊? 5L:不是,你们看个主楼还真信真拜了?有咩有搞错?别和我抢啊! 6L:江学长长得好眼熟,像是我老婆诶,老婆当然得拜拜。 7L:412我来了,我想听鬼故事。 8L:只有我一个想问问什么事都能拜吗?我想和江老板拜天地可以么? ………… “……” 江辞无看完这个帖子,陷入了沉默。 他没料到张文耀居然会发帖,发帖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多学生还都真信真跟着一起拜了? 忽略那些想要拜天地的口嗨同学,大部分回帖看起来都是真的要去412拜。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震,弹出方老师的消息。 【方老师:这个帖子要删么?】 【江辞无:老师,封建迷信这个东西。】 【江辞无:学校越压,学生反弹的越厉害。】 【江辞无:堵不如疏。】 【江辞无:为了广大同学,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玫瑰.jpg。】 【方老师:江同学,辛苦你了。】 【江辞无:应该的。】 【江辞无:为人为己、积善行德。】 不小心看见聊天界面的宴朝一:“……” 第81章 【方老师:对了, 今天早上学校已经联系了所有回帖的同学。】 【方老师:绝大部分同学只是回复了帖子。】 【方老师:只有两个同学照着主楼的教程,真的供奉了一段时间。】 下一秒,方老师就发了张文耀和他室友的个人信息。 江辞无看着他们俩的名字, 想到刚才拜自己的那个帖子,心想, 应该不是现在的学弟学妹不太对劲, 只是张文耀和他室友不太对劲。 四百多个人里面,就两个傻小子真的照做了。 开始拜自己也不是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江辞无:这两位同学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了。】 【方老师:那就好。】 【方老师:如果有其他帖子出现我还会继续联系你的。】 【江辞无:好。】 江辞无刚发出去消息, 余光瞥见宴朝一正看着自己,他开口道:“昨天的老师说有人发了新帖子。” “我发给你。” 话音落地, 王庞庞咋咋呼呼地说:“江老板, 我也要看。” 江辞无看了眼没有说话的夜游巡使, 索性拉个群。 【相亲相爱香火店】 【江辞无:[链接]。】 【老王:1111。】 【小夜:222。】 【宴朝一:。】 过了会儿,看完主楼内容,王庞庞好奇地问:“江老板, 让大家拜你有什么好处吗?” “需不需要给你打个金身?” 江辞无偏了偏头,看向宴朝一:“有好处么?” “阴魂受到供奉香火能巩固魂体、增进修为, ”宴朝一顿了顿, 继续说, “生者据我所知,不会发生什么事。” 王庞庞更好奇了:“为什么啊?”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如果活人能有好处,那历朝历代的皇帝、现代的邪教头子早就修炼成仙了。” 王庞庞点点头:“有道理。” 宴朝一抿了抿唇, 看着江辞无的眼睛,缓缓说:“但我不确定你受到供奉祭拜后,会发生什么事。” 江辞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王庞庞插嘴道:“江老板, 宴哥说你不是人。” 宴朝一:“……我的意思是, 你体质特殊, 我不确定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上下打量江辞无的身体,追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江辞无眨了眼,感受了会儿,认真地对宴朝一说:“我感觉有点想玩游戏。” 宴朝一:“……” “那就是没事,你玩吧。” 他垂下眸子,划了划张文耀发的帖子。 帖子后面,张文耀还发了好几张江辞无的照片,并且传授了折纸人的方法。 那几张照片显然是几年前的,像素比较模糊,视角像是偷拍的,有一张还是死亡角度,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江辞无的脸,反而替他增添了一丝可爱。 宴朝一指尖顿了顿,默默地保存照片。 ………… 下午的时候,巷子里来了不少孤魂野鬼。 为了避免他们撞到来香火店的客人,王庞庞和夜游巡使把面试地点定在了鬼楼里,顺便让阴魂们看看工作环境和宿舍情况。 当天傍晚,俩主管便决定录取五只阴魂。 五只新的阴魂,再加上之前录取的李朗,目前鬼楼一共有六名鬼员工。 六个也差不多可以开始营业了。 想着,江辞无看了眼日历。 后天就是灵安观宣讲了,顺便去说一下鬼楼的事。 他久违地拿出剪刀和黄裱纸,开始剪纸扎小人。 一边剪,一边对夜游巡使说:“小夜,你发条微博,大后天鬼楼正式开始营业。” “先让以前预约的客人来玩。” 夜游巡使点点头,乖乖发微博。 【江氏香火店:两天后,鬼楼开始营业,大家可以开始准备了,勾手指.jpg】 【四叔五金:哥终于等到了!】 【5t5是我老婆:小夜!所以鬼楼到底合作了什么项目?】 【香菜就是香香:我也想知道,闭店了这么久,有什么变化吗?】 【指环王八:卧槽卧槽,拜江老板真的有用啊!我昨天刚拜,求江老板开店。】 【蔡文姬米花:什么拜江老板?我2g冲浪了?】 【阿莫西林:盲猜是这个帖子[链接]。】 【周末不上班:可以在微博拜么?懒得注册账号,求江老板保佑我周末不用加班QAQ。】 ………… 夜游巡使扫了眼评论区,忽略那些许愿的评论,他认真地看了看顾客们的问题,帮他们问江辞无:“江老板,有些人在问鬼楼合作了什么项目,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江辞无剪着纸扎小人,想了想:“以后去鬼楼,一人限购一只纸扎小人。” “啊?”夜游巡使愣了愣,“为什么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因为现在的员工是自己鬼。” “他们要是被顾客弄的缺胳膊断腿,不得算工伤。” 卖纸扎小人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招聘一个新鬼的。 江辞无对他说:“明后天你和老王拿点纸扎小人去演练,和以前开店前的模式差不多。” “记得提醒他们被纸扎小人打中后演一演。” 夜游巡使和王庞庞齐齐点头。 江辞无放下剪刀,把手边的一叠纸扎小人递给王庞庞:“以后去鬼楼的客人要买纸扎小人,就给他们这些。” 王庞庞应了声,低头一看,愣住了。 这次的纸扎小人比以前的小很多,大小只有以前的二分之一,不过看起来更精致一些,两只小手还剪出了手指。 他拿起一张和自己两个手指节差不多大小的纸扎小人,不解地问:“江老板,怎么这么小啊?” 江辞无淡定地说:“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 “不是有人问鬼楼合作了什么项目么。” 他指了指mini版纸扎小人,面不改色地说:“就说合作了这个。” “阴曹地府联名款纸扎小人。” 夜游巡使看了眼联名款纸扎小人,迷茫地问:“哪儿联名了?” 江辞无指着自己的鼻尖,笑眯眯地说:“作者联名。” 夜游巡使:“……” “江老板,那这些指纸扎小人的价格是多少?要便宜点么?”王庞庞问。 江辞无挑了挑眉,反问道:“哪家店铺的联名款会便宜?” “原价卖,不涨价就不错了。” 王庞庞点头附和:“江老板说的有道理。” “原价已经是给他们打折了。” 江辞无剪了一晚上的纸扎小人,一次剪了够鬼楼卖一年的量,才放下黄裱纸和剪刀,上楼睡觉。 刚走进客厅,手机铃声响起,是张雅云的视频电话。 “云姐。” 张雅云照常问了几句吃饭了没、吃了什么后,才引入正题:“怎么突然想到要注册公司了?” 江辞无随口说:“为了老江着想。” 刚说完,手机那端传来江修明的暴喝声:“你放屁!” “别把锅推到我头上,你开个狗屁香火公司和你老子有什么关系!” 江辞无眨了眨眼:“我这不是替你的面子着想么。” “以后有人再问你关于我的事,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你儿子开了家香火公司。” 江修明挤进镜头内,臭着张老脸,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开香火公司,让我怎么理直气壮?哪儿有面子?”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谁家不死人,谁家不拜祖宗。” “如果真的有人不拜祖宗,你就让他们来拜我。” 江修明:“……” “我拜你个头!”他大骂了一句。 江辞无隔着手机没什么反应,张雅云则被江修明的一嗓子震的脸色微微扭曲,一脚把人踹开。 张雅云皱了皱眉,盯着江辞无,缓缓问:“小江,你之前那个和阴曹地府合作的合同,具体是什么内容啊?” “现在有些公司企业专门坑人的,林衍天前段时间就签了个合同,让林氏损失了几个亿,林德庸一气之下都住院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难怪最近都没有林衍天的消息,原来家里出事了。 他随口说:“我签的合同就是关于鬼楼的。” 张雅云疑惑:“你那鬼屋需要什么东西?” 江辞无想了想,实话实说:“营业许可证。” 张雅云:“???” 安静了两秒,江修明在镜头外咆哮:“你之前他妈的一直在无证经营?!” 张雅云愣了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忙问:“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林衍天那小子知不知道?最近无证经营的处罚力度加强了,要坐牢的。” “我不会去牢里捞你的!”江修明再次咆哮。 见他们俩这么担心,江辞无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鬼楼现在是国家扶持项目,和国企合作,面向广大人冥群众,提供那么多就业机会,将功补过。” 江修明狐疑地看着他:“国家为什么、凭什么要扶持你这种装神弄鬼的店?” 说完,他话音一顿,想到了那份合同,面无表情地说:“你又在放屁?! “哪国的国企名字会叫阴曹地府有限公司?!” 江辞无缓缓吐出两个字:“冥国。” 江修明:“……” 第82章 “冥、冥、我冥你个狗屎!” 手机那端传来江修明气急败坏的声音, 江辞无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脑补出他涨红着脸,怒火冲天的模样。 “江辞无你特么的一天到晚就会说鬼话!公司都开了, 能不能正经点!” 江辞无挑了挑眉:“合同都签了,怎么是鬼话?” 江修明:“你满嘴都是鬼, 当然是鬼话!” “臭小子你——” 话音戛然而止。 江辞无眨了下眼, 看向手机屏幕,还以为是卡了, 下一秒,只见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江修明的大脸。 他睁大眼睛, 语调猛地上扬了八度:“你屋子里有人?!”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 是宴朝一。 他看起来刚洗完澡, 穿着件浴袍,头发湿漉漉的,站在桌边喝水。 江辞无嗯了一声, 转了转手机,把镜头对准宴朝一。 看清楚宴朝一的穿着打扮后, 江修明的表情更震惊了, 直勾勾地看着宴朝一的脸:“男人?!” 江辞无:“?” “男人怎么了?” “又不是男鬼。” 江修明眼角抽了抽, 沉着嗓子反问道:“你说男人怎么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说着,他又看了眼宴朝一微微敞开的胸口, 心想,还穿得这么风骚。 江辞无这会儿反应过来江修明异样的原因了。 因为他前段时间出了个柜,所以江修明现在看到男人就想歪了。 他张了张嘴, 正要说话, 张雅云笑眯眯地说:“小江, 你不介绍一下?” 江辞无:“宴朝一,之前告诉过你们的。” 话音落地,宴朝一抬脚径直走到他身旁,微微俯身,对江修明和张雅云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江辞无的室友。” 江修明狐疑地问:“只是室友?” “是,”宴朝一顿了顿,知道他想问什么,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俩没有开始恋爱,也还没有发生过任何性关系。” 听到这话,江辞无挑了挑眉。 江修明则惊了,没想到宴朝一会这么简单粗暴的回答。 他沉默了会儿,缓缓问:“这么多房子,你为什么要和小江住在一起?” “他强迫你的?” 江辞无:“……” “不是,”宴朝一掀了掀眼皮,老老实实地说,“因为其他房间都很脏,没有打扫过。” 江修明:“……” 他再次陷入沉默,半晌,一言难尽地说:“所以小江是用这种手段,逼你和他一起住的?” 江辞无:“……老江,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是他要和我住一起,不是我强迫他。” 江修明眼睛一瞪,立马问:“人家好好的一个帅哥,为什么要和你一个gay住在一起?” 江辞无偏头看宴朝一:“你说。” 宴朝一当然不可能告诉江修明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翘班和盯江辞无,思索片刻,说了个表面的理由:“因为付了房租,其他房间又不能住。” 说完,他只见江修明对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本来只是被坑一笔钱的事情,再住下去,小心、小心自身难保啊。” “行了行了,”张雅云出声打岔,“人家年轻人的事情,让你瞎掺和什么。” “我挂了,你们早点睡。” 说完,她挂掉视频电话,扭头对江修明说:“宴朝一就是小江以前说想和他做朋友的那个人。” 江修明茫然:“谁啊?” 张雅云白了他一眼:“就是刚开店的时候,小江不是问我们是不是给他找人了。” 江修明这下记起来了,皱眉道:“是他啊。” 他没有走进过香火店,顶多和江辞无视频通话,之前只见过宴朝一的侧脸,背影等等,今天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的全脸。 张雅云喝了口奶茶,提醒道:“他是自己找上香火店的,一开始找的是香火店,而不是小江。” “大概和你爹有点关系,我以前好像看见是在你爹的手机上,看见过他的微信。” 江修明愣了愣:“你确定?” 张雅云又翻了个白眼:“都说了好像,我确定个屁。” “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接近小江?” “什么叫想不开,我们小江要脸蛋有脸蛋,要家世有家世,要辣妈有辣妈。” “要道德没有道德。” “……” ………… 另一边,江辞无挂掉电话后,歪头看着宴朝一,唇角微微掀起:“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和老江云姐说话?” 宴朝一淡然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啊,”江辞无眉梢微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缓缓重复刚才的话,“没有开始恋爱,还没有发生过任何性关系。” 着重强调了“没有开始”、“还没有”几个字。 他身体微微往前倾,凑到宴朝一面前,慢条斯理地问:“我们现在是室友,以后是什么关系?”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他们俩的距离太近了,呼吸间他仿佛吸入了江辞无唇齿间淡淡的香味。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个关系:炮友关系、恋爱关系、夫夫关系。 “你想是什么关系?” 我都可以。 江辞无撩起眼皮,近距离看着宴朝一的脸,前额湿漉的发丝贴在脸上,凌厉的五官多了丝柔和,他脸上没有平常的淡漠,甚至隐约可以看出一丝紧张。 江辞无微微一怔,心底惊讶。 宴朝一好像真的对他有意思。 他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些天宴朝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陷入了沉思。 ???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辞无不说话,宴朝一也没有开口,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江辞无。 水珠在他的发梢聚集,微微一颤,垂直掉落,滴在了江辞无的鼻尖上。 微凉的湿意拉回了江辞无的思绪,他回过神,慢悠悠地对宴朝一:“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宴朝一和地府没关系,他肯定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去了。 但是现在,他和地府是合作关系,和宴朝一也算是合作关系。 影响到感情倒没什么,影响到钱怎么办? 江辞无摸了下鼻尖,抹去水珠,转身走向卧室:“睡了。” “晚安。” ………… 隔天,江辞无在注意到他以前没有注意过的事。 宴朝一会整天都陪他呆在香火店,他玩游戏的时候,宴朝一看电视、玩手机,一旦他开口说话,或者做什么事,宴朝一则会立马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白天会在网上刷关于他的词条,晚上在201,会一直呆在客厅,等他回卧室了,才进卧室。 去灵安观的路上,宴朝一一直直视前方,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就这么坐在他身边。 有点像是乖巧安静的大狗。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的侧脸,有些恍神。 “江道友,江道友?”手机那端传来了荣道长的声音。 江辞无回过神:“嗯,你说什么?” 荣道长重复道:“我刚刚在问,你和宴道友到哪儿了?” “我来接你们。” 江辞无瞥了眼窗外,看着不远处的黄色建筑物,对他说:“快到了,我已经看到你们道观了。” 荣道长连忙说:“好,我现在就去门口。” 灵安观建筑在山上,出租车停下后,就能看到一座黄色牌楼,走过牌楼,则是灵安观的山门,观墙随着山势起伏,十分壮观宏伟。 江辞无第一次进道观,一边走一边张望。 一路上全是穿着各种道袍的道士,只有他和宴朝一是日常着装,在一群道士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今天是宣讲是没有香客么?” “对,”荣道长点头,对他说,“不只是今天,接下去三天都暂时闭观。” 江辞无挑眉:“宣讲要三天?” 荣道长:“不是,宣讲就一天,师伯说之后两天还要讨论其他事,闭观清静一点。” 说着,他领着江辞无和宴朝一走进三清殿,低声道:“江道友,要先给祖师爷们上香,上完香就能去宣讲场所了。” 江辞无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要上香?” 荣道长指了指站在香炉旁的长胡子道士,小声解释:“这次宣讲会是面向全国各地的道长,为了避免有像陆达那种居心不良的道士混进来,所以让房师伯观香。” “在三清祖师爷面前,心怀不轨的人都无处遁形。” 江辞无挑了挑眉,抬眼看向排在他前面的道士。 很普通的上香流程,拿香、点香、插香于香炉。 负责观香的房权,则是看了眼火花明亮的香火,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抱朴观的道友果然深受道祖喜爱。” 被他夸赞的道士笑了笑,开始商业互夸, 下一个就是江辞无。 江辞无照着刚才看见的流程,拿香、点香、插香。 香火火花四溅,格外明亮,周围几人可以清楚的听见啪啪作响的声音。 房权看着香火,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不喜江辞无这种半路出家的人,但也不会在三清尊神面前弄虚作假,只好不乐意的说:“看来道祖也——” 说到一半,话音顿住。 只见点香升起的细密香烟直冲云天,如宝塔般悬空。 房权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这、这是神灵临坛之兆!” 江辞无看着眼前淡淡的烟雾,下一秒,被这些烟雾糊了一脸,充斥着口鼻。 不难闻也不难吃,就是有点熏眼睛。 他问道:“这又是什么?” 三清看他不爽?用烟熏他? 房权这会儿都顾不上他对江辞无的不满,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荣道长也呆呆地站在一旁:“怎会如此?” 短暂的对话间,又是一股烟朝着江辞无的脸飘去。 江辞无看了眼其他的周围其他的香炉,发现不少烟都朝着他飘。 他抬手驱散面前的烟,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是不是没关窗?” “我看像是风吹的。” 第83章 房权愣了会儿, 回神后立马抬头打量三清殿内的窗户,的确开了几扇窗,若有若无的风吹过他的胡子。 他抓住胡子, 心里一喜,就知道!三清尊神怎么会喜爱一个半路入道的外行人! 他正了正神色, 扭头吩咐身旁的小徒弟:“松危, 把窗户都关上。” 小徒弟应了声,快步跑过去关窗。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 看了眼还在面前飘动的烟雾、径直往上的火苗。 房权捋了捋胡子,悄悄打量他。 自从上次在城隍庙, 被祝会长江辞无和阴差关系匪浅后, 他被陆师兄狠狠地训了一顿, 厉声斥责他不准再对江辞无无理。 陆师兄看重他、祝会长欣赏他、还有地府当靠山…… 他对江辞无的不满、敌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又增长了数倍。 偏偏又是个惹不起、说不得的人,他只能把所有愤懑嫉妒都咽回肚子里。 憋屈的很。 等小徒弟关了窗, 房权清了清嗓子,问江辞无:“你要不要再上一次香?” 他倒想看看三清尊神对江辞无这小子真正的态度如何。 “不用了, ”江辞无顿了顿, 瞥了他一眼, “观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房道长该不会是想借这次机会满足自己的私欲吧?” 他看着房权,缓缓说:“在三清神像面前做这种事。” “房道长真是对三清尊神毫无敬畏之心啊。” 房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江辞无扯起唇角:“那房道长倒是告诉我, 为什么让我再上一次香?” 房权咬牙切齿:“我、我那是为你着想!” 江辞无挑了挑眉:“哦?” “房道长前段时间还骂我是外行人,今天怎么替外行人着想了?” 房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但江辞无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又说:“我知道了, 房道长肯定是知错就改,改过自新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知道我和阴差、冥界关系密切后,意识到不能和我作对,所以恬着脸替我着想吧?” 房权嘴角抽了抽,脸色更难看了。 恬着脸什么的,岂不是让他在三清尊神前承认自己厚颜无耻! 他只能黑着脸承认自己是知错就改:“当然!” 江辞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房道长既然都知错就改了,是不是还欠我一句道歉?” 房权:“……” 江辞无嗤笑了声:“房道长难不成不知错就改了?” 房权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咬了咬牙,挤出一句话:“我自然是知错,对不起。”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没关系。” “我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房权更生气了,他心底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但实在是控制不住阴沉的脸,挣扎得老脸都开始扭曲。 江辞无收回视线,往侧边退了两步,示意宴朝一上香。 他有点好奇宴朝一上香会是什么样子的。 片刻后,江辞无就看到了极为普通的一幕。 没有旺盛明亮的火苗、没有啪啪作响,甚至都没有多少烟,在空中很快便消散了。 “小荣道长,走吧。”江辞无开口道。 房权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吐出一口郁气,低声对小徒弟说:“江辞无此人,真是城府极深,能掌控人心。” “从一开始就给我下套,还诱骗我道歉!” 小徒弟:“师父,你为什么要选他说的答案,不自己再重新想一个呢?” “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 “……” ………… 从三清殿到宣讲处要走十分钟,一路上,江辞无感受到荣道长一直在偷看自己。 眼看着快到宣讲场地了,他脚步顿住,偏头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荣道长睁大眼睛,满脸惊讶:“江道友你看出来了?” 江辞无嗯了声,随口说:“你表现的一点都不明显。” 荣道长红着脸,小声说:“那个……我是想问问,刚才上香发生的事,真的是因为没关窗吗?” 江辞无反问道:“不然烟为什么朝我吹?” 道教有观香术,从用香、点香、收火、香花、色泽、起烟等等多方面综合查看,能辨吉凶。 起烟青白黄红,渺渺细密,直冲云天,如宝塔悬空为神灵临坛,起烟旋绕,旋风转圈,主有邪事怨灵。 但起烟飘向上香者脸的情况,就是闻所未闻了。 荣道长都没有在书里看见过这种案例,想了好一会儿,他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他扭头看向宴朝一,小声问:“宴道友,你觉得呢?” 宴朝一淡淡地说:“大概是因为深受喜爱。” 荣道长思索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宴道友说的有道理,火花明亮作响、起烟如宝塔悬空是事实,没有必要纠结之后发生的事。” “或许是江道友在三清尊神心中与众不同。” 江辞无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地夸自己,笑道:“对了小荣道长,之前陆观主不是说了斗母元君……” 他顿了顿,没有具体地说出“陨落消失”等词,看出荣道长反应过来后,继续说:“三清尊神还在么?” 荣道长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三清尊神是道教至高神,怎么可能出事。” “而且在宣讲开始前,祝会长和陆师伯在三清殿内占卜过了。” 江辞无笑了声,揉了把他的头发:“小荣道长,要分清主次。” 因为占卜过了,所以祝会长和陆观主确定三清尊神还在,决定三清殿内让人上香观香。 说完,他抬脚往前走。 荣道长脸颊更红了,伸手摸了下被江辞无摸过的头发,心跳有些加速。 他呼出一口气,下一秒,对上了宴朝一淡漠的眼神。 他眼皮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宴、宴道友,怎、怎么了?” 宴朝一瞥了眼他的脸颊和眼神,微微皱眉,问道:“你喜欢江辞无?” 荣道长愣了两秒,脸上的红意“唰”的蔓延到耳朵。 他顶着两只红通通的耳朵,眼神飘忽闪躲,磕磕绊绊地说:“不喜欢,不对,我、我当然喜欢江道友。” “不过、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江辞无走了两步,发现两人没跟上来,转过身看着他们:“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 宴朝一抬脚往前走,淡定地说:“荣道长说不喜欢你。” 荣道长睁大眼睛,着急地喊道:“宴道友!” “我不是那样说的。”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是怎么说的?” 荣道长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又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我说、我说我喜欢你的,但不是那种喜欢。” 江辞无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宴朝一:“你逗小孩呢?” 宴朝一看着他,缓缓说:“不要对小孩动手动脚。” 江辞无微微一怔,掀起唇角,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吃醋? 宴朝一坦然地嗯了声。 荣道长听着他们俩一人一句小孩,忍不住抬起头。 江辞无和宴朝一看着对方,一个在笑,另一个淡漠,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外人无法融入的气氛。 荣道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半晌,他才抬手扯了扯江辞无的袖子,轻声说:“江道友,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江辞无笑眯眯地应了声:“知道了,小荣道长。” “走吧,我找陆观主有事。” 荣道长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心底莫名地有点酸涩,他在江道友心里还是个小孩。 “江道友,走这边。” 宣讲授课的场所类似于大学的教室,桌椅呈阶梯状,有讲台、有投影仪、电脑等等,和道观古香古色的外表有些差别。 整个房间里都是穿着各色各样道袍的道士,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好不热闹。 江辞无站在门口,扫视一圈,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陆观主,他让荣道长去挑三个座位,自己则走到陆观主身边,简单地说了句要谈一谈阴曹地府有限公司的事。 听见阴曹地府四个字,陆观主神色一肃,立马说:“江道友,这里不方便谈事,我们出去说。” 江辞无跟着陆观主走进一间空的办公室。 关上门后,他直截了当地对陆观主说:“阴曹地府有限公司会帮助我经营鬼楼,让游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再就业,净化阳间自然环境。” “但是有一点需要本地道协,也就是陆观主配合我。” 说完,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阴差副令:“这是和公司合作的信物。” 陆观主看都没有看一眼阴差令,立马说:“我当然相信小江道友,不需要给我证明信物,你可是江道友的孙子啊!” “小江道友需要我怎么配合?” 江辞无收起阴差令,继续说:“鬼楼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剩下最重要的几样东西,需要陆观主帮忙。” 陆观主神情更严肃了:“你说。” “如果需要的法器在总道协,我也会替你去借来。” 江辞无缓缓吐出两个字:“证件。” 陆观主:“???” 江辞无:“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健康证等等。” 陆观主:“???” 江辞无继续说:“鬼楼作为阴阳合作的娱乐场所,虽然大多数员工是阴魂,但毕竟开在阳间,还是需要证件的。” “道协出面和工商局等部门交涉,会方便不少。” 陆观主沉默了会儿,应道:“好,等今日的宣讲结束,我就去联系政府的有关人员。” 江辞无道了声谢。 陆观主又问:“对了,小江道友你不是还在经营香火店么,香火店需要证件么?” 江辞无:“不用,江老头都弄好了。” 说到江成道,陆观主的神情愈发温和,笑道:“也是,江道友定然和小江道友你一样顾虑周全。” “小江道友,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么?” 江辞无摇头,实话实说:“目前没有,等以后开分店了,我还会再来麻烦陆观主的。” 陆观主哈哈一笑:“求之不得。” 说完证件的事,距离宣讲开始也只剩下十几分钟了。 江辞无起身,和陆观主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有人激动地说:“道友,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什么?” “刚才三清尊神临坛了!” “何时?怎么回事?” “就在不久前,三清殿,上香的时候,我还听说那位道友没有穿道袍!” “原来如此,三清尊神喜欢不穿道袍的吗?!” “什么叫喜欢不穿道袍,应该是喜欢不拘泥于外物的人。” 江辞无:“……” 第84章 门外的对话穿透了门, 清晰地传到江辞无和陆观主耳朵里。 陆观主微微皱眉,打开门一看,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想到那两人是说的没有穿道袍, 他看向江辞无,试探地问:“小江道友, 你知道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吗?” 江辞无点头:“知道一点。” 于是添油加醋、详略得当地说了一遍当时发生的事, 他略去自己说过的话,详细强调了一下房权的所作所为。 陆观主脸色难看, 向他道歉:“小江道友,我替房师弟向你道歉。” “我明明嘱咐过他……哎……” 他叹了口气, 神情有些疲惫。 江辞无安慰了句:“我看他已经收敛了很多。” 陆观主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又叹了口气, 领着他往前走。 他不再说房权,而是开始说观香的事:“我这么多年来,也只见过你爷爷向三清上香起烟时如宝塔悬空。” 他一边走到宣讲厅门口, 一边感慨道:“小江道友真是年轻有——” 话音戛然而止。 陆观主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江辞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宣讲厅“焕然一新”的状况。 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内, 原本穿着各色各样道袍的道长们有五分之三换成了普通人的穿着, 道长们还在低声谈论: “我们的确不应该拘泥于外物。” “道袍身上过, 道祖心中留。” “我打个电话的时间,你们怎么都换衣服了?” “你不知道?刚才三清显灵了!” “三清尊神让我们别穿道袍!” “……” 陆观主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继续说没说完的话:“小江道友真是年轻有为。” 江辞无点了点头, 坦然地商业互夸:“大家也很□□。” 陆观主:“……” “祝会长马上就到了,先入座吧。” 江辞无嗯了一声,扫视大厅, 寻找荣道长和宴朝一的身影。 由于很多道士换了衣服, 他们俩坐在哪儿还真不好找。 江辞无慢慢地看过去, 终于看到坐在最后排,朝着自己招手的小荣道长。 走到后排,小荣道长低声说:“江道友,我们来的时候有点晚了,除了后排没有其他位置了。” 江辞无不介意坐哪儿,最后排还方便摸鱼。 他坐下后,随口问:“小荣道长,三清临坛的事,你有告诉别人吗?” 荣道长摇头:“没有。” 江辞无挑了挑眉,刚才在三清殿里就他们几个人,宴朝一不会和陌生人说,不是自己也不是荣道长。 那么就只剩下房权和他身旁的小徒弟? 江辞无有些疑惑,临坛的事传出去对他没什么坏处,房权为什么要那样做? 还是说当时有别人路过看到了? 正想着,宣讲厅内突然安静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见祝会长走了进来。 在场的大多数道长似乎都很敬佩祝会长,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等到祝会长走到电脑前,对众人打了声招呼,安静的厅内才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朝着祝会长作拱手礼。 江辞无好奇地问:“祝会长很厉害吗?” 宴朝一正要开口,坐在江辞无前面的黄袍道长突然转身,神情激动地说:“你居然不了解祝会长?!” 说完,黄袍道长才看见江辞无等人年轻的脸庞,感慨道:“你们年纪还小,不清楚也很正常。” “祝会长当初可是剿除圣蛊教的大功臣啊!三十年前,祝会长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呢,她当时用的符箓,一张就劈死了无数蛊虫。” 说着,黄袍道长身旁的年轻道士也开口:“何止,听说祝会长当年还抓到了圣蛊教的圣女呢,和她殊死搏斗了两天两夜。” “对对对,一战成名啊!” “说起来当初还不止祝会长一个年轻人,还有另一个不知道何门何派的道士……” “你是说那个一剑刺死圣蛊教教主的道士?我听我师父说那是个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男人。” ………… 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聊起了天。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向台上的祝会长。 她正在讲如何画符:“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先天符需要运力一笔画成。” 说完,祝会长拿起手边的符纸和笔。 她五官长相温和,说话时的语调也是温温柔柔的,提笔画符后,神态就变了,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利落飒爽的魅力。 眨眼间的功夫,一张五雷符就画成了。 祝会长着重强调了一下如何运气画符,接着便让小道士分发符纸和笔,让在场所有人练画。 江辞无歪着脑袋,看了看左边一动不动的宴朝一,又看向右侧的荣道长画符。 荣道长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指尖一颤,画歪了,符废了。 他红着脸,小声说:“江道友,你不画吗?” “不画,”江辞无往后一靠,倚着靠背坦然地说,“画不出来。” 荣道长愣了下,有些茫然:“什么?” 江辞无提笔画符,当着他面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画不出来。 明明也是一笔画成的符箓,符文没有任何瑕疵,画的时候旁人也能隐隐感受到灵气流动,画成后却是张废符。 “为什么会这样?”荣道长睁大眼睛,伸手摸了摸符箓,小声问,“会不会是符纸和朱砂有问题啊?” 反正他觉得不会是江道友的问题。 江辞无:“宴朝一说是因为没有信仰。” 荣道长愣了下,惊道:“江道友你不信道吗?” 江辞无:“不信。”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要信的话,我选择信财神。” 荣道长:“……” 宴朝一:“……” 谈话间,祝会长走到了最后排,笑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江辞无懒懒地摇头,随口说,“小荣道长有吗?” “没有,”荣道长红着脸,小声说,“祝会长讲的非常浅显易懂。” “那就好。”祝会长笑了笑,瞥见江辞无手边的符纸后,脚步顿了顿。 符文流畅,显然是一气呵成的,怎么附着的灵气微弱到是张废符? 念头一闪而过,她抬脚往前走。 ………… 这场关于符箓和阵法的宣讲会,足足将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昏暗,祝会长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才结束。 江辞无等人刚走出宣讲厅,就被陆观主喊住,带着他们几人穿过庭院,走了很长一段路,走进一间隐蔽的房间。 屋内坐着四个人,一个是祝会长,另外三个都是有点年纪的老道士,江辞无以前没有见过他们。 江辞无一进门,就看到其中一个看起来比陆观主还大几岁的道长慈祥地说:“这位就是江道友的孙子么。” “长得比江道友年轻的时候俊多了。” “你们江家真是人才辈出啊,年纪轻轻就受到三清尊神的青睐。” 接着,另一个四十多岁的道长笑道:“看到小江道友风华正茂的模样,我也想起了他,在玄学大比一举成名,还铲除了圣蛊教教主。” 江辞无下午的时候听前排的道士提过两句,好奇地问:“那也是我爷爷?” 陆观主哈哈一笑:“不是,当年江道友已经有些年纪了,铲除圣蛊教教主的是个年轻有为的道友,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 “还没来来得及介绍,”他顿了顿,介绍道,“这位是无量观巫观主,太清观赵观主、青阳观李观主。” “这位是江辞无江道友,他的伙伴宴道友以及清微山的荣傲天。” 陆观主开门见山地说:“这三位都知晓陆达的事、以及斗母庙的具体情况。” “祝会长不必避讳,如今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是需要年轻人帮忙。” 江辞无挑了挑眉,猜到把他们几个叫来这里的原因了。 祝会长示意大家坐下,没有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陵安主要就是为了陆达背后的组织,宣讲会也只是个借口,方便请来几位南方的大观观主。” 说着,她看向江辞无:“江道友已经遇到了陵安大学五通邪神。” “其实最近几个月来,全国各地都有不少类似的邪神案例。” “拜的不只是五通神,还有各种魑魅精怪。” “陆达的案子让道协找到了线索,各地的邪神案和那个神秘组织脱不了干系,他们面对不同群体,有相应的哄骗方法。” “但最终目的是同一个,让人拜邪神。” 祝会长神情严肃:“道协从其中一个邪神信众嘴里得知,现在拜神,才能在末日中存活。” 陆观主脸色一变:“末日?” 祝会长嗯了声:“他们应该知道预言的事。” 江辞无挑了挑眉,末日预言、天道崩塌、道神陨落……组织还让人普通人拜邪神。 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要造神?”江辞无问。 祝会长缓慢地点了点头:“是道协疏忽了,直到现在才发现。” “道协的人力有限,才能出众的人就更少了。” 她看着江辞无,诚恳地说:“小江道友,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个画不出符箓的普通人。” 祝会长立马说:“祖师爷给你关了一扇门,肯定给你开了另一扇窗。” 江辞无:“……” 陆观主犹豫了会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江道友,此事事关重大,政府拨了一笔巨款。” 他悄悄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三位数。 政府拨的巨款、三位数,怎么着也是以亿为单位。 江辞无按下他的手,淡然地说:“陆观主,这件事和钱无关。” 陆观主愣了下,神情凝重,连钱都打动不了小江道友了吗? “小江道友……”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出后半句话:“主要是我想为道协、为祖国出一份力。” 陆观主:“……” 第85章 听到江辞无真正的回答后, 陆观主松了口气,连忙开口:“我们就是需要像小江道友这种为民为国的人。” 江辞无淡定地点了点头,接受夸奖。 他随口问:“道协准备怎么做?” 祝会长答道:“此事事关重大, 一旦散播开容易引起恐慌,会更严重。” “所以道协会重新举办玄学大赛, 借着玄学大赛的名义, 让各地各观的道长们解决邪神、调查组织信息。” “这次根据方位分成东南西北四个赛区,陵安市位于南方, 江道友等人便参与南部的比赛。” 听完,江辞无挑了挑眉, 追问道:“比赛解决邪神和预言有什么联系么?” 对于末日预言, 邪教组织都在造神了, 道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祝会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她慢慢开口道:“既然小江道友问了,那么我就直说了。” “玄学比赛铲除各地邪神只是目的之一, 其二则是道协受到了城隍指引。” 她顿了顿,缓缓说:“天道崩塌灵气流失, 城隍指示的解决方案在女娲庙。” 江辞无扫了眼在场的几个道士, 神色不变, 似乎都知道了这件事。 只有荣道长不知道,他睁大眼睛,一脸茫然地问:“女娲庙是什么意思?” 祝会长笑了笑, 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江辞无:“小江道友觉得呢?” 江辞无微微皱眉,女娲庙能联想出来的事物不多。 他迟疑地吐出两个字:“补天?” “不错, ”祝会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继续说, “据说阳间有当初女娲补天遗留下来的补天石。” 江辞无眉头皱得更紧了,真的有那种东西? 见状,祝会长问道:“小江道友有疑问么?” 江辞无点头,简单粗暴地问:“女娲补天不是神话故事么?” 祝会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缓缓说:“大概是有一定依据的。” 大概?就是说道协也不确定。 江辞无继续问:“所以要在全国各地找一颗不确定存在的石头?” “如果石头不存在呢?” 仔细想想,找补天石什么的,还不如邪教组织的造神靠谱。 好歹人家是明明白白在造神。 江辞无又问:“城隍说的一定是对的?” 话音落地,在场的几个道长的表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一直没说过话的青阳观李观主缓缓开口:“江道友,历代城隍都是殉国而死的忠烈之士或者正直聪明的大人物,不可能故意欺瞒道协。” 祝会长笑了笑:“我倒觉得小江道友说的有理。” “城隍告诉我们补天石一事,必定是受到了冥界三司十殿的指示。” “小江道友既然和阴曹地府有限公司合作了,想必比道协更容易打听到消息,如果小江道友怀疑补天石消息的真假,不妨亲自询问一二。” 江辞无看着笑眯眯的祝会长,心想,这只老狐狸。 表面赞同他,话里话外又让他自己去调查。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没有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到头来是他出力便宜了道协。 陆观主低声说:“小江道友,三天前我们卜算过,南边的确有补天石。”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是在三清殿内占卜的。” 强调在三清殿,为了提醒他三清尊神还在,占卜不会出错。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地上长长短短的影子,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算了,等回店里再问问小夜。 他收回思绪,转而问祝会长:“所以道协是需要我参加比赛解决邪神,顺便帮道协找补天石?” 祝会长点头:“对。” 江辞无哦了一声,提醒道:“我刚才答应的时候,可还没说要多一样任务。” 祝会长微微一怔:“小江道友的意思是?”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不是钱的问题。” “我就是单纯的觉得,能者多得。” 祝会长沉默了会儿,笑道:“那是自然,等解决了预言的危机,道协会全力协助小江道友。” 江辞无听明白她的前提条件“解决危机”,他挑了挑眉:“怎么协助?” 祝会长笑了笑:“自然是协助小江道友发展香火店、鬼楼等等产业,不仅是道协,还有政府。” 江辞无笑了声,这都是空话。 他手上有地府的合同,就算不参与玄学比赛,道协和政府也要为阴阳两界的合作出一份力。 他慢悠悠地说:“我是个俗人,祝会长还是把刚才所说的都折现吧。” 祝会长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的僵了僵,随即点头应下:“好。” “我好久没有见到像小江道友这种清纯不做作的人了,上一次还是在圣蛊教——” 她话音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江辞无看着她眼底怀念的情绪,觉得道协这帮老骨头们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一个个都对着他怀念故人? 长得很像么? 要不是老江不搞鬼神玄学,他肯定会觉得他们说的人是老江。 “玄学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月后,一些地点要提前调查。” “哪些人能参加?” “面向全国有道士证的道士,以及各观举荐的像小江道友这种情况的人。” ………… 江辞无问了些关于玄学比赛的细节问题,见没有其他事了,便向祝会长和陆观主等人告辞。 陆观主送他们出门,问道:“小江道友不留下来参与晚上的活动么?” 江辞无有些好奇一群道士能在道观搞出什么花样,问了句:“晚上有什么活动?” 陆观主:“诵经祷告。” 江辞无:“为谁?” 陆观主顿了顿:“为天为地为自己。”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对他说:“我选择离开。” 陆观主笑了笑,没有再劝他。 荣道长送他们到道观外的马路上,便回去诵经祷告了。 晚上八点多,时间不算晚,但灵安观地处偏僻,路上空无一人,连路过的车都没几辆。 江辞无在App上叫了辆车,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宴朝一。 他站在路灯下,身姿颀长,眉眼冷冽,风衣被吹起一角,随风晃动,投落在地上的阴影也随之摆动。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问:“在想什么?” 宴朝一抬眼看他,缓缓说:“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帮道协?” 江辞无眉梢微扬,反问道:“为什么不帮?” 宴朝一抿了抿唇:“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不会参与这种麻烦事。” 邪教组织没有危及到江辞无的家人朋友,他完全可以让道协去解决所有事。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说:“是很麻烦。”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是,预言有百分之六十是真的。” “一旦预言成真,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我不会拿老江和云姐的命去赌。” 宴朝一:“为什么觉得是百分之六十?”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因为地府好像不怎么着急的样子。” 宴朝一垂下眸子。 江辞无懒洋洋地继续说:“天道崩塌影响的不只是阳间,预言又不知道传了多少年,最清楚预言的人,不是,鬼,应该就在冥界。” “我不相信他们什么都不会做,既然有困难,肯定就有相应的解决办法,如果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大家一起等死就得了。” “从刚才和道协的对话看来,补天石估计也是真的,就算不是补天石,也应该有什么补地石之类的东西。” 宴朝一看着江辞无漫不经心的神态,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全部说对了。 不愧是江辞无。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唇角微微掀起:“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宴朝一:“……” 江辞无看着他的侧脸,慢悠悠地说:“不过你放心,这次的不收你钱。” “等拿到道协的薪酬,我还会发你一部分。” 看在地府的面子上。 宴朝一嗯了声,突然察觉到一个问题。 他让牛防吩咐道协做事,道协勾引江辞无做事,江辞无又让他做事。 天道好轮回……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上了出租车,才回过神,拿起手机联系牛防。 【宴朝一:你怎么吩咐城隍的?】 【牛马:什么怎么吩咐的?道协的事吗?】 【宴朝一:不然呢?】 【牛马:哦哦,我就让城隍暗示了几个地点。】 【牛马:不过这届道协还是有点东西的,听说都调查出来补天石、息石等等了。】 【牛马:大人你放心,我还让阴差和各地城隍打了招呼,会在一定程度上协助道协。】 【牛马:我觉得预言的事不用愁啦,我们肯定会保护好您对象的家园的!】 【牛马:九幽地狱的大鬼我们也看得严严实实的,冥界能做的事我都好了。】 【牛马:大人?您怎么不说话了?】 【牛马:是不是发现我做的很好,不知道该怎么夸奖了?】 【宴朝一:嗯,你做的很好。】 【宴朝一:既然都做的差不多了,那就加大工作量。】 【牛马:???】 【宴朝一:去调查邪教组织的信息,交给道协。】 【牛马:???又要我去阳间?!】 【宴朝一:你老婆可以帮你处理其他事。】 【牛马:大人!您又要我们阴阳两隔?!】 【牛马:大人,您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生活受到创伤,就把情绪发泄在工作上啊!】 【宴朝一:?】 【宴朝一:我们感情很好。】 【牛马:真的吗?我不信。】 宴朝一垂眸,看着牛防的这句话,回忆这段时间和江辞无的相处,总结出一句话: 【我们心意相通。】 我告诉他我在想他。 他看出来我在吃醋。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牛马:这么快?!】 【牛马:大人,那他已经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了?】 宴朝一指尖一顿,面无表情地敲下三个字:【你很闲?】 【牛马:QAQ,大人,其实不知道也没事。】 宴朝一熟练地点开他的个人信息页,把他扔进黑名单。 他偏了偏头,对上江辞无黑黢黢的眸子。 “你在和谁聊天?”江辞无问了句。 短短几分钟内,他听见了无数道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宴朝一的聊天对象似乎是个话痨。 宴朝一迟疑地说:“以前工作的同事,问了下刚才祝会长说的事。” 江辞无挑了挑眉,地府的同事? 他追问:“那你同事怎么说?” 宴朝一抿唇道:“他说你刚才的猜测,差不多都对。” 江辞无:“差不多?” 宴朝一嗯了声,没有再解释下去。 如果说的再详细些,江辞无肯定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江辞无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宴朝一提醒道:“等回去后可以问问小夜。” 江辞无嗯了声,看他半阖着眸子,没有看自己,突然想起一件事。 宴朝一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他内鬼的身份。 所以才不敢多说。 江辞无往后一靠,倚着靠背,闭眼养神,开始思索怎么告诉宴朝一自己已经猜到了。 他其实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宴朝一真正的身份了。 不管他在冥界是什么地位,总之,没有害过自己,而且一直在帮自己。 知道宴朝一是在自己阵营里的……不人不鬼的东西就行了。 宴朝一看着江辞无的侧脸,认真思考隐瞒的身份会对他和江辞无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 思索良久,他还是没有结论,点开问乎,找上那位感情经验丰富的网友。 【有朝一日:你好,有空么?】 【隔壁你王哥:正好,闲得很。】 【有朝一日:是这样的,我想咨询一下,我瞒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对感情有什么影响吗?】 【隔壁你王哥:什么真实身份?】 【隔壁你王哥:你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有朝一日:不是。】 【隔壁你王哥: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有朝一日:不是……】 【隔壁你王哥:那是什么?】 【有朝一日: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种族问题。】 【隔壁你王哥:哦哦,想起来了。】 【隔壁你王哥:卧槽!你还真不是人啊?我以为你说笑的呢。】 【隔壁你王哥:幸好你王哥我见多识广,没有被你吓到。】 【隔壁你王哥:你可以去看看《聊斋志异》、《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等等。】 【隔壁你王哥: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区区种族算什么问题。】 【隔壁你王哥:你就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让他决定。】 【隔壁你王哥:他要是不肯的话,你就等他死了,也变成鬼,那不就不成问题了么。】 【有朝一日:……】 宴朝一看着聊天记录,沉思了一路。 这位网友说的有一定道理,最终选择权是在江辞无手上。 他没有像网友说的那样,直接告诉江辞无,而是等下车后,委婉地问:“如果老王瞒着你一件事,你会生气么?” 江辞无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什么事?” 宴朝一顿了顿,缓缓说:“比如他的真实身份不是隔壁开便利店的,而是……阿拉伯王子之类的。” 江辞无这下听懂他到底想问什么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他踏进小巷,慢悠悠地说:“不会。” “他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一直在帮我,假如真的在隐瞒什么身份,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我不会介意他瞒着我。”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微微掀起唇角:“宴朝一,你也一样。” 宴朝一脚步顿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如擂鼓般响动。 他知道自己和冥界有关系。 他不介意。 他喜欢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你好像是个恋爱脑? 宴朝一:你不喜欢吗? 第86章 江辞无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宴朝一的真实身份。 但宴朝一自己主动暗示了, 又不一样了。 例题都喂到嘴边了,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对比阿拉伯王子的身份…… 王子…… 宴朝一难不成是冥界太子?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如果宴朝一是酆都大帝的儿子, 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冥二代的无所事事、肆意挥霍。 说自己不会喜欢人。 牛大人是酆都大帝的助理,宴朝一是酆都大帝的儿子, 所以牛大人听宴朝一的话帮香火店。 ………… 想着, 江辞无迈进香火店,听见老王和小夜在争论: 小夜:“我觉得不是鬼, 哪有鬼会去网上咨询人类感情意见。” 老王:“那不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人么。” 小夜:“可是身为鬼,他应该去鬼啊, 应该问有相似感情经历的鬼。” 老王:“有没有可能, 他是新鲜的鬼, 刚死不久?所以习惯找人?” 小夜:“有点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他是个装神弄鬼的人。” 老王:“是鬼,他都没有忘记自己不是人的设定啊!” “是人!” “是鬼!” 一人一鬼扯着嗓子争执。 看见江辞无回来了, 他们俩立马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江老板。” 江辞无嗯了声, 好奇地问:“你们在说谁?” 夜游巡使:“就是老王之前帮着解决感情问题的网友。” “我觉得是人, 老王觉得是鬼。” 王庞庞立马说:“江老板, 你要不要看看聊天记录,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江辞无没有接过手机,他对陌生人的感情问题不感兴趣, 转而问:“小夜今晚不用上班么?” 夜游巡使点点头:“对,日游帮我干活了。” 江辞无坐到椅子上,继续问:“你知道城隍和道协说了什么吗?” 夜游巡使一脸茫然, 呆呆地问:“说了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你下去一趟问问, 关于应对天道崩塌的, 就说是我要问的。” “好。”夜游巡使点点头,转身往外飘。 飘出香火店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宴朝一的肩膀,他连忙道歉:“宴哥我不是故意的。” 一抬头发现宴朝一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 夜游巡使试探地问:“宴哥,有好消息么?”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嗯。” 夜游巡使更好奇了,继续问:“什么好消息啊?” 宴朝一看着他青白僵硬了脸,思索了会儿,委婉地说:“你大概马上能喝喜酒了。” 夜游巡使:“???” 谁的喜酒?什么喜酒? 宴朝一没有给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抬脚走进香火店,头也不回地说:“先去处理江辞无让你做的事。” 夜游巡使脱口而出:“是。” 恭恭敬敬地应完,他摸不着头脑的转身,在心里嘀咕着宴哥给他的感觉怎么和三司十殿的大人差不多。 不愧是死过一次的人! ………… 江辞无坐在店里,简要地告诉王庞庞在灵安观发生的事。 得知预言即将成真,天道已经开始崩塌,王庞庞不仅没有苦恼,反而乐呵呵地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江老板,宴哥,你们俩还没吃饭吧,”他点开外卖软件,“想吃什么吗?我现在就点。” 江辞无喝了口水,对他说:“我不饿,你们吃就行。” 他垂下眸子,看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水,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与其说是不饿,不如说他有饱腹感。 明明什么都没吃…… 他瞥了眼宴朝一,宴朝一正在让老王点菜,没忘记点饮料。 看起来比他还像是人。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江辞无点开一看,是张文耀。 【张文耀:江老板!我想再买点纸扎小人和香火。】 【张文耀:之前买的香火都烧完了。】 【江辞无:好。】 【张文耀:我可以叫同城跑腿么?最近要开始期末考了,小叔也很忙。】 【张文耀:抽不出时间去你店里。】 【江辞无:可以。】 【张文耀:好!拜拜.jpg。】 【张文耀:江老板,你真的好灵,最近好多同学都来我寝室还愿了。】 【张文耀:好多信众都自发为你宣传。】 【张文耀:等我攒够钱,我就给你打个金身!】 ………… 张文耀叭叭叭发了一大堆消息。 江辞无看着“信众”两个字,总觉得有点不习惯。 他点开陵安大学的论坛,想看一看张文耀当初宣传他的那个帖子。 没想到一点开论坛学习区,就看到了黑色的标题变得鲜红,被加精了,而且还置顶了。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点开帖子末页。 【2013L:太灵了我的妈!昨天生病没来得及请假,就去楼主寝室拜了拜祈祷老师别点我名,结果老师点到我前一个名字就不点了!】 【2014L:江老板真的好神奇啊,我许愿要两个老婆,当晚就做梦梦见自己有了两个老公,差点肛裂……】 【2015L:我让我奶拜拜江老板,我奶说拜完第二天身体都感觉变好了。】 【2016L:江老板是真的有点东西的,我许愿和江老板谈恋爱,结果水果店姓江的老板问我要V……】 【2017L:我不学习,江老板能保佑我期末考及格么?】 【2018L:楼上的,我用小测试过了,许愿后连着一周都做梦没考过,梦里江老板还用教鞭抽我学习。】 【2019L:卧槽,楼上的,我和你做的一样的梦,卧槽卧槽。】 【2020L:+10086,我也做了一样的梦!】 【2021L:好神奇啊,楼上几个能说说江老板抽你们哪儿了么?我也想被江老板抽。】 江辞无:“……” 他再次陷入沉默,住点开张文耀的微信。 【江辞无:我看了下帖子。】 【江辞无:让你的同学们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 【张文耀:收到!】 【张文耀:我这就去告诉所有人,江老板不会保佑不劳而获的人!】 【张文耀:大家要自食其力!必须得好好宣传江老板。】 江辞无:“……” 自食其力和宣传他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吧? 正想和他说清楚,一抹阴气飘进香火店。 夜游巡使咋咋呼呼地飘进来:“江老板!我打听到了!” 江辞无指尖一顿,放下手机:“怎么回事?” 夜游巡使飘近,压低声音说:“我去问了判官大人,他说是牛大人吩咐的,让道协去找遗留在阳间的宝贝。” “城隍就暗示了道协四个地点。” 江辞无挑了挑眉:“四个?” “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夜游巡使掰着手指头说:“补天石、九日残骸、息石、黄帝的玄珠。”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继续问:“这些东西能阻止天道崩塌?”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既然让道协去找,或许真的能阻止吧。” 王庞庞忍不住插嘴问:“江老板,可你刚才说的祝会长只说了补天石啊,怎么又多出来这么多其他的东西?” 江辞无:“不同的地点,她应该会派不同的人去找。” “让大家以为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才会竭尽全力。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向夜游巡使:“你之前说过,黄帝的玄珠在冥界对吧?” 夜游巡使点点头:“对,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的。” “我没有亲眼见过。” 江辞无嗯了声,垂眸思考了会儿,还是有件事想不通。 他歪了歪头,看向宴朝一:“就当那些东西真的能组织天道崩塌。” “既然冥界早就知道了,预言也出现了很多年,为什么冥界不早点把东西找齐?” 天道崩塌影响的不只是阳间,也影响冥界,不算涉及因果。 宴朝一缓缓开口:“那些都是上古遗物。”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会出现。” 江辞无啧了一声:“真麻烦。” 玄学比赛半个月后开始,目前不确定会持续多久,江辞无休息了会儿,等宴朝一和老王小夜吃完夜宵,才拿出抽屉里的剪刀和黄裱纸,开始剪纸扎小人。 他一边剪,一边对王庞庞说:“比赛开始后,老王,需要你和小夜看店了。” 王庞庞点点头:“好。” 江辞无继续说:“到时候可能会有不少人来买纸扎小人,买的多的话,可以给打个九点九折。” 王庞庞又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有很多人来买啊?” “江老板你那些信众都会来买吗?”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解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协搞了这么大的动静,邪教组织不可能视若无睹。” 王庞庞恍然大悟:“对对对,肯定会有很多普通人来买。” 江辞无:“不止是普通人。” “啊?”王庞庞茫然,“江老板你还要卖给谁?” 江辞无淡定地说:“道协的道士。” 王庞庞:“???” “他们会来买吗?” “会,”江辞无点点头,“我看他们画符很费力。” 真的和邪教组织斗起来,就不会计较用的是什么武器了。 说着,他翻折黄裱纸,在纸扎小人的肚子上剪了个符字。 剪出一叠后,对王庞庞说:“这以后就是符纸小人。” 王庞庞看着符字,面不改色地夸道:“真是一目了然啊!” 宴朝一:“……” 王庞庞试探地问:“价格呢?” 江辞无想了想,政府拨款给道协,也就是拨款给道协的道士,所以道士有钱。 “纸扎小人的一倍。” “一千一张。” 王庞庞竖起大拇指,啧啧道:“不愧是江老板,真会做生意。” 他接过符纸小人,又问:“就叫符纸小人吗?” 江辞无思索片刻,对他说:“就叫太上灵安斩妖除魔符纸小人。” 夜游巡使看了看符纸小人,又想到鬼楼的阴曹地府联名版纸扎小人,忍不住问:“江老板,为什么都要起这么长的名字啊?” 王庞庞抢答道:“我知道!” 他扭头对夜游巡使说:“牛奶饼干和北海道生牛乳饼干,你觉得哪个听起来更好吃一点?” 夜游巡使顿了顿,似懂非懂地说:“北海道生牛乳饼干。” “对啊,”王庞庞乐呵呵地说,“其实就是个噱头,但价格能翻一倍。” 夜游巡使恍恍惚惚地说:“原来如此。” “现在的活人套路真深啊。” 江辞无看着他,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开店做生意的,钱没了可以再赚。” “良心没了,就能赚的更多了。” 夜游巡使:“……” 第87章 王庞庞拍手鼓掌, 对着江辞无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江老板,说的就是有道理。” 说完,他叹了口气, 缓缓说:“现在想想,我店之前没有生意, 都怪我良心未泯啊!” 江辞无:“……” 宴朝一:“……” 夜游巡使:“……” 江辞无笑问:“现在生意好起来, 是因为你没良心了。” 王庞庞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主要还是靠江老板的没良心。” 江辞无:“……” 他随手扔给王庞庞一包瓜子:“你还是继续吃吧。” 江辞无继续剪符纸小人。 他白天一直在灵安观走动,晚上又做了一直在做手工工作, 难得劳动了整整一天,回到201的时候, 他居然没有一点儿疲惫。 觉得精力十足, 还能再剪三天三夜的纸扎小人。 江辞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察觉到身体有点不对劲。 好像变得过于健康了。 犹豫片刻,他翻出医生的微信,预约了明天的体检。 从小到大, 他的主治医师换了很多个,陈医生是读了大学, 身体好转后的主治医生。 江辞无很少联系他, 只会在去医院前说一声。 【江辞无:先不要告诉云姐。】 【陈医生:好。】 下一秒, 张雅云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接通后,电话那端传来她惊慌的声音:“你身体怎么了?” 江辞无无奈地说:“很好。” 张雅云不信:“那怎么突然要去医院体检?” 江辞无实话实说:“很久没体检了,而且觉得最近太健康了。” 知道张雅云不会随便信他的话, 他补充了句:“你要是不信的话,让医院把我的体检报告发给你。” 张雅云稍稍安心了些,半信半疑地说:“你不会在体检的时候做手脚吧?” 江辞无:“……你要是不信的话, 可以和我一起去。” 张雅云:“你几点去?” 江辞无:“八点。” 早上八点, 张雅云还在床上做梦, 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对他说:“你自己去吧。” “我相信你,你不是弄虚作假欺骗家人的坏男人。” 江辞无:“……” 挂掉电话,他吹干头发,躺到床上。 虽然身体不累不困,但脑袋一沾枕头,便很快睡着了。 做了一晚上不知所谓的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精力十足。 江辞无和宴朝一说了声体检的事,走斤对面的202。 王庞庞还没起床,只有小夜一只鬼瘫在沙发。 江辞无说完体检的事,让他们几个好好看店,想起另一件事,转而问:“对了小夜,酆都大帝结婚了么?” 话题跳跃的太快,夜游巡使愣了下,摇摇头:“没啊,没听鬼提起过。” 他压低声音说:“那位大人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不喜欢人,更不喜欢鬼,没有男鬼女鬼敢轻易靠近那位大人。” “江老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江辞无随口说:“八卦八卦。” 如果酆都大帝没有结婚的话,宴朝一是养子? 正想着,他又听见夜游巡使说:“说起八卦,我昨晚听判官和牛大人聊了几句。” 夜游巡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神神秘秘地说:“好像说到那位大人经常去阳间、有对象什么的。” 江辞无挑眉:“他的对象在阳间?” 夜游巡使不敢保证:“我不确定,不过那位大人是经常去阳间。” “每次去阳间的时候,都让牛大人负责工作,牛大人可是有家室的,被工作拖累了,苦的都是我们、不对,苦的都是底下的阴差。” 江辞无不着边际地猜想,难不成酆都大帝喜欢上了一个活人,然后就是生下了宴朝一这么个体质不人不鬼、半人半鬼? 这么一想,好像更合理了。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七点了。 他转身往外走,友情提醒:“小夜,记得和你宴哥搞好关系。” 夜游巡使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他心想,他和宴哥关系挺好的。 他们俩之间还有小秘密呢。 宴哥死过一次、去过冥界的事只有他知道。 还有昨晚的喝喜酒,宴哥也没告诉老王,就告诉他一个鬼了。 ………… 体检的项目很多,江辞无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天,做完最后一个项目,所以的体检结果都出来了。 诊室内,陈医生点了点鼠标,对江辞无说:“体检结果,一切正常。” 他顿了顿,又说:“更准确地说,是非常健康。”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处于亚健康状态,很少有你这么健康的体质了。” 身体的每一项数据都处于最好的数值。 被张雅云提醒过,陈医生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继续说:“身体如果不舒服的话,及时到医院来。” “如果没有不适,保持一年一次的体检就行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江辞无嗯了声,迟疑地问:“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也不饿。” 陈医生愣了下,缓缓说:“短期辟谷可以减少肠胃负担,对身体有一定好处。” 说完,他又问:“什么都没吃么?” 江辞无点了点头,想到小夜在香火店内吃香火,又说:“可能吸了点烟。” 陈医生追问:“身体有什么感觉?” 江辞无实话实说:“吸烟的时候,会有点饱腹感。” 陈医生一边敲键盘打字,一边问:“是什么烟?” 江辞无:“香火的烟。” 陈医生打字的动作顿了顿,干巴巴地说:“可能是因为受到短期辟谷的影响。” “还有其他异常感受么?” 江辞无想了想:“感觉精力充沛。” 陈医生对他说:“没有不适感受就没事。” 江辞无应了声,听他说了一些老生常谈的健康话题,拿了体检报告就走。 等江辞无离开诊室,陈医生便把他的体检报告转发给张雅云,拨通电话: “张女士,江少的身体非常健康,不过我怀疑江少可能有异食癖。” 张雅云:“???” “什么异食癖!他吃什么了?!” 陈医生:“不是吃,江少说吸烟让他有了饱腹感,对于异食癖,说实话国内外的研究调查并不完全,江少的体检报告非常健康,肺部没有问题,说明这个异食癖对他没有影响......” “没影响就行,”张雅云打断他的话,松了口气,“只要不吃人,他想吃什么都让他吃。” 陈医生沉默了。 张雅云开口问:“你让他好好吃饭了吗?” 陈医生:“没有……江少目前这种情况,也还要让他好好吃饭么?” 张雅云:“对,你不是说对他身体没有影响么。” “让他多吃点。” 陈医生应了声,过了会儿,遵从张雅云的嘱咐,艰难地编辑了一段话。 【吸烟对你的身体没有不良影响,可以多吸一点,按规律的一日三餐来。】 江辞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香火店了。 一眼就看出这话出自谁的手笔。 回了句好,让陈医生能回应张雅云,就没有再管了。 知道身体没有问题后,江辞无在香火店内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 鬼楼开始重新经营,火爆程度比之前更甚,一大早就有人来去鬼楼。 招聘来的鬼拿工资办事,比之前抓来的厉鬼敬业多了,在香火店内也能时不时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不仅是鬼楼,连香火店的客人也络绎不绝。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拜江辞无的事受到大学生群体的关注。 下午,江辞无窝在椅子里玩游戏,两个客人买了香火元宝,付完钱问道:“江老板,借个火。” 江辞无指了指柜台上的打火机。 高个客人点燃香,环顾一圈,又问:“江老板,插哪儿啊?” “怎么没有香炉?” 江辞无指尖一顿,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高个客人举了举手里的香,问道:“要我这么拿着,等他烧完吗?” 江辞无撩起眼皮:“你要拜谁?” 高个客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拜你啊。” 江辞无:“……” 高个客人羞涩地笑了笑,继续说:“我是张文耀的同学,正好今天预约上了鬼楼。” “就想着拜那塑像,还不如来拜你真人。” 江辞无沉默了。 下一秒,柜台上多了个香炉。 江辞无:? 他一抬眼,只见宴朝一站在旁边,对高个客人说:“插这里。” 江辞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高个客人就迫不及待的把香插进香炉,双手合十,双眼闭上,对着江辞无许愿:“希望这次期末考试,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江辞无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淡淡的烟味萦绕在鼻尖。 不难闻,反而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江辞无任由它放在桌上。 进店的客人但凡是听说过拜江老板的,不论是去鬼楼还是来买香火纸钱,都会多买点香,插进香炉。 江辞无没什么感觉,结束一天鬼楼辛勤工作的夜游巡使看的眼睛都红了,幽幽地说:“江老板,你还没死呢。” “而且什么都不做,就能一直收到香火。”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大概因为有人在给我的人设营销。” “小夜,你想吃的话可以吃。” 听见第二句话,夜游巡使的红眼病瞬间被治好了,他凑到香炉前,试着吸了一口。 香火虽然不是烧给他的,但有了江辞无的应允,他的确能吸到一点了,美滋滋地趴在柜台上,扭过脑袋对王庞庞说:“老王,我觉得咱们要挂个牌,让这香炉更醒目一点。” “让大家多拜拜江老板。” 王庞庞在便利店忙活了一天,不是很想动弹,看着电视剧,头也不抬地说对他说:“你去。” 夜游巡使:“我已经出了一份力了,挂牌提醒就交给你了。” 王庞庞疑惑:“你出了什么力?” 夜游巡使吸着香火,拍了拍桌子:“出了我的牌位。” 王庞庞:“……” 到了晚上,鬼楼歇业,香火店的客人也少了起来。 江辞无刚点开游戏,准备单排,突然收到一个好友的邀请组队申请。 他拒绝,还没来来得及点开匹配界面,对方又发来了邀请。 拒绝、邀请、拒绝、邀请……来回折腾了一分钟,江辞无直接设置成了拒绝邀请组队。 下一秒,弹出了对方的游戏消息。 【木木大少:你特么的一天到晚玩游戏,就是不能看一下微信?】 【江洋大盗:?】 江辞无瞥了眼这个好友的备注,没有备注。 他正要把人删了,又收到一条消息。 【木木大少:微信收钱。】 江辞无删人动作一顿,又看了眼他的ID,切到微信,试着点开林衍天的聊天对话框。 之前设置的消息免打扰一直没有改过,所以林衍天的微信消息他都没看。 一段时间没联系,最近这两天林衍天又开始他发消息了。 【林衍天:在?】 【林衍天:有要紧事。】 【林衍天:你特么地还在玩游戏!】 【林衍天:还把我手机号拉黑了?】 【林衍天:江辞无!】 【林衍天:[向你转账10000元]。】 【林衍天:人呢?】 【林衍天:回来了没?】 江辞无眨了下眼,收了这笔钱,还是没有回他消息。 【林衍天:???】 【林衍天:你给我等着。】 发完这条消息,林衍天就没有再发了。 江辞无关掉微信,开始安安静静的打游戏。 一个小时后,晚上九点。 巷子里传来一道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抬眼看过去,只见林衍天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进香火店:“江辞无!你他妈的回个微信消息会死?” “非要我亲自跑来你这破店!” 他烦躁地了扯领带,眼下青黑,眼底红血丝,就连嘴边都起了几个泡,状态显然很不好。 江辞无瞥了眼他的身体,看到他周身萦绕着一块灰一块黑的阴气,明白林衍天为什么突然又找自己了。 他懒洋洋地问:“林大少有事找我?” “废话。”林衍天知道他们俩之前闹得不愉快,先放了张卡到柜台上,对他说,“里面有五十万。” “你帮我解决了,想要多少都可以。” “这就当是定金了,”江辞无挑了挑眉,接过卡,卡上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说吧,什么事。” 林衍天张了张嘴,扫了眼坐在店里的王庞庞和宴朝一,沉着脸说:“先去我家。” 江辞无:“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林衍天皱着眉头,烦躁地扯了下衣服:“你看不出来么?” 江辞无上下打量他,想到最近的邪神事件,问道:“你拜了什么不该拜的东西?” 林衍天微微一怔,连忙问:“什么是不该拜的?” “有很多。”江辞无说,他不清楚邪教组织到底搞出了哪些邪神,也不能详细地告诉林衍天。 林衍天呼出一口气,缓缓说:“我不确定,是我爸。” “他……”他顿了顿,慢慢吐出三个字,“他病了。” 江辞无哦了一声,平静地说:“病了就去医院。” 林衍天:“……我当然知道!” “医院治不了他的病!”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 担心江辞无不愿意,林衍天脸上多了几分着急,又说:“只要治好我爸的病,钱、公司股份,给你塑金身,你想要什么都行。” “算我求你了。” 江辞无慢悠悠地起身,对他说:“我可以去看看。” “但是不保证能治好。” “先说好了,就算我治不好,定金也不退。” 那张卡里的钱本来就是勾引江辞无的,林衍天一点儿都不在意,听江辞无同意去看看,便松了口气:“走吧。” “司机在路口等着。” 江辞无拿了点符纸小人,准备用林德庸试试效果,偏头喊了声宴朝一。 林衍天扭头盯着宴朝一,问道:“他也要去?” 江辞无点头,反问道:“你不想救你爸了?” 林衍天脚步顿了顿,不再多说什么,快步往前走。 林家住宅在三环建了个小庄园,从大门到主屋,开车就开了好一会儿。 下车后,还没走进别墅,江辞无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腐烂臭味。 进屋后,只见满屋子都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阴气,墙上、地上、家具上随处可见,低头路过的佣人们身上也沾染着不少阴气,这里像是间鬼宅似的。 江辞无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阴气最重。 林衍天:“我爸在二楼。” 江辞无嗯了声,跟着他上楼。 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空气中的药味浓郁到刺鼻,那股隐隐的腐烂味也变得明显了。 林衍天没有直接开门,他停下脚步,低声对江辞无说:“这一个月来,我找过全国各地的大师。” “都说没有办法,我托了不少人,上星期请到了清微山的大师,他也说救不了。” “这两天我爸的情况越来越差了,精神也越来越差,你们等会儿……” 他顿了顿,换了种语气,缓缓说:“麻烦你们进去后,尽量注意点。” 推开门,看到卧室内的场景后,江辞无就明白林衍天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了。 林德庸赤裸地躺在床上,只在腰腹处盖了个块毛巾,他的侧脸、脖子、手臂、大腿小腿等从头到脚、浑身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凸起肉块,每一处肉块都长着眼睛鼻子嘴巴,是一张张完整的人脸。 有男有女,又老又少,一张张人脸都似乎是活的,都张大嘴巴,起伏不定,往外呼着不同程度的阴气,像在求食似的。 忽地,长在林德庸侧脸上的人脸忽地动了动,没有眼珠的眼眶对向门口,似乎是看了一眼。 紧接着,林德庸脸色扭曲,喉间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江辞无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咋舌道:“牛逼啊。” 瞥见林衍天在看自己,他补充了句:“你爸挺给你长脸的。” 林衍天:“……” 第88章 林衍天是求着江辞无来的, 没法对他的挖苦说什么,便扭头看向病床上的林德庸。 林德庸眼睛半睁着,神情扭曲狰狞, 嘴里不停地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显然在备受煎熬痛苦, 都没有朝门口的方向看一眼。 随着身上一张张人脸的起伏摆动,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张着嘴巴大口呼吸。 眨眼间的功夫, 林德庸的身体就冷汗浸湿了。 候在床边的佣人连忙用拧干的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他白着脸, 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数不清的人脸。 擦到一半, 悬空的手有些撑不住了, 毛巾一角不小心碰到长在胳膊上的人脸,凸起的人脸陡然动了动,往上挣扎, 像是脱离林德庸的身体似的。 人脸一动,林德庸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 人脸仿佛听见了这道声音, 空荡荡的嘴巴微微咧开, 一口咬住了毛巾。 “啊!”佣人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跌坐到地上,手上的毛巾缺了一角。 人脸的嘴巴咀嚼似的动了动, 一口咽下了毛巾。 见状,江辞无算是确定了林德庸身上的是些什么东西。 “人面疮。” 人面疮,疮象全似人面, 眼鼻俱全, 多生膝上, 亦有臂上患者,与之肉且能食,是积冤所致。 林衍天听他说出了病症,点了点头,对他说:“之前请来的道士和尚,都说没办法、救不了。” 他紧紧盯着江辞无,期待从江辞无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大师们都说救不了,我哪儿来的办法。” 林衍天连忙说:“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江辞无挑眉:“哪儿不一样?” “你……”林衍天顿了顿,脸色微变,挤出一句话,“你各个方面都很优秀。” 不论是吃喝玩乐、赛车、运动,还是考试、工作等正经方面,能用短短一个月、甚至半个月的时间,达到别人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高度。 林衍天知道,只要江辞无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江辞无仿佛生来就被老天爷厚爱着。 林衍天呼出一口气,缓缓说:“江辞无,你再想想有没有办法。” 江辞无难得从他嘴里听到拍马屁的话,敷衍地应了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爸怎么变成这样的。” 林衍天看了眼地上的佣人,找了个借口支他出去:“去给我爸准备晚饭。” “是。”佣人应了声,连滚带爬地跑出这间卧室。 林衍天沉默了会儿,开口道:“自从宣弘壮和陆达出事,我爸就去找其他大师了。” 江辞无嗤笑了声:“找其他大师准备继续对付老江?” 林衍天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说:“不一定是对付江叔叔,他想对付的人还挺多的。” “总之,因为宣弘壮和陆达,公司的股票跌了不少,我爸就不再找这种来路不明的道士,去了几个地方,找的是道教协会、佛教协会正规的大师。”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林衍天垂下眼,继续说:“没有人愿意帮他做事,倒是有个道协的道长,让他赶紧散财做慈善,改过自新,否则有大灾。” 江辞无挑眉:“你爸不信?” “不,他信,”林衍天摇了摇头,“回陵安市后,他就一直呆在公司,生怕项目有纰漏。” “然后发现我签的那份合同出了问题,亏损十几亿,他气得想打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气血攻心住院了。” 十几亿?江辞无想起张雅云之前说的“林氏损失了几个亿,林德庸一气之下都住院了”。 居然是十几亿。 林衍天:“住院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然后没过几天,手臂上就长出了第一个人面疮。” “医院一开始以为是肿瘤,做手术切了,第二天,不仅切掉的人面疮长了出来,又长出一个新的。” “住了一星期的院,越来越严重,我爸就知道不对了,让我去找灵安观的道士,他们说没办法,我就开始找其他的,上星期请来了清微山的大师后,他身上的人面疮变得更严重了。” 江辞无听完林德庸变成现在这样的过程,撩起眼皮,对他说:“人面疮都是积怨长出来的。” “你爸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拜过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林衍天微微皱眉:“我只知道一部分,他的秘书应该更了解。” “我现在让他秘书过来。” 说完,他立马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了。 来的不是秘书,而是刚才被支使出去的佣人。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佣人手上端的不是日常饭菜,而是整整一脸盆的生肉,切成一条一条的,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床上的林德庸闻到这股味道后,气若悬丝地说了一个字:“饿……” 佣人身体打了个哆嗦,慢慢走到床边,把装生肉的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用夹子夹起一条肉,缓缓伸向林德庸。 他伸向的不是林德庸的嘴,而是人面疮的嘴。 人面疮长大嘴巴,一口咬住生肉,咀嚼两三下就吞咽下去。 每吃一条肉,人面疮都会动,人面疮一动,林德庸就开始惨叫:“啊啊啊——” 说饿的是他,吃了后痛叫的也是他。 林德庸脸上出现了既痛苦又满足的神情,整个人都处于煎熬之中。 佣人哆哆嗦嗦地喂完一整盆生肉,小心翼翼地看向林衍天。 林衍天:“你出去。” “是。”佣人松了口气,连忙抱着脸盆出去,把夹肉的夹子忘在了桌上。 夹子上还沾着血和些许生肉丝。 林德庸胳膊上的人面疮似乎闻到了味道,整张脸缓慢地偏向桌子,嘴巴朝着不锈钢夹子撅起。 “啊啊啊啊……”林德庸又叫了出来。 江辞无看了眼不锈钢夹,抬脚走过去。 林衍天还以为他要出手了,没有任何动作,紧紧地盯着他。 只见江辞无拿起不锈钢夹,凑到人面疮嘴边,人面疮一口咬住不锈钢夹,连着夹子上的血肉,生生地把整个不锈钢夹都吞了下去。 “啊啊啊啊!”林德庸胳膊上隐隐凸起了不锈钢夹的形状,过了会儿慢慢变平。 江辞无眨了下眼,拿出一张符纸小人,放在人面疮面前。 人面疮似乎能察觉到符纸小人对他不利,靠近符纸小人的几张人面疮纷纷闭上了嘴巴。 林衍天这段时间来,第一次看到人面疮安分下来,眼巴巴地盯着江辞无。 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忍不住问:“这样就有用了吗?” 江辞无偏头看他:“什么有用?” 林衍天愣了下:“你在做什么?” 江辞无理所当然地说:“我就玩玩。” 人面疮还是有点脑子的。 林衍天:“……” 他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又说:“你、你不做点什么吗?” 江辞无淡定地点了点头,他不是不想做什么,而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书上记载过对付人面疮的办法,但人家只是长了个一个人面疮,不是林德庸这种全身上下都长了。 再者说,既然书上有记载,道协、佛协的高人们肯定有所了解,他们什么都不做,肯定是那方法对林德庸来说已经没用了。 想着,江辞无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宴朝一。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因果报应,无药可救。” 林衍天脸色微变,咬了咬牙,追问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宴朝一瞥看他,缓缓说:“有。” 林衍天忙不迭地问:“是什么?” 宴朝一:“等。” 林衍天茫然:“等什么?” 宴朝一吐出两个字:“等死。” 林衍天:“……” 作者有话要说: 人面疮,疮象全似人面,眼鼻俱全,多生膝上,亦有臂上患者,与之肉且能食,是积冤所致。——摘自《疡医大全》 第89章 林衍天的脸色也开始扭曲了, 他闭了闭眼,强忍住不满,低声道:“秘书马上就到了。” “等她说完, 说不定能找到原因,找到办法。” 江辞无看着林衍天, 人面疮生成的原因, 宴朝一刚才说过了,因果报应。 林衍天找过的那些大师肯定也说过。 还不死心。 看在五十万的份上, 江辞无没有再继续刺激他。 转身打量林德庸,林德庸刚才被人面疮折腾了一通, 这会儿双眼紧闭, 一动不动, 似乎是昏死过去了。 江辞无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些人面疮。 每一个人面疮都是不同的,从形状、大小、阴气浓郁程度等等不同方面,有大有小、有男有女。 它们之间只有一个相同点, 那就是每一张人脸都睁圆眼睛、张大嘴巴,面孔变形扭曲, 都是怨气十足的神态。 充斥着对林德庸的仇恨怨气。 江辞无收回视线, 随口问林衍天:“你认识这些脸么?” 林衍天怔了怔, 迟疑地问:“这些脸有来历么?” 江辞无应了声:“看起来和你爸关系挺好的。” 林衍天:“……” 他沉默半晌,一言难尽地顺着江辞无的话说下去:“是啊,关系都好到在一具身体上。” 江辞无眨了下眼, 对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衍天看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面不改色:“我是在讽刺你爸。” 林衍天:“……” 江辞无眉梢微挑,慢悠悠地说:“这些人面疮全是你爸的因果。” “他手上有不少人命啊。” 林衍天张了张嘴,想要为林德庸辩解, 但江辞无根本就不是在问他, 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他、他……”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门外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林少,是我。” “进来。” 林德庸的秘书来了。 秘书是个前凸后翘的卷发美女,她低着头走进来,瞥见床上林德庸的模样后,动作僵了僵,把文件袋交给林衍天,轻声说:“这是最近几个月林总的行程。” 林衍天把文件交给江辞无,指着床的放下,对秘书说:“你过去看,给我看仔细了。” “那些人脸,有没有以前看见过的。” 女秘书脸色发白,嗲着嗓音喊道:“林少,我怕……” 林衍天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沉声道:“过去看。” 见状,女秘书咬了咬唇,紧张地走到床边,白着脸打量林德庸的身体。 人面疮着实可怖,她越看脸色越差,看到小腿处一张小孩似的人脸后,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林衍天直直地看向她:“谁?” 女秘书往后退了步,伸出手,颤巍巍地指了指那张三四岁的小孩脸:“她、她……” 林衍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是谁?” 女秘书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半年前,林少你在海城认识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叫陈轻雪,她和前夫还有个三岁的小孩。” “和你处了一段时间后,她怀孕了,找到陵安市来了,说想让你负责。” 林衍天皱了皱眉,对这件事有点印象。 江辞无:“然后呢?” 女秘书继续说:“林总本来想让陈小姐生下孩子,带回林家,但后来,林总在一家饭店遇到了那个宣弘壮,宣弘壮算出孩子不是你的。” “林总就让人压着怀孕五个月的陈小姐去医院做抽羊水做亲子鉴定,结果真不是林少的,林总很生气,就派人去陈小姐的公司说她水性杨花、弄丢了她的工作,还让人去她老家,把这件事告诉她家里人,把陈小姐的后路都断干净了。” 林衍天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找过我,我记得我让人给了她一笔钱。” 女秘书点了点头,低声说:“林总知道后,就让人告她勒索。” “林少你当时直接给了她卡,没有说是赠与。” “没了工作、不能回老家,还被告要坐牢,陈小姐她、她就带着她三岁的女儿在公司跳楼自杀了。” 说完,女秘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后续是我去处理的,照片上的小孩,和这张脸长得很像……” 林衍天脸色沉了沉,他只知道林德庸说帮他处理好了女人,并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从那段时间起,林德庸就开始信任宣弘壮了。 “还有么?” 女秘书再次看向林德庸,磕磕绊绊地说:“这、这个长得像是晨熙电子的总裁,两年前和林总一起去澳门,结果赌输了几个亿,公司破产然后自杀了。” “这、这个女人……一年前,我在林总床上看见过。” “够了,不用说了。”林衍天脸色越来越差,清楚明白了这些人面疮,都是被他爸害死的人。 哪怕没有亲自动手,也是把活生生的人逼到自杀。 江辞无上下打量他,林衍天身上虽然沾染着不少阴气,但和这别墅的佣人们一样,只是普通的染上阴气,没有被纠缠。 更重要的是,林衍天身上也没有长人面疮。 江辞无撩起眼皮,挑眉道:“你手上倒挺干净的。” 林衍天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他虽然没什么好心肠,但也没到草菅人命的地步,对不爽的人顶多也就揍一顿出出气。 林德庸骂过他很多次优柔寡断、软弱无能,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他的保命符。 江辞无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出来,第一样就是林德庸的纸质病历本。 他随手翻了下,病历本第一页是今年八月的诊疗记录。 是右手前臂轻微的皮下脂肪瘤。 不用治疗。 江辞无翻到下一页,就是人面疮的病例了。 医院在一开始以为是寄生胎。 林衍天看他在翻病历本,问道:“你看的懂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我看热闹。” 林衍天:“……” 江辞无把病历本翻回第一页,指尖轻点,随口问林衍天:“你爸八月认识的宣弘壮?” 林衍天点头。 江辞无又问:“第一个人面疮是不是长在右手前臂。” “对!”林衍天应了声,紧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告诉过江辞无这件事。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嗤笑了声:“因为我聪明。” “宣弘壮和陆达出事的时候,你爸是不是什么都没做?” 林衍天点点头,苦笑道:“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通缉犯。” 江辞无示意他看病历本上的时间:“这些人面疮的事有的发生在一两年前,要是他们能靠自己对付你爸,早就长出来了。” “现在才发作,肯定不止是因为你爸害死了他们。” “利用完宣弘壮和陆达,扭头就不管了,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爸。” “这个皮下脂肪瘤有点蹊跷。” 林衍天睁大眼睛,连忙追问:“真的是宣弘壮他们做的吗?” “我不确定,”江辞无挑了挑眉,放下病历本,“这是线索,结论只是我的推测。” 宣弘壮和陆达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林衍天也知道死无对证,但比起死无对证,更重要的是,宣弘壮和陆达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爸害成这样的。 更没有办法救人。 他忍不住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之前说过的,我爸拜了什么不该拜的东西?”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问女秘书:“林德庸去外地求神拜佛找道士和尚的时候,都是你跟着去的么?” 女秘书点了点头。 江辞无:“你说吧,具体去了哪些地方。” 女秘书低头看着文件袋里的收据、合同等等,回忆当时的路线,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说:“先是去了山城的乐佛寺、然后往南去了太清宫,之后因为一个项目,在五海市呆了一段时间。” 说着,她顿了顿:“对了,在五海市,林总去了趟壁神屋。” “壁神屋?”江辞无眉梢微扬,这个地方和乐佛寺、太清宫之类的地点比起来,一听就不是个正经地方。 “什么样的?” 女秘书回忆当时的场景,实话实说:“说是当地的小神仙,就是一座老房子,我和林总转了一圈,其中有一个房间里面有神像,林总就让我出去等,他要亲自拜一拜。” “之后没发生什么事,等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又去了抱朴院和白马寺,南边知名的寺庙道观都走遍了,林总本来打算往北走,然后就……” 女秘书闭嘴,不再多说。 林衍天迫不及待地问:“会不会是因为拜了壁神?” 江辞无点头:“有可能。” 林衍天攥着拳头,又问:“如果解决了那个壁神……” 江辞无看出他想说什么,笑了声:“就算是因为壁神,就算解决了壁神,难不成这些人还是壁神让你爸害死的?” “算起来,你爸就是双管齐下,自讨苦吃。” 谈话间,昏睡中的林德庸的左脸突然抽搐了两下,完好的左脸皮肉开始出现不同程度地凸起,逐渐长出眼睛嘴巴的形状。 凸起的嘴唇肉缓慢地靠近江辞无垂在床边的右手。 第90章 江辞无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眼皮底下, 林德庸脸上又长出了个人面疮,直到微弱的呼吸吹过手背,有点痒, 他才低头看了眼。 人面疮对着他的手张大了嘴巴。 它的嘴里没有牙齿、舌头,只有猩红恶臭的肉, 在名为嘴巴的洞里翻滚涌动着, 像是只蠕动着的肉虫,往外喷吐着一阵又一阵的腐烂臭味, 贪婪地靠近周围的生物与非生物。 江辞无被它的臭味熏了一脸,眼看这人面疮竟然想咬他, 抬手就一巴掌。 “啪——” 这一把掌狠狠地打在了这个刚长出来的人面疮脸上。 它似乎也有痛觉, 扭曲的脸变得更为狰狞, 嘴里发出微弱的痛苦声音,凸起的人脸变得凹凸不平,缓慢地蠕动着。 比它更痛的是林德庸, 挨了这记巴掌后,他痛到身体在床上弹了弹, 猛地睁开眼睛, 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林德庸显然是痛极了, 浑浑噩噩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床边站的是谁。 林衍天见他这副模样,脸色大变, 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江辞无垂眸看着林德庸左脸刚长出来的人面疮。 这个人面疮挨了他一巴掌后,就和其他人面疮不一样了。 它的脸东一块凹陷西一块凸起,不是静止的, 而是在上下浮动, 像是数只聚集成脸的模样的肉虫在动, 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萦绕在脸上的阴气都变得不稳定了,在空中缓缓消散。 林德庸还在惨叫,叫了大概一分钟后,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渐渐平和了。 下一秒,只见他左脸的人面疮变得越来越平,在众人注视下,人面疮逐渐消失,做脸恢复完好。 林衍天瞪大眼睛:“这、这是好了吗?” 江辞无也有些诧异,他就打了一巴掌。 他偏了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掀起眼皮,眼底带着抹惊讶。 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是因为你体质特殊。” 林衍天猛地伸手,拽住江辞无的衣袖:“你、你要不要再打几巴掌?” 江辞无想了想,对他说:“一巴掌二十万。” 林衍天:“好!” 收钱打人,打的还是林德庸这老东西。 江辞无当然非常乐意,他捋了捋袖子,提前对林衍天说:“先说好,不管结果怎么样,一巴掌二十万。” 林衍天咬牙:“你先试试。” 江辞无没有客气,抬手对准林德庸的右脸就是一巴掌。 “啪——” “啊啊啊啊啊——”林德庸痛到再次从床上弹起。 这一巴掌下去,右脸的人面疮没有任何变化,只因为被揍了,闭上了眼睛嘴巴,像是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江辞无扫视一圈,又调了个方便动手的胳膊。 “啪——” “啊啊啊啊啊——” “啪——” “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连着打了五巴掌下去,所有人面疮都闭嘴闭眼睛,怨愤的神情多了抹惧色,生怕下一个挨打就是它。 比起它们,更受不了这巴掌的人是林德庸。 人面疮长在林德庸身上,和他皮肉相连。 江辞无的每一巴掌都是结结实实地打在林德庸身上,人面疮本来就在折磨林德庸,令他痛苦不堪,人面疮挨了巴掌后,林德庸只会更痛。 五掌下去,林德庸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上翻,再次昏死过去,仿佛随时要咽气。 林衍天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没有用?” “刚才明明有用的。” 江辞无在短短一分钟内赚了一百万,心情很好。 洗了手,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手,耐心地对林衍天解释:“可能因为刚才那人面疮是刚长出来的,还不稳定。” 林衍天眼底的亮光逐渐消失,喃喃地说:“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没有。” 就算有,他也不会救林德庸这种祸害。 林衍天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他紧紧扯着江辞无的袖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有没有办法,能让我爸不要那么痛苦?” 江辞无挑了挑眉:“我猜没有。” 积怨所致、因果报应,不让人痛苦的话,算什么报应。 想着,他歪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上前一步,推开林衍天碰他衣袖的手,淡淡地说:“消散怨气、改过自新,可以减轻痛苦。” “不过现在晚了。” 闻言,江辞无瞥了眼林德庸,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林德庸被人面疮折磨成这样了,连清醒的时间都没多少,别说什么改过自新了。 林衍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们走吧,晚点我让秘书把钱送过去。” 江辞无站在原地没有动:“等一下。” 林衍天猛地抬头:“你想到办法了。” “当然不是,”江辞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想问问你秘书关于壁神的事。” 林衍天:“……行吧。” “你问。” 问题和林德庸无关,江辞无也不想在呆在这间臭烘烘的房间。 走到客厅,他才问女秘书:“关于壁神的事,知道的都告诉我。” “地点、传闻等等都行。” 女秘书点了点头,想了会儿,缓缓说:“壁神屋在五海市的西海镇的一个村子里,具体叫什么村我也不清楚,是西海镇镇长直接带我们去了那个村子里,没听他说起叫什么村。” “镇长只说壁神是他们当地几百年的神仙,很灵,可以实现真心祈拜的人的愿望,任何愿望,镇长说壁神可以治病、求子、求财什么都行。” 江辞无:“你之前说的神像,长什么样子还记得么?” 女秘书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进去。” 江辞无:“西海镇镇长叫什么名字?” 女秘书想了想:“叫马壶。” 江辞无又问了几个问题,把打听来的消息发给荣道长,让道协去查,不忘提一句提供信息的功劳。 等他问完问题,林衍天对他说:“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江辞无点点头,见他这么配合,多说了句:“林大少,你这房子里阴气挺重的。” “平常多开窗通风,晒晒太阳。” 说着,他拿出一叠符纸小人:“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太上灵安斩妖除魔符纸小人。” 林衍天接过,低声道:“江辞无,谢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等了会儿,没有等到下一句话,提醒道:“不是送你的。” 林衍天:“?” 江辞无:“是卖给你的,一千一张。” 林衍天沉默了会儿,对他说:“等会儿让人一起把钱汇给你。” 江辞无嗯了声,转身往外走。 林衍天看着他的背影,迟疑半晌,在他要一只脚迈出去的刹那,喊道:“我替我爸对江叔叔道歉,对不起。”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你找老江去,和我说有什么用。” ………… 江辞无回到香火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修明打电话,告诉他们关于林德庸的病。 听完他的描述,张雅云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是什么怪病?” 江修明哼两声:“寄生胎吧,我在书上看见过。” 江辞无:“谁家寄生胎一大把年纪了才发作。” 江修明理直气壮地说:“林家的。” 江辞无:“……” 江修明继续说:“你再搞那些封建迷信,就会染上和林老狗一样的怪病!” 江辞无扯了下嘴角,笑眯眯地说:“不会的,那是林家的怪病,和我们老江家没关系。” 江修明:“……” 江辞无随口说:“而且医生说我的体检报告很健康,不信你问云姐。” 江修明眼神都没有歪一下,显然是早就从张雅云那儿听说了他的体检结果,他呵呵一笑,又说:“别以为现在身体好了就没事,健康的人病起来才要病。” 张雅云附和地点了点头:“老江说的对,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对了小江,马上就元旦了,今年要不要去外面玩儿,之前不是说想去瑞士看极光么。” 江辞无纠正:“是瑞典。” “明年再去吧,今年有安排了。” 张雅云脸上的笑容不变,追问道:“什么安排,想去哪儿玩么?” 江辞无实话实说:“道教协会有个玄学比赛。” 听到玄学两个字,江修明眉头一皱,呵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赛,不正规的比赛你都敢参加?!” “知不知道有些不正规的比赛都没有安全措施了,出事了怎么办?!” 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出事了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鬼。” 江修明:“……” 他嘴角抽了抽,咆哮道:“江辞无!” 江辞无懒洋洋地应了声,划着屏幕,去华国总道教协会官网找玄学比赛的宣传,官网什么都没有,他只好在微信上私聊陆观主,问他要政府发布的关于玄学比赛的红头文件。 陆观主没有问什么,直接发给他。 江辞无转发给江修明:“哝,文件。” “你看看,还有章。” 江修明点开文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P的吧,我现在就让人去小何去查这到底是个什么比赛!” 江辞无摆摆手:“去吧去吧,是货真价实的玄学比赛。” “老江,你要是查到些什么,记得顺便转发给我。” 江修明没有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 接下来几天,香火店和鬼楼照常营业,大概是到过店里的客人传出去了香炉的事情,更多的人到香火店来买香了,有的人就只买三炷香,只烧给江辞无,别的什么都不买。 傍晚,鬼楼结束营业,香火店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曾经死寂的巷子里充斥着脚步声与嬉笑谈话声,驱散了笼罩着巷子的阴霾。 夜游巡使抱着一个快递走进香火店,放到柜台上,好奇地问:“江老板,你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江辞无瞥了眼快递,疑惑地问,“我的?” 夜游巡使点点头。 江辞无接过快递,低头慢慢拆。 “江老板,这些多少钱。”客人问道。 江辞无瞥了眼:“三百。” 他拆开快递,里面是个文件袋,东西不重,但挺厚实的。 拿出东西一看,是营业执照、经营许可证、卫生许可证等等一堆证件。 客人付完钱,看见一柜台的证件,愣了下:“诶,这些是……” 夜游巡使这段时间了解到在阳间无证经营是违法的,他眼皮跳了跳,连忙对客人说:“这些不是刚申请的啊!” 江辞无:“……” 第91章 夜游巡使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又不充了句:“我们是正规营业的。”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掀起眼皮看了眼客人。 客人愣了会儿,居然也没有怀疑, 笑问:“是不是有杠精怀疑鬼楼是不正经营业啊,所以你们要把证件什么的摆出来。” 夜游巡使点点头, 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对对对, 我们怎么可能是因为怕违法乱纪补办证件的呢。” 江辞无:“……” 客人仍然没有怀疑,附和道:“江老板可能做违法的事。” “是啊, ”夜游巡使顿了顿,乐呵呵地说, “江老板顶多就是做法律没有规定的事。” 江辞无:“……” 客人:“……” 客人这下察觉到夜游巡使的话听着有点奇奇怪怪, 她忍不住打量他的穿着打扮, 迟疑地问:“你是临时工么?” 夜游巡使立马扬起下巴:“我可是主管!” 客人难以置信,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江辞无。 主管就当着外人的面吐槽老板? 她看着夜游巡使青白僵硬的脸, 越看越眼熟,又问:“你、你是鬼楼的阴差对吧?” 夜游巡使点点头。 客人呆了会儿, 恍然大悟:“江老板, 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们店里的员工, 可真维持人设啊!” “好一个不谙世事的阴差。” 江辞无:“……” 夜游巡使愣了愣,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客人抱着买的香火纸钱,一边打字一边离开香火店。 等她走了, 夜游巡使才出声问:“江老板,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想了想,替客人翻译:“她觉得你没脑子。” 夜游巡使:“???” 他纳闷地说:“我哪儿没脑子了?” “我刚才还帮你掩饰了证件的事呢。”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 对他说:“掩饰的很好, 下次不用了。” 说完, 他转发了几条消息给小夜,转移话题:“小夜,你打包这几样东西,让老王寄出去。” 夜游巡使点点头,勤勤恳恳继续工作。 江辞无没有开网店,买纸扎小人和香火元宝的快递订单并不多,要么是一些测评、蹭热度的博主,要么是见识过纸扎小人真正威力的人买给生活在外市的亲朋好友。 过了两天,江辞无刷到了关于林德庸的新闻。 【林氏集团老总重病病危!】 【八一八林德庸这些年做过的混账事!】 【林氏集团股票大跌!】 【惊!林氏集团新任总裁大做慈善,企图挽回不良声誉!】 ………… 江辞无随手点开一个新闻,发现不是标题党,的确有媒体揭露了林德庸做过的一部分事。 用非正常手段中标重大项目、把生意竞争对手逼到自杀、涉足灰色产业等等,一时之间,全网都在骂林德庸和林氏集团。 林衍天出资扶贫贫困山区、建立慈善小学等事都被盖了下去。 江辞无刷了一下午的新闻,看了一下午热闹,正要放下手机,又刷到了林衍天发出的道歉声明。 林衍天为林德庸做过的所有错事道歉,表示正在逐步补偿受害者。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林德庸做过的那些事,不是随便调查就能调查出来的,像是林衍天为了林德庸的病故意爆出去,进而道歉、弥补过错。 正想着,手机震了震,弹出一条银行卡进账百万的消息。 江辞无眨了下眼,点开微信,找到林衍天。 【林衍天:钱收到没?】 【林衍天:我已经尽量在弥补了。】 【林衍天:等这些事情忙完我会再去一趟寺庙道观。】 【林衍天:你放心,我不会变得和我爸一样的。】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江辞无忍不住回了句:【我放心什么?】 【你的事情关我屁事。】 【林衍天:是不关你的事,不过你以后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江辞无:?】 【林衍天:我看见你在搞那些东西了。】 【林衍天:你完全没有必要弄的,宣弘壮就没什么好下场。】 【江辞无:???】 【江辞无:你在说什么?看见了什么?】 【林衍天:你不是在搞那什么邪、教……】 【林衍天:我都看见了,[链接]。】 什么邪教? 江辞无一脸懵逼地点开链接。 是一个网站,入目是鲜红加粗的几行大字。 【江老板香客后援会!】 不是邪教!不是邪教!不是邪教!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用应援!不用打榜!只要求诚心给江老板上香祈拜! 用真心换真心!拜江老板!你的下一个愿望即将实现! 本站由江老板坐下第一香客张先生赞助建成,以弘扬江老板、宣传我国传统美德为目标。 如有疑问微博:@江老板守卫营 江辞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堪比澳门赌博的网页,盯着张先生三个字看了会儿,想起了张文耀上次说的会好好宣传他。 难怪最近来店里拜他的人越来越多。 “什么鬼。”江辞无嘀咕了一句,切回微信,准备去问张文耀。 一点开微信,便回到了和林衍天的聊天界面。 宴朝一听见他的低语,偏了偏头,看到了林衍天新发的消息。 【林衍天:反正你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直接来找我。】 宴朝一皱了皱眉,林衍天在对江辞无示好。 当着他这个未来老板娘的面。 想着,宴朝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辞无正想回消息,余光瞥见他的凝重的表情,指尖顿住,问道:“怎么了?”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缓缓说:“我在想要做什么。” 江辞无一愣,以为他说的是网站的事,问道:“这件事很严重么?” 宴朝一嗯了声,他们需要早点把关系定下来,免得有人一直觊觎江辞无。 现在他和江辞无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室友。 连炮友都不是。 宴朝一陷入沉思,认真思考如何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 想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点开问乎,联系隔壁你王哥, 【有朝一日:怎么样能快速加深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有朝一日:有人当着我的面追求他。】 【隔壁你王哥:卧槽,那你也赶紧追求啊。】 【隔壁你王哥: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搞定了下半身,就更容易搞定他的心!】 宴朝一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甚至都没有搞定下半身,思索片刻,又问:【要怎么追求?】 【隔壁你王哥:送点对方真正需要的东西?再说点情话。】 【隔壁你王哥:这个我说不好,因人而异,你得看着来。】 【有朝一日:好,我知道了。】 江辞无看宴朝一在打字聊天,以为他在问地府的鬼,耐心地等着。 等到他放下手机,才开口问:“把网站关了可以么?” “张文耀可能在考试,还没有回我消息。” “我看了下网站,只是一些上香的返图,没有其他东西。” 说着,他点开网站,放到宴朝一眼皮底下,示意他看。 宴朝一看了眼,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东西? 他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不用关网站。” 想到隔壁你王哥说的话,他眉眼渐渐舒展开,又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辞无忍不住问:“要怎么做?” 宴朝一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哪有提前通知对方怎么追求的。 “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不说,江辞无也没有逼问下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江辞无就亲眼看到了宴朝一的做法。 香火店外,距门一米左右的地方,多了个半人高的青铜大型香炉,里面插着几炷香,烟雾袅袅升起,萦绕在巷子里。 几个起早去鬼楼玩的客人,站在香炉前上香,嘴里嘀咕着:“江老板保佑我暴富。” “保佑我这条视频大火!” ………… 江辞无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宴朝一,一言难尽地问:“这就是你做的事?” 宴朝一点了点头,坦然地说:“网站的注册用户不少,柜台上的小香炉满足不了香客的需求。”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需要一个大香炉。” 江辞无没反应过来,似懂非懂地问:“所以你昨天说的事情严重,就是香炉太小不够插??” “当然不是,”宴朝一掀了掀眼皮,静静地注视着他,解释道,“事情严重指的是林衍天。” 江辞无更懵了:“林衍天又怎么了?” 宴朝一:“他喜欢你。” 听到这话,江辞无有点反应过来了。 合着宴朝一是在吃醋,他俩昨天压根儿就是在跨服聊天! 宴朝一也明白了他们之间产生了点小误会,思索片刻,他把江辞无拉到大型香炉前,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在追求你。” 面对眼前及腰的大香炉,江辞无有些恍惚:“送香炉追人。” “你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这是无价之宝 江辞无:那你更牛逼了 宴朝一:…… 第92章 香炉的体型占了小巷三分之一的路, 整体是铜制的,炉身上雕刻着盘旋的金龙,两只龙眼嵌有明黄色的宝石, 炉脚上也雕有复杂神秘的动物纹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 但是再贵, 这他妈也是个香炉。 又贵又大, 显得这礼物更离谱了。 因为这个香炉,江辞无甚至都不觉得宴朝一追求自己的事情离谱了。 宴朝一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 意识到送香炉似乎、好像、大概有那么点问题。 他不明白哪里出错了,想了想, 再次强调:“你需要一个香炉。” 江辞无抬眼看他。 宴朝一抿了抿唇, 又说:“这是褐彩龙纹青炉。” “价值连城。” 江辞无:“那你更牛逼了。” 宴朝一:“……” 淡淡的香火气息飘动在巷子内, 驱散了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暗潮湿,令人逐渐心平气和。 江辞无嗅着香味,收敛情绪, 神情恢复平常的懒散。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宴朝一,又看了眼香炉, 开口道:“虽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香炉很奇葩, 多看几眼, 还是挺顺眼的。” “毕竟有个前缀。” 宴朝一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盯着他问道:“你喜欢褐彩龙纹么?” 江辞无:“我喜欢价值连城。” 宴朝一再次沉默。 江辞无俯身,凑近打量面前这个香炉, 盯着嵌在炉身上五颜六色的宝石,问道:“这些都是真的么?”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随口问:“会不会有人来偷?” 宴朝一:“不会。” “这是祭祀过的香炉,偷不走。” 江辞无挑了挑眉, 没有怀疑他的话。 偷不走的话, 放巷子里也挺好, 店里放不下这么大的玩意儿。 “卧槽?” “卧槽!”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站在香火店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香炉。 王庞庞惊呆了:“不是,这、这什么时候放那儿的?” “我开店门的时候还没有啊。” 宴朝一淡淡地说:十分钟前。” 王庞庞更震惊了,十分钟前他就在店里,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和他相比,夜游巡使的惊则是惊喜,他飞快地冲到香炉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吃的到。 这么大的香炉,肯定能装很多香。 夜游巡使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问江辞无:“江老板,这是你特地为咱们买的吗?” 江辞无实话实说:“不是,宴朝一送的。” 夜游巡使立马扭头看宴朝一,拍拍胸脯说:“宴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王庞庞看着价格不菲的香炉,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想,他这辈子都争不过宴哥了。 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宴哥这种,又有钱、又高、又帅、还有能力的小弟了。 他凑到宴朝一耳边,低声说:“宴哥,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店里招了什么人,我和小夜都永远支持你是江老板座下第一小弟。” 宴朝一垂下眼,看着神情诚恳的王庞庞,迟疑地问:“小弟?” “是啊,”王庞庞点头,“你难道不想当江老板的小弟么?” 宴朝一奇怪地看他了一眼,吐出两个字:“不想。” “为什么要当小弟?” 王庞庞:“???” “那你为什么要送江老板这么贵的东西?”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轻飘飘地说:“他想当老板娘。” 王庞庞:“???” 夜游巡使:“!!!” 江辞无不管他们俩什么反应,抬脚走进香火店。 宴朝一看着呆愣中的一人一鬼,重复了一遍江辞无的话:“嗯,我想当老板娘。” 说完,他跟着江辞无走进店里。 夜游巡使慢吞吞地回过神,喃喃道:“老王,我们俩好像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除去老板,店里还能有老板娘啊!” 王庞庞恍恍惚惚地说:“可是老板娘和老板的关系……” 夜游巡使立马说:“偏见,你这是偏见。” “老板娘应该和老板一样,只是一个身份,他们俩之间不需要有什么特殊关系。” “就像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一样,不是夫妻关系。” 王庞庞更恍惚了,玉皇大帝居然和王母娘娘不是夫妻关系?! 他顺着小夜的歪思路琢磨了会儿,试探地说:“那你说,宴哥为什么不想当二老板呢?” “二老板听起来比老板娘好听吧。” “小夜,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宴哥他,当男人当腻了?” 夜游巡使:“……你敢当着宴哥的面说么?我看你是当人当腻了。” 王庞庞:“……” “老王,那有没有可能,宴哥觊觎江老板?” “可是宴哥看起来不像gay啊,他都没正眼看过我这个活生生的男人。” “有点道理,他也没看过我这个死了的男人。” 一人一鬼在巷子里嘀嘀咕咕了几分钟,王庞庞最后还是接受了老板娘只是一个身份的说法。 回到店里的时候,他们俩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神态举止没有变化。 江辞无以为他们俩接受了事实,也没有多说什么,拿出手机看微信消息。 【张文耀:江老板!我昨天手机坏了,今天才修好。】 【张文耀:你不喜欢这种风格的网站吗?】 【张文耀:主要我现在资金有限,等过完年我就有钱了!到时候再重新调整网站。】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偏头问宴朝一:“网站真的没事么?” “嗯,”宴朝一应了声,“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辞无追问:“什么好处?” 宴朝一平静地说:“提高知名度、卖出去更多的香火、赚更多的钱、等等。” “等等”两个字和前面的话之间停顿的有些长,江辞无多看他两眼,见他神态如常,便没有多想,认为宴朝一是想不出更多的理由了。 江辞无回了张文耀的消息,让他不用浪费钱折腾,放下手机,开始剪符纸小人。 ………… 大香炉在小巷子里格外显眼,就连路过巷口的人都会驻足,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更别说目的地就是香火店和鬼楼的客人了。 不明真相的客人看到有人上香许愿,以为这是个许愿炉,也跟着上香许愿,接着就被安利了江老板香客后援会。 几天下来,香炉变成了一个打卡地点,上香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住在周围的爷爷奶奶也来上香。 罗云就是硬被她奶奶拉来上香的。 罗奶奶和其他来上香的人说:“我昨天就试着拜了拜,拜完回家,真的找到丢掉了钱包了。” “奶奶,那是我找给你找到的。”罗云打岔。 罗奶奶:“要不是给江老板上香了,你能帮我找到么。” “......”罗云无语地看着自己年迈的奶奶。 忽然,她身后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这香炉上的黄宝石,好像是真的啊。” 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金黄色的龙眼睛。 他试着抠了下,不仅没有扣下来,手指头一阵剧烈的疼痛。 “艹。”黑衣男低声骂了句,抬头看见有监控,直起身体裤子上擦了擦手。 罗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黑衣男注意到她的目光,说了句:“看什么看。” 说完,他抬脚往向外走,路过罗云的时候,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快步往香火店外走。 “毛病啊。”罗云低声骂了句。 罗奶奶朝她招手:“云云,你也来拜拜。” “不是说要考研么,拜拜保佑你考上。” “我可不拜,”罗云撇撇嘴,对她说,“如果我真的考上了,你还要说多亏江老板。” 罗奶奶往她手里硬塞了三炷香:“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罗云看着手里的香火,又看了眼走到巷子口的黑衣男,想了想,把香插进香炉,真心实意地说:“希望这种动手动脚的傻逼得到报应。” 话音落地,巷口传来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啊啊啊啊——” “120!快!120!” “有人被撞了!” 罗云愣了会儿,看了看面前的香炉,快步跑到巷子口。 只见刚才撞她的黑衣男躺在地上,手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卧槽,”罗云惊呆了,心底大受震撼,“真的这么灵么?” 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下意识地掏兜,没有找到手机。 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兜,罗云才发现这手机铃声是来自地上。 粉色小猪手机壳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黑衣男身边。 “我的手机!”罗云睁大眼睛,这下明白黑衣男刚才为什么要撞她了。 “小偷!” “他是小偷!” “报警!” ………… 江辞无是被一阵又一阵警笛声吵醒的,等他慢悠悠地洗漱下楼,只见香火店里全是人,各个手上的都拿着香,这才早上,货架上的香就空了,就连元宝纸扎人都少了一半。 江辞无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付完钱,快步跑到香炉前有序的排队上香。 不是鬼楼的客人,都是单纯为了上香。 等店里空下来了,江辞无才走进去,坐到椅子上。 一个年轻的女孩走到他面前,试探地问:“你是江老板吗?” 江辞无嗯了声。 罗云紧紧盯着他,激动地说:“拜你真的好灵啊!” “刚才有个小偷撞我,偷了我的手机,然后我一上香那个小偷就被撞了!太灵了我的妈,震撼我全家!” 罗云紧紧抱着好不容易抢到香和元宝,犹犹豫豫地问:“那个江老板,你店里接别的业务么?” “可以给我算算么?我会付钱的!” 江辞无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行,那我给你算笔账吧。” 罗云:“???” 第93章 江辞无看了眼罗云手上的东西, 对她说:“一共三百。” 罗云愣了会儿,慢吞吞扫码付款,怀疑是自己没有说清楚。 她想了想, 仔细地说:“江老板,我是想问问你, 能不能算命, 算一下我的学业。” “我过两天就要考研了。” 江辞无哦了声,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罗云失望地应了声, 付完钱,忍不住又问:“江老板, 那你这店里还有什么别的业务么?” 江辞无坦然地说:“抓鬼。” 罗云:“???” 鬼? 捉鬼? 捉鬼的难度听起来可比算命高多了。 想着, 她脱口而出:“都能捉鬼了为什么不算命呢?” 江辞无挑了挑眉, 随口说:“不算命是为了你好。” 听到这话,坐在旁边的宴朝一偏头看了他一眼。 江辞无凑过去,低声说:“算是可以算。” “算的准不准就是另一回事了。” 宴朝一:“……” 罗云看着他们俩轻声私语, 她听力不错,听见了江辞无的第一句话。 再加上之前说的那句不算是为了自己好。 罗云琢磨了会儿, 恍然大悟。 如果江老板算出她会考上心仪的院校, 那么之后几天的冲刺自己可能会懈怠, 说不定会导致结果出错。 如果江老板算出她考不上,那么就更影响她临考前的心态了,万一努努力还能搏一搏呢?万一连第二志愿都考不上了呢? 想到这里, 罗云点了点头,缓缓说:“江老板你说的对,还是不算比较好。” “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江辞无诧异地看她, 他说什么了? 罗云朝他笑了笑:“江老板再见, 我明天早上再来拜拜。” 江辞无看着她跑出香火店, 对站在香炉边的几个奶奶辈的人说:“江老板说人定胜天,小事不用算,大事就更不应该算。” “但是如果大家真的遇到了妖魔鬼怪,他还是会出手的!” 江辞无:“???”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这脑补能力几乎可以和老王媲美了。 江辞无歪头看向宴朝一:“早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宴朝一点头,告诉他小偷被撞一事的来龙去脉。 江辞无哦了一声,静静地看着站在香炉前的香客们。 他本来是觉得没什么,大家拜谁不是拜,不如拜他,说灵的大概是巧合,毕竟他什么都没做。 可这几天拜他的人越来越多,说他拜他灵的人也越来越多,江辞无心底都有些动摇了,他真的那么灵么? 江辞无发自内心,也有点想拜拜自己,看看灵不灵。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当前有什么需要的。 店里生意很好。 老江云姐平安。 游戏排位连胜。 江辞无眨了下眼,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人生巅峰了。 “江老板,我来了,”王庞庞抱着快递盒,屁颠屁颠地走进香火店,“我刚去拿快递了。” 江辞无看着他,慢吞吞地问:“老王,你有没有拜过我?” 王庞庞愣了下,茫然地说:“哪种拜?” “深藏心底的拜拜?五体投地的拜拜?一步一拜的朝拜?” 江辞无指了指门外的几人:“就是普通的上香许愿。” 王庞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他抬头挺胸,认真地说:“我没什么需要江老板帮忙的,我只想帮江老板的忙。 说完,他追问道:“江老板,你需要我为你上香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需要上香,最近很多人说我灵,我想找人试试。” 王庞庞立马拍拍胸脯,乐呵呵地说:“这种小事,我来给江老板当试验品。” 他转过身,看见货架空荡荡的,索性就不烧香了,直接双手合十,对着江辞无拜了拜:“希望咱们香火店的香火元宝等存货多到卖不完。” 说完,他睁开眼,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江老板,咱们有存货么?” 江辞无指尖顿住,反问道:“香火和元宝都已经卖完了?” 这段时间店里的装货上货都是由王庞庞和夜游巡使负责的,他都不清楚具体库存。 王庞庞点头:“最近的生意太好了,每天都有人来买香火元宝,那个小储藏室里的几箱我都搬出来卖完了。” “剩下的一点香都是小夜的了。” 江辞无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江老头留下来的库存卖完了。 也就是说,他要亲自动手做香火元宝了? 他以前和江老头一起做过,元宝还算简单,香比较麻烦,从选择原料、到粉碎、研磨、定型等等都需要时时盯看。 而且江老头卖的香都是手工香,不是机器定型的,做起来愈发费时费力。 王庞庞看他不说话,小声问:“江老板,咱们真的没库存了吗?” 现在店里可就只剩下纸扎人系列的东西了。 江辞无缓慢地点了下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见状,王庞庞连忙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我刚才已经拜过了,等会儿就能想到办法了。” 江辞无试着想了想办法,点头道:“嗯,我们还可以关店。” 王庞庞:“……” 宴朝一缓缓开口:“除了店里,别的地方没有了吗?” 江辞无思索,在陵安市的时候,江老头不是住在这巷子里,就是去江家老宅住。 老江不喜欢这些东西,家里连张黄裱纸都找不到,不可能帮着储藏有香火元宝之类的东西。 这巷子里的话……201没有、鬼楼没有……还有什么地方? 等等。 江辞无思绪一顿,他记得便利店的租房合同上写过仓库这个地点。 “可能有。”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张雅云的电话,简单粗暴地问:“云姐,你知道江老头的仓库在哪儿么?” “仓库?”张雅云顿了顿,纳闷地说,“仓库不就在你那儿么?” 江辞无:“除了那个小储藏室,没有别的了吗?” “小储藏室?”张雅云更纳闷了,“不小啊,你爷爷的仓库比香火店的面积还大。” 江辞无追问:“仓库在哪儿?” 话音落地,他听见张雅云那边传来手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手机那端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惊喜道:“云姐?!” “艹,”张雅云低骂了句,飞快地说,“小江,先不说了,我有点事。” “仓库就在你香火店边上,你找找门找找钥匙。” 说完,她匆匆挂了电话。 江辞无放下手机,从抽屉里翻出两栋楼的户型图,盯着看了会儿。 香火店边上的话……就只剩下那些关门的店面了。 他眼睛一亮,从抽屉里翻出钥匙,快步走到巷子里,找到其中一扇可以打开的卷帘门。 拉开卷帘门,看到了比香火店大两三倍的场地,里面整齐有序地摆满了一个个纸箱,纸箱上标有“香火”、“元宝”、“纸扎人”、“纸扎马”等字。 江老头居然把几间商铺打通了,用做仓库。 难怪好几间商铺的门都用水泥封住了。 仓库里面很干净,开灯后,还能看到墙上写着“一号”两字。 这里是一号仓库。 “卧槽,”王庞庞惊呆了,张着嘴巴,咋舌道,“好多啊,江老板。” “咱爷爷是个囤货狂魔吗?” “不是。”江辞无抿了抿唇。 恰恰相反,江老头不喜欢囤货。 他奉行吃喝玩乐、一切从简,方便他天南地北的到处跑。 况且这些年香火店也没有开过,居然有这么多库存…… 江辞无眨了眨眼,江老头是特地给他留的吗? 他算到现在发生的事了吗? 正想着,只见王庞庞往里走了两步,搬起手边的巷子往外走,不忘嘀咕道:“江老板,我就知道库存的事情会解决,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真的好灵啊。” 江辞无收回纷飞的思绪,微微皱眉:“只是巧合吧。” 再说这些东西是江老头准备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掀了掀眼皮,看向宴朝一:“你要不要也试试?”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直直地看着他。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向来都是他帮江辞无的忙,他不需要江辞无为自己做什么,江辞无应该也很清楚这点。 那么试试的话……是暗示? 宴朝一应道:“好。” 回到香火店,王庞庞把箱子放到地上,开口道:“江老板我去把便利店里的推车拿来。” 江辞无嗯了声。 宴朝一拆开箱子,拿了三炷香,走到柜台前。 虽然门外放着个大香炉,但柜台上的小香炉没有扯下,本来是为了方便夜游巡使吃香火,现在正好给他用。 宴朝一点燃香,插入香炉。 他掀起眼皮,深深地凝视着江辞无黑白分明的眸子,缓缓说:“我想和江辞无结婚。” 江辞无:“???” “你没事吧?” 宴朝一愣了愣,疑惑道:“不行么?” 江辞无气笑了:“当然不行!” 宴朝一追问:“为什么?” 江辞无扯了下嘴角:“……你人还没追到就想直接结婚?” “对,”宴朝一坦然地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地说,“少走点弯路。” 江辞无:“……” 他还没通知这条路是通的呢。 算是看出来了,宴朝一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内里还是个没脸没皮的。 江辞无喝了口水,放下水杯:“换一个。” 宴朝一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不能直接结婚的话…… 他摩挲指尖,再次开口:“那就先和江辞无谈恋爱吧。” 江辞无:“……” 他就不应该对宴朝一抱有什么期待。 第94章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 忍不住对宴朝一说:“你是懂上香许愿的。” 宴朝一没听懂,盯着他看了会儿,迟疑地问:“这算是答应了吗?” 江辞无扯了下嘴角, 没好气地说:“当然不算。” “我让你许愿看看灵不灵,没让你告白!”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你答应了, 就灵了。” 江辞无:“……” “我是想看看你对我上香祈拜的结果, 不是让你对我说一些我能做到的事。” 话音落地,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宴朝一根本就没什么需要许愿的,他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即便有, 也不需要依靠别人。 想着, 江辞无开口道:“算了,你不用说了。” 宴朝一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香炉, 陷入了沉思。 他满脑子都是江辞无说的“一些我能做到的事”。 指的是和谈恋爱、结婚。 能做到,也就说江辞无是可以同意的, 是喜欢自己的。 喜欢却不答应、不点头。 宴朝一侧过头, 看了眼江辞无苍白昳丽的眉眼, 反思了会儿,拿起手机,联系隔壁你王哥。 他省略许愿的事, 简要地说了下自己告白失败的情况。 【隔壁你王哥:你们俩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有朝一日:心意相通。】 【隔壁你王哥:???】 【隔壁你王哥:能解释一下么?】 【有朝一日:我知道他心里有我,他也知道我喜欢他。】 【隔壁你王哥:所以还在暧昧?】 【隔壁你王哥:你们还没上过床?】 【有朝一日:没有。】 【隔壁你王哥:难怪!】 【隔壁你王哥:你说人家喜欢你的身体,结果现在连肾都没走, 就想着走心了。】 【隔壁你王哥:他不拒绝你谁拒绝你。】 【有朝一日:好的, 我知道了。】 宴朝一收起手机, 明白了。 他想达成的进度太快了。 他和江辞无的关系,无非就这么几种。 普通室友、炮友、恋人、夫夫。 他不应该跳过炮友这个关系,直接想成为恋爱、结婚。 应该从炮友做起,日久生情? 宴朝一在琢磨他和江辞无的关系,江辞无也一样,在认真思考他和宴朝一的关系。 他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对着手机发呆,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宴朝一说过的话。 宴朝一的脸和身材是完完全全长在他审美点上的。 所以当宴朝一问他答应谈恋爱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再者,宴朝一刚才问的时候,看起来很认真。 江辞无心底是想和宴朝一发生点什么,可不是认真地发生些什么。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喜欢的东西到手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腻味了。 东西好处理,人就麻烦了,和地府有关系的人就更麻烦了! 江辞无想了会儿,歪过头,看着宴朝一棱角分明的侧脸,缓缓说:“刚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你说的话,我也当做没听见。” 马上就要玄学比赛了,他们俩之间还是保持原样比较好。 宴朝一抬眼看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见他连神情不变,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江辞无眉梢微挑,有些诧异他居然这么快又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心底那股微微不适,嗯了声,懒散地说:“那就好。”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唇角微微上扬。 刚才的事当做没发生过,也就是说江辞无原谅了他刚才突兀的告白。 江辞无给了他一个重新表现的机会! ………… 第二天,江辞无就收到大数据推送的江老板相关微博。 【江老板守卫营:收到一个姓罗的小姐姐投稿,昨天刚给江老板上了香,愿望就实现了!抓到了小偷!具体情况如图[图片1].jpg。】 【出入平安:我妈昨天就在现场,她说是真的!】 【咖啡不离手:我拜的愿望还没有实现QAQ。】 【爷傲耐我何:笑了,居然真的有人相信是因为江老板,怎么看都是因为那个小偷手脚不利索啊。】 【我爱吃香菜回复爷傲耐我何:你这么懂小偷?】 【爷傲耐我何:呵呵,爷爷我这辈子就没有失手过。】 【珠珠不是猪猪:@陵安警方,快来!这里有情况!】 【陵安警方回复爷傲耐我何:你好,详细说说。】 ………… 江辞无挑了挑眉,继续刷评论,看到一个网友说陵安警方发微博了。 他点进陵安警方的主页一看,是关于“爷傲耐我何”用户的处理。 【陵安警方:经调查,用户@爷傲耐我何,在陵安市内犯过多起盗窃案、入室盗窃案,先已抓捕。】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吃瓜的网友们纷纷转发,营销号们蹭热度,自发地宣传“转发这个江老板,帮你抓坏蛋”。 陵安警方的官微没有发微博,但给营销号的事件总结微博点了个赞,被提醒后也没有取消,坐实了是故意点赞的。 这下转发江老板的热度更甚。 王庞庞点外卖的时候,外卖小哥都顺便买香上香,许愿希望警察能抓到偷他电瓶车电瓶的小偷。 江辞无也收到一些微信好友的询问,都不是熟人,他不仅没有回复消息,看到几个没有备注的好友还顺手删了。 晚上,刚删了几个人,手机震动起来,弹出江修明的视频通话。 一点击接通,就传来了江修明的暴喝声:“江辞无!!!” “你特么的不是说开香火店么?怎么去搞邪教了?!” “我就知道不能放你这小子出去!” 江辞无熟练地调低音量,远离手机,疑惑地问:“什么邪教?” 江修明沉着脸,怒气冲冲地说:“就是拜你的那个,那个什么香客邪教!” 江辞无哦了一声,知道他在说什么,挑眉道:“老江,那可不是邪教。” “是后援会。”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谁家后援会要拜人上香的,分明就是邪教。” “你给我仔仔细细地看看,这个狗屁倒灶的后援会和邪教有什么区别!” 江辞无面不改色:“至少名字不一样。” 江修明:“……”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好好地对江辞无说:“你赶紧让他们把网站什么的撤掉,现在本来就抓邪教抓的严,不要以为换了个名头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江辞无懒洋洋地说:“老江,这不是我弄的。” “是我的信众自发建的。”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都说拜我很灵。” “老江,你要是不喜欢那个网站,可以试试看拜我许愿,让网站消失。” 江修明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咆哮道:“你特么地还想让我拜你?!” “你老子我拜天拜地,怎么可能拜我儿子!” 江辞无眨了下眼:“你什么时候拜天拜地了?” 江修明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沉着脸冷声道:“我现在就让小何联系反邪教局!” 江辞无愣了下,心想,居然还有反邪教局这种部门? 老江还挺懂的么。 江宅 江修明扔掉手机,扭头对张雅云说:“老婆!你就不管管你儿子?!” “管不了。”张雅云划着平板,认认真真地看着网上说拜江老板很灵验的例子。 看了好一会儿,她咋舌道:“拜小江看起来真的挺灵啊。” “我试试。” 说完,张雅云翻出相册里江辞无的照片,闭上眼睛,诚心地说:“小江,云姐想要爱马仕那款限量版的包包。” 江修明冷笑道:“那臭小子有钱给你买么。” 刚说完,客厅响起一道提示音。 江修明怔了怔,追问道:“他真给你买了?” 张雅云点开消息一看,愣了会儿,才对他说:“不是,是爱马仕的SA。” “说我想要的限量版包有货了。” “卧槽了,老江,你儿子有点东西啊。” 江修明皱眉道:“有货和你的愿望有什么关系,江辞无又没给你买。” 张雅云瞥了他一眼:“那款包一直缺货。” “而且我是想要那款包,又不是想要小江给我买那款包。” 只要有货,她就能刷江修明的卡。 这个愿望的确是实现了。 张雅云扯了下江修明的衣袖,问道:“老江,你要不要也试试?” 江修明眉头皱得更紧了:“哪有老子拜儿子的道理!” 张雅云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就暂时别把他当儿子。” 江修明:“……” “老江你快来试试,我还有个愿望。” “???” “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 “……” ………… 江辞无没有等到何特助或者公安局的消息,江老板香客后援会的网站不但没有出事,而且还被匿名香客赞助了一大笔钱,好好的升级了一波。 江辞无看到焕然一新的高级网站后,顺手转发给江修明,刺激刺激他。 玄学比赛十二月二十号正式开始,十八号的时候,江辞无让老王和小夜留下来看店,和宴朝一跟着灵安观的道长们前往第一站——五海市。 玄学比赛是自由组队,每小队二到四人,江辞无和宴朝一有额外任务,知晓预言的荣道长便被安排和他们俩一队。 抵达五海市后,道协派车送他们去酒店休息。 江辞无坐到大堂的沙发上,对宴朝一和荣道长说:“你们去拿房卡,我给云姐打个电话。” “好,”荣道长应了声,跑到前台问,“有三人房吗?” 前台检查了一下,为难地说:“不好意思,三人房已经满了。” “帮你们开两个房间可以吗?” 荣道长失望地说:“好吧。”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和江辞无住一间,一个人一间。” 荣道长不想放弃和江辞无一起住的机会,问道:“为什么?” “我睡觉不打呼噜的。” 宴朝一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和江辞无一直住一起。” “你不要影响他休息。” 荣道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是不打呼噜,但不确定江辞无和他一起住会不会习惯。 犹豫了会儿,前台给他和宴朝一一人塞了一张房卡。 “江道友,等会儿收拾好行李我再来找你们。”荣道长还是妥协了。 江辞无嗯了声,跟着宴朝一上楼。 距离宴朝一许愿告白的事已经过去半个星期了,江辞无这会儿不觉得和宴朝一住一间房有什么问题。 反正标间有两张床。 推开门后,只见正中央静静地放着一张硕大的床。 不是标间,是大床房。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宴朝一。 宴朝一关门落锁,直直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要做么?” 江辞无:“???” 第95章 江辞无愣了会儿, 对上宴朝一坦荡荡的眼神,怀疑是自己的思想有点不健康。 他试探地问:“做什么?” 宴朝一微垂着眸子,淡然地说:“做爱。” 江辞无:“???” 看来不是他的思想不健康, 是宴朝一的思想不健康。 他一脸难以置信,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突然到做爱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江辞无飞快地回忆了一遍细节, 从大堂到上楼, 他们俩没有说过话。 就是单纯地走进了一个房间而已。 可他们俩不是天天呆在一起么?! ??? 宴朝一看着他懵逼的模样,怀疑做爱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否则江辞无怎么迟迟没有回应? 思索片刻, 他说了几个不会被误会的词:“性行为、性交、同房、上床、嘿咻。”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顶着张淡漠俊美的脸,平静地吐出“嘿咻”两个字, 更沉默了。 半晌, 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 这下轮到宴朝一疑惑了, 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突然就要做爱了?”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目前不打算和我谈恋爱,也不想和我结婚。” 江辞无愣了会儿, 有点明白他的思路:“所以你想和我当炮友?” 宴朝一抿着唇,纠正他的措辞:“我们可以先从炮友做起。” 炮友, 顾名思义, 只打炮, 不谈情。 既能纾解生理需求,又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江辞无可耻地心动了。 但理智告诉他,一旦跨过了普通朋友这条线, 事态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江辞无屈了屈手指,陷入天人交战。 宴朝一等了会儿,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便把行李箱推到一旁, 抬手开始脱外套。 脱掉风衣, 内里只剩下一件纯黑的修身羊绒衫,清晰地勾勒出他胸口、手臂的肌肉线条。 江辞无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他身上。 下一秒,宴朝一卷起袖子,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在灯光和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更白了,手臂隐约露出了一部分黑色的纹身,黑与白的交织变得暧昧朦胧起来。 江辞无更挪不开眼了。 他几乎都能想象出宴朝一赤裸着上半身的情形,汗水从额角划落,拂过他胸口的纹身,留下暧昧的水渍,神秘诡谲的纹身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像是活过来似的。 □□。 这是□□…… 江辞无喉头微动,艰难地挪开视线。 他快步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终于压下了心底的躁动。 一扭头,只见宴朝一直勾勾的看着他:“做吗?” 他语气格外平静,仿佛只是在问江辞无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饭。 “后天比赛,今天做了,明天正好可以休息一天。” 这算盘打得很好。 江辞无心跳都漏了一拍,紧接着心率加快。 他内心挣扎片刻,立马灌下剩下半瓶冰水,平复心情,对宴朝一说:“不做!” 宴朝一怔了怔,眉心微皱:“为什么?” “我脱衣服的时候,你明明看起来很喜欢。” 江辞无:“……” 宴朝一想了想,补充了句:“我还能继续脱。” “……” 江辞无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空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咬牙道:“不用。” “我不想做。” 宴朝一抿了抿唇,捕捉到了关键词——想。 江辞无对他的身体很满意。 不想,也就是说思想上,江辞无不愿意和他做。 什么原因影响了江辞无的思想? 需要的润滑、避孕套等道具,酒店都有备齐。 技术方面,他阅片无数,至少理论满分。 宴朝一认真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姓荣的道士说等会儿要来。 做到一半被迫终止不利于身心健康。 “我知道了。”他对江辞无说。 江辞无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东西,听到这句话,理所当然地认为宴朝一听懂了他的拒绝、接受了他的拒绝。 他松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能容纳三个大男人睡觉的大床,立马联系荣道长。 【江辞无:小荣道长,你的房间是标间还是大床房?】 【荣道长:是大床房。】 【荣道长:怎么了吗?】 【江辞无:没什么。】 如果小荣道长的房间是标间,他们还能换一换。 他转而拿起酒店的座机,拨通前台电话:“你好,酒店还有标间吗?” 前台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有标间了。” 江辞无:“还有其他套房吗?” 前台:“先生想要什么类型的呢?” 江辞无:“有总统套房么?” 前台顿了顿,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没有这种套房呢。” 江辞无:“……” 他沉默片刻,又问:“还有空房么?” 和宴朝一一人一间也不是不可以。 “稍等哦,”电话那端响起鼠标点击的声音,片刻后,前台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先生,没有其他空房了。” “请问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没有。”江辞无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一偏头,发现宴朝一在偷听。 他神情不变,淡定地坐到椅子上,心想,既然已经说开了,分床分房睡避嫌也挺正常。 宴朝一看着他,心想,都在考虑做完弄脏床得换一张的事情了。 不愧是江辞无。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挪开目光。 江辞无怕自己夜里把持不住,点开手机软件,开始看附近的酒店。 五海市是个小城市,市区好一点的酒店就三四家。 江辞无点进去一看,酒店全住满了。 唯一有空房的酒店在郊区,坐车单程要近一个小时。 太麻烦了。 他指尖顿住,只好暂时和宴朝一同床共枕了。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荣道长的声音:“江道友,你们收拾好了吗?” 江辞无应了声,走过去开门。 荣道长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要先去吃晚饭吗?” “酒店会提供我们的一日三餐。” 江辞无立马点头,他虽然没有食欲,但更不想和宴朝一在大床房内孤男寡男。 “走吧。” 酒店餐厅在二楼,提供的是自助餐。 一进餐厅,就看到各种颜色款式的道袍,这个点来吃饭的几乎都是参加玄学比赛的道士,都在互相寒暄: “陈道友,好久不见。” “王道友!” “李道长,令堂近年来身体怎么样了?” “这次比赛的怪病你有头绪吗?” ………… 江辞无只拿了橙汁和沙拉,坐下后,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会儿周围的道士,看大多数道士都是激动兴奋的模样,随口问:“玄学比赛很重要么?” 荣道长点点头,解释道:“玄学比赛以前是五年一届,不仅奖励丰厚,而且每一届都会选拔出优秀的人才,道协会长还会亲自传授培养他们道术,对每个道士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不过因为三十年的那场玄学比赛,和圣蛊教对上了,道协及各道观死伤惨重,玄学比赛就停了,直到现在。” 江辞无点了点头,又问:“比赛的流程是什么?” 荣道长愣了下:“江道友你没有收到文件吗?” 江辞无疑惑:“什么文件?” 荣道长:“就是关于玄学比赛的文件,统一发到个人信息填的邮箱的。” 江辞无哦了一声:“我没看邮箱。” 现在都是用微信、短信电话等等联系,他已经几百年没有点开过邮箱了。 他划了划屏幕,微光亮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他之前看过的酒店软件。 刚才忘记关了。 还没来得及切软件,他就感受到了宴朝一的视线,落在屏幕上。 “无房源”三个字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 江辞无没有看宴朝一的表情,假装淡定地关掉软件。 下一秒,宴朝一偏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用这么麻烦。” 他应该刚喝了橙汁,唇齿之间有股水果的甜香。 江辞无恍了恍神,微凉的呼吸拂在颈侧,难以言喻的痒意仿佛渗进了皮肤,钻进了心底。 “我会注意的。”宴朝一又说。 江辞无回过神,以为宴朝一的意思是睡觉的时候会注意不碰到他。 他收敛思绪,镇定自若地说:“那就好。” 宴朝一嗯了声,心想,他会注意不弄脏床单的。 江辞无喝了口冰橙汁压压惊,点开邮箱,下载道协的文件。 【玄学比赛[南区]——五海市】 一年来,五海市各镇频频有人生怪病,眼睛、肚子、四肢等等身体各处都有,病情为剧烈疼痛、难以忍受,并无外伤,医院检查无病。 祝各位道友能早日找出病因,治愈众多病人。 病人们的信息如下显示。 江辞无往下划了划,除了简单的前情提要,大部分都是病人的个人信息、病情、得病的时间等等,有三十多个人。 另一份文件则是一年来关于怪病的各种新闻。 他粗粗一看,大多数病人都是西海镇的居民。 江辞无挑了挑眉,西海镇。 不就是壁神屋所在的地点么。 他随口问荣道长:“假如我们解决了问题,道协怎么确定是我们亲自做的?” 又没有直播、监控等证据。 荣道长:“陆师伯说等解决后,会让每个小队各个成员都复盘。” “裁判会根据复盘情况的打分。” 江辞无好奇地问:“谁打分?” “各大观的观主,”荣道长想了想,对他说,“我们在南区,应该是陆师伯、无量观巫观主,太清观赵观主、青阳观李观主。” 江辞无记得巫观主等人,在灵安观见过的那帮老头。 “啊对了,还有……”荣道长顿了顿,睁大眼睛,惊呼道,“祝会长?!”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道士都变得更激动了。 江辞无偏过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祝会长出现在餐厅门口。 祝会长笑道:“我路过这里,想到这家酒店是道协定的,就进来看看大家。” 这话听起来像对在场所有道士说的,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江辞无。 她扫视一圈,笑了笑,又说:“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在意我。” “我等会儿就去机场。” 说完,她迈进餐厅,径直走到江辞无身边,和颜悦色地说:“小江道友。” 江辞无朝她点了点头,觉得她温柔的嗓音有点耳熟,好像最近在哪儿听见过上似的。 而且祝会长的眼神到语气,都比之前在灵安观见到的时候友好。 正想着,祝会长又说:“小江道友,说起来我们俩还没有加微信。” 江辞无哦了声,和她互加了微信,直接备注了祝会长三个字。 大概是看见了他的备注,祝会长突然开口道:“小江道友,祝会长三个未免太陌生了。” “不如备注祝姨吧。” 江辞无愣了下,奇怪地看向她。 祝会长把手机放到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手机,让他看自己的备注。 【江辞无——小江】 没有道友两个字。 她笑道:“以后直接喊我祝姨就行了,我也就叫你小江了。” 对江辞无来说,祝会长的确是阿姨辈的人物,他倒不介意称呼和备注,索性按着她的要求备注了祝姨。 “祝会、祝姨还有什么事吗?”江辞无问。 听到这称呼,祝英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应道:“没什么事。” “你们好好休息,”她顿了顿,看着江辞无身上单薄卫衣,提醒道,“入冬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小心感冒。”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下头。 祝英看了眼时间,笑道:“时间不多了,我先去机场。” “过段时间再见。” “小江你们加油。” 江辞无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祝会长这副样子,像是特地过来和他加微信、打招呼。 他看向宴朝一和荣道长,迟疑地问:“最近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 荣道长想了想,茫然地摇摇头:“没发生什么事啊。”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祝会长对我的态度变奇怪了。” 荣道长更茫然了:“祝会长以前对你不是这种态度吗?” 江辞无:“不是。” 以前就是普通的道协会长的态度,现在有点像……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荣道长对人情世故并不了解,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对他说:“大概是因为江道友你厉害吧!” “祝会长欣赏你很正常。” 祝会长一离开,餐厅内道士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江辞无这一桌人身上,低声谈论着他们和祝会长的关系。 “他们是谁?” “李道友你认识吗?” “不认识,没穿道袍,看起来不像是道士。” “是普通客人吗?所以祝会长特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那个病弱的小白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是明星么?” ………… 江辞无和宴朝一对这种议论都不在意,玩手机的玩手机,吃饭的吃饭。 荣道长听着别人的谈论,吃不下饭也做不住,忍不住对隔壁桌的两个道士说:“江道友和宴道友都是这次玄学比赛的参赛者!” “他们很厉害!” 两个道士悻悻地闭嘴,端起盘子离开了。 他们一走,三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男人坐到了这桌,其中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人笑问:“哦?” “多厉害?比小天你还厉害么?” “当然——”荣道长抬头,看到来人后,语调猛地拔高,激动地说,“俞师兄?!” “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他喊作俞师兄的男人笑了笑:“师父让我来南区参赛,顺便看看你怎么样了。” 荣道长脸颊微红,扭捏地说:“我很好,我已经成年了,我是大人。” “不用你们看。” 说完,他连忙对江辞无说:“江道友,这位是俞浩瀚俞师兄。” “他们是……”荣道长看向俞浩瀚身旁另外两个穿着清微山道袍的道士,不认识,是新的师兄弟么? 他犹豫了会儿,索性介绍道:“他们是我在清微山的师兄弟。” “这是我在陵安市认识的江道友和宴朝一,我们三人这次是一队的。” 江辞无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俞浩瀚看着他,笑道:“江道友,久仰大名。” 江辞无还没说什么,站在俞浩瀚背后的矮个道士小声问:“他是谁啊?” “俞师兄你认识吗?” “我认识江道友,江道友应该不认识我,”俞浩瀚笑了笑,解释道,“江道友最近在网上声名鹊起。” 矮个道士愣了会儿,看着江辞无啊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江老板?!” “我还以为是骗子呢。” 荣道长看了眼矮个道士,为江辞无正名:“江道友很厉害的。” “帮了道协很多忙,陆达和宣弘壮都是他抓到的。” 矮个道士愣住了:“真的假的啊?” 荣道长疑惑:“你们不知道吗?” 俞浩瀚笑了笑,点头:“的确不清楚,师父师伯没有说过这事。” “江道友最近的事,还是下山后听人谈起才知道的。” 关于宣弘壮和陆达的抓捕消息,陵安警方当时没有点名道姓说是江辞无,网络的热度又是一阵一阵的,俞浩瀚是真的不清楚。 他深深地看了眼江辞无,问荣道长:“小天,我以为你会和灵安观的道长们一队,怎么和江道友一队了?” “是陆观主要求的么?” 荣道长摇摇头,实话实说:“是祝会长要求的。” 俞浩瀚愣了下:“祝会长?” 江辞无也微微一怔,他也以为是陆观主要求的。 没想到居然是祝会长。 荣道长点头,没有说出真正原因,而是含糊地说:“我和江道友合作过好几次了,比较熟悉。” 怕被追问下去露馅,他又连忙说起江辞无在陵安市的种种事迹。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止是俞浩瀚等人,餐厅的其他道士都听见了,放慢吃饭的速度,频频偷看江辞无。 因为俞浩瀚等人,江辞无和宴朝一回房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了。 宴朝一说过会注意,江辞无回到房间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洗完澡,就直接躺到床上,开始仔细看道协附件发过来的新闻。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房内响起了“咔哒”一声。 洗手间门开了,沐浴露的香味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令人有些心神不定。 江辞无忍不住撩起眼皮,看到宴朝一后,目光一顿。 他赤裸着上半身,黑色的纹路从脖颈断断续续蔓延至胸口,腰间黑色的线条蜿蜒向下,被浴巾遮掩,半遮半掩,看起来更性感了。 宴朝一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床边。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江辞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 宴朝一抬手将前额的碎发往后捋,露出凌厉俊美的眉眼。 他缓缓俯身,垂眸看着江辞无:“现在可以了吗?” 江辞无茫然:“可以什么?” 宴朝一:“做爱。” 江辞无:“???” 第96章 江辞无更茫然了, 愣愣地看着宴朝一。 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不是说会注意的么? 怎么洗了个澡又跳回这个话题? “你脑子进水了吗?”江辞无忍不住问。 宴朝一微微一顿,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心想, 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多此一举, 多问一句吗? 仔细想了想, 片子里似乎也没有提前问的,都是直接动手动嘴。 “我知道了。” 宴朝一说完, 拉住江辞无的手,按到自己腹肌上。 江辞无:“???” 这他妈的叫知道了? 念头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就被腹肌的触感吸引了。 光滑柔软, 按下去后富有一定弹性。 很好摸。 江辞无以前也练过, 大概是体质问题,就是练不出腹肌。 他情不自禁地屈了屈手指,多摸了几秒。 忽地, 指尖温热,宴朝一的体温升高了。 江辞无眼睫一颤, 瞬间回过神, 他在做什么? 他用力地缩回手, 深吸一口气,对宴朝一说:“把衣服穿上!” 宴朝一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穿衣服? 难道是想亲自脱下来么?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肌, 抿唇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么?” 会时不时地摸他的腹肌和胸肌。 江辞无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皮跳了跳,艰难地挪开视线:“以前你又不喜欢我。” 男人被调戏一下也少不了两块肉。 沾上感情就不一样了。 宴朝一怔了怔, 有些诧异:“你喜欢我不喜欢你?” 癖好很……特别。 不等江辞无回答, 他再次开口:“我现在也可以。” 江辞无再次迷失在他的逻辑思维中:“嗯?” 宴朝一凑到他面前, 近乎鼻尖相贴,近距离地凝视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缓缓说:“我现在也可以装作不喜欢你。” “如果你想要的话。” 江辞无眼睫颤动,心底涌出一股既好笑又无语的情绪。 心跳却莫名地乱了。 他和宴朝一唇齿间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没有亲吻,胜似亲吻。 宴朝一发梢的水珠颤了颤,掉落在他唇瓣上。 江辞无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口腔里也充斥着宴朝一的味道。 他指尖一顿,压在床单上的手被对方的大手覆盖住。 “感觉到了吗?”宴朝一问,黑沉的眸子收敛了所有情绪,恍若初见时的淡漠。 江辞无不喜欢他这种眼神。 更喜欢另一种。 他喉头微动,心底骂了句宴朝一真能勾人,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他含住宴朝一的唇瓣,宴朝一微微一怔,紧接着顺从地张嘴,任由他的深吻。 江辞无生平第一次深吻,吻的毫无章法。 他觉得深吻不过如此,就发泄了心底想要触碰宴朝一的触动,吃到一嘴口水,也没觉得多舒服。 亲了几秒钟,江辞无就松开手,擦了擦唇上的水渍,对宴朝一说:“当炮友可以。” “我们先约法三章。” 宴朝一盯着他殷红的唇瓣,应道:“好。” 江辞无思索片刻,简单粗暴地说:“第一,只约炮,不谈感情。” 宴朝一点头:“我知道。” 要先抓住男人的肠,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江辞无眉梢微挑,继续说:“第二,双方都不能再找其他炮友。” 宴朝一:“当然。” “我只和你做。” 江辞无:“第三,双方都可以随时提出终止炮友关系的要求,对方要接受,而且在终止关系后,不能影响到两人的合作关系。” “都是成年人,一码事归一码事。” 宴朝一应道:“好。” 江辞无看他答应的这么干脆,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 宴朝一思索片刻,实话实说:“我没有找炮友的经验。” “而且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先相处一段时间,我再提议可以么?” 江辞无招架不住他一本正经地说情话,有些口干舌燥,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下巴上多了只手。 宴朝一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和刚才的亲吻不一样,宴朝一的吻很舒服。 含着他的唇瓣,撬开齿关勾住舌尖。 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大脑蔓延至四肢百骸,江辞无忍不住眯起眼睛,虚虚地抓住宴朝一的胳膊,享受着他的亲吻。 吻到嘴唇有些隐隐作痛,宴朝一才放过他的唇瓣,轻柔地亲吻着他的嘴角,在脸颊上落下一连串细碎的亲吻。 江辞无迷迷糊糊地推了推他的胸口,拉开床头柜,找出一瓶东西。 宴朝一瞥了眼,看到瓶子的第一个字“润”。 他垂下眸子,望着江辞无泛红的脸颊,试探地问:“你要自己来么?” 江辞无还沉浸在刚才的深吻中,脑袋有些发晕:“什么自己来?” 宴朝一指了指他手里的瓶子,又问:“不用我帮你么?” 江辞无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宴朝一。 帮我? 他这下反映过来宴朝一在问什么了,他直起身体,勾住宴朝一缠在腰上的浴巾,迟疑地问:“你是1?” 宴朝一点头。 江辞无扯了下嘴角:“巧了,撞号了。” 宴朝一愣了愣:“什么?” 江辞无指着自己的鼻尖,清醒地说:“我也是1。” 宴朝一:“……” 江辞无:“……”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房间内暧昧的氛围渐渐消失,双方各自冷静下来。 半晌,宴朝一率先开口:“我觉得我在上面比较好。” 江辞无挑眉:“为什么?”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我技术比较好。” 江辞无笑了,问道:“你不是说你没找过炮友,技术怎么会好?” 宴朝一拿出手机,点开网盘,放到他眼皮子底下,有理有据地说:“我阅片无数,理论经验丰富,会让你很舒服的。” 江辞无粗粗地看了下看不到底部的文件夹,提醒道:“所以你还是个处男。” 宴朝一点头,反问道:“你不是吗?” 江辞无沉默了,他也是。 宴朝一一直看着他的脸,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儿微小的情绪,看出江辞无其实并不排斥在上还是在下。 思索片刻,他解开浴袍,把真凭实据摆到江辞无面前:“而且我们俩的型号比较起来,我会让你更舒服。” 江辞无:“……” 宴朝一:“我刚才亲的你很舒服。” 江辞无没有反驳,这是试试,虽然宴朝一没有实战经验,但似乎在这方面还挺天赋异禀的。 他心底开始动摇了。 江辞无其实对做1还是当0没什么想法,他以前都没有处过对象,之所以觉得自己是1,纯粹就是想象不出来自己会被什么人压。 可如果对方是宴朝一,似乎也不是不行? 片刻后,宴朝一提议道:“我们先试试,你觉得不行,再换位置?” 江辞无更动摇了。 紧接着,宴朝一的亲吻又压了过来,令他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弄脏床单的。” “什么床单?” “你不是不想弄脏么?” “谁?什么不想弄脏?” ………… 一夜,眨眼间就过去了。 直到天亮,江辞无才身心疲惫地闭上眼睛,累到勉强动了动腿,虚虚地踹了脚宴朝一:“抱我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缓解了身体的酸痛。 他眉眼渐渐舒展开来,脑子里还在想宴朝一为什么这么执着不弄脏床单。 等再次躺回干干净净的床上,江辞无便觉得宴朝一有先见之明。 不得不说,理论经验还是挺丰富的。 “你的片没有白看。”江辞无对宴朝一说,床单的确不能弄脏。 话音落地,江辞无就感受到宴朝一的手变得不规矩了。 他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说:“你是畜生么?!” “现在天都亮了!” 宴朝一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低声道:“我库存丰富。” 江辞无:“……” “那你自己解决。” 说着,他勾了勾宴朝一的掌心。 刚吃了几口大餐,就要赶人去吃清粥小菜,宴朝一当然不乐意。 几个小时的深度接触下来,他对江辞无有一定了解,他搂住江辞无的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眼睛、脸颊、脖颈,熟练地令对方苍白细腻的皮肤透出嫣红。 磨枪霍霍向小江后,他动作一顿:“你不行了吗?”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宴朝一。 他眼尾还透着抹红意,瞪人的模样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更吸引人了。 宴朝一喉结上下滚动,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江辞无腰间的软肉:“不行的话就先休息。” 江辞无:“你才不行!” “这叫限时供硬!” 第97章 宴朝一轻轻捏了下小江, 问道:“下次供应是什么时候?” 江辞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下次再说。” 他是真的不想继续。 累倒是其次,主要是接连不断的刺激让他有些受不了,有种无法掌握身体的失控感。 宴朝一也不是真的禽兽, 见他不愿意,也没有再做什么, 盖上被子, 抱着人睡觉。 过了会儿,黑暗的房间内响起江辞无幽幽的声音:“你不去解决一下么?” 宴朝一不想松开搂着他的手:“过会儿它会消下去。” 江辞无:“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宴朝一偏头亲了亲他的脖颈:“因为你在说话。” 江辞无:“……” “说话你都能——” 声音戛然而止,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推开宴朝一的脑袋:“不冷静下来别想上床。” 宴朝一被迫去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回床上的时候,江辞无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上靠,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睡得更沉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江辞无再次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对着宴朝一发了会儿呆,大脑才清醒过来。 缓了会儿, 他套上放在床脚的衣服裤子。 见他要走下床, 宴朝一上前说:“我来帮……”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 他话音顿住。 江辞无疑惑地看他:“帮什么?” 宴朝一脚步顿住,视线缓缓下移:“你不难受么?” 江辞无抬脚走了一步,身体没什么异样, 他摇头道:“不难受。” “是么。”宴朝一低低地应了声,看着他挺翘的臀部,觉得下次可以再放纵一些。 江辞无走进洗手间, 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浏览器, 慢吞吞地打字:【做完后身体】 打到一半, 浏览器自动跳出了数个关键词。 【做完后身体酸痛正常吗?】 【做完后身体下面火辣辣的疼。】 【做完后身体不舒服。】 ………… 江辞无随手点了一个,看了会儿,发现做完后身体不舒服是正常的,肌肉频繁收缩或者或收缩会导致身体乳酸堆积,因此不舒服。 昨天刚做完是挺累的,一觉睡醒就没感觉了。 江辞无想了想,总结出了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身体好、身体健康。 二是因为宴朝一也没有很厉害。 库存丰富有什么用?! 江辞无扯了下嘴角,走出洗手间。 “咚咚咚——” 外面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江辞无走到门口,门又被轻轻地敲了。 打开门一看,是荣道长,站在门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看见开门的人是谁后,他眼睛一亮:“江道友你醒了啊!” “我还以为你没醒,都不敢用力敲门。” 说完,他举了举手上的袋子,红着脸说:“我看你一整天都没出门,给你带了晚饭。” 江辞无往侧边走了一步,示意他进屋。 荣道长进门后,发现宴朝一也在,又说:“宴道友,我也给你带了粥。” 宴朝一嗯了声。 荣道长把粥和小菜放到桌上,对江辞无说:“我早上来找过你们,宴道友说你们俩昨天玩游戏玩了通宵。” 他好奇地问:“什么游戏这么好玩啊?” 江辞无眉梢微挑,瞥了眼宴朝一,漫不经心地说:“成年人的游戏。” 荣道长小声嘀咕:“我也是成年人。” 江辞无点点头,随口说:“小荣道长也到了玩游戏的年纪了。”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道:“差点忘了小荣道长是全真道的小道长,看来是没得玩游戏了。” 荣道长愣了下,把粥递给他,认真地说:“江道友,全真一派虽然需要食素静心,但游戏还是可以玩一点的,偶尔玩一下。” 江辞无笑了笑,没有解释他和宴朝一玩的游戏不是普通的游戏。 荣道长拆开小菜,把筷子勺子的塑料包装扔进垃圾桶,回到桌边后,吸了吸鼻子:“房间里是不是有股味道?” 江辞无搅了搅粥,没什么食欲,随口问:“什么味道。” 荣道长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燥意,他红着脸,茫然地说:“我也说不出来。” 江辞无这下也闻了闻,嗅到房间内的确萦绕着一股极淡的靡糜气息。 他昨晚闻了一晚上的味道,源自他和宴朝一。 大概是因为做太久了,房间的味道迟迟散不去。 江辞无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对荣道长说:“你嗅觉有问题。” 江辞无:“……” 这股气味很淡,荣道长闻了会儿也习惯了,没有再追问下去,见江辞无拿着勺子不喝粥,问道:“江道友你不喜欢这个吗?” “不是,”江辞无摇头,对他说,“我只是不怎么想吃东西。” 荣道长连忙说:“那我再去买别的吧,附近有不少饭店。” “你昨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不用,”江辞无笑了下,对他说,“小荣道长,以后不用帮我买吃的,我本来就不怎么需要吃。” 知道荣道长会担心,他补充道:“放心,医生说我身体很健康。” 荣道长啊了一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江辞无继续说:“你也不用帮宴朝一买,他要想吃自己有手有脚,也能点外卖。” 说完,他把自己没喝过的粥推给宴朝一。 毕竟是小荣道长亲自买来的,浪费不好。 宴朝一不饿,但这是江辞无亲自给他,便接过开始喝。 荣道长看着江辞无,又看了看宴朝一。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向宴朝一的,他唇瓣不再苍白,格外嫣红,神态仍然漫不经心,气质愈发放荡不羁,更加夺人眼球。 宴朝一静静地喝着粥,不再那么冷漠,眉眼舒展,尽是餍足。 荣道长,总觉得他们俩之前的氛围变了。 明明他们俩没有肢体接触,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却让人觉得比之前的还要亲密,旁人根本无法插入他们俩之间。 荣道长攥着手机,低头搜索最新最热门的游戏。 江辞无正在看昨天没看完的资料。 他这次看很仔细,每一个病人,每一篇新闻,都逐字逐句地看了过去。 五海市有四个大镇,东海镇、西海镇、南海镇和北海镇,四个镇都有病人,其中西海镇的病人最多。 第一篇新闻是西海镇长在得知不少居民生怪病后,同镇政府协商愿意报销本镇居民一部分医疗费,其余的新闻都是具体的病人有关,有的是本地新闻,有的是医院公众号的推送,内容大同小异,说那是不明原因的怪病。 等江辞无看完这些资料,宴朝一也喝完粥了。 荣道长开口问:“江道友,我们明天先做什么?” 江辞无:“去西海镇。” 荣道长愣了下,迟疑地问:“是因为西海镇的病人最多吗?” 江辞无摇头:“是因为西海镇有壁神屋。” 荣道长更茫然了:“什么屋?” “我没看见这个,是我漏看了什么东西吗?” 江辞无:“不是,我有小道消息。” 荣道长睁大眼睛,小声问:“是祝会长说的吗?” “当然不是,”江辞无好笑地问,“和祝会长有什么关系?” 荣道长压低声音说:“咱们不是还要做别的事情么?” 具体要做什么,祝会长没告诉他,就是让他在玄学比赛期间听江辞无的指挥。 江辞无实话实说:“现在还没有头绪。” “明天先去看看壁神是个什么东西。” 荣道长点了点头。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他刚醒没多久,不累不困,荣道长就不一样了。 “不早了,小荣道长你先去休息吧。” 荣道长乖乖地应了声,收拾桌上的垃圾:“我帮你们把垃圾带出去。” “好。”江辞无应了声,看见地上掉了双一次性筷子,俯身去捡。 荣道长也看见了,正要开口,便看见了江辞无的脖子。 颈侧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红印,乍一看还以为是受伤了。 他大惊失色:“江道友,你的脖子怎么了?!”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看不见:“什么怎么了?” 荣道长皱着眉头,尝试着比划:“好多印子啊。” 印子?江辞无立马反应过来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他瞥了眼宴朝一,懒洋洋地说:“没什么,狗咬的。” 荣道长比江辞无矮,在江辞无坐直后,就看不清脖子了。 他拎着垃圾袋站起来,看到锁骨处的红印上有着浅浅的牙印,的确像是被咬的。 他有些疑惑:“酒店里有狗吗?” 江辞无嗯了声,面不改色地说:“有只色狗。” 宴朝一:“……” 第98章 荣道长愣了会儿, 察觉到江辞无的眼神飘向了宴朝一,也跟着看向宴朝一。 狗和宴道友有关系吗? 宴朝一掀起眼皮,淡定地点了点头:“嗯, 他已经收敛了。” 江辞无:“……” 荣道长看看他,又看了看宴朝一,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江道友你不是在睡觉么, 怎么会被狗——” 他话音顿住,啊了一声, 不满地看向宴朝一:“宴道友,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宴朝一反问:“我为什么不能?” 他眼神落在江辞无身上, 平静地说:“我们俩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了。” 荣道长没听懂他这话在宣誓主权, 认真地对宴朝一说:“宴道友, 江道友玩游戏那么辛苦,你应该让他好好睡觉。” “不应该把狗抱进屋打扰他休息。” 宴朝一沉默了。 江辞无忍不住笑了声,附和道:“小荣道长说的对。” 宴朝一更沉默了。 荣道长知道他们俩关系好, 以为打扰对方休息是他们俩的相处之道,犹豫了会儿, 最后说了一句:“你们今晚好好休息吧, 明天玄学比赛就开始了, 之后可能会比较忙。” “明早还要去西海镇呢。” 说完,他提着垃圾袋离开。 荣道长一走,江辞无又躺回了床上, 懒懒散散地刷着手机。 他穿着宽松的睡衣,躺姿豪放,衣领歪歪斜斜地往下, 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隐约看见胸前的点点红痕。 宴朝一喉头微动, 情不自禁地回味起含吻上去的口感。 他解开袖口,也躺到了床上,手臂不由自主地挨向江辞无。 江辞无不是很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不是有洁癖,准确地说,他不喜欢和热烘烘的人接触,不喜欢过于温热的温度,总觉得不舒服。 宴朝一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股凉意,大多数时候肌肤都是微凉的。 但需要他热的时候,他又是滚烫的。 江辞无没有拒绝宴朝一的触碰,任由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 隔天 江辞无脖子上的吻痕几乎都消失了,他没搭理眼底尽是可惜的宴朝一,随便套了件低领的衣服,带上符纸小人和阴差副令出门。 酒店提供早餐,江辞无倒了杯豆浆,勉强喝了两口。 忽地,手机震了震,弹出张雅云的消息。 【张雅云:小江,你在五海市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江辞无:什么奇怪的人?】 【张雅云:就是和你说奇怪的话的奇怪的人。】 【江辞无:?】 【江辞无:没有。】 【江辞无: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雅云:没什么,没有就好。】 江辞无知道张雅云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奇怪的话…… 思索片刻,他轻敲键盘。 【江辞无:好像是有一个。】 【张雅云:?】 【江辞无:有个男人。】 他不知道张雅云瞒着自己的是什么事,除了性别之外,没有瞎编后面的话,盯着屏幕等张雅云的反应。 下一秒,张雅云回复了。 【张雅云:哦,电影要开始了,先不说了。】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这反应…… 不是男人。 云姐说的人是个女人。 女人。 云姐知道他来五海市是为了玄学比赛。 和玄学比赛有关的女人。 江辞无眨了下眼,脑海里跳出了祝会长的模样。 祝会长昨天对他的态度是有点奇怪,但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难道祝会长和云姐认识? 云姐说过她没有亲人。 想到祝会长和云姐都是外柔内刚的性格,江辞无眯了眯眼睛,抬头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知道祝会长的家庭情况么?” 荣道长想了想:“祝会长是首都宁云观前观主的独生女,父母都已经离世了。” 江辞无追问:“什么时候离世的?” 荣道长迟疑地说:“好像是三四年前。” 江辞无回忆三四年前,云姐没有离开过陵安市,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不是亲人的话,难道是朋友? 云姐明明和老江一样不信鬼神,怎么会和道士成为朋友?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江道友、宴道友,小天。”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是荣道长的师兄俞浩瀚等三人。 他们三人已经吃完了,手上拿着的都是空盘。 俞浩瀚看向埋头苦吃的荣道长,笑问:“小天,你们等会儿准备去哪儿?” 荣道长脱口而出:“西海镇。” 俞浩瀚笑了笑:“巧了,我们也准备去西海镇。” 江辞无眉梢微挑,上下打量他。 俞浩瀚长相俊秀,气质温和,一身藏青色道袍又为他增添了文质彬彬的气息,光从外表看,像是个君子。 江辞无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俞浩瀚很快看了过来,笑道:“江道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小天。” 江辞无点了下头,懒散地说:“我也没说你有别的意思。” 俞浩瀚笑了笑:“是我多虑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他带着身后两个道士离开酒店餐厅。 等他们走远了,荣道长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俩刚才在说什么,迷茫地问:“江道友,你和俞师兄刚才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没有别的意思?”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现在是来比赛的,明面上和别的队伍都是竞争者。” 荣道长这下明白了,恍然道:“所以我刚才不应该告诉俞师兄我们的目的地。” 虽然他和俞师兄是同门师兄弟,但现在还是应该避讳一下。 想着,他又对江辞无说:“我知道了,江道友我下次会注意的。” 江辞无笑了笑,对他说:“说了也没事。” “我们又不是真的来比赛的。” 有人帮他们找线索、出力打怪那就更好了。 荣道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江道友,我们先去西海镇的哪里?” 江辞无点开地图,看了眼西海镇大致范围,随手点了点镇口的一个小区。 “直接去找这个最近的病人。” 道协提前通知过这些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到了资料上显示的地址,开门的中年男人看见荣道长身上的道袍后,神情一喜,连忙问:“你们是道教协会的道长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连忙请他们进屋,给他们倒了茶水,直接说:“道长,你们可算是来了。” “这半年来真的是折腾死我家的人了。” “道长们,我叫陈国力,你们叫我老陈就行了,”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不等江辞无开口问,他就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半年前开始,我老婆就突然眼睛疼,我带她去大医院检查下来都说没问题,可她就是眼睛疼,然后过了段时间,老婆的病还没治好,我儿子又开始肚子疼,医院也说没问题。” 陈国力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一家子是把医院都跑了一遍,都查不出来问题,道协的道长找上门来,说会帮我们治好。” 江辞无扫视这房子,随处可见极淡的阴气,受阴气影响得的病,医院自然检查不出来。 荣道长点了点头,问道:“陈先生,可以先看一下你老婆和儿子吗?” 陈国力连忙说:“可以是可以,但我儿子现在还在学校,老婆在上班。” “我现在让他们回来。” 荣道长愣了下:“他们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呆在家里。” 陈国力苦笑一声:“病是病了,但也没有严重到只能呆在家里,而且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不上班赚钱,以后怎么办,那点疼痛只能咬牙忍着。”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问:“你半年前有没有去过壁神屋?” 陈国力愣住了,点头道:“去过。” 他忙不迭地问:“道长,你怎么知道壁神屋的?” 江辞无随口说:“我神机妙算。” 陈国力没有怀疑他的话,震惊地看着他,过了会儿,他连忙问:“道长,我老婆儿子的病和那壁神屋有关?” “可能,”江辞无目前还不确定,没有随意保证,追问道,“你先说你去壁神屋做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事。” 陈国力立马说:“我就是个普通工人,半年前第一次去壁神屋是被人喊去重新翻新的。” 江辞无:“翻新?” 陈国力点点头,继续说:“壁神屋以前是旧地主家的老宅子,荒废了几百年了,听说是镇长为了搞旅游景点,就喊人把那房子重新修了一遍,我兄弟就喊我一起去做工。” “我们三个小工就安安分分地翻新,没做什么其他事,施工期间也没发生过什么怪事。” “算算时间……”他猛地一拍大腿,对江辞无说,“就是壁神屋修好了没过几天,我老婆就突然开始眼睛疼了。” 荣道长插嘴道:“陈先生,你在壁神屋里有做过什么不敬的事么?” 陈国力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事情都过去半年了,说实话我都记不太清楚。” “几位道长,要不要先带你们过去看看?” 江辞无点头:“好。” 陈国力翻出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他们说:“壁神屋在安新村,在山里,我开车过去二十分钟应该就到了。” 他纳闷地问:“道长,如果是壁神屋有问题的话,为什么和我一起做工的兄弟们还有他们家里人都没事?” 上车后,江辞无想了想,问道:“你们的分工是不是不一样?” “对对对,”陈国力用力点点头,对他说,“镇长出的钱不算多,我们就三个小工去做,老杨负责围墙、外墙,我和老孙负责里面。” “说起来,那个拜神的地方还是老孙负责的呢,我就刷了几个房间的油漆。” “道长们,是我这个命不好么?” 听到这话,荣道长看了他的面相,五官周正,眉眼清明,是个普通好人看相,便安慰道:“陈先生,你的面相没有什么问题。” 陈国力叹气道:“那怎么这种倒霉事就偏偏轮到我家。” 江辞无:“可能是你老婆儿子命不好。” 陈国力:“……” 很快,就抵达了壁神屋所在的安新村。 下车后,陈国力还没有介绍哪儿是壁神屋,江辞无就看到了一座格外瞩目的四合院。 醒目的不是它崭新雪白的外墙,而是它冲天的阴气,萦绕着整座宅子。 陈国力领着他们走到四合院门口,高悬的匾额闪着壁神屋三个鎏金大字。 “道长们,这里壁神屋了。” 话音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道惊讶的男声:“小天?” “江道友?” 江辞无脚步顿住,转身一看,是俞浩瀚等人。 俞浩瀚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也调查到这儿了。” 第99章 陈国力看着他们身上和荣道长一模一样的道袍, 理所当然地以为俞浩瀚和江辞无等人是一起的,笑道:“这位道长可不是调查到的,他是算到的。” 江辞无看了眼陈国力, 又看向俞浩瀚。 俞浩瀚的表情更惊讶了,完全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居然真的相信他会算出这种东西? 反倒是他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师弟, 将信将疑地看着江辞无, 小声嘀咕:“真的是算出来的么?” “师兄,你都算不出来吧。” 这次的事件沾染了三十多人的因果, 想要利用算卦卜算出根源很难,天赋高些的道士也只能算出大致方位, 因此大多数参赛者都没有想过卜算。 俞浩瀚嗯了声, 回答师弟的问题:“我的能力无法卜算出。” 他身后较矮的道士打量江辞无, 忍不住问:“你是用什么算的?” 江辞无没有解释他不是算出来的,漫不经心地说:“用心算的。” 道士:“……” 俞浩瀚抬手示意师弟别说话,他笑了笑, 对江辞无说:“何师弟年纪小,心底并没有恶意, 如有冒犯还请江道友多多包涵。” 江辞无挑了挑眉:“不冒犯。” “我挺欣赏他这种有话直说, 想什么都摆到明面上的人。” 比假惺惺的人看着顺眼多了。 俞浩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就好。” 被他们俩谈论的矮个何师弟茫然地看向身旁的高个道士:“师兄, 俞师兄在和这位江道友说什么?” 高个道士想了想,对他说:“听起来似乎是在说你没脑子。” 何师弟:“???” 俞浩瀚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对江辞无说:“我们不是算出来的, 是走访了几个病人,发现他们曾经都到过这里,所以特地赶过来了。” 说完, 他又补充了一句:“江道友很厉害, 能在短时间都找到这儿。” 他语气真诚, 眼底也尽是赞赏,并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心觉得江辞无挺厉害的,比他们晚出发,却比他们早找到壁神屋。 荣道长一听他在夸江辞无,立马点头附和:“对,江道友很厉害!” 陈国力看他们两拨人聊起来了,愈发觉得他们是一起的,笑呵呵地开口:“几位道长,我带你们进去吧。” 俞浩瀚没有点头,抬眼看向江辞无。 免费的三个劳动力,江辞无怎么可能拒绝,对他们说:“一起进去吧。” 壁神屋是硕大的四合院,穿过宅门是正中的庭院,花草树木、池塘、假山等等遮挡着四方的视线,本该是生机勃勃的院子,却因为院内冗杂的事物、地上大片的黑影显得阴暗起来。 陈国力走在最前面,总觉得有股凉气从往身体里渗,他脚步顿了顿,不敢一个人领在前面,连忙站在江辞无身边,介绍道:“这些假山什么的都是后来搬进来的,镇长说院子里太空了。” “那边好几间都是壁神睡觉的房间,以前是我负责的,前面就是壁神屋的大殿,上香供奉都是在哪儿,当时是我和老孙两个人弄的。” 江辞无脚步顿了顿,看着所处的院子。 周遭是随处可见丝丝缕缕的阴气,在空中缓缓飘动,阴气有深有浅,相互缠绕交织,但没有融合。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这阴气似乎是从前方和右侧两个方向飘过来,有七种不同程度的阴气。 这壁神屋里有七个鬼? 他停下脚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俞浩瀚扭头看他,问道:“江道友,你发现了什么吗?” 江辞无随口说:“这里的鬼还挺多的。” “这也是算出来的吗?”何师弟问。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看出来的。” 何师弟愣了愣,诧异地问:“用肉眼看出来的?” “都不用符纸法器吗?” 俞浩瀚很快明白了原因,紧紧盯着江辞无:“江道友,你能分辨清楚阴气?” 江辞无敷衍地点了点头。 “江道友果然天赋异禀,”俞浩瀚笑了笑,稍稍收敛了眼神,又说,“难怪祝会长那么欣赏你。” 他们几个在惊讶江辞无的天赋,只有陈国力听见江辞无的话后,脸色变了,结结巴巴地问:“这、这里有很多鬼吗?” 江辞无嗯了声。 关于有鬼的事情,陈国力在道协找上门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有鬼和有很多鬼完全是两码事。 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众人中间,呆在最安全的位置,紧张地问:“几位道长,那我们先去哪儿啊?” 江辞无:“先去前面的大殿。” 陈国力这下更不敢领路了,一步一步跟着他们。 院子很大,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的时候,隐隐可以听见微弱的乐声,似乎是附近的居民在练琴。 江辞无一边走,一边问陈国力:“这壁神屋有什么来源么?” 陈国力这会儿很紧张,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问道:“什么什么来源?” 江辞无:“为什么这里叫壁神屋?屋主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么?” “这个来源啊,”陈国力回过神,对他们说,“就是这家人以前算是我们这儿的大户人家了,后来生意出了岔子就没落了,这家的男主人又是个病秧子,没钱很快就病死了,然后剩下的老婆孩子不知怎么也都一个个病死了。” 江辞无疑惑:“那为什么叫壁神?” 陈国力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大殿,小声说:“那是因为这家人全都死后,这屋子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他们的影子。” “我以前不信,以为是有人恶作剧画出来的,”他顿了顿,想到他们说的这里有很多鬼,连忙说,“现在是知道了。” 江辞无抬脚迈过门槛,看清楚这所谓的大殿。 与其说是大殿,不如说就是间放着香案的屋子,装潢很简陋,只是粉刷几面墙,和寺庙道观大殿完全不能比较。 殿内也没有神台、神像,只有一面勉强能被称作是壁画的墙壁,正中央是张牙舞爪的四个人影,没有面孔,只是用颜料勾勒出了他们的身形轮廓,在这四人脚边则是三个较小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是孩童。 江辞无扫视殿内,殿内的阴气格外浓重,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前这墙壁往外渗着几缕灰黑的阴气。 他偏头又问陈国力:“照你刚才的说法,这房子就是死了几个人,是间鬼屋。” “和神有什么联系?” 陈国力愣了下:“这、我也不清楚,我就是来干活赚钱的,不会打听那么清楚。” 江辞无微抬下颌,指了指几米外的香案,又问:“你有拜过么?” “没有,”陈国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连忙说,“有过一次,想看看他灵不灵,就许愿中彩票来着。” 江辞无好奇地问:“中了么?” 陈国力:“中了五块钱。” 这点安慰奖,说中也算是中,说不中也是不中,他就一直没放在心上,后来老婆孩子就生病了。 江辞无沿着流动的阴气,走到墙前,随手敲了敲。 “咚咚咚——”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屋内。 下一秒,只见被他敲过的那块小阴影微微动了,更多的阴气冒了出来。 “江道友小心!”俞浩瀚喊了一声,抽出背着的长剑,冲到墙壁前,对着那块阴影狠狠一刺。 剑刃像刺豆腐似的刺进了墙壁,紧接着一道尖锐的小孩哭叫声响起:“啊啊啊!!!” 墙上的阴影像是活过来似的,缓缓往墙外流动,汇聚成一个五六岁小孩的模样,他周身充斥着阴气,看不清脸庞,飞快地冲到俞浩瀚面前,张牙舞抓的进攻。 见状,荣道长也冲上去帮忙。 江辞无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和这小鬼对打。 俞浩瀚的剑招和荣道长的相似,但出招动作显然比荣道长老辣,招招刺中小鬼,眨眼间的功夫,小鬼身上的阴气散了一半。 小鬼似乎也明白自己不是他们俩人的对手,一边躲一边哭叫的愈发尖利凄惨,声音仿佛能穿透耳膜。 “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啊啊啊!!!” 没一会儿,墙上的阴影又开始动了。 在俞浩瀚和荣道长即将把小鬼制服的刹那,又冒出了两个小鬼,一大一小,同时攻向俞浩瀚和荣道长。 三个小鬼是完全显形了的,在场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它们三的叫声之外,屋内还夹杂着陈国力的呲哇乱叫:“鬼、鬼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张符纸小人:“拿好。” “别叫了。” 陈国力接过符纸小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用处,但拿到手后,身体就没有那么凉了,仿佛精神了不少。 他连忙问:“道长,这、这是护身符吗?” 江辞无:“是符纸小人。” 宴朝一补充:“这是太上陵安斩妖除魔符纸小人。” 陈国力微微长大嘴巴,不明觉厉,觉得自己手攥着个宝贝,连忙道谢。 一旁的何师弟忍不住看了眼所谓的符纸小人,看到纸人肚子上一个硕大的“符”字后,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虽他们全真一派不用符箓,但知道正经符箓的模样,好歹也用用朱砂。 怎么剪了个纸人就叫符纸了? 江辞无察觉到他看符纸小人的眼神,想了想,又拿了两张给这两个道士。 何师弟立马说:“江道友,我全真一派无需借助外物。” 江辞无挑眉:“你们俩打得过这三个小鬼?” 何师弟看了看正在和三个小鬼搏斗的俞浩瀚和荣道长,他们俩人占了上风,其他人便没有再出手。 思索片刻,他迟疑地说:“如果只有我和陈师兄,勉强可以和三个小鬼一战。” 江辞无哦了一声:“勉强啊。” “那你们还是收好吧。” “小的出来了,老的还没来呢。” 何师弟一愣:“老的?” 江辞无指了指墙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何师弟看到墙上四个大人的阴影后,他忙不迭地问:“这里不止三个小鬼?” 江辞无点头:“一家七口都在这里。” 小鬼都这么难缠了,更别说小鬼的父母。 何师弟犹豫片刻,问道:“这符纸小人有何作用?” 江辞无:“就它的名字啊,斩妖除魔。” 说完,他把符纸小人塞给何师弟:“这是给你们的试用装。” “你们可以拿这三个小鬼试试。” “之后的比赛如果还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随时?何师弟愣了愣:“这、这多不好意思。” 江辞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何师弟:“???” 宴朝一贴心地翻译:“以后可以找我们买。” “一千一张。” 何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划重点“我们” 第100章 何师弟呆了会儿, 看了看手里的纸人,又看了看江辞无,试探地问:“江道友, 你来参加玄学比赛,是为了卖、卖这个的?” “不是, ”江辞无摇头, 对他说,“顺便卖一下。” 何师弟:“……” 这还能顺便卖? 他攥着手里的纸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求助身旁的高个道士:“李师兄。” 被他喊作李师兄的高个道士盯着符纸小人看了会儿, 问江辞无:“江道友, 这符纸需要念咒么?” “该如何使用?” 江辞无:“不用念咒, 随便扔就行了。” 何师弟更懵了:“随便扔?” “难道符纸自己会去对付厉鬼么?” 江辞无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问道:“你们的符箓不行么?” 当然不行!何师弟想, 正统的道教五雷符、杀鬼箓之类的符咒都需要辅以咒令手决,还不一定能精准对付鬼怪。 这纸人随便就能对付厉鬼? 他有理有据地不信。 李师兄听完他们俩的对话, 也没说信不信, 直接把符纸小人扔到空中。 被抛到顶点的刹那, 符纸小人在空中停滞了一秒,像是活过来了似的,挥动着手脚, 沿着空中的阴气冲向不远处的三只小鬼。 何师弟:“???!!!” 真的可以?! 江辞无看见何师弟和李师兄震惊的神情,想了一秒,拿出手机, 点开录像模式。 先是对准空中飘动的符纸小人, 录了会儿它帮助俞浩瀚和荣道长揍鬼的视频后, 转而把摄像头对准何师弟。 何师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张着嘴巴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江道友,你这到底是什么符箓?” 江辞无耐心地说:“这是江氏香火店出品的太上灵安斩妖除魔纸扎小人。” “为玄学比赛的道友们倾情打造。” 何师弟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说:“我是想问,为什么随便扔这符纸就能追踪厉鬼?你在上面设了什么阵法吗?” 江辞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面不改色地说:“符纸小人只需要一千一张,能在关键时候救你小命。” 何师弟更茫然了,扭过头,年轻大脸上的神态被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江道友,你在说什么?” 江辞无调低摄像头的角度,对准何师弟身上的清微山道袍,又问:“小何,你们清微山上没有记载过符纸小人么?” 何师弟老老实实地点头:“没有。” 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江辞无:“你想知道符纸小人为什么会自动追踪厉鬼么?” 何师弟点头:“想。” 江辞无:“帮我发这个视频,我就告诉你。” 何师弟愣了愣,疑惑地问:“什么视频?” 江辞无停止录像,稍稍剪辑了一下最后的对话,加了何师弟的微信,把录下的视频发给他,顺便打了两行字。 【江氏香火店地址: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 【可添加客服微信号购买:xiaoye***888。】 “把视频和这两段话发到朋友圈。” 何师弟和荣道长一样,不怎么熟悉手机、微信的操作,听着江辞无的话,编辑好这一段文字后,总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江道友,你这是让我帮你的香火店宣传吗?” 江辞无坦然地点了点头:“不行吗?” 何师弟想说当然不行,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对上江辞无苍白好看的脸后,又觉得自己准备的草稿语气过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太好吧,我、我……” 见他憋不出借口,李师兄开口道:“江道友,我们下山不久,微信也刚注册一段时间,好友不多,或许没有什么宣传效果。” 江辞无哦了一声,捕捉到关键词。 好友不多,不是没有好友。 至少加了几个参加玄学比赛的道士的道友。 他淡定地对何师弟说:“让你发这个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宣传我们香火店,是为了小何。” 何师弟:“???” 李师兄:“???” 江辞无缓缓说:“主要是为了满足小何的好奇心。” 何师弟:“……” 江辞无瞎扯道:“我们江氏香火店有规定,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李师兄明白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就是有些怀疑,发朋友圈这么点小事,真的能让江辞无告诉他们符纸小人的秘密吗? 他犹豫地问:“你真的能告诉我们?” 江辞无挑了挑眉:“香火店的地址都告诉你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师兄想想也是,扭头对何师弟说:“何师弟,你发吧。” 何师弟乖乖按下发送键。 李师兄看向江辞无:“你可以说了。” 江辞无应了声,没有直接说,而是凑到何师弟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纸扎小人之所以能追踪厉鬼,因为这是老江家的祖传秘方。” 何师弟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后面的话,茫然地看向江辞无:“还有呢?” 江辞无又补充了句:“不能告诉别人。” 何师弟:“???”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李师兄等他们俩窃窃私语完,忍不住地低声问何师弟:“他刚才说了什么?” 何师弟重复江辞无的话。 李师兄听完:“你不愿告诉我?” 何师弟:“???” 他连忙解释:“不是啊师兄。”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开口,打断小何的话:“小李,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发一下朋友圈,我也能告诉你。” “就当是你用了符纸小人的报酬吧。” 李师兄是真的好奇符纸小人炼制方法,这符纸术法着实新奇特别,清微山上没有任何记载。 如果江辞无不愿说,他当然不会多问,但江辞无一副愿意告知的模样,他便迟疑了。 思索片刻,他先是看了下何师弟的朋友圈情况,他们俩加的微信好友都差不多,见有几个道观的道友点了个赞,没有评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也发了条一模一样的。 等他发完朋友圈,江辞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对何师弟说的话:“纸扎小人之所以能追踪厉鬼,因为这是老江家的祖传秘方。” 李师兄:“???” 他面无表情地说:“江道友,你这是在糊弄人。” “江道友如果不想说,一开始就可以直说。” 江辞无知道小李比小何聪明些,想了想,多说了一句:“祖传秘方是我。” 李师兄:“什么?” 江辞无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缓缓说:“我剪出来的,就是符纸小人。” “我天赋异禀、体质特殊。” 李师兄盯着他看了会儿,看他说的是实话,接过何师弟手上的符纸小人,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上面没有任何朱砂、阵法,甚至连肚子上的符字,也就仅仅是个符字,和茅山道术的纸人术差别很大,光看外表就是张普通的纸人。 江辞无眨了下眼:“不信的话,回酒店后,我亲自剪给你看。” 李师兄更沉默了,半晌,迟疑地问:“那剪刀?” 江辞无:“普通的剪刀。” 何师弟懵了,难以置信地问:“可是为什么你剪出来的就能这样?你不是说是祖传秘方么?” “是啊,”江辞无点了点头,懒懒散散地说,“我是老江家三代单传的独苗。” “还不够祖传么?” 何师弟:“……” 几人对话期间,另一边的俞浩瀚和荣道长在符纸小人的辅助下,成功制服了三个小鬼。 俞浩瀚一转身,只见两个师弟都拿着手机,眼神都没有往他们的方向歪一歪。 他将三只小鬼定在原地,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 何师弟回过神,实话实说:“我们在问江道友关于符纸小人的事情。” 符纸小人?余浩瀚看向在小鬼脑袋边上飘动的纸人。 纸人似乎察觉到了小鬼被制服了,缓缓往下坠。 俞浩瀚接住符纸小人,问道:“这是江道友的纸人术么?” 江辞无没有解释,淡淡地说:“差不多吧。” 俞浩瀚转而看向两个师兄,语气带了些许训斥:“你们俩个怎么能擅自询问江道友秘术,各宗各派规矩不同,我下山前已经提醒过你们。” “如果江道友问你们清微山的剑术,你们也会如实告诉他么。” 何师弟:“不会。” 李师兄:“不会。” 见状,江辞无对俞浩瀚说:“你要想知道的话,我也能告诉你。” 俞浩瀚一愣。 江辞无:“发个朋友圈就行了。” 俞浩瀚看起来就比小李小何会做人,微信好友应该很多。 俞浩瀚:“???” 他看了眼何师弟,又看向李师兄,最后点开了微信。 师兄弟俩齐齐低下头,没有出声,江辞无刚才说的秘术,说了等于没说。 他们俩还发了朋友圈,被一些道友看见了,现在就算删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有人来问为什么删朋友圈。 他们俩这会儿没好意思告诉俞浩瀚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浩瀚看完他们俩的广告朋友圈,又看了看他们俩如出一辙的苦瓜脸,意识到江辞无大概肯定没有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 他笑了笑,对江辞无说:“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其他道友吧,我全真一派内修心性,无需符箓。” “我相信这次比赛,应该有不少道友对江道友的符纸小人感兴趣。” 说完,他扯回正题,问江辞无:“江道友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三个小鬼?” 江辞无扫视一圈,没有察觉到其他鬼接近这里,不确定是那几只大鬼没有发现小鬼出事了,还是故意不过来。 想了想,他开口道:“我们分开行动吧” “留几个人在这里等,另外几个人去其他房间看看。” “好。”俞浩瀚点头,看向陈国力。 在场的几人中,只有陈国力最熟悉这房子,需要他引路介绍。 陈国力刚才收了江辞无的符纸小人,又看到符纸小人的厉害之处,这会儿非常信赖江辞无,对江辞无:“江道长,我跟你们去。” 陈国力想和江辞无一起行动,俞浩瀚等三个师兄弟便留在大殿守株待兔。 走出大殿,陈国力问江辞无:“江道长,我们先去哪儿看看?” “你去做工的时候待的最久的是哪里?”江辞无问完,又对他说,“喊我江老板就行了。 “好的好的,”陈国力应了声,指了指右侧连廊走,“待得最久的就是那边几间,应该是以前屋主人睡觉的房间。” 知道屋主人也是鬼,他不敢领路,只敢跟在江辞无边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阵婉转动人的乐声响起,与进四合院时听到的乐声一致。 陈国力脚步顿了顿,忍不住说:“半年前我来做工的时候,就有人练这首曲子。” “现在居然还在练,不过现在弹得比以前好听多了。” 江辞无掀起眼皮,朝着乐声响起的方向看去,阴气冲天。 他淡定地问:“你确定是有人在练曲子?” 陈国力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问:“我不确定,难道是鬼在弹吗?” 江辞无点头。 陈国力惊了:“鬼还要练曲子?” 江辞无随口说:“可能还有别的目的。” 荣道长神色一肃,连忙问:“什么目的?” 江辞无听着曲子弹错了好几个调子,想了想,对他们说:“噪音攻击吧。” 话音落地,婉转的乐声戛然而止,发出一道刺啦的刺耳尖锐声。 鬼听见了。 陈国力脸色大变,紧紧攥着手里的符纸小人,另一只手吓得抓住江辞无的衣服,磕磕绊绊地说:“这、这他听见我们说他弹的不好听了吗……” 荣道长将他护在身后,抽出桃木剑,警惕地打量周围。 宴朝一思索片刻,对陈国力说:“江辞无这招叫嘲讽,引蛇出洞。” 江辞无:“……” 作者有话要说: 宴·江吹·朝一上线 第101章 1、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宴朝一, 心想,你还挺能吹的。 宴朝一对上他的眼神,淡然地问:“我说的不对么。” 江辞无笑了声:“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话。” 宴朝一正想开口, 就听见江辞无的后一句话:“以前嘴长哪儿去了?” 他沉默片刻,对江辞无说:“以前还没有发育好。” 江辞无:“???”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这两天二次发育了。” 这两天…… 江辞无沉默了, 这两天的变化, 也就是他和宴朝一的关系变成炮友了。 神他妈二次发育。 陈国力和荣道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 满脸迷茫,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陈国力小声问荣道长:“道长, 江老板和这位纹身道友在说什么?” 荣道长看了看江辞无, 又看了看宴朝一, 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旖旎的氛围。 在鬼宅里旖旎?眉来眼去? 荣道长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岔了,思索片刻,对陈国力:“这应该也是嘲讽。” “在他的房子里对他视若无睹。” 嘲讽拉满。 陈国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咋舌道:“现在的道长真的不一样了。” 他认知里的道长都是桃木剑、黑狗血、跳大神等等,不像江老板这么与众不同。 忽地, 乐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先前的婉转动听, 而是一阵有一阵骤雨似的弦声。 与此同时, 身后的殿内有隐隐传来了打斗声,不知是大鬼出现还是小鬼搞事。 江辞无等了几秒,见弹琴的鬼还是不出来, 抬脚继续往前走:“先过去看看。” 穿过连廊,走过拐角,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连廊。 陈国力脚步顿住:“诶, 不对。” “这、这……”他紧紧盯着面前的路, 难以置信地说, “我以前来的时候没有这条路啊。” 荣道长走在最前方,他往前走了几步,皱眉道:“这条路和我们刚才来的连廊一模一样。” 陈国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是、是鬼打墙吧。” 江辞无微微眯起眸子,定睛看着面前这条萦绕着浓重阴气的路。 仔细一看,在阴气之后,显映的并不是连廊,而是一条泥土小路,铺着东一块西一块的劣质草坪。 这是院子里的路。 “和乐声有关。”宴朝一开口道。 荣道长眉头皱的更紧了,将桃木剑立于胸前,板着小脸说:“江道友,我来破术。” 说完,他挽了个剑花。 江辞无撩起眼皮,仔仔细细地环顾四周,看到了右侧房屋的入口。 “不用了,往那边走。”他抬手指了指。 荣道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堵白墙。 他睁大眼睛,诧异地问江辞无:“江道友,你没有受到乐声影响么?” 江辞无嗯了声:“跟在我后面。” 他抬脚走向右前方有些破旧的垂花门,迈过门的刹那,耳畔的乐声一顿,听见了一道哭哭啼啼的女声。 “姐姐,他们进来了!” 紧接着响起另一道稍微成熟的女声:“怕什么,不过只是一个道士。” 较年轻的女声说:“可是第一个进来的人不是道士。” 垂花门后是一个较小的庭院,院内有一凉亭,凉亭内有两个女鬼,分别穿着一粉一紫的罗裙,其中的粉群女鬼正在弹古筝。 紫群女鬼猛地抬头,露出一张三十多岁的脸庞,她看了眼江辞无,随即看向他身后的陈国力,阴恻恻地说:“我们没要你的命,你倒好,居然找道士来对付我们。” 陈国力被她瞪得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荣道长身后。 江辞无上下打量了两个女鬼身上的阴气,不深不浅,顶多比那三只小鬼厉害点,看起来不经揍。 他开门见山地问:“是你们俩让他老婆孩子生病的?” 紫裙女鬼冷笑一声:“分明是他许愿在先,满足他的愿望后迟迟不来还愿供奉!” 听到这话,陈国力忍不住说:“我没有许愿啊!” 紫裙女鬼啐了一声,维持住的正常脸色陡然翻转,没有眼白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国力:“当着本姑奶奶的面还敢撒谎?!” “你分明说了想要中彩票!” 陈国力愣了愣,他是许过这个愿望…… 他叫苦不迭地说:“可是彩票只中了五块钱啊!” 紫裙女鬼:“五块钱不是钱?五块钱不是中了吗?!”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愈发狰狞,周身阴气翻滚涌动,清秀的脸蛋变得恐怖渗人起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落地,她夺过粉群女鬼怀里的古筝,抬手狠狠一弹。 五条被阴气缠绕的弦划破空气,袭向几人。 荣道长推开陈国力,立马用桃木剑挡住筝弦。 陈国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着飘在空中的两个女鬼,又看了看正在和筝弦搏斗的道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他晕死过去,荣道长反而松了口气,心想,不会动的可比会动的好保护多了。 江辞无本来只是躲开筝弦,见筝弦打完空气,又扭头攻向自己后,微微皱眉,扔出数张符纸小人。 符纸小人纷纷落在筝弦上,它们一边阻拦筝弦,一边踩在筝弦上,飞快地冲向抱着古筝的紫裙女鬼。 紫裙女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数个“符”字冲到了脸上,对着她的脸和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 为什么这符纸是这样打鬼的? 眨眼间的功夫,紫裙女鬼就被符纸小人揍到在地,阴气道行消散了大半。 见状,粉裙女鬼尖叫了一声,朝着身后的屋子哭喊道:“相公!救命!” “相公!!姐姐要死了!不是,姐姐要魂飞魄散啦!” 江辞无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那间屋子。 “咳咳……”一道咳嗽声响起,紧接着屋内走出一个白衫男人。 他的外表是二十多岁,脸色又青又白,嘴唇浓紫,脚步虚浮,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一边说话还在一边咳嗽:“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安分守己,你们这些人咳咳……先是不由分说地把房子搞成这般模样。” “咳咳……接着把我这陈宅当做大街随意走动,现在居然还要对我的妻妾赶尽杀绝么。” 江辞无抬眼看他,看到这男鬼周身的阴煞之气格外浓郁,不仅如此,他周围还隐隐缭绕着一层青色的雾气。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他歪头问宴朝一:“那是什么东西?” 宴朝一看着男鬼,微微皱眉:“是病气。” 病气?江辞无微微一怔:“之前遇到的枉死鬼的病气不是这样。” 他记得枉死鬼的病气看起来和阴气差不多。 宴朝一嗯了声,缓缓说:“这病气有问题。” “而且寻常厉鬼,即便是病死的,死后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阳间的病痛不会带到阴间,哪怕外表会保持死时的模样,那也只是外表。 男鬼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演戏,从他走姿语气看来,他是真的怎么虚弱。 这种奇奇怪怪的鬼…… 江辞无皱了皱眉,看来这家子厉鬼的确和陆达背后的组织有关。 男鬼飘到凉亭中,试着拍了拍纠缠在紫裙女鬼身上的符纸小人,拍了好几下,那些符纸小人仍然在对紫裙女鬼出手。 见紫裙女鬼越来越虚弱,男鬼咳嗽了两声,手上沾了道青色的病气。 符纸小人在被病气触碰到后,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它们对紫裙女鬼的攻击力度肉眼可见的变慢、变轻。 荣道长是知道符纸小人和纸扎小人的厉害之处的,见男鬼这么轻易的解决掉了符纸小人,神情严肃,艰难地拖着昏死过去的陈国力,靠近江辞无和宴朝一。 “江道友,这只鬼不简单。” 江辞无嗯了声,眯起眼睛,又问宴朝一:“病气要怎么对付?” 宴朝一思索片刻,对他说:“你出手的话,就像对付普通厉鬼就行了。” 江辞无盯着他,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病气对我无效?” 宴朝一点头。 荣道长有些担心,忍不住问:“宴道友你确定吗?为什么病气会对江道友无效?” 宴朝一解释:“病气只对活物有效,对死物无效。” 死物即便沾染了病气,也还是死物,不会有任何变化。 江辞无挑了挑眉,笑道:“照你的意思是,我是死人?” “不是,”宴朝一顿了顿,对他说,“你体质超脱六界之外,区区病气,近不了你的身,自然无效。” 看着他对自己体质了如指掌的模样,江辞无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口说:“那就好。” 荣道长知道江辞无体质特别,听完解释后,松了口气,低声道:“既然病气对江道友无效,那么这鬼也不足为惧。” 他们三人对话讨论的期间,男鬼已经把紫裙女鬼周围的符纸小人都解决了。 他缓缓直起身体,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示意一旁的粉群女鬼出手。 “相公,我害怕。” “那就别怕。” “呜呜呜……”粉群女鬼一边哭一边弹起古筝,乐声再次响起,筝弦也再次攻向几人,这一次的筝弦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青色病气。 在筝弦靠近的刹那,江辞无本能地侧身避开,荣道长也连忙拖着陈国力躲开。 江辞无看向凉亭,看到在地上挣扎的符纸小人,抽空问宴朝一:“病气对死物无效,那它们呢?” “这些符纸小人难不成是活的吗?” 宴朝一看了眼地上的符纸小人,又看了看江辞无,半晌,才缓缓开口:“它们勉强算是……半死不活。” 江辞无眯起眼睛,打破砂锅问到底:“半死不活是什么意思?” 宴朝一抿了抿唇,含糊地说:“就是字面意思。” “它们不算活着,但也不算死物。” 不算死物…… 江辞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宴朝一知道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不远处的男鬼见他们俩还有空聊天,青白的脸色更青了,完全不把他们一家子厉鬼放在眼里! 他知道这两个没有穿道袍的人深藏不漏,重重地地咳嗽了两声,对粉裙女鬼说:“先处理那个小道士。” 粉裙女鬼哭着应了声,弹着古筝,指引数条筝弦攻向荣道长。 荣道长身姿灵活,剑招巧妙,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当然可以轻易地避开筝弦,偏偏脚边还躺着个陈国力。 他一躲,陈国力势必要受伤。 荣道长动作一顿,没有躲开甩向他小腿的筝弦。 就在筝弦要打到他的刹那,一股大力将他拉开,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勾住了筝弦,卸去弦上的力度。 紧接着他耳畔响起熟悉的懒散语调:“小荣道长,怎么不躲开?” “等我英雄救美?” 荣道长脸颊微红,连忙说:“不是,我躲开的话,陈先生会受伤的。” 江辞无手指动了动,勾住筝弦,对他说:“在鬼宅里受点小伤很正常。” 他瞥了眼荣道长,提醒道:“他受伤了,你还能继续对付鬼,你受伤了,假如我和宴朝一不在,谁还能对付鬼?” 荣道长懵懵懂懂地应了声。 江辞无不是真的不管陈国力,而是想要让荣道长以自身为重。 陈国力受伤与否和他没关系,但荣道长是自己人。 他掏出一叠符纸小人,塞进陈国力手里。 另一边,粉裙女鬼还在弹古筝,感受到古筝的调子变了,抬头一看,只见江辞无拽住了一根筝弦,当即扭头哭诉:“呜呜呜相公,我打不过他们。” 男鬼盯着江辞无掌心的筝弦,看着那道青气萦绕在他手边,安慰道:“等他病了,你就打得过了。” 江辞无握紧筝弦,用力地一抽,直接扯下了一条弦。 他甩了甩手里的弦,像挥鞭子似的,甩向粉裙女鬼。 粉裙女鬼吓得尖叫了一声,扔掉手里的古筝,连忙躲到男鬼身后。 “砰——”的一声,古筝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辞无再次挥着筝弦,抽向男鬼。 他的动作很快,筝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男鬼。 男鬼只来得及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勉强往侧边退了一步。 他这一动,就把地上的紫裙女鬼暴露在弦下。 “哗——”的一声,筝弦狠狠地抽在了紫裙女鬼身上。 筝弦纤细,力度又重,这一抽抽在紫裙女鬼胸口,直接把她抽成了上下两半。 “啊啊啊啊!!!”紫裙女鬼痛声尖叫,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腰部以下的魂魄。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一边尖叫一边怒骂男鬼,“方山你这个畜生!竟然用我来挡刀!” 粉裙女鬼看见她的惨状,吓得离男鬼远了些,哀嚎道:“相公你怎么能这样对姐姐?!” 紫裙女鬼:“方山我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你这个滥情病痨鬼!” 粉群女鬼:“相公,你和姐姐多年夫妻,姐姐含辛茹苦抚养你们的孩子。” 紫裙女鬼:“方山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魂飞魄散!” 粉群女鬼:“相公呜呜,如今受伤的是姐姐,下一个受伤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两个女鬼你一眼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说话,期间还夹杂着紫裙女鬼痛苦的叫声。 江辞无听着都头大,扭头让宴朝一画个锁魂阵,大步走向凉亭。 男鬼和两个女鬼相处了数百年,知晓两人的性格,立马说:“等解决了他们,我再向你们赔罪。” 紫裙女鬼怒骂:“解决?你拿什么解决?拿我的命吗!” 男鬼立马说:“那小白脸已经粘上了我的病气,用不了多久——” 话音戛然而止,江辞无走进了凉亭。 他垂眸看了眼手背上的青气,随手拍了拍,青气瞬间消散在空中。 江辞无看着男鬼,嗤笑道:“用不了多久就什么?” 男鬼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对你没用,明明对那些人都用的……” 江辞无眯起眼睛:“你拿活人做实验你的病气?” 男鬼没有回答,脸色变了变,一手搂住粉群女鬼,另一只手抓住紫裙女鬼的脑袋,转身就要跑。 江辞无用力一挥筝弦,横空抽断了男鬼的腿。 “啊啊啊——”男鬼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狠狠地咳嗽。 江辞无走上前,一脚踩上男鬼的胸口,质问道:“那些病是怎么回事?” 男鬼身体不好,被抽断了两条腿,这会儿又被江辞无踩着,脸色逐渐变得青紫,两眼上翻,一副要魂飞魄散的模样。 见状,粉裙女鬼立马跪下,朝着他哭道:“道长,我说!我说!” “相公他不是拿活人做实验,是那些人无缘无故闯入我们家,损坏这宅子,还有的人肆意践踏我们的墓碑,死后的百年来,我们一家人从未害过人,却遭受了这种待遇,所以想给那些点颜色瞧瞧。” 江辞无挑眉:“百年?你们才死了百年?” 粉裙女鬼点头,小声说:“准确地说,我死了九十年。” 江辞无远远地瞥了眼陈国力,陈国力说的是几百年,他没有必要夸大事实,那么就只能是告诉他壁神屋年份的人夸大其词。 “还有呢?”他继续问粉裙女鬼。 “还有、还有……”粉裙女鬼顿了顿,见男鬼的脸色越来越差,只好咬了咬牙,把事情全盘托出,“还有一部分人,是这里被修葺成壁神屋后,慕名而来的,我们一家人帮他们做了事,他们却不回来供奉。” 和陈国力的情况差不多。 江辞无看着她,问道:“你们要供奉?” 粉群女鬼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受到供奉能让我们的魂魄更加稳固,道行也变强了。” 江辞无:“谁教你们要供奉?” 粉裙女鬼一脸茫然:“什么谁?” “没有人教,受到供奉后,我们都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江辞无又看了眼男鬼,男鬼点了点头,附和粉裙女鬼的话:“此事不需要教,变成鬼之后就有感受了。” 江辞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这家子说了骂了好几次有人无故闯进这里,擅自修葺。 也就是说壁神屋的建立不是出自他们本意。 他继续问:“那些人的怪病是怎么回事?” 粉群女鬼低着头,低声说:“是相公分给他们的病气。” “但我们真的没有要害死人啊,那病气只会让他们疼痛难忍,不致命的,那些回来供奉的人,相公都收走了他们的病气。” 江辞无垂着眸子,看着脚下的男鬼。 他周身飘动着的青气和阴气交织在一起,显然是融为了一体。 “你身上的病气哪儿来的?” 男鬼苦着脸说:“我、我从小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因病早逝,死后成了阴魂就这样了。”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他说的实话后,继续问:“你老婆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自然,”男鬼躺在地上,艰难地点了点头,“如果我和那些人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害他们。” “不过这位道长。” 江辞无看他。 男鬼:“婉婉是我的妾,并非妻子。” 江辞无:“……” 粉裙女鬼又气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妻妾的事情,她哭道:“要不是你哄骗我没有娶妻!我会给你当妾室吗?!”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踩了踩男鬼的胸口,追问道:“你知道林德庸吗?” 男鬼一脸茫然:“谁?” 江辞无看了眼两个女鬼,见她们对这个名字也没有印象,不再多问,继续问男鬼:“那些病气要怎么解决?” 男鬼连忙说:“我靠近那些人就能收回了。” 生怕江辞无让自己魂飞魄散,他又强调道:“只能由我亲自收回。” 江辞无挑了下眉,抬手甩了甩琴弦,直接抽断男鬼的一只胳膊。 “啊啊啊啊啊———” 胳膊离开魂体,阴气渐渐变淡、逐渐消失,附着在阴气上的青气也逐渐消失。 江辞无笑了:“看来还有别的办法。” 三十多个病人,逐一收回病气也太麻烦了,难免在收回病气的期间会发生什么事。 “我觉得还是解决你比较快。” 听到这话,男鬼神情惊惧:“我、你……你不能这样做,你们、你们不是来调查这里,想要知道壁神屋的真相么。” 江辞无勾起唇角,笑眯眯地看着他:“等你们都魂飞魄散了。” “我说的就是真相。” 男鬼:“???!!!” 这特么的是道士么? 到底谁是反派?! 他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紧接着便被疯狂地鞭笞。 “啊啊啊啊啊——”男鬼失声惨叫。 他的魂体很虚弱,挨了几下后,周身的阴气渐渐消失,很快就被江辞无抽的魂飞魄散。 一旁的粉裙女鬼紧紧抱着紫裙女鬼的脑袋,吓得直哭,不敢多说什么。 解决了男鬼,江辞无没有对这两个女鬼动手,回头看了看陈国力。 陈国力在厉鬼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中缓缓苏醒,呆呆地坐在地上。 江辞无:“问问你老婆儿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陈国力茫然地照做,给老婆打电话,重复老婆说的话:“她、她说不痛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扔掉手里的琴弦:“行了,解决了。” 荣道长看着他身旁的两个女鬼,迟疑地问:“江道友,她们俩……”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让免费劳动力处理。” 荣道长一脸茫然:“免费劳动力是谁?” 话音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 俞浩瀚等三人快步走进:“小天!江道友、宴道友。” 见他们没有出事,俞浩瀚松了口气,连忙说:“你们走后没多久,大殿里就冒出来一个自称是这里女主人的厉鬼。” “我们与她和三只小鬼搏斗了很久。” 江辞无点了点头,看了眼三人破破烂烂的衣服,何师弟和李师兄的伤势稍微重一些,道袍上沾了不少血,但不影响行动。 俞浩瀚扫视一圈,立马说:“据那女鬼所说,她还有一个丈夫,道行不浅。” 江辞无哦了声,对他说:“已经解决了。” “他在哪儿?”何师弟脱口而出,“我没看见。” 江辞无淡定地吐出四个字:“魂飞魄散。” 何师弟愣住了:“啊?” 江辞无对他们说:“那些病人的病气应该也已经解决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剩下的鬼。” “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 俞浩瀚一愣,连忙喊住他:“江道友,你就这么直接走了吗?” 江辞无偏头看他,反问道:“不然还要做什么?” 俞浩瀚指了指这房子,对他说:“此处阴气浓重,最好做个一日道场净化阴气,以免周围村民受到影响。” “这虽然与此次比赛无关,但是一件功德。” 江辞无脚步顿住,眉梢微挑,懒懒散散地对他说:“既然是功德一件。” “那我们就舍己为人,把这次的功德让给你们。” 俞浩瀚:“……”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这叫助人为乐。 俞浩瀚:啊对对对 第102章 江辞无想了想, 又对俞浩瀚说:“四舍五入,我也攒了点功德。” 俞浩瀚沉默了会儿,看向站在江辞无身旁的宴朝一, 宴朝一眉眼淡漠,眼神都没有分他一丝, 他转而看向荣道长:“小天。” 荣道长感受到他的目光后, 开口说:“俞师兄,江道友的功德应该很多了。” “如果师兄需要我帮忙的话, 我可以留下帮忙。” 俞浩瀚看他似乎是准备一直跟在江辞无屁股后面,笑了笑, 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移动, 缓缓问:“小天, 你和江道友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忙?” 荣道长一愣。 见状,俞浩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等荣道长回答, 又说:“既然如此,小天还是去和江道友处理其他事吧。” “壁神屋由我们来处理。” 闻言, 荣道长看了看他身后两位受伤的师兄弟。 何师弟开口道:“小伤而已, 无碍。” 虽说是小伤, 但他的声音格外沙哑,像是从破风箱里发出的嘶嘶声,和先前明朗的嗓音截然不同。 江辞无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何师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解释道:“伤到了喉咙。” 江辞无点了点头,听着他的破铜锣嗓音,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脸上 。 何师弟被打的鼻青脸肿,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厉鬼搏斗接触的太近, 何师弟脸上似乎萦绕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 白净的脸看起来怎么……一副倒霉相。 江辞无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不会看相,他们身为清微山的弟子应该比他懂,没必要多嘴说什么。 “我们走了。”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宴朝一、荣道长当然跟上。 陈国力看了看俞浩瀚,琢磨着怪病都解决了,他也没必要帮这位道长,赶忙跟着江辞无离开。 走出壁神屋,江辞无一眼就看到小路对面的站着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女的,年纪有大有小,都看着壁神屋的大门,嘀嘀咕咕地谈论着八卦。 “怎么有道士啊?” “我刚才看到不止一个道士呢。” “这么多道士到我们村来干嘛?到这个小破屋团建?” “里面该不会出事了吧?” “有可能,无缘无故怎么会有道士来。” “哇,有帅哥!” ………… 放假回家的林美眼睛一亮,见旁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拍照录视频,她也立马拿出手机,对着刚从壁神屋出来的几人拍照。 一连拍了数张,又录了十几秒的视频,兴冲冲地发到寝室群里。 【老四:家人们,我回村看到帅哥啦!好帅我我去,身高腿长腰细,在阳光下白到发光,[图片1.jpg][图片2.jpg]。】 【老大:卧槽,真的好帅,你们村的么?赶紧让阿姨去要联系方式,你就能脱单了!】 【老二:我看着这帅哥有点眼熟啊。】 【老三:我去,这是江老板啊!】 【老四:江老板?我们学校那个开鬼楼的学长?】 【老三:不止开鬼楼啊,最近不流行拜江老板么,听说拜他很灵。】 【老大:老四你快去拜拜!】 【老二:那个……我听说不止是拜拜,江老板他还会捉鬼,被捉过的鬼都说好。】 【老四:???】 【老二:真的,我朋友就住在鬼楼边上,经常和她奶奶去拜,她上次问江老板,江老板自己说的。】 【老三:而且这次江老板身边还跟着个道士,老四,你们村里闹鬼了么?】 【老四:卧槽别吓我,我今天早上去镇上是遇到了不少道士。】 林美算是半个唯物主义,平常都处于唯物主义状态,一旦遇上类似现在这种有鬼的情况,她就立马不唯物了。 她扭头问身旁的七大姑:“七姑,咱们村里不会闹鬼了吧?” “不然江老板、不然怎么会有道士来?” 七姑愣了愣,迟疑地说:“镇上是有不少人得怪病,但没听说过闹鬼的事啊。” “咱们这儿不还有个壁神屋么?” 林美:“壁神屋?” 七姑指指对面的四合院:“上面不清清楚楚地写着么。” 林美没戴眼睛,看不清楚匾额上的字。 七姑又说:“镇长说这房子以前是地主家的房子,一家人死后就变成了壁神,他特地翻新了一下,保护咱们镇呢。” “虽然不清楚壁神是个什么地位的神,带了个神字,好歹也是个小神仙吧。” 林美懵了:“神?” 江老板难不成是来拜神呢? 正想着,只见壁神屋又走出来了一个道士,道袍有些损伤,甚至沾了点血,一副刚刚打过架的样子。 这些人的道袍和江老板身旁的小道士道袍一模一样,看起来应该是一起的。 江老板和道士们,在壁神屋里打架? 和谁打架? 林美小心翼翼地靠近壁神屋,在里面转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只看到两个穿着同款藏青色道袍的道士低声说话。 “师兄,江道友应该很厉害吧,我们赶过去支援的时候,他毫发无伤。” “嗯,江道友的确天赋异禀。” “如果没有他,我们说不定就栽在这壁神屋里,被这几个所谓的壁神——” “谁?” 林美眼皮一跳,扭头就跑,她飞快地冲刺跑出壁神屋,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 这些人刚才是在和壁神打架! 她头也不回地跑进村里隐蔽的角落,扶着墙,气喘吁吁地拿起手机,对着室友们发语音消息:“卧槽卧槽卧槽。” “我打听到了家人们!” “江老板他来我们村,弑神啦!!!” “???” ………… 另一边,江辞无等人上车离开了安新村。 江辞无随口问陈国力:“你知道镇长家在哪儿么?” 陈国力点头:“知道,在镇上的幸福小区。” “江老板你要去找镇长吗?” 江辞无嗯了声。 陈国力继续说:“不过镇长最近不在家,他生病了,在市中心医院住了好一段时间。” 生病?江辞无挑眉,追问道:“什么病?” 陈国力摇摇头:“不清楚,没告诉别人,他家里人也没说起过,连他们家的亲戚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病。” “江老板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小地方,一般亲戚生病了,其他亲戚肯定都要带点钱和东西去探望一下,镇长生的病可能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 江辞无指尖轻点着手机屏幕,需要隐瞒的病…… 壁神怪病的病人名单里没有镇长。 他对陈国力说:“你送我们到镇上就行了,我们再叫车回市区。” 陈国力着急去看老婆孩子的身体情况,没有拒绝,叫了辆车送他们去市中心医院。 换车的时候,荣道长不解地问:“江道友,我们还要去找镇长么?” 江辞无点头,对他说:“事情还没有解决。” “啊?”荣道长一脸茫然,“我们不是已经解决了那些鬼么?陈先生的家人病也好了。” “我刚才联系了几个其他病人,也都说身体正常了。” 江辞无懒懒地倚着靠背,对他说:“怪病是解决了,壁神屋的原因还没有找出来。” “壁神屋的线索太简单了,镇长隐瞒壁神屋真实信息、还想推崇壁神,显而易见的有问题。” 司机直接把车停在市中心医院门口,下车后,江辞无没有往医院里走,而是走向医院对面的美食一条街。 荣道长连忙问:“江道友,我们不是要去找镇长么?”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笑道:“不急,他病得住院,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你们先吃饭。” “这都下午了,不饿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荣道长才察觉到时间的流失、肚子的饥饿,他红着脸点点头。 江辞无微抬下颌,示意他看对面的众多饭店:“想吃什么?自己挑。” 荣道长乖乖点头,开始纠结菜系。 江辞无正想拿出手机,突然感受到了右侧直勾勾的视线。 他偏了偏头,对上宴朝一的眸子。 宴朝一的眸子又黑又沉,像是没有讨要到零食的大狗,幽幽地看着偏心的主人。 江辞无觉得有些好笑,他之所以让荣道长挑饭店,主要是因为荣道长年纪小,另一方面,荣道长又是全真派的道士,有忌口,让他挑饭店更方面一些。 想着,他故意问宴朝一:“怎么了?” 宴朝一抿了抿唇,开口道:“我也饿了。” 江辞无眉梢微挑,咬着字音慢悠悠地问:“哪儿饿了?” 他的语调带了丝暧昧,宴朝一像是闻到了肉香味儿似的,立马回答:“哪儿都饿了。” 江辞无翘了下唇瓣,抬手勾住宴朝一的衣领,将人往下拉。 他微抬起脸,飞快地啄了下宴朝一的唇瓣,落下转瞬即逝的一吻,动作快到连被亲吻的本尊都怔了怔。 在路人察觉到他们亲昵动作的刹那,江辞无偏过头,凑到宴朝一耳边,摆出低声耳语的姿势,轻声道:“放心,我对小荣道长没别的意思。” “他年纪小,又有忌口,你介意的话,晚饭让你挑?” 说话间,江辞无身上的浅香萦绕在口鼻,宴朝一喉头微动,缓缓的嗯了声。 江辞无在向他解释。 以炮友的关系,完全没有必要解释。 也就是说江辞无现在不止把他当成是炮友。 他上位了! 路人见两人的似乎是在说悄悄话,纷纷挪开视线。 “我们吃粤菜吧。”荣道长扭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亲昵聊天的模样。 “走吧。”江辞无松开宴朝一的衣领,抬脚往前走。 荣道长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江辞无的唇瓣平常都没什么血色,这会儿却格外殷红,泛了微许水光,衬得他苍白精致的眉眼都明艳了不少。 荣道长一时间挪不开视线。 忽地,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江辞无面前,挡住了他的目光。 宴朝一垂眸看着他,淡淡地说:“看路。” 荣道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江辞无看得出了神,他连忙挪开视线,径直往前走。 宴朝一仍然走在他和江辞无中间,把他们分隔开来。 车水马龙的街上回荡着车鸣车、行人的嬉笑声,喧嚣吵嚷。 一道淡漠的嗓音穿透所有杂音,清晰地传入荣道长耳内:“全真弟子,不得爱欲。” 荣道长心底一震。 他猛地抬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没有再看他,静静走在江辞无身旁。 两人一高一低,并肩走在街道上,不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十分相配。 荣道长盯着他们看了会儿,低下头,神情黯淡。 全真道有五戒,是“积功归根”之戒,一不得杀生,二不得荤酒,三不得口是心非,四不得偷盗,五不得爱欲。 不得爱欲,不得结婚。 全真道俗家弟子不用遵守,可他不是俗家弟子,从小在清微山上长大,必须要恪守这些清规戒律。 他在山下待了一段时间,呆在江道友身边又过于沉溺。 险些忘了规戒。 他为什么不是正一道的弟子呢? 正一道弟子不受拘束。 他要是正一道的弟子就好了…… 荣道长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收敛心神,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江辞无和宴朝一身后。 等吃饭的时候,他也一副低头丧气的模样。 江辞无喝了两口水,多看了他几眼,见他情绪低落,问道:“不喜欢这家菜?要不要换一家?” 荣道长张了张嘴,戳着碗里的饭,慢吞吞地说:“不用麻烦的。” “不是因为菜。” 江辞无哦了一声,随口问:“在想镇长的事?” “不是,”荣道长夹了一筷子青菜,看了眼宴朝一,犹犹豫豫地说,“我是在想、在想全真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戒律。” 江辞无看着他碗里的青菜,又看了看宴朝一碗里的肉,笑道:“小荣道长想吃肉了?” “想吃就吃,酒肉穿肠过,道祖心中留。” 荣道长低着头,小声说:“不行的。”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笑问:“为什么不行?” 荣道长想了想,低声说:“人在做,天在看。” 江辞无弯了弯唇角,凑到他面前,轻声道:“小荣道长,你忘了?天道都快没了,道教众神也剩的不多了。” “现在应该是上面的求咱们办事。” 荣道长呆呆地看着他戏谑的眸子。 下一秒,只见江辞无夹起一块肉,眉眼弯弯,笑眯眯地问他:“要吃么?” 荣道长看的不是肉,而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他很想点头,想就这么沉溺下去。 他看着江辞无的眼睛,认真地问:“江道友,我可以真的破戒吗?” 江辞无对上他的眸子,指尖一顿,转而把这筷子肉夹给宴朝一。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慢慢说:“小荣道长,戒律不就是用来打破的么。” 荣道长眼睛亮了亮:“那我——” 江辞无打断他的话,继续说:“不过你要想清楚,不能为了别人、为了某一个人破戒。” “想要破戒,也只能是为了你自己。” 荣道长抿了抿唇,一时间没有说话。 江辞无往后一靠,顺手把一碗肉推离荣道长,漫不经心地说:“是我不对,不应该在小荣道长你年纪小,思想不够成熟的时候乱说话。” 荣道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半晌,又问:“那等我长大了呢?” 江辞无笑了笑:“等你长大再说。” “等小荣道长长大了,就能和我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谈恋爱就谈恋爱。” 听着他的第二句话,荣道长低落的心情开始上升起来,升到一半,便看见江辞无抬手搂了搂宴朝一,笑道:“给你正式介绍一下。” 江辞无顿了顿,他不想让荣道长继续对自己抱有幻想,又不想在没和宴朝一商量的前提下乱说话。 思索片刻,他吐出八个字:“宴朝一,我半个对象。” 江辞无明确地说了是半个对象,但荣道长和宴朝一都没有听进去,只听见了“对象”两个字。 “啊……你们……”荣道长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亮起来的眼睛再次黯淡下去。 他低着头,茫然地想,难怪宴道友刚才会对他说那些话。 他还没有开始谈恋爱,就失恋了。 这、这不算破戒吧。 荣道长呆呆地握着筷子,嘴边的饭菜索然无味。 宴朝一和他相反,一筷子接着一筷子,食欲大涨。 江辞无说他是半个对象,四舍五入,他就是江辞无的一个对象了。 进展快到出乎他的预料。 想到这里,宴朝一慈爱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小荣道长。 他抬手招了招服务员:“拿一瓶可乐给这位小道长。”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见宴朝一抬头挺胸,坐得板正,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他歪头凑过去,低声提醒:“你别误会,半个对象,指的是下半身的对象。” “我们只是炮友。” 宴朝一神情不变,下半身的对象,也就是说他已经抓住了江辞无的下半身。 那抓住他的心还会远么? 抓住了心,那就直接是夫夫关系了。 想着,他再次抬手:“再拿一瓶雪碧给小道长。” 荣道长:“……” 江辞无:“……” 江辞无不知道宴朝一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顿饭的气氛很复杂,他看了看荣道长,又看了看宴朝一,决定让他们俩自己清醒一下,不再掺和进去,拿起手机,开始降低存在感。 江辞无随手点开微博,大数据直接给他推了江老板相关的微博。 【江老板守卫营:收到香客投稿,江老板在五海市弑神!如图:[图片1.jpg],江老板弑神照片,[图片2.jpg],注册江老板香客后援会可免费观看弑神小视频!】 评论: 【乖乖不乖:弑神?!!!】 【我住香火店附近:弑神什么的,怎么又中二又刺激,有没有好心香客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香菜好好吃:江老板为什么要弑神?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神性的扭曲?】 【椰青的耶:小视频?我想看小视频!】 【咖啡大魔王:是爱弑神的小哥哥一枚吖~】 ………… 江辞无看着这条微博和底下的评论,点开图片看见壁神屋的照片后,很快明白了弑神的谣言是怎么来的。 他沉默了会儿,点开微信,给夜游巡使发消息。 【江辞无:小夜,发条微博,让大家不要过于沉迷鬼神玄学,多相信科学,不要拜乱七八糟的邪神。】 片刻后,江氏香火店发了一条微博。 【江氏香火店:江老板发话啦!远离坏邪神,安全你我他!】 似乎是怕粉丝不信,他还附了张微信对话的截图。 江辞无:“……” 他刷了刷评论,江氏香火店这个微博号不知什么时候粉丝都百万了,这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刷出了许多评论。 【什么坏神?谁是坏神?!】 【是不是关于弑神的事情啊?我就知道江老板不会无缘无故弑神的!】 【我是五海市本地的,听我妈说最近这段时间有很多人生怪病。】 【我也是五海市,我一个小姨生病了,就在我刷到弑神微博的时候,我妈说我小姨的病好了!】 【我就在去五海市找朋友的路上,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个弑神地点!】 ………… 江辞无刚要关掉评论,不小心点到了评论区的转发区。 看到了道教协会官方微博号的转发。 不是陵安市道协,而是华国总道协微博号在转发香火店的微博。 他怀疑这是个营销号,点进账号一看,居然还有官方认证。 的确是华国总道教协会的官方微博账号。 江辞无看了看以前的微博,微博数量不多,全都是宣传公布道协活动以及职务变更情况,甚至都不和各地分道协互动。 怎么会突然转发香火店的微博? 手滑? 江辞无随手刷了刷热搜,十分钟后,再次点回华国总道协的微博。 转发的微博还在,多了不少评论和赞,该账号还回复了其中一条评论。 不是手滑转发,是特地转发量香火店的微博。 总道协在关照香火店? 江辞无眯起眼睛,手指不经意地轻点着桌面。 片刻后,他拨通张雅云的视频通话。 屏幕上显示是张雅云的手。 张雅云动了动五指,笑眯眯地说:“小江,我刚做的指甲,玫瑰红渐变,好看么?” 江辞无点头:“好看。” 张雅云笑了笑,把镜头切回自己的脸,凑近屏幕看江辞无所在的场景,有些惊讶:“在吃饭么?” 江辞无应了声,懒懒散散地说:“粤菜。” 见他在乖乖吃饭,张雅云笑了笑,神情缓和。 “味道还行,”江辞无随口说了句,在张雅云放松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问,“对了云姐,你认识祝英吗?” 张雅云一脸茫然:“啊?” “谁?” 江辞无盯着她的脸,没有放过任何一丝神情,一字一顿地说:“祝、英。” “我国总道协的副会长之一。” “道协?”张雅云愣了下,眼神更茫然了,“道教协会吗?副会长?” “我怎么可能认识道协副会长啊。” 她上下打量江辞无,反问道:“你确定说的不是什么美容会所的副会长?” 江辞无应道:“就是道教协会。” “她是道长,挺厉害的一位女道长,应该比你小几岁。” “我不认识,”张雅云笑了笑,好奇地问,“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人了?” “难不成她说认识我?” 祝英没说过,江辞无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张雅云的表情更疑惑了,迟疑地说:“真认识我啊,她人在你边上么?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江辞无平静地说:“不在,下次遇到她我再给你打电话。” “行啊,”张雅云点了点头,想了会儿,又说,“你有没有她照片,给我看看。” 她低声嘀咕:“难道是我以前的同学,怎么会认识我呢?” 江辞无:“好,我等会儿找到照片发给你。” 闲了会儿日常,他挂掉视频电话,从总道协的微博账号中翻出一张宣传照,截取其中的祝英,发给张雅云。 【江辞无:认识吗?】 陵安市 张雅云闭着眼睛,紧紧地靠着椅背。 听见手机的震动声后,她没有点开微信,只是睁开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美甲师在涂最后一层封层胶,触碰到张雅云的掌心后,感受到了轻微的湿漉。 她低头一看,是掌心出汗了,连忙问:“夫人,是太热了吗?需要开空调吗?” 张雅云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扯了下嘴角,对美甲师说:“不用。” “刚才有点热,现在不热了。” 第103章 张雅云划开手机, 点开江辞无发的图片。 她看着屏幕上穿着道袍的女人,沉默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差点就要在小江面前露馅了。 她的确是认识祝英。 当初的小姑娘现在都变成副会长了。 张雅云静静地看了会儿, 拨通何特助的电话:“小何啊,给我报个演技班。” 电话那端的何特助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迟疑地问:“演技班?” 张雅云应了声:“我要锻炼一下演技。” 孩子长大了, 现在不好糊弄了。 何特助:“???” 张雅云顿了顿,又对他说:“算了, 报班太明显了,给我请一两个表演老师。” “你去打听打听, 要帅哥美女, 就先来个一男一女吧, 年纪小点。” 何特助沉默了会儿,心想这口吻不像是在找表演老师,像是在找少爷公主。 “好, 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张雅云听到手机那端传来江修明的声音:“你要找表演老师?” “你找表演老师做什么?还要一男一女?” 张雅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乐意!” “我要演你!” 江修明:“……” ………… 江辞无收到张雅云回复的时候, 据他发出去照片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他点开张雅云的语音消息。 “小江啊, 刚才腾不出手回你。” “这照片上的人我不认识啊, 她该不会是认识老江吧?” “你们下次见面好好问问。” 江辞无回了个表情包,关掉张雅云的聊天对话框,看着列表上祝英的微信, 有些犹豫,要不要再试探一下。 云姐是真的不认识祝英? 还是在刚才的十几分钟里,两人串通好了? 如果串通好了, 光凭文字消息是看不出异样的。 正想着, 江辞无听见荣道长说:“江道友, 我吃好了。” 宴朝一也开口说:“我也吃好了。” 江辞无看了他们一眼,收起手机,决定下次和祝英见面再试探。 “走吧,先去医院。” 穿过马路就是五海市中心医院,这家医院不大,但人很多,门诊楼人山人海,走到住院部,人才变少。 走进住院部一楼,江辞无脚步顿住,扭头问荣道长:“小荣道长,道协会提供与比赛有关的信息么?” 荣道长有些茫然:“什么信息?” “道协提供的都在邮箱附件里。” 江辞无追问:“除了邮箱之外的信息呢?” “比如说镇长的病房号。” 荣道长摇摇头,对他说:“其他信息道协不会提供的,都要靠自己调查。” 江辞无挑了下眉:“行吧。” 他看向面前的住院楼。 值得庆幸地是,这医院只有一栋住院楼,共六层。 江辞无走进电梯,一层一层地看过去,等到了六楼,总算是看到护士站沾着些许阴气。 “在这儿。” 他停下脚步,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道士证带了么?” 荣道长点头:“带了的。” “好,”江辞无点了点头,拨通陈国力的电话,“镇长全名叫什么?” “方如生。”陈国力说。 江辞无应了声,挂掉电话。 护士站位于楼层中央,他左右扫了眼走廊,病房数量不少,走廊上弥漫着些许阴气,随着病人及家属的走动在走廊上飘动,分辨不出方如生到底在哪一间病房。 荣道长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江道友,咱们要一间一间的找过去么?” 江辞无摇头:“太麻烦了。” 荣道长愣了下:“那怎么找?” 江辞无指了指坐在护士站里的护士,懒洋洋地说:“问护士。” “她应该很了解病人的情况。” 荣道长迟疑地问:“可是她会告诉我们吗?” 江辞无点头:“会的。” “把你的道士证拿出来。” 荣道长点点头,乖乖拿出道士证。 “你好。” 护士抬手,对上三张帅脸,微微一怔,连忙应道:“你好。” 江辞无半倚着护士站,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道协派来的。” 道协?护士愣了下,看了看江辞无和宴朝一身上的休闲装,又看向荣道长身上的道袍。 江辞无看了眼荣道长,示意他交出道士证。 荣道长乖乖照做。 护士接过道士证,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确认这和之前看到的道士证一样后,问道:“道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辞无立马说:“我们是来找方如生的。” “他怎么不在病房?”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护士没什么反应,听到第二句话,她脸色变了变:“什么?” “他怎么会不在病房?不可能啊,他走得了么。” 说完,她拿出钥匙,匆匆往右侧走。 江辞无跟着她穿走到走廊尽头,走过拐角,迎面是一扇铁门,做工有些粗糙简陋,像是临时搭在墙上的。 护士用钥匙打开铁门,铁门后只有一间病房,显然这扇铁门是为了将这病房与其他病房隔离开来。 病房前还坐着两个男人,身姿笔挺,神情严肃,看到护士后,又看向她身后的江辞无等人。 护士匆匆介绍道:“这些是道协的道长。” 她推开门一看,病人好好的躺在床上。 护士扭头看向江辞无,纳闷地说:“在里面啊。” 江辞无抬头看了眼病房号,笑着对她说:“不好意思,我记错病房了,刚才找错地方了。” “麻烦你了。” 护士被他笑得晕乎乎的,红着脸说:“没关系没关系。” “有事再来喊我。” 江辞无点了下头:“谢谢。” 护士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没有轻易地放他们进去。 其中的高个男人上下打量他们,狐疑地问:“道协的道士?” 荣道长立马交出道士证。 男人接过道士证,不只是简单地看了看,而是拨通电话,核对道士证上的信息。 确定他们真的是道协的道士后,才对他们说:“进去吧。” 江辞无抬脚往里走,多看了他们几眼,这两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便衣警察。 病房不大,就是普通的单人病房大小,基础设施都有。 江辞无看了看病床上的方如生,他的年纪不算大,似乎只有三十多岁,双眼紧闭、面色惨白,似乎是睡着了,喉咙还在发出断断续续地痛苦呻吟。 “你们是谁?”洗手间突然走出一个女人,女人年纪和方如生相仿,神情有些憔悴,浑身上下都沾染着不少阴气。 女人看到荣道长身上的道袍后,她啧了一声,不满地说:“这么多天了,道协的人总算是来了。” “你们赶紧给我老公治疗。” 她指指床上的方如生,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江辞无看着她,眉梢微挑。 方如生的老婆知道道协,也就是说道协和方如生已经接触过了,知道壁神屋的缘由,这才定下的题目。 他思索片刻,没有回答方夫人问题,转而说:“我们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听见这句话,方夫人皱了皱眉,坐到椅子上,神情有些不耐烦了:“问吧,每次来都要问一堆问题。” 江辞无还没开口,病床上的人突然开始大声呻吟,惨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方夫人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起身走到病床边,烦躁地问:“又怎么了?” “一天到晚这么事,我都不能休息一下。” 方如生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喊:“渴……” 方夫人将病床摇起来,拿起水杯,粗暴地把吸管塞进方如生嘴里:“快喝。” 因为她的动作,盖在方如生身上的被子往下滑动,露出了他的右臂。 他右臂上有着熟悉的凸起肉块,长着眼睛嘴巴。 是人面疮。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 方如生的右臂上长着两个人面疮,长大着嘴巴,往外呼着阴气,他脖子上似乎也有一个,被被子遮掩着,看不真切。 等方如生喝完水,方夫人才放下水杯,看向江辞无:“你刚才要问什么来着?” 江辞无收回视线,开门见山地问:“方如生和方山,也就是壁神屋的前主人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都问了多少遍了,”方夫人神情愈发不耐烦,对他说,“亲戚关系。” “方山算是我老公他太爷爷的兄弟。” 江辞无挑眉:“所以他要把方家的房子弄成壁神屋?” “这倒不是,”方夫人撇撇嘴,继续说,“是大半年前吧,我老公在方家老宅遇到了个算命很厉害的道士,说重新修葺老宅,打响知名度可以攒阴德,有利于他的仕途。” “建议我们学隔壁奉高市搞个庙。让其他人供奉他方家的祖宗,然后就想出了个壁神屋的法子,还能说是旅游景点,拉动镇上的经济。” 江辞无眨了下眼,大半年前? 壁神屋是半年前建的,从新闻看来,半年前方如生是镇长,现在的他还是镇长。 “然后呢?” “然后,”方夫人细眉一挑,冷声骂道,“然后什么好处都没有。” “那个狗屁道士,把我们家以前发生的事情是算的那么灵,之后的事情算的一塌糊涂。” “照着他的话弄了壁神屋,结果我老公还是当了个小破镇长,搞得那么多人生病,差点影响仕途,还不如找方家那帮鬼——” 话音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转移话题,对江辞无说:“反正什么壁神屋对他的仕途没好处。” “之后再去找那个道士也找不到了,我们就是被人骗了,才弄得壁神屋。” 江辞无轻嗤了声,明白了壁神屋建立的真正原因。 方如山的贪心。 他没有追问那个道士的下落。 如果能找到,警方和道协早就找到了。 江辞无继续问方夫人:“你们找方家的那些鬼帮了什么忙?” 方夫人皱了皱眉,不愿意说,含糊其辞:“就一些小忙。” 她挠了挠脸,反问道:“这个和治我老公有什么关系么?” 江辞无瞥了眼病床上的方如生,平静地说:“有很大的关系。” 方如生的情况虽然和林德庸相比还差了点,但显然也是害死了不少人。 “人面疮的治疗办法就是消散这些阴魂怨气、让你老公改过自新。” 听见他的话,方夫人一脸狐疑:“真的假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问道:“道协之前来的人没有和你说过?” “没有,”方夫人摇头,臭着脸说,“说是去想办法,之后会再派人过来。” “等了一个月才等到你们过来,要我说道协真的要提高点效率,拿着国家的钱不办事,一点都比不上我们镇的警察,天天守在门口。” 江辞无看了她一眼,守在门口的警察,怎么看都是来监视他们的。 可方夫人的语气说得像警察是来保护他们似的。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偏过头,压低声音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知道人面疮的治疗方法么?” 荣道长点头,低声回答:“书上有写过。” 江辞无应了声,看来人面疮的治疗办法不是什么秘密,应该有不少道士都知道,更别说提前调查壁神屋的道士。 道协显然是故意不告诉方如生夫妻俩。 方夫人见他们在低声说话,紧紧地盯着江辞无,问道:“你该不会骗我吧?” 江辞无随口说:“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么。” 方夫人想想也是,治好她老公才能得到好处。 她挠了挠有点发痒的右脸,心底打消了些许疑虑。 江辞无继续说:“如果你不信人面疮和之前做的事有联系话,可以再仔仔细细地看看那些人面疮。” “是不是很眼熟。” 方夫人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她早就看出那些东西眼熟了,但不敢多想。 见江辞无没有细看就能说出来,她缓缓开口:“我们就让那些鬼,做了些小事,帮我们打听了点消息,好让我老公升官。” “他是我们这儿最年轻的镇长。” 方夫人眼底带丝骄傲,显然不觉得他们做的事有什么问题。 江辞无:“具体的小事。” 方夫人犹豫了会儿,开口道:“我老公本来是乡镇政法委员,想要往上升不难,但是前镇长年纪大了,不想外调,距离退休又有个四五年。” 江辞无随口问:“然后你们就把他杀了?” “没有!”方夫人忙不迭地否认,眼神闪躲,“我们怎么可能杀人,就是一次祭拜的时候,和方家那几个祖宗说了说想早点晋升,过了短时间,前镇长就病了。” “他提前退休了,我老公很快就升了副职,然后又当上镇长了。” 江辞无拿出手机,搜了搜新闻,看到西海镇前镇长的新闻,提前退休后是重病病死的。 “别的呢?” 方夫人继续说:“然后就是我老公弟弟在做点小生意,遇到了我们这里一个几个流氓抢厂地,我老公护弟心切,不小心把人打伤了,那些人在医院染上了病。” “还有一个是我老公的女下属,年纪轻轻考上公务员,就是不学好,勾引男人。” 说着,她脸上多了丝扭曲嫉妒,用力地抓了抓右脸。 她的指甲很长,右脸被抓出了两道红痕,开始隐隐凸起。 方夫人冷笑道:“亏她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被我老公拒绝后,又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得了性病死了。” “还有一个……” 在她说话间,江辞无余光瞥看床上的方如生,方夫人没说一件事,方如生身上人面疮的阴气就开始剧烈翻涌,方如生被折腾得呼痛声越来越响。 方夫人说的那些事都半真半假,但不难还原事情真相,方如生无非就是为了名利。 等她说完害死的几个人,江辞无点开道协的病人名单,放到她眼皮子底下:“这些人你认识么?” 方夫人看了看,面带嫌弃:“认识几个,有几个就是老宅村里的,整天想要攀亲戚。” “其他大多数都不认识,没见过:” 江辞无哦了声,大致明白了事情真相。 壁神屋的男鬼早就和陆达背后的组织搭上了,方如生贪心不足蛇吞象,利用男鬼他们害死了不少人,被道士骗了建了个壁神屋。 壁神屋真正的病人有两拨。 一拨是被方如山夫妇俩早早害死的前镇长等人。 另一拨则是道协提供的名单上的病人,和镇长夫妇俩无关,只是因为惹到壁神屋那些鬼而得病,从而病不致死。 江辞无偏头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荣道长茫然地摇摇头:“我听江道友的。” 江辞无看了眼宴朝一,见他也不打算开口,便说:“那可以走了。” “走?”方夫人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江辞无,嗓音猛地提高八度,“你们不治我老公了?!” 江辞无瞥了她微微凸起的右脸,漫不经心地说:“治疗方式不都告诉你了么。” 方夫人皱紧眉头,斥责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明明一直在问我问题。” 江辞无吐出八个字:“消散怨气、改过自新。” 方夫人一愣,追问道:“具体要怎么做?” 江辞无轻嗤了一声:“不懂就去查字典。” 方夫人脸色忽青忽白,咬牙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愿意出钱,又不让你们白治!” 江辞无:“没有,你自己看着办。” 方夫人气得友脸更凸了,身上的阴气也更浓重,她骂道:“这么个破方法你还要问我这些问题。” “道协的人都这么没用么!” 江辞无扯下了唇角,讥讽道:“当然没你们蔑视法律,谋财害命厉害。” 方夫人不想听见这些话,短促地尖叫打断他的声音:“我们没有杀人!” “那些人都是自己病死的!”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啊对对对。” “你们也马上病死了。” 方夫人怒火攻心,右脸一阵阵发痒,她用力地挠了挠,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江辞无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老公”。 “你才要病死了,你全家都要病死!我老公才不会死!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就是故意来套话的!” “警察!警察!”她怒气冲冲地打开病房门,对着门外候着的警察说,“这些人冒充道协的人进来!把他们抓走。” 门口两个便衣看了眼江辞无等人,对她说:“方夫人,他们的确是道协的人。” 方夫人像是发了疯似的,一边用力地挠脸,一边喊道:“我说他们不是就不是!” “哪有这种道士?!” 江辞无淡定地回怼:“可能因为你见识短浅。” 方夫人深吸一口气,再次骂道:“你个小瘪三!你才见识短浅!你他妈的……” 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开始谩骂。 两个便衣皱了皱眉,挡在方夫人面前,看向江辞无:“道长,你们要走了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看了眼方夫人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凸起,收回视线:“走了。” “滚!你们滚!” “方夫人你不能出去。”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警察还敢拦我?!” “我的脸好痒,妈的肯定是因为那几个穷酸道士害得我过敏了,快去给我喊医生过来!” ………… 走出铁门,还没走到护士站,江辞无就听见走廊尽头响起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啊啊啊啊!!!” “我的脸!!!” 江辞无抬脚往外走,心想,方夫人看来是发现她脸上的人面疮了。 长得还挺快。 回酒店的路上,江辞无担心荣道长还想不明白,把壁神屋的来龙去脉都给他讲了一遍。 荣道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江道友,既然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那现在可以去交卷了,明天能休息一天。” 江辞无:“去哪儿交卷?” 荣道长:“在三楼。” 交卷的地方是酒店的一个办公室,不是江辞无想象的纸笔,办公室内放着数台电脑。 开机后,电脑上只有一个图标是八卦的软件。 点开软件,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人脸识别后,就弹出了一个窗口。 【请详情描述五海市病人的病因。】 交完卷,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昏暗,已经入夜了。 江辞无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懒得再动弹,瘫在椅子上在玩手机。 忽地,面前多了道阴影。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对上宴朝一直勾勾的目光:“有事?” 宴朝一:“晚上了。” 江辞无:“然后呢?” 宴朝一抿了抿唇,继续说:“你说过,晚饭让我挑的。” 江辞无哦了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宴朝一缓缓俯身,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人困在身下,试探地问:“我可以吃你么?” 江辞无唇角微扬,懒懒地往后一靠,靠着椅背,他伸直双腿,脚尖漫不经心地抵着地面。 “可以。” 他点了点头,用食指勾了勾宴朝一的下巴,拇指轻轻地按了下他的唇瓣:“用上面这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你限时供应,我可能吃不饱 江辞无:滚! 第104章 江辞无靠着椅背, 右手忍不住覆到宴朝一的后脑勺上,白皙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轻轻用力地抓着。 宴朝一感受到他的动作, 身体微微前倾,离他更近了。 江辞无微微启唇, 呼出一口气, 看着头顶昏黄暧昧的灯光。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光晕忽大忽小, 似是随着节奏变化。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苍白的脸颊缓缓映出了抹红色, 嘴唇被他自己舔得泛着一层水光, 整张脸都透绮色, 像是摄人精气的艳鬼。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江辞无抚摸宴朝一脑袋的手一顿。 “江道友,是我。”门外响起荣道长的声音。 “我来问问你们出去吃晚饭吗?” 江辞无微扯宴朝一的发丝,脚尖轻轻踢了下他的膝盖, 似笑非笑地说:“小荣道长在问你呢。” 宴朝一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直起上半身, 舔了舔唇瓣上的水渍, 隔着门扬声道:“不用。” “是要晚点再吃吗?”荣道长又问。 宴朝一微微皱眉,没想到他还会追问下去,再次开口:“已经在吃了。” “好吧。”荣道长应了声。 江辞无轻笑了声, 故意问宴朝一:“好吃么?” “不错,”宴朝一坦然地点头,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哑着嗓子说, “不过有点渴。” “想喝水。” 江辞无瞥了眼桌上微拆封的矿泉水:“喝呗。” 宴朝一抬手按住他的膝盖, 缓缓说:“想喝你的水。” 江辞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扯起唇角,没好气地说:“没水,有尿。” 宴朝一:“……” “那我帮你把尿。” 江辞无:“……” “你帮个屁——” ………… 荣道长还在门外,他听不清楚房内具体在说什么,但隐隐能听出一些语调。 不是在争吵,更像是在嬉笑玩闹。 他垂下眼睛,心想,江道友已经和宴道友在一起了,宴道友应该更想过二人世界吧。 荣道长慢慢往电梯的方向走,忽地,一只大手按在他肩上。 扭头一看,是俞浩瀚。 “俞师兄。” 俞浩瀚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小天,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荣道长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江辞无的名字,含糊地说:“没什么。” “我、我就是在想事情。” 俞浩瀚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 他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而问道:“你是去准备吃饭吗?” 荣道长点点头:“对。” 俞浩瀚追问:“就你一个人?” “江道友他们呢?” “就我一个人,”荣道长顿了顿,对他说,“江道友不怎么喜欢吃饭,宴道友他……可能是点了外卖,已经在吃了。” “那就剩下小天一个人了啊,”俞浩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走吧,和师兄一起去吃。” “何师弟和李师弟等会儿就过来。” 荣道长点点头,跟着俞浩瀚走出酒店,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饭店。 “俞师兄,师父师伯他们怎么样了?” 俞浩瀚一边点菜一边笑道:“他们很好,你不用担心。” “你呢,在陵安市待得怎么样?“ “挺好的,陆师伯对我很好,”荣道长喝了口水,捧着杯子,犹豫地问,“俞师兄,我下山这段时间,山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俞浩瀚点了几个菜,把菜单放到一旁,思索片刻,缓缓地说:“的确发生了一件事大事。” “你还记得王师叔的小徒弟许羽许师姐吗?” 荣道长点点头:“当然记得,许师姐出事了吗?” 虽然他和许师姐不太熟悉,但也不至于把人忘记。 “算吧,”俞浩瀚平静地说,“她破戒被王师叔当面看见,被赶下山了。” 荣道长一愣:“啊?” “她怎么会破戒?” 俞浩瀚轻叹了口气:“在山下遇到了心仪的男人,春心萌动。” 听到这话,荣道长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攥紧拳头,佯装淡定,不敢直视俞浩瀚,生怕对方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俞浩瀚瞥了他一眼,晃动水杯,低声道:“我倒觉得无可厚非。” “啊?”荣道长呆呆地看着他。 俞浩瀚笑了笑,问道:“小天,你不觉得么?” “全真道的清规戒律过于苛刻了,要我们恪守本心,修身养性不染外物,让我们出世,可没有入过世,谈什么出世。” 他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还是正一道潇洒自在。” “两派相比,也没见得全真一道有多少优势。” “全真道存天理灭人欲,可七情六欲是人的本性,人的本能,哪那么容易扼制。” 俞浩瀚的语气平淡,眼底的情绪却在剧烈翻涌。 荣道长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磕磕绊绊地问:“俞师兄,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俞浩瀚是他师伯的大弟子,师父和师伯平常交好,下面的弟子自然关系也很好。 在他印象里,俞师兄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玄学天赋高超、为人儒雅随和、恪守清微山规矩,奉公守法安分守己。 现在居然会觉得全真道的戒律有问题? 俞浩瀚低垂着眼睛,微微一笑:“可能是因为下山后见到了不少天资卓越的人,像是江道友那样,随性自然,让人羡慕。” 说到江辞无,荣道长的思绪断了断,不觉得俞浩瀚奇怪了。 他点了点头,应道:“江道友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俞浩瀚笑了笑,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吃饭。” ………… 酒店 江辞无洗完澡回到床上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 他靠在宴朝一怀里,闭着眼睛,享受宴朝一给他吹头发。 洗头洗澡很舒服,吹头发就很烦。 江辞无一直不喜欢吹,现在有人乐意帮他吹,自然乐得舒服。 温热的风从发梢吹到发根,拂过耳后颈侧,困意渐渐上涌。 忽地,微凉的触感覆在颈侧。 不是手指,是宴朝一的嘴唇,他甚至轻轻咬了口,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下他后颈的皮肉。 感受到宴朝一逐渐升温的呼吸,江辞无歪了歪脑袋,把他的头推开:“没吃饱去点外卖。” 宴朝一微微一顿,亲昵地贴着他的颈侧:“吃不下外面的东西。” “还想吃你。” 江辞无扯了下唇角:“饿一饿就吃下了。” 宴朝一:“饿一饿也吃不下。”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宁缺毋滥。” 江辞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果断地吐出四个字:“那就饿着。” 他是真的没东西可以喂宴朝一了。 男人的尊严让他没法说出“不行”两个字。 他有些纳闷这家伙哪儿来那么多存货。 明明前两天交了那么多…… 想着,江辞无看了眼宴朝一。 他上半身是裸着的,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他身上的黑色纹身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在流动,沿着肌肉线条在眼皮子底下勾人。 江辞无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胸肌,随机动作顿住。 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抵抗不了诱惑。 他想了想,对宴朝一说:“闲得慌就去打扫厕所。” “都被你弄脏了。” 宴朝一垂眸看他:“我的都在垃圾桶里。” 言下之意,弄脏厕所的都是你的东西。 江辞无当然知道,他理不直气也壮地解释:“你弄我,我弄脏了厕所,忽略过程,结果就是你弄脏了厕所。”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嗯,我弄脏了厕所。” 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 见江辞无是真的不想做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江辞无的头发吹干后,套了件衣服,认命地走进洗手间,清洗墙上、地上的斑驳印渍。 江辞无在床上躺了会儿,没什么困意,起身开窗通风。 犹豫了会儿,给宴朝一点了个饭菜的外卖。 宴按摩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真的让人家饿肚子。 下单过了五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江辞无放下手机,有些诧异,这么快?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荣道长、何师弟和李师兄三人。 荣道长举了举手里的包装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江道友,这些是何师弟点的夜宵。” “他说点多了,找你们一起吃。” 江辞无挑了下眉,瞥看何师弟。 何师弟脸上的伤口都涂了碘伏,白一块红一块,看起来有些搞笑。 他没有看江辞无的眼睛,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说:“对、对的……”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辞无看他不说实话,懒懒地倚着门框,对他说:“不用,你们去找俞浩瀚吃。” “我刚刚也点了外卖。” “啊?”何师弟的喉咙还没好,发出鸭子般的叫声,他连忙看向身旁的李师兄。 李师兄正了正神色,开门见山地说:“江道友,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符纸小人来的。” “在壁神屋时,你说过,愿意亲自剪给我们看。” 听到这话,江辞无哦了声,侧身让他们进来,他的确是说过这话。 “进来吧。” “随便坐。” 三人乖乖坐下。 江辞无从行李箱里翻出剪刀和黄裱纸,为了给他们演示,这一次剪符纸小人没有折叠黄裱纸、一次剪很多个,只准备剪一个。 “看着。”他提醒了一句,低垂着眸子,懒懒散散地开始剪。 先是双手双脚的小人轮廓,最后则是符纸小人肚子里的符字。 他虽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剪小人的动作流畅几乎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对何师弟和李师兄来说,速度还是很快,令人眼花缭乱。 “好了。”江辞无放下剪刀和符纸小人,微抬下颌,示意他们自己看。 何师弟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符纸小人,从兜里拿出江辞无白天给他的符纸小人,将两张小人放在一起比较。 它们的外观不是一模一样的,小人的手脚边缘有着些许差别,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何师弟伸手摸了摸两张纸扎小人,偏头看向李师兄。 李师兄盯着看了会儿,低声道:“有很微弱的灵气流动。” 和符箓画成后给人的感觉一样。 何师弟心底更震惊了,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符纸小人,又看了看桌边被剪下的黄裱纸碎料和剪刀。 一样一样的检查过去,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符箓的痕迹。 黄裱纸就是普通的黄裱纸。 剪刀是在普通不过的红柄剪刀。 剪符纸小人的过程他也看得清清楚楚,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 江辞无剪符纸小人全程没有用任何口诀、手决。 李师兄也很惊讶,但没有何师弟那么恍惚。 他思索片刻,迟疑地问:“江道友,你可以用我们带来的剪刀和黄纸再剪一遍么?” “你这种术法,我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十分好奇。” “如有冒犯,江道友直说就是了。” 江辞无看出他们师兄弟俩是真的好奇,又看了眼一旁的荣道长。 荣道长也眼巴巴地盯着他,眼底尽是期待。 认识这么久了,荣道长没有追问过纸扎小人和符纸小人的缘由,江辞无本来以为他是不好奇,现在看来是好奇,但不好意思问。 看在小荣道长的面子上,江辞无想了想,对李师兄说:“你们买了我的剪出来的符纸小人,那就不冒犯。” 李师兄连忙应道:“买,我会买。” 说完,他立马拿出钱包,递给江辞无一千现金。 江辞无收了钱,问他要剪刀和黄裱纸。 李师兄从兜里掏出几张黄裱纸和一把小巧的金色剪刀,显然是有备而来。 江辞无接过,当着他们的面,又放慢动作,一步一步地剪下去。 等他这一次剪完,何师弟和李师兄又检查了一遍符纸小人。 心底的疑虑更深了,黄裱纸和剪刀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剪出来的符纸小人和之前的一样。 难不成真的如江道友所说,他亲手剪出来的就是符纸小人? 李师兄想了会儿,试探地问:“江道友,我们可以自己动手试一下吗?” “你们随意。”江辞无把剪刀还给他们。 何师弟脸上有伤,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挤出一个小荣,用破铜锣嗓子说:“谢谢。” 见江辞无这么坦然,不把他们当外人,李师兄有点不好意思了,又说:“江道友,如果你有什么疑虑问题,只要不涉及清微山不允许外传的,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江辞无想了想,好奇地问:“你们全真道不允许结婚,哪儿来的弟子?” 李师兄实话实说:“我们大多数都是孤儿,被师父或者师伯收养长大,还有一部分师兄弟是慕名上山求学的。” 江辞无哦了声,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师兄弟三人剪符纸小人。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有人剪出来一个完整的符纸小人。 荣道长的手艺好一些,剪出了半个符字,李师兄和何师弟两人根本剪不出来。 何师弟咋舌道:“我怎么觉得剪这个比画符还难啊。” 荣道长看着自己手里的半个符纸小人,犹豫地凑到江辞无耳边,小声问:“江道友,你说我这个算是纸扎小人吗?” 没有符字的符纸小人,就是纸扎小人。 江辞无笑了笑,对他说:“你这个是纸人。” 荣道长沉默了,他还是知道纸人和纸扎小人、符纸小人的区别的。 忽地,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宴朝一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块毛巾,身上的衣服沾着些许水渍,手里还提着袋垃圾袋。 荣道长愣了下:“宴道友,你刚才一直在厕所吗?” 宴朝一嗯了声,面不改色地说:“洗厕所。” 荣道长:“???” 李师兄:“???” 何师弟:“???” 宴朝一偏了偏头,看向江辞无:“洗好了,要检查么?” 江辞无懒洋洋地说:“不用,麻烦。” 清微山师兄弟三人惊了,居然是江道友让宴道友洗厕所? 荣道长看着宴朝一舒展开来的眉眼,心想,宴道友和江道友真恩爱啊。 李师兄和何师弟看着宴朝一挺拔的身材和纹身,心想,江道友居然能让宴道友这种人心甘情愿地去洗厕所,果真深藏不漏啊。 宴朝一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抬脚走到江辞无身旁。 荣道长等人又试着剪了好一会儿,直到江辞无的外卖到了,都没有人能剪出一个完整的符纸小人。 江辞无看着一桌子纸屑,对他们说:“别剪了,先吃。” “想剪的话,吃完再回你们自己房间慢慢剪。” 三人齐齐点了点头。 江辞无点的外卖是饭菜,荣道长带来的夜宵,大概是为了迎合江辞无的口味,点的是粥。 江辞无没有食欲,懒散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何师弟脸上有伤,一吃东西就扯到伤口,只能呲牙咧嘴地吃。 江辞无多看了他几眼,怎么看都觉得何师弟脸上带着点灰,一副倒霉相。 想着,他又看了眼李师兄,李师兄也一样,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小荣道长则和他们不同,看起来白嫩干净。 江辞无屈了屈手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问道:“小荣道长,你们学过看面相么?” 荣道长点头:“学过一点。” 江辞无随口问:“能看出最近的运势么?” 荣道长迟疑地说:“或许可以。” “江道友,你需要我看谁的面相吗?” “就随便问问,”江辞无眨了下眼,笑道,“你看看我们这桌人,谁最近会倒霉?” 荣道长愣了下,四张脸逐一地看过去,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人会倒霉。” 江辞无挑了挑眉,看向何师弟和李师兄。 他们师兄弟俩也看了一圈,得出和荣道长同款答案:“没有人会倒霉,印堂明亮,看起来气运都很好。” 荣道长看向江辞无,追问道:“江道友,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是看出了什么吗?” 江辞无摇头:“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我没有学过看相算命。” 想着,他又看了看何师弟和李师兄的脸,心想,他们师兄弟俩可能就是白天因为受了伤?或者没有休息好? 吃完夜宵,荣道长等师兄弟三人带着两袋垃圾离开。 关门声响起。 宴朝一偏头看向江辞无,直截了当地问:“你在那两个人脸上看出了什么?”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知道他没有荣道长那么好糊弄,没有隐瞒,缓缓说:“我就是觉得小何和小李看起来有点倒霉相。” “你看出来了么?” 宴朝一摇头,实话实说:“他们的面相上没有显露。” 江辞无懒懒地往后一靠,看着桌上的黄裱纸和符纸小人:“我就是随便说说。” 宴朝一看着他苍白精致的侧脸,半晌,低声道:“说不定之后他们真的要倒霉。” 江辞无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还在想符纸的小人。 他以前只和江老头混在一起,江老头不觉得他剪得纸扎小人有什么问题,说他体质特殊,是天生的纸扎匠,不需要竹、木等骨架,只需要用纸片就能化形。 可今天小何小李两人都为了这纸扎小人亲自找上门了。 他演示了那么多遍,他们都还觉得是与符箓相关,完全没有往他香火店老板的身份上联想,完全没有想过与纸扎人有关。 江辞无有些疑惑,到底是小何小李思维过于死板,不懂变通? 还是他这剪纸技术与纸扎本源不同,以至于他们根本看不出来? 正想着,宴朝一走到他面前,紧紧地看着他:“在想什么?” 江辞无指尖点了点桌上的符纸小人:“想这个。” 宴朝一对他的体质出乎意料的了解…… 他拿起符纸小人,试探地抛出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我给纸人点上眼睛,会发生什么事?” 纸匠们在做纸扎人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诡异规矩,就是纸扎人绝对不能画上眼睛。 画龙点睛,假如纸扎匠给纸扎人画上眼睛,纸扎人就会被赋予灵气。 据江老头所说,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具体怎么个不吉利法,他没有详细解释。 江辞无一直以来也没试过,他可不想倒霉。 宴朝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和平常一样。 他思索片刻,慢慢地说:“如果你给纸人点上眼睛……” 江辞无看着他。 宴朝一:“那么它就会多一双眼睛。” 江辞无:“???” 宴朝一静静地和他对视,丝毫不觉得刚才说的废话有什么问题。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追问道:“别的呢?” 宴朝一顿了顿,迟疑地说:“你还可以卖得更贵一点,多赚一点钱。” 江辞无:“……” 第105章 江辞无和宴朝一大眼对小眼, 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还有别的么?” 宴朝一察觉到刚才说的两个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抿了抿唇, 反问道:“你希望会发生什么事?” 江辞无眨了下眼,坦然地对他说:“我不是希望会发生什么事, 而是好奇会发生什么事。” 宴朝一垂下眸子, 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是他是真的不知道, 诧异地挑眉:“你居然还有不知道的事?” 宴朝一对鬼神之事很了解,阳间阴界、奇闻怪谈等等都了如指掌, 简直像是个百事通, 对于他自己的体质也出乎意料的洞悉。 点眼睛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宴朝一嗯了声,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凌厉淡漠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解释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你为什么限时供应。” “为什么不愿意用更深的姿势。” 江辞无:“……” 他嘴角抽了下, 没想到谈正经事的时候,宴朝一居然会开黄腔。 宴朝一还在说:“为什么不喜欢我留下吻痕, 明明亲的时候很舒服。”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心想, 那是吻痕么?你想留的分明是咬痕,比狗还狗。 宴朝一的表情不沾色欲,眼神清明, 像是在一本正经的探讨人体奥秘:“还有……” 江辞无打断道:“停。” “别转移话题,现在在说正经事。” 宴朝一眼神撇了下,缓缓说:“我说的也是正经事。” “你那算什么正经事, ”江辞无嗤笑了声, 微微眯起眼睛,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点上眼睛会发生什么?” 宴朝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抿唇道:“普通纸扎匠给纸扎人点睛,容易产生灵气,引鬼上身。” “我不知道你给纸人点上眼睛会发生什么。” 说完,他撩起眼皮看着江辞无,漫不经心地提议:“你好奇的话,要试一试么?” 江辞无犹豫地看着手里的符纸小人。 环顾一圈,没有在行李箱里找到可以画眼睛的笔。 他没带笔,酒店也没有提供。 江辞无是挺想试试看的,但他更不想折腾。 他放下符纸小人,起身走向大床:“算了,下次再试。” ………… 另一边,荣道长跟着何师弟、李师兄走出房间后,便听见他们师兄弟俩在轻声讨论:“师兄,你有看出诀窍么?” “没有,江道友的手法很普通,看似寻常,或许利用了心法。” 何师弟惊了,嘶哑地说:“可是他剪的时候还在和我们聊天。” 李师兄:“可能是一心二用,江道友天赋异禀,一心二用不是难事。” 何师弟沉思:“师兄说的有道理。” 荣道长:“???” 他迷惑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们不相信江道友说的话?” 师兄弟俩齐齐点头,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江辞无所说的“他剪出来的就是符纸小人”这话。 荣道长更迷惑了:“为什么?” “江道友如果不想说的话,直接不说就行了,没有必要骗人啊。” “这也是我疑惑的一点,”李师兄顿了顿,犹犹豫豫地说,“可能只是江道友喜欢逗弄我们?” “荣师弟,不是我们想怀疑江道友,实在是这事过于匪夷所思。”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房门,纳闷地说:“符纸术法怎么可能只和人有关,而和术法无关呢?” “荣师弟,换位思考一下,假如师伯对你说清微剑法,只有师伯一个人能使出来,你信么?” 荣道长怔了怔,迟疑地摇头:“自然是不信的。” 他理解何师弟和李师兄的想法。 但是…… “那是江道友啊,”他看着面前的同门师兄弟,认真地说,“江道友是不同的。” 何师弟一脸茫然:“江道友哪儿不同?” “江道友和我们都是人,还都是男人,有什么差别?” 荣道长看着他红一块白一块的脸,又想了想江辞无苍白漂亮的模样,慢吞吞地说:“江道友长得很好看,比我们都好看。” 何师弟:“……” 李师兄沉默了会儿,干巴巴地说:“荣师弟,你被皮相迷惑了。” 荣道长顿了顿,补充道:“江道友的心灵也很美。” 总之就是不一样的,给人感觉很不一样。 何师弟:“???” 心灵美? “你认真的吗?” 三人站在走廊上聊天,他们的声音不大,但身着同款清微山道袍,乍一看非常瞩目。 准备回房的道友和其他酒店顾客纷纷看向他们,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见状,李师兄清了清嗓子,对他们说:“先回去吧,我还要将剪刀和剩下来的黄裱纸还给毛道友。” 荣道长低头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 李师兄解释道:“这是我们向隔壁房的毛道友借的,他是茅山一派的道友。” 荣道长哦了声,顺路跟着他们先去还东西。 毛道长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李师兄敲响房门后,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很快开了门。 李师兄还了剪刀和黄裱纸,对他说:“多谢毛道友。” 他拿出刚买的符纸小人,又说:“毛道友,可否帮我看一看这是否与你们茅山纸人术有关。” 毛道长点了点头:“可以,小事。” 他接过符纸小人,低头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笑着对他们说:“这与纸人术无关。” 李师兄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l “自然,”毛道长应了声,解释道,“我们一派的纸人术,重要的在于术字,和符箓相似,都是基于符文炼成的。” “这纸人上毫无符文痕迹,当然与纸人术毫不相干。” 李师兄追问:“毛道长,那你见过这种东西吗?或者说有听闻过么?” 毛道长微微一愣,对他说:“这不就是普通的纸人么,随处可见。” “随便找一个人就能剪出来吧。” 李师兄摇了摇头:“随随便便剪不出来。” 他们三人刚才剪了近两个小时,都没剪出符纸小人的外形。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纸人。” 他拿出手机,点开之前发到朋友圈的视频,放到毛道友眼皮子底下:“毛道友,你细细看看,这纸人能捕捉阴气,对付厉鬼。” 毛道友低下头,神态从疑惑变为震惊。 他睁大眼睛,眼睛一眨都没眨地看完了视频,直呼神奇。 他拿着符纸小人,不想还了,眼巴巴看着李师兄:“李道友,可否让我多研究几天这符纸小人。” 李师兄当然不肯,他也想研究,委婉地对毛道长说:“如果毛道友想要的话,可以和我一样,在朋友圈发这视频与文字,然后去找江辞无江道友拿符纸小人。” “他说发朋友圈就能免费拿一张,当然也可以直接向江道友购买。” 毛道长心动了,能白嫖,为什么要花钱? ………… 第二天 江辞无一觉睡到自然醒,洗漱后和宴朝一、荣道长下楼吃饭。 早上十点,离早餐时间过了一段时间,又没到午饭的时间点,酒店餐厅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俩俩几个道士。 江辞无刚坐下,就看到两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是江道友么?”其中一个较高的道士问。 江辞无点了点头。 道士自我介绍道:“我姓毛,是清微山的李道友推荐我过来,说发朋友圈,可以问你要一张符纸小人。” 江辞无哦了声,应道:“对。” 毛道长立马说:“我和师兄这就发朋友。” 江辞无和他们加了微信,看到他们发了视频后,把随身携带的符纸小人递给他们,随口说:“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来找我。” 毛道友点点头,拿着符纸小人离开。 江辞无看了眼荣道长,笑道:“昨天没有白给他们演示。” 还帮忙拉生意了。 荣道长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慢吞吞对江辞无说:“江道友,其实、其实李师兄和何师弟是为了研究符纸小人为何能对付厉鬼。” 江辞无眨了下眼,毫不在意地说:“要是他们真的研究出来了,记得让他们告诉我。” 荣道长沉默了会儿,见他是真的无所谓,心底松了口气。 想了想,也发了条朋友圈帮江辞无宣传。 清微山的道长、茅山派的道长都发了一模一样的视频和文字,玄学圈内加了他们微信好友的人对着江氏香火店愈发好奇。 有的加了客服小夜的微信,有的上网搜索香火店相关新闻。 在五海市参加比赛的几个道士,纷纷敲响了江辞无的房门。 一下午的时间,江辞无在房间里加了四五个道士的微信,送出去数张符纸小人。 他瘫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刷着朋友圈,看到毛道士拍了张符纸小人的照片,说要带出去试试。 再往下滑,就是祝英的朋友圈。 出乎意料地是,祝英居然也发了那条宣传关于香火店的宣传视频,还附上了文字。 【江氏香火店地址:陵安市灵城区灵安街道888号。】 【可添加客服微信号购买:xiaoye***888。】 江辞无看到他们的共同好友,刚加的那些道士都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他指尖顿住,祝英在帮香火店宣传。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这条朋友圈是十分钟前发的。 他切回微信主页,翻到和祝英的聊天对话框。 没有任何消息。 不是为了符纸小人,似乎只是单纯地帮香火店宣传。 沉思片刻,他给祝英发了条消息。 【江辞无:祝姨,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 【江辞无:发朋友圈的都能领一张符纸小人,祝姨现在五海市么?】 祝英秒回了消息。 【祝姨:怪不得那么多道长都在发这个朋友圈。】 【祝姨:我不在五海市,符纸小人不用给我的,只是帮你的店宣传一下而已。】 【江辞无:要的。】 【江辞无:不在五海市的话,祝姨把地址给我吧,我让人给你寄过去。】 【祝姨:真的不用。】 江辞无指尖轻点屏幕,缓缓敲出一行字:【最近道协有不少道士都很好奇符纸小人,祝姨收到也可以帮我看看。】 这话不止是单纯地想要给祝英寄符纸小人,还暗示了想要祝英指教的意思。 江辞无一方面是想知道祝英现在在哪儿,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祝英对自己的态度。 消息发出去后,祝英终于没有再推辞了。 【祝姨: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祝姨:小江,以后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祝姨:你有什么想问想学的也可以直接问我。】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心想,祝英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关心的小辈了。 手机震了震,弹出新的消息。 【祝姨:陵安市西溪区元开大酒店1202。】 江辞无挑了下眉,在陵安市? 他没有贸然地问祝英在陵安市做什么,而是问坐在旁边看电视的荣道长:“小荣道长,陵安市也是这次玄学比赛的赛区么?” 荣道长想了想,摇头道:“不是啊。” “陵安市没什么事。” “陆师伯之前说陵安市很安全,因为出了宣弘壮和陆达的事,警方看管负责的很严。” 江辞无往后一靠,继续问:“现在道协的大多人都应该在忙比赛的事吧。” “对,”荣道长点点头,对他说,“大家都很忙,尤其是陆师伯他们,既要负责处理我们这次的比赛题目,又要为下一阶段的赛点奔波,我昨天给陆师伯打电话都没有空接。”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心想,陵安市不是赛区,祝英身为副会长,现在应该在忙着比赛的事。 出现在陵安市,或许是在忙私事? 他看着点开张雅云的微信,犹豫片刻,转而拨通江修明的视频通话。 电话被接通后,显示的是办公室的背景。 江修明坐在办公桌后,快速处理文件,忙得连头都没抬:“你这臭小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在你那个狗屁倒灶的比赛出事了?是不是被谁揍了?” 江辞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道:“老江,你认识祝英么?” 江修明签名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抬头:“谁?” “祝什么?” “祝、英,”江辞无一字一顿地说。 “谁啊?”江修明低头继续签文件。 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紧紧盯着江辞无,黑着脸问:“他该不会是你那什么、男朋友吧?” 江辞无:“……她是女的。” 江修明稍稍松了口气,他还没有做好见男儿媳的准备。 他看着江辞无,狐疑地问:“怎么突然问我认不认识她?” 说完,他幸灾乐祸地问:“她女扮男装骗你感情了?还是骗你钱了?” 江辞无:“……” 他扯了下嘴角,面无表情地说:“人家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妈了。” “我就是想问问,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那么关照我。” 江修明皮笑肉不笑地说:“可能对你图谋不轨。” “像要先骗你感情再骗你钱。” 江辞无:“……我的意思是,老江,你该不会背着我和云姐,在外面有人了吧?” “要知道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摔下手里的笔,呵斥道:“江辞无!你别血口喷人啊!” “我这辈子就谈过你云姐这么个对象!别的女人我都没有放在眼里!谁教你这么乱说话的?被你云姐听见和我吵架你负责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你就谈过云姐这么个对象?” “那我是怎么生出来的?” 江修明冷笑一声:“你是我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哦了声,顺着他的话继续套:“既然我不是你亲生的,所以祝英可能是我亲妈?所以对我这么好。” 江修明骂骂咧咧地说:“是个屁!” “什么不认识的女人都能是你亲妈么!你亲妈早死了,在你生、在生你之后就死了!” 江辞无看着他逐渐暴躁起来的表情,心想,老江对祝英存在的反应还挺正常,话里也没有什么漏洞。 看起来是真的不认识祝英。 “是不是那个叫祝什么的女人说她是你亲妈?”江修明眼睛一瞪,怒道,“她在哪儿?你给我把她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想要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到底是谁!” 江辞无掀了下眼皮,懒懒散散地说:“没有,你别诬赖人家。” “我就是随口问问,帮云姐试探试探你有没有出轨过。” “出你个头!”江修明松了松领带,咆哮道,“你爹我就算卧轨也不会出轨!” 这句话的声音格外响亮,撼天动地。 江辞无:“……” 正在看电视的荣道长都忍不住偏了偏头,又连忙转移视线,干巴巴地说了句:“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江辞无拿远手机,不再说祝英,转而问江修明:“云姐在做什么?” 说到张雅云,江修明看了眼手表,暴躁的情绪稍稍缓和,没好气地对他说:“现在才下午四点,应该在上课。” 江辞无愣了愣:“什么课?”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见过张雅云报班,连个瑜伽班都没有报过。 江修明扯起嘴角,对他说:“表演班。” “让小何给她请了两个表演老师,在家学习呢。” 说完,他看了眼江辞无的神情,补充道:“大概是闲得慌,想去娱乐圈玩玩儿。” 江辞无追问:“请了谁?” 江修明:“好像就前几年的影帝影后,一个姓张一个陈。” “是么小何?” “是的,江总。”何特助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江辞无不清楚娱乐圈的事,看剧归看剧,看电影归看电影,他对出演的明星没有一点儿兴趣。 在网上搜了会儿,才搜到江修明说的影帝影后。 两人都是科班出生,有些年纪了,这些年偶尔演电影,现在正担任电影学校的表演老师,备受学生好评。 江辞无若有所思地看着影帝影后的照片。 云姐不喜欢出现在镜头前,不可能想混娱乐圈。 突然请老师授课……难不成是为了他? 想要演他? 以云姐的性格,的确做得出这种事。 可请老师的事,是不是过于明显了点? 江辞无沉思良久,放下手机,偏头问荣道长:“对了,小荣道长。” “壁神屋的事情解决了,接下去要去哪儿?” 荣道长想了想:“现在还不清楚,大概要一周后才会通知我们。” “据我所知,还有一部分道友没有交卷。” 虽然他们解决了壁神屋的事情,但其他道士没有,即使怪病问题被解决了,他们仍然要交卷回答怪病的产生原因。 江辞无挑眉:“那我们就在酒店住一星期?” 荣道长点点头,小声说:“壁神屋解决的很快。” 他本来以为至少要两三天,结果一天时间,江道友就把所有事情解决了。 他好奇地问:“江道友是想回陵安市么?” “想是想,还是算了。”江辞无往后一靠,他还是别过去打草惊蛇了。 他懒洋洋地说:“在这儿休息几天吧。” 荣道长点点头,继续看电视。 由于时不时有道士敲门问起符纸小人的事,宴朝一对荣道长待在这里的事没什么不满。 等待晚上九点多,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宴朝一就把荣道长赶走了。 荣道长依依不舍地离开。 宴朝一大步走进浴室洗澡。 江辞无躺在床上玩了把游戏,估摸着差不多到香火店关门的时间了,拨通王庞庞的电话。 王庞庞接起电话,兴冲冲地喊道:“江老板!你那儿怎么样了?” “这一站的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江辞无简单地说了下壁神屋的事情,对他说,“不少道士宣传了香火店,最近店里应该有很多生意。” “符纸小人如果快卖完了,你提前告诉我。” 王庞庞点点头:“好的好的。” “江老板,宴哥呢?他没和你在一起么?” 话音落地,浴室的门被打开。 “哝。”江辞无动了动手机,把摄像头对准宴朝一。 王庞庞清清楚楚地看到半裸的宴朝一走了出来。 他惊了:“江老板!” “你们睡同一个房间吗?” 江辞无懒懒地点了点头:“道协安排的。” 王庞庞睁大眼睛,满脸艳羡地看着宴朝一:“出个差,居然能睡同一个房间。”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爬上了江辞无的床,凑近手机,缓缓说:“不止。” “我们还睡同一张床。” 王庞庞这才注意到酒店是大床房,而不是标间。 他更羡慕了,险些掰断递给夜游巡使的香火。 夜游巡使心疼香火,连忙说:“老王,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王庞庞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夜游巡使想了会儿,安慰道:“睡一起罢了。” “你要是想的话,还可以和江老板一起死啊!” 王庞庞:“……” 江辞无:“……”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你是懂安慰人的。 第106章 夜游巡使看了看王庞庞的脸色, 发觉他似乎没有被安慰到,想了想,继续说:“老王, 你想想,最高追求不就是同生共死么, 电视剧里都这样演。” 王庞庞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还是不想死。”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扯回正题:“我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听见这话, 老王和小夜立马看向手机屏幕,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事?” 江辞无:“去鬼楼里找两只机灵点的鬼, 帮我盯着人。” 王庞庞追问道:“盯谁啊?” 江辞无:“云姐。” 王庞庞:“???” 夜游巡使:“???” 他们俩都知道云姐是江辞无的后妈, 而且两人关系很好, 亲如姐弟。 为什么突然要派鬼盯人? 王庞庞试探地问:“是我知道的那个云姐么?” 江辞无嗯了声,继续说:“盯着她最近会不会和一个姓祝的女道长见面接触。” 说完,他大致描述了一下祝英的长相和道袍款式。 王庞庞忍不住问:“那女道长会害咱们云姐么?” “不是, ”江辞无顿了顿,犹豫片刻, 没有解释原因, 委婉地说, “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见状,王庞庞没有再追问下去。 江辞无想了会儿,提醒道:“对了, 记得让鬼带上店里的工作证,如果被祝英看见了,能跑就跑, 跑不了就报出香火店的名字。” 夜游巡使愣了下, 追问:“江老板, 就只要看她们有没有接触吗?” “不需要偷听她们聊了什么?” 江辞无点头:“如果你挑的员工不介意魂飞魄散的话,我也乐意听一听她们到底聊了什么。” 夜游巡使沉默片刻,悻悻地说:“那还是算了。” 他记得祝英好像是道协的副会长来着,万一是个杀鬼不眨眼的道士怎么办。 王庞庞问道:“江老板,你还有别的吩咐么?” 江辞无摇头:“没了。” “好,”王庞庞乐呵呵地说,“那你和宴哥赶紧休息,我和小夜去鬼楼挑挑鬼。” 江辞无点点头,挂掉电话,顺手点开张雅云的朋友圈看了看,和往常一样,分享的是精致的下午茶,图片中没有出现别人的身影。 宴朝一垂眸看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江辞无往后一靠,慢慢说:“我总觉得云姐最近很奇怪。” 不是因为她具体的表现,而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和觉得小何小李一副倒霉相的情况类似。 这种直觉从上次收到云姐的微信,问他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人就开始了。 江辞无思绪一顿,缓缓说:“云姐的确不对劲。” 祝英的存在让他忽略了这件事。 不论云姐到底认不认识祝英,那个“奇怪的人”到底是不是祝英,云姐都有事瞒着自己。 需要瞒着自己的事,定然不是件小事。 需要瞒着自己的事,会是什么呢?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回忆从小到大的发生的事情,思绪万千。 云姐和老江夫妻俩除了不喜欢他接触玄学,其他方面都算的上是开明的父母,向来都是有话直说,有问题直问,很尊重他的想法,不会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小时候因病不能去学校上学,会问他喜欢哪几个老师,更喜欢什么类型的教学方法,再给他请私人老师。 老江因为忙着公司,有一段时间几乎不顾家,夫妻俩也会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养家的事,甚至在江辞无身体稍微好点的时候,会带他去公司看老江一日工作行程。 江老头也是,不会逼着他做这做那。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意识到了一件事。 因为老江和江老头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他对他们俩做的事情会好奇、会抱有疑惑。 云姐就不一样了,她是全职主妇,江辞无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几乎有二十个小时是和云姐在一起的。 两人整天呆在一起,所以江辞无对张雅云的事情并不好奇。 偶尔问起张雅云以前的事、她的家人,也都被过的不好几个字搪塞过去了。 他根本就不了解云姐的过去。 云姐的过去和祝英有关么? 想着,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盯着宴朝一棱角分明的侧脸,好奇地问:“宴朝一,你以前认识云姐么?” 宴朝一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他的唇瓣上,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江辞无微微启唇,还想说话,下一秒,微凉的气息压了过来。 宴朝一含住他的唇瓣,轻车熟路地撬开他的齿关、缠住舌尖。 “唔……”江辞无刚抬起手,手腕又被抓着,带向宴朝一触感良好的肌肉。 宴朝一舔舐着他的唇珠,低声道:“在床上就不要想其他人了。” 江辞无:“……那是云姐,算是我妈。” 宴朝一想了想,对他说:“在床上就不要说咱妈了。” 江辞无:“……” 什么咱妈。 被宴朝一又亲又摸,他情不自禁地把张雅云的事情抛到脑后,抬手环住宴朝一的脖颈,仰头咬住他的锁骨:“我刚才在想正经事。” 他咬的力度不算轻,本以为会听见宴朝一的闷哼声,结果宴朝一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反而摸了摸他的发丝,轻柔地往下按:“你现在也可以想。” 江辞无看着自己咬的牙印,心底微微发热,像是在给所有物打上标志。 难怪宴朝一那么喜欢在他身上留下吻痕。 他舔了舔唇,嗓音有些变哑:“现在怎么想?” 宴朝一理所当然地说:“想我也是正经事。” ………… 第二天 江辞无是被微信消息的震动和提示音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摸出手机,想起来昨晚因为宴朝一太折腾人了,睡前都忘了调飞行模式。 被吵醒后,他就完全没有困意了,索性起床洗漱。 一边刷牙,一边点开消息,是香火店群里的消息。 【相亲相爱香火店】 【小夜:@江老板,两只小鬼已经派出去了。】 【老王:我们俩挑了好久,找了两只鬼。】 【老王:一个是喜欢演戏的李朗,万一他被抓到了还能演演戏,另一个叫小花,长的十岁的模样,小妹妹应该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小夜:不过他们俩的道行还不能带手机,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小夜:鬼楼的客人来了,我先去干活。】 【老王:江老板,我想到了一个商机,咱们可以多招点鬼,培养成专门的间谍,这样就能掌握某些厉害的人不为人知的秘辛。】 【老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 江辞无划了划群消息,没有搭理老王的邪念,回了句有消息就发群里,便点开微博,随手刷了刷同城新闻。 【小熊软糖:西池区的鬼栋还挺好玩的诶,友友们有去玩过吗?强烈推荐!又恐怖又好玩,里面的NPC和道具真的绝了!】 西池区? 江辞无一顿,正琢磨着陵安市哪有西池区,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会儿在五海市,微博定位到了五海市。 他切到热搜,随意地扫了几眼新闻,没什么特殊的。 江辞无走出洗手间,正好看到宴朝一给荣道长开门。 荣道长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问道:“江道友宴道友,今天没事,要出去逛逛五海市吗?”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江辞无也是第一次来五海市,休息时间,总不能一直窝在酒店,保不准几个小时候就被宴泰迪拖到了床上。 他瞥了眼宴朝一,对荣道长说:“好,我们出去。” 荣道长眼睛亮了亮:“俞师兄说附近有家素菜馆很好吃。” 江辞无点点头,抬脚往外走:“那等会儿可以去看看。” 走下楼,刚走到酒店门口,便看到俞浩瀚师兄弟三人迎面走来。 俞浩瀚脚步顿了顿,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游移,笑问:“是准备出去玩么?” 荣道长点头,实话实说:“去逛逛五海市。” 听到这话,年纪较小的何师弟也有点心动了,扭头问俞浩瀚:“师兄,我们也出去吧?” “到五海市已经好几天了,连酒店附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俞浩瀚看向江辞无,缓缓说:“江道友,我们几人并不熟悉山下的情况,不如和你们一起?” 江辞无无所谓,偏头看向宴朝一和荣道长。 宴朝一开口道:“好。” 江辞无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 他想的是小荣道长会同意,没想到居然是宴朝一。 宴朝一瞥了眼荣道长,心想,一个电灯泡很碍事,四个就不一样了。 四个电灯泡可以成群结队行动。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六人行。 道协提供的酒店就在西池区,是市区,走过一条街道就到附近的步行街。 由于是早上,步行街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几人便先去荣道长提的那家素菜馆吃了个早午饭。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街上的人才浅浅多了起来。 一个道士不太显眼,四个穿着同款道袍的道士就非常瞩目了。 路上行人纷纷看向江辞无等人,甚至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随意地瞥了眼周围,目光顿了顿。 他看到几个女孩身上沾染着些许阴气。 下一秒,便听见俞浩瀚说:“有阴气。” 听到这话,荣道长神情一肃:“在哪儿。” 俞浩瀚抬手指了指,微微皱眉:“这阴气很淡,不是被厉鬼纠缠。” “似乎是路过不小心遇到了厉鬼。” “我们过去看看吧,哪怕没有对她们几人出手,保不准对其他人出手了。” 话音落下,俞浩瀚师兄弟三人大步走向女孩们走出来的那家店门。 江辞无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到店铺的名字后,眉梢挑了挑。 鬼栋。 是在微博刷到的那家鬼屋。 鬼屋门口还有一位店员在发传单:“元旦活动,鬼栋半价!” “咱们鬼栋不是普通的鬼屋,是可以抓鬼的鬼屋。” 江辞无:“???” 这么巧? 和鬼楼名字相似,鬼屋模式一样? 江辞无走到发传单的员工面前,问他要一张传单,低头看了看。 【亲!听说过可以抓鬼打鬼的鬼屋吗?!】 【一人两百,自由探索,畅玩一小时,即可体验抓鬼的快乐!】 【开业加元旦促销活动,原价两百,现在只要九十九!九十九的门票附赠一张打鬼符箓!】 和鬼楼刚开业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江辞无看完传单,抬头看了眼这家鬼屋。 不止名字和鬼楼相似,店铺的装饰也类似,是八九十年代的中式装修风格,屋内萦绕着淡淡的阴气,粘在进进出出的客人们身上。 发传单的店员看出他们几人似乎对鬼栋有兴趣,立马说:“要进去看看么?” “一楼有一半是我们鬼栋的地盘,玩家可以自由探索鬼栋的秘密。” 江辞无哦了声,心想,看来这鬼栋和鬼楼最大的区别就是地盘小。 俞浩瀚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说:“江道友,厉鬼似乎在鬼楼里面。” 何师弟凑上前,轻声说:“我听师父说过,有些厉鬼会专门在鬼屋吓人害人。” 江辞无抬脚往里面走:“进去看看。” 进门后是休息等待区,放着不少桌游道具,虽然是刚开业的,但店里等候的客人不算少。 看到穿着道袍的人走进来,江辞无听见有人在嘀咕:“是新的NPC吗?” “是新剧情吧?我听说陵安市那家鬼楼就经常更新剧情。” “找道长教我们是沉浸式体验抓鬼吗?” “这些道长边上还有没穿道袍的帅哥啊。” “该不会是来玩的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cosplay?” ………… 俞浩瀚走到前台,对负责出票的店员说:“你好,六张票。” 说完,他拿出六百现金。 江辞无惊讶地瞥了他一眼,看来俞浩瀚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知道要买票。 他本来还以为清微山这些人会直接对店员说要进鬼屋抓鬼。 店员收了钱,一边好奇地瞅着他们身上的道袍,一边拿出一叠纸,递到他们面前:“麻烦签一下生死状,然后排队就能进去了。” 俞浩瀚追问道:“大概要多久能进去?” 店员看了眼客人的名单,犹豫地说:“排队的话,大概要再过两三个小时。” “当然,如果前面的客人能早点出来,你们就能早点进去。” 俞浩瀚皱了皱眉,对他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前进去吗?” 店员愣了愣,犹豫地说:“这个我们没法安排,得你们自己和其他客人商量,如果有排在你们前面的客人愿意的话,就能提前进去。” 何师弟连忙说:“你们去和其他客人说吧,你们有、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让我们先进去,免得影响其他客人,出事就不好了。” 店员茫然地问:“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何师弟压低声音,对他说:“鬼啊。” 店员:“???” 何师弟拿出道士证,放到他眼皮底下:“我们是道协的道士,怀疑你们鬼屋里面可能藏着真鬼,可以让我们先进去么?” 店员呆了呆,人不是说:“你们是道士也不能乱说话,警察来了都得排队。” 何师弟着急地说:“我们不是为了提前玩,是你们店里真的有鬼,你总不想让其他客人受伤吧。”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店员和何师弟都急赤白脸的,一副争论的模样,引得附近的顾客愈发看了过来。 江辞无正要开口,耳畔突然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那个……你是江老板么?” 他偏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短发女生。 女生对上江辞无的正面,脸颊瞬间红了,激动地说:“江老板!” “我们全寝室都是你的粉丝,每天都在群里拜你。” 江辞无:“……” 女生飞快地说:“我也是陵安大学的,五海市是我老家,今天是被我发小喊过来玩这个冒牌的鬼楼。” 她这话丝毫没有避讳店员,店员还想和何师弟争辩,听到女孩的这话,嘴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女生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店员,继续对江辞无说:“我刚刚就坐在边上,不小心听见你们的话了。” “我发小的几个朋友还在路上,堵车了,下一批赶不上,你们先用我们的名额进去吧。” 说完,她看向前台店员,对他说:“名字是林美,应该就是下一批吧?” 店员检查了一下名单,点点头:“对,下一批。” 俞浩瀚对林美说:“麻烦了。” 林美看着江辞无,笑呵呵地说:“不麻烦不麻烦,为江老板服务。” 俞浩瀚:“……” 江辞无不会白占这个女孩子的便宜,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粉丝,递给她六张符纸小人,道了声谢。 林美接过符纸小人,晕乎乎地走到旁边的桌上,激动地发小说:“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江老板亲手递给我的。” “好像是江老板店里新卖的太上灵安斩妖除魔符纸小人啊!” “卧槽,我记得要一千块一张啊。” “钱算什么,这可是江老板亲手给咱们的,上面还有江老板的体温呢。” “我要好好供奉,保佑我毕业后能拿到心仪的offer。” ………… 店员见他们和客人商量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对江辞无等人说:“几位道长,等里面的客人出来后,你们就能进去了。” “不过道长啊,那些鬼什么的话,可别乱说啊。” “怎么能乱说我们店里有鬼呢,影响我们生意。”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六张黄纸:“这是门票附赠的打鬼符箓。” “如果在里面遇到鬼、不是npc,可以用这个降服。” 江辞无接过黄纸,看了看上面的符文。 狗屁不通,不是符箓,就是一张普通的黄纸。 在门口等了十几分呢种,鬼屋里的玩家们尖叫着跑了出来。 “卧槽,好刺激啊!” “那个道具好神奇,居然真的停在空中了。” “我刚才看了两个鬼,那些npc在墙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江辞无瞥了他们一眼,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阴气。 “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店员带着他们走向一扇铁门,开门后对他们说,“你们进去后,入口会锁住,只能往出口走。” “限时一个小时,时间快到了会有广播提醒的。” 江辞无径直往门口走。 等他们全部进去后,店员锁上门,犹豫地拿起手机,拨通一则电话:“店长,刚才来了几个道士,说是咱们鬼屋里有鬼。” “没有闹事,有几个客人同意让他们先进去玩。” “你要过来看看么?” 铁门后是江辞无熟悉的走廊,几乎和鬼楼的走廊一模一样,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扇扇房门。 不过这鬼栋的灯光更暗一些,还一直放着低缓阴沉的音乐。 放眼望去,整条走廊走弥漫着黑灰的阴气,丝丝缕缕,萦绕在空中。 里面不止一只鬼。 俞浩瀚皱眉道:“里面不止一只鬼。” “该不会有人故意把鬼养在鬼屋里,弄假成真。” 江辞无点了点头,心想,送的道具是假符箓。 也就是说这家鬼屋抄袭的是现在的鬼楼经营模式,阴魂们会主动出来吓唬人,不需要他们特地去找。 想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随手推开一扇门。 一个无头鬼悬挂在房梁上,没有头,只有身体。 江辞无刚抬起脚尖,就听见黑暗深处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过来了。 下一秒,他看到了一个惨白的鬼头骨碌碌地滚了过来,撞在门框上。 鬼头调整了一下姿势,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挤出一个恐怖瘆人的表情,在看到门外站着四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后,僵硬的表情多了几分真诚。 鬼头尖叫道:“有道士啊啊啊啊!!!” 第107章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鬼头。 鬼脑袋显然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神情惊恐,毕竟看见的不是一个道士,足足有四个道士。 就连悬挂在房梁上的身体都开始剧烈挣扎, 似乎是想要逃跑,可他越动绳子就将他缠得越紧。 江辞无看了看鬼头和鬼身体上的阴气, 很淡, 这只鬼看应该死了没几年。 鬼头吓得惨白的脸愈发白,他嘴唇颤了颤, 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后滚了滚。 见状,江辞无缓缓抬脚, 落在他准备滚走的路线上, 挡住他的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 这下鬼头完完全全被这些人给包围住了。 他立马动了动脑袋,把脸埋向地面,摆出一副跪地求饶的姿势:“道长饶命道长饶命!” “我变成鬼后从来没有害过人啊, 顶多就是在鬼屋里吓唬吓唬客人,但这是我的工作, 客人们吓得也很兴奋, 我保证其他我其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连女客人的手都没干摸一下。” “我看见她们害怕的样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毕竟这里是鬼屋,我不吓人谁吓人……” 说着说着, 鬼头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是鬼屋,这些道士是来玩鬼屋的。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来找吓的呢? 鬼头紧张地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小心谨慎地抬起脸, 看着面前的几个道士, 结结巴巴地说:“道、道长,你们是来玩鬼屋的吗?” “要不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一定会很吓人,我是被车撞死的,身体七零八碎,是吓人的一把好手、一个好脑袋。” 俞浩瀚等人盯着他看了会儿,看出这无头鬼的确没有害过人,几乎没什么道行,就只是一抹阴魂,严肃的神情渐渐缓和。 荣道长开口道:“我们不是来玩鬼屋的。” “是看出这里有阴气才进来的。” 所以是为了抓鬼来的。 鬼头眼前一黑,忙不迭地求饶:“道长饶我一条鬼命啊!” “我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看到街边的骗子乞丐我都会给钱的,我宁可自己吃亏,绝不影响别人啊。” 他怕到根本没看清江辞无等人的表情,生怕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让自己魂飞魄散,叭叭叭地说着:“我一件坏事都没来记得干就被车撞死了啊,死后飘了两年,听说这家鬼屋招鬼,包吃包住还付香火钱才过来打工的。” “这里是鬼屋,我吓客人,客人被吓,完全是你情我愿的,道长!” 听到打工两个字,江辞无挑了挑眉,垂眸问道:“你是过来打工的?” 鬼头艰难地晃了晃脑袋,做出点头的模样:“对对对,我真的是来打工的,我死了两年,晃荡了两年,实在是太无聊了就来打工。” “不止是我,我们鬼屋里的鬼都是来打工的,老板说与其在外游荡吓人,不如发挥我们作为鬼的价值,而且我们在鬼屋打工,还能拉动地府阴魂就业率,减轻地府压力。” 江辞无眯起眼睛,觉得后半句有点耳熟。 不过比起那句话,他更好奇另一件事:“既然你们是来打工的,签合同了么?” 鬼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呆了呆:“合同?” “做鬼也能签合同吗?” 江辞无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做人有人的合同,做鬼当然有鬼的合同。” 鬼头一脸茫然地说:“没有……我不知道有合同。” 他哭丧着脸对江辞无说:“道长我第一次死,没经验啊。” “我真不是故意不签合同的,下次一定会注意。” 江辞无笑了声,心想,当然不是你故意不签合同,是这鬼屋的老板故意不弄合同。 俞浩瀚等人这会儿也意识到眼前的无头鬼大概是受人蒙骗,神情愈发和缓。 俞浩瀚开口道:“你说说这鬼屋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头哪敢不从,想了会儿,组织措辞慢慢说:“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我在街上飘着看风景,被一个有阴阳眼的人看到了,他和我打招呼。” “我好久没和活人聊天,就和他聊了会儿天,他说他盘了个店面,想创业,开个鬼屋,看我挺有天分的样子,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创业。” “我就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同意了,跟着他走后,发现他找了很多鬼,准备开鬼屋。” 江辞无:“然后呢?” 鬼头想了想:“然后就准备开鬼屋,老板就开始研究世面上的鬼屋,说现在有种打鬼抓鬼的鬼屋模式很新颖,叫、叫鬼楼,然后就借鉴了一下。” 江辞无轻嗤了声,纠正道:“是抄袭。” 鬼头连忙改口:“抄袭、是抄袭。” “然后老板好像是亲自去玩了那个叫鬼楼的鬼屋,所以把这里装修成和鬼楼差不多,还弄了个什么符箓让客人打鬼。” 江辞无拿出店员给他们的黄纸:“就这个?” 鬼头应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江辞无随口问:“这纸要怎么对付你们?” 鬼头慢吞吞地说:“就随便扔一扔。” “我们会接住的。” 闻言,江辞无随手一扔。 黄纸晃晃悠悠地往地下飘。 鬼头看见头顶的那抹黄色,脑袋一个反射动作,从地上蹦了起来,张嘴咬住黄纸,还不忘从喉间发出几道做作的痛苦呻吟。 江辞无:“……” 鬼头眨眨眼,吐出黄纸,悻悻地落回地上:“就是这样。” 俞浩瀚往前走了一步,停在鬼头面前,低头问道:“除了扮鬼吓唬人,你们还会做其他事么?” 鬼头愣了会儿,眼神飘忽,紧张地说:“我、我们会……” 俞浩瀚沉声问:“会什么?” 鬼头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说:“我们会讨论客人的八卦。” 俞浩瀚:“……” 他指的是害人,不是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 鬼头不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俞浩瀚想要的答案,小声解释:“老板说虽然我们是鬼,但还是要遵守员工的规矩,不能随便离开工作场地,所以每天鬼屋开业,他都会用符箓把我们锁在里面,不能出去。” “鬼屋里的角角落落很快就摸透了,闲的无聊又不能做其他事,只能聊聊客人的八卦,刚才那一拨客人,”他顿了顿,继续说,“在之前那波客人,就有个男的趁乌漆嘛黑看不清楚,一直在偷摸女朋友的闺蜜,还有……” 俞浩瀚不想听他说八卦,打断道:“我问的不是这种事。” “你们在鬼屋还会做其他对客人不利的事么?” 鬼头这下反应过来了,立马说:“道长,真的不会。” “我是有职业操守的鬼,只吓人不害人啊!” 他嘀咕道:“再说了道长,害人又没好处,我干嘛去害人呢。”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见鬼头说的是实话。 这鬼刚死不久,看起来还不了解阴间的“规矩”,不清楚阴魂厉鬼的修炼方法。 他撩起眼皮,仔细地看了看弥漫在走廊上的阴气。 大多数阴气偏灰偏白,是普通阴魂的阴气,但有一道阴气漆黑阴冷,属于厉鬼,他们之前看到的客人们身上的阴气就是来源于厉鬼。 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开鬼屋,没有必要用厉鬼,不仅对客人好,还有利于保护鬼屋内普通阴魂的安全。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问鬼头:“你知道这里有厉鬼么?” 鬼头呆愣愣地长大嘴巴:“啊?” “厉鬼?我、我不知道啊。” 江辞无:“你和其他鬼不熟悉?” 鬼头实话实说:“我只和一个鬼比较熟,平常也就和她说说八卦。” “最近不是开业了么,老板好像把一些表现不好的鬼都换掉了,有不少陌生鬼,我也就没去社交……” 江辞无追问:“那知道鬼屋里有多少鬼么?” 鬼头想了想,迟疑地说:“最近换了好几批鬼。” “大概有十五个吧,我不确定,至少有十个以上的鬼。” 江辞无扬了扬眉,有些诧异,这么多? 鬼栋的占地面积虽然和其他鬼屋相比算大的,但和鬼楼相比则很小。 如果只是单纯地抄袭鬼屋,不至于招那么多鬼。 每次进鬼屋才六七个客人,就算只招七个鬼,一鬼吓一人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多招。 而且一直在换鬼…… 江辞无半阖着眸子,经营鬼栋的人,肯定还抱有其他目的。 他俯身拎起鬼头,随手扔进俞浩瀚怀里,对鬼头:“带路,走下去看看。” 俞浩瀚指尖顿了顿,见江辞无往下走了,犹豫了会儿,强忍住不满,没有把鬼头扔出去。 鬼头眼珠子转了转,看见了俞浩瀚身上的道袍,又看到其他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都跟在俞浩瀚身侧,僵硬地一动都不敢动。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对鬼头说:“你介绍一下这鬼屋。” 鬼头小声说:“鬼屋里面拆分成了十间小屋子,这些房间可能都藏着几只鬼,大家没有固定具体岗位,可以乱跑,不过我平常喜欢呆在第一间,直接吓人。” “一般客人走到走廊中间的时候,会有个鬼故意关灯,然后在走廊上吓人。” 说完,他努努嘴,指了指墙上的开关,继续说:“关灯鬼应该是听见我喊有道士,吓跑了。” 江辞无哦了声,没有在意。 鬼头说过有符箓出不去,鬼屋里的鬼顶多藏在了某个角落,根本跑不出去。 他继续往下走,何师弟和李师兄分别站在左右两侧,推开一扇扇门,检查房间内有没有阴魂厉鬼。 每一个房间都不大,站在门口便一览无余,一间间地看下去,没有发现第二只鬼。 鬼头继续说:“走过这条走廊后有个拐角台阶,我朋友喜欢蹲在哪儿吓人,估计现在也跑了。” “走过拐角就是酒店的大堂,穿过大堂就是酒店出口,也是鬼屋出口。” 江辞无径直往前走,走廊尽头和鬼头说的一样,是拐角阶梯,没有鬼在这边候着,只有淡淡的阴气停滞在空中。 继续往前,则出现了一扇鎏金大门,门后应该就是鬼头所说的酒店大堂。 荣道长走在最前面,他试着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推不开。” 江辞无看向鬼头。 鬼头愣住了,一脸迷茫:“啊?不应该啊。” “我们这是鬼屋又不是密室逃脱,不会锁门啊。” 江辞无眉梢挑了挑,懒散地说:“可能是你同事锁的。” 鬼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心想,不是可能,是应该。 应该就是其他鬼锁的。 他犹豫了会儿,提高音量冲着门喊:“朋友们,这些道长是好人,不会随便伤害咱们鬼的。” “你们看我现在不还好端端的么。” 话音落地,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过了会儿,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无头鬼你居心叵测!自己被道士抓住还想害我们!” “你个内奸!把鬼子引进村!” 江辞无:“……” 鬼头:“……” 鬼头沉默了会儿,又说:“陈姐,我说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道士那么多,总有几种是不会随便杀鬼抓鬼的。” 女声骂道:“对,那是邪门歪道!” 俞浩瀚:“……” 荣道长忍不住说:“你对我们道士有误解。” 说罢,门后又响起众多鬼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兄弟们,再忍一忍,马上老板就回来放我们出去了。” “妈的这破班我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我就说不能打工吧呜呜呜死了也不能打工。” “你们谁看见陈姐了?陈姐怎么不见了?” “陈姐说要躲去柜子里——啊啊啊啊啊啊!!!!” 蓦地,门后响起了阴魂们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夹杂着东西碰撞摔落的噪音,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鬼头急了,隔着门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一只鬼理会他。 江辞无微微皱眉,试着推了推门,门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很难推开。 荣道长提议道:“一起推吧。” “我来。”宴朝一掀了掀眼皮,走到门前,抬手推了推。 他的动作姿势看起来很随意,手臂的肌肉甚至都没有绷紧,像是在推一扇虚掩着的门似的,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响起一阵家具挪动的摩擦噪音。 江辞无看了两眼身怀巨力的宴朝一,又看向缝隙后。 是沙发,被抵在了门后。 宴朝一又推了推,沙发像是脚下装了滑轮似的,一下子被推远了。 门后的阴魂们还在喊:“道士进来了啊啊啊啊啊!!!” “鬼啊啊!!” “吃、吃鬼啊!!!” ………… 江辞无往前走了两步,撩起眼皮,只见十几只阴魂瑟缩在墙角,你抱着我我压着他,恨不得找条缝往地下钻。 最外面的几只阴魂惊恐地看着右前方,使劲地往阴魂们中间挤。 江辞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只不到一米高的小鬼压在一抹阴魂身上,埋头啃噬。 小鬼每咬一口阴魂,他身上的阴气便浓重了一丝,显然是在啃食阴魂修炼,以至于其他阴魂躲在墙角惊恐不安。 屋内有吃鬼的厉鬼,屋外有一群道士,往哪儿跑都不行。 看见了厉鬼,俞浩瀚皱了皱眉,把怀里的鬼头扔给荣道长,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走向厉鬼。 厉鬼察觉到了杀气,猛地抬头,嘴里喊着一部分阴魂身体对着俞浩瀚呲牙。 李师兄喊道:“师兄,我来助你。” 见他们俩上了,江辞无连张符纸小人都没拿出来,静静地等在一旁,顺便扫了眼脚边的阴魂们。 阴气很淡,一个个外表都挺年轻的,最大的看起来也不到二十五岁,难怪那么容易被骗来打工。 江辞无收回视线,看到荣道长拿出了朱砂,似乎是准备画阵法。 他好奇地问:“小荣道长,你们全真道的弟子可以画阵法么?” 和荣道长认识这么久,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荣道长用阵法。 不等荣道长开口,何师弟便对他说:“可以的。” “像目前这种阴魂或者厉鬼众多的情况下,阵法可以避免他们逃跑,上次在壁神屋我们也用了阵法,否则那几只小鬼早就跑了。” 江辞无哦了声,心想,上次在壁神屋他们提前走了,没看到用阵法的一幕。 荣道长弯着腰,在地上画阵,画完后开口道:“好了,诶?这是?” 他动作一顿,拉开地上的地毯。 江辞无看过去,发现被地毯遮掩的地砖上,划有一道道深刻的痕迹,是八卦阵法。 他定睛看了会儿,这阵法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像是清风徐,令人惬意。 荣道长微微一怔,难以置信地说:“这是聚灵阵。” 江辞无挑了挑眉。 荣道长还想说话,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孩童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那只吃鬼修炼的小鬼被俞浩瀚一剑刺死。 俞浩瀚把那个被小鬼吃的只剩下一半的阴魂提了过来,追问道:“什么聚灵阵。” 江辞无指了指地面,示意他自己看。 俞浩瀚看了看,面上带了些许疑惑:“鬼屋怎么会有聚灵阵。” 江辞无歪头看向宴朝一,低声问:“确定是聚灵阵么?” 宴朝一点了点头。 聚灵阵,顾名思义,聚集灵气,不论是对人还是对阴魂厉鬼都有好处。 瑟缩在墙角的阴魂们不清楚什么是聚灵阵,慌张地谈论着:“妈的,我就知道这个鬼屋有问题,怎么会活人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这种孤魂野鬼!” “这狗屁阵法就是为了搞我们吧!” “卧槽卧槽卧槽,我记得那吃过的小鬼从开店的时候就在鬼屋。” “他变化也越来越大,该不会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吃鬼吧?” “我、我记得在这里经常听见有鬼惨叫。” “我也听见过。” ………… 鬼屋的尖叫声向来接连不断,为了吓唬人,阴魂们偶尔也会尖叫,阴魂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把同事的叫声放在心里。 阴魂们现在仔细想想,那些惨叫的同事,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江辞无看了眼阴魂们,又看了看地上的聚灵阵。 聚灵阵是深深地刻在地上的。 鬼屋老板招聘那么多阴魂、还不允许他们随意离开。 聚灵阵有益于阴魂修炼。 把十几只阴魂厉鬼困在这个鬼屋,一直在招聘新阴魂。 是……在养蛊么? 正想着,忽地,阴森森的大堂的灯全部亮了起来,照亮了屋内的角角落落。 咔哒一声,大堂后方的出口门被打开了。 方才出票的店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 店员对男人说:“经理,就、就是他们。” 被他喊作经理的男人朝着扫视一圈大堂内混乱的景象,皱眉走上前,开门见山地说:“几位道长,听我的员工说,你们说我们店里闹鬼,影响我们生意。” 俞浩瀚盯着他:“你就是招鬼的那个人?” 经理反问道:“什么招鬼?” “道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辞无看了眼脚边的鬼头,鬼头对他说:“不是他不是他,这不是老板,就是个经理。” “他看不见鬼的,我们经常作弄他。” 俞浩瀚也听见了鬼头的说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剑刃指向角落里的众多阴魂,对经理说:“我们在你店里发现了十数个阴魂,据说都是被你们招聘来的。” 经理往角落看了眼,笑了笑:“什么鬼,什么阴魂,道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鬼屋全部都是靠进口道具经营的,可能有些事情是出乎意料,但是鬼屋嘛,玩的就是个刺激。” 不等雨浩瀚开口,他又镇定自若地说:“况且这位道长,先不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就算真的有鬼,他出现在我们店里就是我们店里养的鬼吗?” 荣道长忍不住说:“可是他们说是你们招聘的。” 经理看向他,笑了笑:“道长你难道就凭鬼的一面之词,把责任推到我们店里吗?” “你们能拿出证据证明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荣道长和雨浩瀚等人都愣了愣,他们记得鬼头说过,没有签合同,阴魂和这家店的老板都只是口头交易。 江辞无挑了挑眉,心想,难怪这家鬼屋不弄合同,就是为了不留下任何证据,好方便耍赖。 见状,经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我还想和几位道长好好算账,把我们店里弄成这幅模样,影响经营、损毁名誉,我会请律师的。” 听见请律师三个字,荣道长连忙看向江辞无,皱眉道:“就是你们招的,江道友。” 经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江辞无后,眼神闪了闪:“你、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江辞无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我啊,怀疑你这家店无证经营。” 经理脸色微变,从容不迫的表情瞬间消失:“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辞无面不改色:“凭我有经验。” 经理:“……” 作者有话要说: 经理:栓Q了 第108章 经理被江辞无的话噎住了, 想骂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憋得凸起的肚子明显地起伏着。 就连俞浩瀚师兄弟们都神情复杂地看向江辞无,不知道该说什么, 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江辞无也不是随口胡说的, 而是真的凭经验。 经营鬼屋需要很多证件、复杂繁琐的手续, 对于扮演NPC的员工也有要求,不是找了真鬼就可以逃掉的。 另一方面, 他们刚才进这鬼屋的时候,前台墙上没有挂着营业执照、经营许可证等等。 江辞无站在原地,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经理。 经理被他盯得眼神闪躲, 不敢直视江辞无。 他不止是心虚营业执照的事情, 更是心虚说这的话人是江辞无。 他去玩过鬼楼,当然知道眼前这人是鬼楼老板。 他们开盗版鬼屋的居然引来了正版正主!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胖经理缓了会儿,勉强镇定下来, 对江辞无说:“这位先生,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鬼栋是无证经营?” “无证经营还要怎么证明?”江辞无嗤笑了声, 懒懒散散地说, “既然你说你们店不是无证经营, 那就把营业执照拿出来吧。” 经理脸色微变,眼珠子转了转,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而是抬手指着被阴魂弄乱的一些鬼屋道具,指责道:“你们这些人来我们店里闹事、损毁店内财产,影响营业, 现在还说我们没有营业执照, 这是诽谤!我要报警!” 江辞无哦了一声:“你报吧。” 省得他们还要打电话报警。 经理本以为报警会让江辞无收敛点, 毕竟这里可是五海市,不是陵安市。 见江辞无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咬了咬牙,对身旁的店员说:“小方,报警!” 被他喊作小方的店员懵逼地拿出手机报警。 鬼屋的出口大开着,他们争论的声音隐隐传了出去,在外面等候区的客人们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内看,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里面出事了吗?” “卧槽,那道士手里有剑啊。” “什么情况?怎么了?” “是不是新剧情啊,我听说鬼楼偶尔会更新剧情诶。” “这盗版鬼楼也要搞剧情那一套?” “不会吧,盗版就不至于那么花里胡哨了吧。” ………… 听着客人们一口一句盗版,经理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地让店员小方出去招待顾客,别让他们在这儿看热闹。 江辞无没有注意门口的动静,正在祝英打电话。 她那边大概是有事,没有立马接通。 过了好一会儿,在江辞无准备挂掉的前一秒,才接通了。 “喂?小江?” 江辞无嗯了声,开门见山地说:“我在五海市西池区一家名叫鬼栋的鬼屋里,这家店非法经营,哄骗阴魂给他们打工,可能还在豢养厉鬼。” 说到厉鬼,他顿了顿,看了眼俞浩瀚。 厉鬼被解决得太快了,他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家店在养蛊。 电话那端的祝英安静片刻,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江辞无想了想:“这家店的人似乎是认识当地警察,需要祝会长、祝姨和警方沟通一下。” “好,我知道了。”祝英应了声,没有挂掉电话。 她身边应该有人,当着江辞无的面直接说:“听见了么,打个电话给五海市西池区的警局,让他们去处理一下小江的事。” 江辞无道了声谢,正想挂电话,祝英再次开口:“小江,你刚才说有厉鬼,已经解决了吗?” 江辞无:“解决了。” “那就好,”祝英笑了笑,关切地问,“你没有受伤吧。” 江辞无嗯了声:“没有,是清微山的道长解决的厉鬼,只是一只小鬼。” 谈话间,他注意到俞浩瀚的目光落了过来,不知是因为他和祝英的交谈,还是因为提到了清微山三个字。 俞浩瀚见江辞无注意到了自己,浅浅一笑,等他挂了电话,低声道:“江道友和祝会长的关系似乎很好。” 江辞无点点头,随口说:“嗯,我们俩是忘年交。” 俞浩瀚笑了笑,没有说话。 警方出警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江辞无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警笛声。 没过多久,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大步走了进来。 站在门边的经理连忙迎了上去,他目光扫视一圈警察,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索性对着走在最前面的高个警察说:“请问该怎么称呼?” “姓陈,”高个警察扫了眼里面的情形,目光在穿着道袍的荣道长等人身上顿了顿,低头问经理,“你就是这家鬼屋的老板?” 经理连忙说:“陈警官,我是这家鬼屋的经理,不是老板,我们老板不在。” 说完,他指向江辞无等人:“就是这些人,在我店里闹事。” 他哭诉道:“你看看,把我们店里都弄成这样了,他还说我们店里有鬼,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讲究的都是唯物主义,什么闹鬼不闹鬼的,影响我们店里的名声啊,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开店。” “陈警官,不是我胡说八道,外面的客人都能替我作证的,他们当着客人的面就在胡说八道。” 看他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荣道长忍不住说:“你才胡说八道!” 陈警官看着他们,抬手拦了拦:“别吵架了。” 他扭头盯着经理:“他们说你们这家店无证经营?” 经理微微一愣,他刚才可没说无证经营的事,还以为是小方报警的时候提了一嘴。 他点点头,连忙说:“对,他们还诽谤我们鬼屋无证经营,这怎么可能啊。” “陈警官,我们鬼屋的事情,整个西池区的警队都清楚的,尤其是你们的杨局长,再清楚不过了。” 陈警官对他说:“既然有证,就把鬼屋的营业执照拿出来。” 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陈警官,你说什么?” 陈警官耐心地重复道:“让你把证件拿出来。” 经理上下打量他,心想难不成是新警察?没听懂他刚才的意思? 他凑到陈警官耳边,低声说:“陈警官,证件的事情,咱们不都心知肚明了么。” “杨局长也很了解,没有必要再那么麻烦拿出来了。”经理着重强调了杨局长几个字。 陈警官:“什么心知肚明,我们可不清楚。” 经理脸色变了变:“你们不是李正李警官的人吗?不认识杨表杨局长吗?” “不是,”陈警官瞥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两位,前段时间就被撤职查办了。” 经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 陈警官笑了笑,缓缓说:“拿不出合法营业执照的话,属于非法经营,麻烦配合一下。” 经理脸色瞬间白了,他哪儿拿的出来啊!店里根本就没有营业执照! 见状,另外三个警察站到了经理边上:“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经理咬紧后槽牙,伸手指着江辞无等人,扬声道:“那他们呢!” “陈警官,他们在我店里闹事,难道不用负责吗?还摔坏了我们店里这么多东西!” 江辞无扬了扬眉:“哪里摔坏了?” 他模仿经理刚才的语气,对经理说:“你们鬼屋不是本来就这么乱糟糟的么?你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吗?” “我们就是拿着门票进来的顾客而已。” 经理气得脸色更差了:“你、你……” 陈警察不仅没有照着经理的话,追问江辞无等人的责任,反而对经理说:“这几位道长还要要事需要处理,不需要和我们走。” “如果你有疑问的话,可以向有关部门提议。” 经理这下明白警方派来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江辞无的人。 他咬着后槽牙,追问道:“什么有关部门?!” 陈警察:“就是有关部门。” 经理:“……” 警察没有给经理再多说话的机会,拷上人,当着门外一众客人的面直接带走。 店员小方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经理刚才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怎么被拷走的人反而是经理? 路过前台,陈警察脚步顿了顿,对小方说:“等会儿会有有关工作人员过来处理的。” 小方一脸懵逼,什么有关工作人员? 什么处理?处理什么? 看见这一幕的客人们纷纷冲到前台,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道:“不是,你们店里到底怎么回事啊!” “卧槽,你们经理怎么被带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不能玩了啊?” “别浪费我们时间啊。” ………… 小方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经理被带走前都没来得及提醒他一句。 他看着逐渐逼近的客人们,连忙说:“大家稍等一下,我、我去问问。” 说完,他连忙给店长打电话,打了好几通都没打通,只好跑进鬼屋询问,不忘关上门。 他看了一圈鬼屋内的道长们,最后目光落在江辞无身上:“那个……几位道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们经理走了,这、这里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还能继续玩么?那么多客人都排队等着。”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对他说:“不能。” 小方啊了一声,苦着脸说:“这可怎么办啊。” 荣道长偏头看着江辞无,也小声问:“江道友,接下去要做什么啊?” 他们本来只是想解决这店里害人害鬼的厉鬼,没想到江辞无一出手,直接把这鬼屋给解决了。 江辞无思索片刻,抬眼看向小方,缓缓说:“你先出去对今天预约了的客人们道歉,说因为突发事故,暂时不能营业了,关店主要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 听见安全两个字,小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连忙往江辞无身边挨了挨,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有鬼啊。”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继续说:“然后统计一下具体有多少客人,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把钱退给他们,留下联系方式,通知他们等解决了安全隐患后,会让他们免费来玩两次,届时还会提供更多的道具。” 小方呆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江辞无提醒道:“道歉的时候真诚一点,把冰柜里的饮料送给客人。” “如果有客人不满,就对他们说鬼屋很快会重新营业,一旦他们预约,会优先让他们玩。” 小方应道:“好的好的。” 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响,小方连忙出去,走到等候区,才想起来刚才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老板。 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是老板,胜似老板。 想着,他还是按照江辞无的吩咐去做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店里出现了突发事故,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 ………… 小方离开的时候,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 江辞无大步走到角落的阴魂们面前,蹲下,随手拨了拨最近的鬼头,问道:“你们老板平常会来店里么?” 鬼头晃了晃,实话实说:“他很少来,就刚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 “最近都没有出现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问道:“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么?” 鬼头应了声:“叫杨樊,三十多岁。” “带着金边眼镜,长得两只眼睛一张嘴,挺斯文的,他说自己是五海市本地人。” 江辞无:“知道他住哪儿么?” 鬼头:“这就不清楚了。” 江辞无偏头看向鬼头后面的一只女鬼:“你也是杨樊招来的?” 女鬼点点头:“我就知道杨老板是姓杨,是长得两只眼睛一张嘴,其他都不太清楚,我才上班一天。进来一天。” 江辞无追问:“他身上有没有比较特别的标志?比如哪里有痣,哪里有疤等等。” 女鬼想了想,迟疑地说:“他脖子上有一道疤,大概有手指头那么长。” 鬼头附和道:“对对对,脖子上有疤。” 江辞无又看了看其他阴魂,没有阴魂提出异议,他们的确全部都是被杨樊招来的,没有别人。 江辞无又问了一些问题,大致了解了这间鬼屋。 鬼屋经营的时间不长,经理和小方就是普通的店员,经理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看不见阴魂,至于小方就完全不清楚鬼屋里面真的有鬼。 江辞无总结了一下信息,发给祝英。 【江辞无:祝姨,阴魂们都是被一个叫杨樊的人找来的,可能是五海市本地人,带金边眼睛,带脖子上有疤。】 【江辞无:鬼屋里有聚灵阵,他招鬼应该不是普通的招鬼,说不定和陆达背后的组织有关。】 【祝姨:好,我知道了。】 【祝姨:辛苦小江了,我让人去查查。】 【祝姨:查到杨樊后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江辞无回了个表情包,收起手机,只见俞浩瀚师兄弟三人收起了法器,呈三角包围住了阴魂们。 阴魂们看着他们三人,瑟瑟发抖。 江辞无:“你们要做什么?” 荣道长凑到他面前,解释道:“超度他们啊。” 江辞无哦了声,对他们说:“不用超度。” 俞浩瀚愣了愣,偏头看他,迟疑地问:“不用吗?” “江道友是准备等警方抓到杨樊,再让这些阴魂们作证么?” “当然不是,”江辞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这些阴魂我还有用。” 俞浩瀚更疑惑了:“什么用。” 江辞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几个阴魂呜呜咽咽哭诉道:“无头鬼,我就说你把鬼子引进村了吧!” “这小白脸道士连道袍都不穿,肯定是什么邪门歪道。” “完了,不会要拿我们喂鬼吧。” “陈姐还剩下一半,先用她吧。” ………… 鬼头也被吓到了,连忙往后滚了滚,哭诉道:“道长,我就剩下一个脑袋了,不好吃的!” 江辞无沉默片刻,对他们说:“不是这种用处。” 鬼头不信,嚎啕大哭:“那我还有什么用啊!” “我就是个废鬼!” 江辞无:“……” “你们还是能吓唬一下人的。” 鬼头哭声一顿,抬眼往上看,试探地问:“您、您需要我去吓唬谁么?” 江辞无点点头,对他说:“和现在一样,扮鬼吓唬客人。” 鬼头:“???”什么客人? 俞浩瀚:“???” “江道友,你的意思是……” 江辞无简单粗暴地对阴魂们说:“我也是开鬼屋的,这鬼栋抄袭的鬼楼就是我开的。” “我需要阴魂们装鬼吓唬客人。”。” 不等阴魂提出问题,他补充道:“你们放心,鬼楼和鬼栋不一样。” “不论在阳间还是阴间都是合法的,我和地府、我国政府都签了合同,如果你们愿意当我的员工,当然还会签劳动合同。” “不仅不会束缚你们的自由,每个月有元宝香火等工资,四舍五入,就算是半个公务员。” 阴魂们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吱声。 这也不能怪他们,不久前亲眼看到同事在鬼屋里被啃了一半,现在又想让他们去另一家鬼屋打工…… 过了好一会儿,鬼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就是那个开鬼楼的江老板么?” 江辞无嗯了声。 鬼头一出声,其他阴魂们也小声问:“那要跟你去陵安市么?” “可以拒绝吗?”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我还没有去过陵安市。” ………… 江辞无开口道:“不用和我去陵安市。” “你们就继续呆在五海市。” “我会在这儿开一家分店。” 鬼头好奇地问:“在哪儿?” 江辞无屈了屈手指,指着墙壁:“在这儿。” 荣道长没听他说起过开分店的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地问:“江道友,你准备在这栋楼里开鬼屋么?” 江辞无:“不是。” “我准备把这家鬼栋变成鬼楼分店。” 荣道长:“???” 众鬼:“???” 江辞无淡淡地说:“无证经营肯定是要关门。”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索性就开家分店,不能让其他苦苦等待的客人们失望。” 他想了想,把招牌换一换,活员工和死员工都可以留下,还免去了装修的钱,到时候再从鬼楼派几个鬼过来指导,这里就是一家崭新的鬼楼分店。 “啊?”荣道长大受震撼,万万没想到他不仅直接解决了鬼屋,还准备把鬼屋变成自己的。 俞浩瀚等人也被他的骚操作惊呆了。 全场只有宴朝一神情不变,淡定从容地对江辞无点了点头:“好。” 半晌,何师弟恍恍惚惚地说:“江道友,你、你这是……好一个趁火打劫啊。”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纠正道:“这叫有始善终。” 何师弟:“……” 神他妈有始善终。 第109章 江辞无看着面前的阴魂们, 缓缓说:“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左侧的俞浩瀚:“想要被超度下地狱的鬼站左边。” “愿意成为公务员当我员工的站右边。” 俞浩瀚沉默了。 这两个选项带有浓重的个人主观情感色彩。 下地狱和当公务员,谁会选下地狱啊?! 他们是鬼, 不是傻鬼。 安静了会儿,一个哭哭啼啼的阴魂抹了把眼睛, 小心翼翼地看向江辞无。 她实在是被刚才鬼吃鬼的一幕吓惨了, 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刚死的时候。 对这鬼屋心有余悸,阴魂犹豫了好一会儿, 哽咽地问:“江老板,那个……地狱是什么样的啊?”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 实话实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他又没死过, 哪能清楚下面的情况。 想着,他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感受到他的视线,掀了掀眼皮, 对他们说:“不怎么样。” 他看着阴魂们,抿唇道:“如果你们是担心会发生刚才那种, 被同类吞噬的情况, 不妨好好想想, 呆在冥界的都是阴魂厉鬼。” 众鬼愣住了。 宴朝一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留给他们想象的空间。 冥界全都是鬼, 就算有阴差看守,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保护所有阴魂的安危。 阳间基本上都是活人,阴魂厉鬼不算多。 假如十个鬼里有一个吃鬼的, 怎么比较都是在冥界出事的是概率更高, 阳间更安全些。 很快, 一个个阴魂们都想通了关键,纷纷站到右边的队伍,愿意给江辞无打工。 江辞无满意地笑了,偏头对俞浩瀚说:“看来大家都想留下当公务员,超度的事情就不用麻烦俞道友了。” 俞浩瀚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江辞无似乎和阴差很熟悉,因此得到了道协的允许经营鬼屋,没有多说什么。 鬼屋里面讨论的差不多,外面等候区的客人们也都散得差不多了,喧闹吵嚷的店面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小方一个人坐在前台愁眉苦脸。 江辞无问道:“你知道你们店里有符箓么?” 小方拉开抽屉,拿出一叠道具黄纸:“这个么?” “不是,”江辞无摇头,对他说,“应该在你们老板或者经理手里,你想想休息放假前,他们在鬼屋门外做什么?放什么东西或者拿什么东西?” 小方想了想,点头头:“有的有的。” “鬼屋每周休息一天,关店休息前,经理会把鬼屋的员工通道门打开,说是通风,平常怕客人们误闯都是锁着的。” 说完,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鬼屋出口所在的墙面。 距离出口两米远处是柜子,柜子上没有摆放东西,走近后,江辞无才发现这面柜子是一扇装饰成柜子的墙。 在隐蔽的地方有一把复古的中式横开挂锁。 小方试着拨了拨,对江辞无说:“就是这个,只有经理有钥匙。” 江辞无低头看了看,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他伸手碰了下,符文的效力消失,锁直接开了,掉在他掌心。 小方挠挠脑袋:“诶,坏了吗?” 江辞无随口问:“既然没有人扮演NPC,为什么要还要建个员工通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方摇摇头,实话实说,“听经理说店长本来是准备招人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决定用高科技了。” 江辞无见他不清楚,没有再追问下去,进鬼屋,走到宴朝一面前,把锁扔给他:“这是什么?” 宴朝一低头看了看:“上面刻的是镇鬼的符箓。” 所以锁上鬼屋门后,阴魂们都出不来。 江辞无点点头,对鬼屋内的阴魂们说:“东西已经拿掉了,都出去说。” 他问小方借了前台的电脑,让宴朝一统计鬼员信息,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排队的鬼头闲聊:“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跟着阴差下去?” 小方看见他冲着空气说话,神情惊恐:“你、你在和鬼说话吗?” 江辞无点头:“不然呢?” 小方睁大眼睛,吓得当即远离江辞无。 他往后退了两步,被荣道长一把拉住:“小心,你要撞到队伍了。” 小方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队伍?” 荣道长眨眨眼:“你们店里的鬼员工队伍啊,宴道友正在统计他们的情况。” 小方看向前台,只见宴朝一也在和空气说话。 鬼、鬼队伍? 如果这些道士说有一只鬼,他可能会害怕,但说有一群鬼,他本能地觉得荒谬:“我们店里有很多鬼么?” 江辞无淡淡地说:“是挺多的,十几个呢。” 小方:“???” 他呆呆傻傻地看着空气,神情恍惚 怎会如此? 被他这么一打岔,江辞无重新问鬼头:“当初为什么不跟着阴差下去?” 鬼头被一个女鬼抱在怀里,疑惑地问:“阴差?” 江辞无挑了挑眉:“就是死后带你们去地府的阴差。” 鬼头愣了会儿,实话实说:“我死后没看见阴差,就一直到处晃悠。” 抱着他的女鬼小声说:“我也没有见到,死后要做什么才能见到阴差吗?” 江辞无眨了下眼,据他了解,所有人死后应该直接有阴差引路带阴魂下去。 留在阳间的阴魂要么是贪恋阳间逃离阴差,要么是厉鬼。 这两道阴魂居然没有见过阴差? 其他排队的阴魂们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叽叽喳喳地谈了起来:“我见过阴差,当时吓死了,就跑了。” “我也没有见过,哥们儿,阴差长什么样啊?” “就人模鬼样的,比刚才那小鬼吓人多了。” ………… 江辞无看着阴魂们,有些诧异。 这十几个阴魂里,居然有三个死的时候没有遇到阴差。 冥界有鬼上班偷懒? 他看向宴朝一,宴朝一微微皱眉,敲着键盘说:“重新排队,再说一遍死时的时间地点,具体原因。” 做完统计的阴魂们又重新排队,补充这条信息。 “两年前,五海市西池区,公交车事故。” “一年前,宣武市保风镇,在河里淹死的。” “我是三年前死的……” 江辞无在一旁听了会儿,阴魂们死时的具体地点不一,各种城市小镇都有,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猝死,也有因为大型交通事故身亡的。 一共十四个阴魂,有五分之一的阴魂留在阳间是因为阴差工作失误,要么没见到,要么没被带走。 五分之一即使是阴差出错的概率,也高到离谱,更别说这五分之一只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没有被阴差带走的阴魂聚集在这鬼屋的概率。 各地阴差出错的概率或许更高。 江辞无瞥了眼宴朝一凝重的脸色,见他垂眸沉思,便没有出声打扰,转而看向荣道长和俞浩瀚等人,随口问:“你们平常遇到的阴魂厉鬼,是自己跑的还是因为阴差工作出了岔子?” 荣道长眨了眨眼:“江道友你在问我吗?我不知道。” “我以前遇到厉鬼阴魂,都不会和他们聊天的,更不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留在阳间。” 俞浩瀚垂着眸子,浅笑道:“小天说的对。” “江道友,我们只是普通道士,不会过问冥界阴司的事情。” 这回答过于官方,江辞无哦了生,不再问下去。 没过多久,六七个人走了进来,有男有女,有几个穿着警察制服有几个穿着便衣,为首的是一个女警。 她目光扫视一圈屋内的众人,最后落在俞浩瀚身上,大步走到俞浩瀚面前,笑道道:“俞道长又见面了。” “温警官,”俞浩瀚笑了笑,对其他人解释道,“我三年前来五海市处理厉鬼的时候,温警官帮了我不少忙。” 温警官也笑了笑,抬手示意身后的一行人干活。 两个没穿警服的人走到唯一的店员小方身边,温声聊天,小方恍惚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另外三个人则背着包走到门口,在门外拉起黄白境界带,在墙上贴公示。 温警官对俞浩瀚说:“我这几年已经很熟悉类似事件的流程了,道长们可以放心,我还让人盯着网上的新闻言论,目前还没有人谈起这事……” “俞道长,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去做么?” 俞浩瀚摇了摇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思索片刻,问道:“能查一下这栋楼是谁的么?” 温警官笑道:“这个不需要查,我知道。” “这栋楼原本是本市临山公司的产业,后来公司经营不善,被云江企业收购,目前是属于云江企业的。” 云江企业?江辞无一愣,是江氏的子公司之一。 这里是老江的地盘啊。 温警官问道:“要联系云江企业的人么?” “等一下,”江辞无顿了顿,对她说,“我先去打个电话。” 江辞无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通江修明的视频通话。 接通后,只见江修明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你小子是不是闲得慌?最近怎么老给我打电话?” 江辞无挑了挑眉:“我可是大忙人。” “抽空关爱一下老父亲。” 江修明当然不信,直截了当地说:“有事快说,你老子今天很忙。”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说:“五海市有一家无证经营。” 江修明:“关我屁事。” 江辞无:“这家店就开在你子公司的大楼里,被我举报了。” 江修明笔尖一顿,抬头看他:“然后呢?” 江辞无扯起唇角:“然后我准备开一家店。” 江修明太了解他了,江辞无撅个屁股,他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一听这话,他立马问:“你把人家的店举报了,就是为了接手现成的?” “当然不是,”江辞无睁着眼睛,面不改色地说,“我主要还是为了保证客人们的权益,将大家的损失降到最小,积善行德,为民为国。” 江修明:“……” “所以你举报了家什么店?我让小何去处理。” 江辞无迟疑了,现在不说是鬼屋,等何特助发现,也会直接告诉江修明。 想着,他对江修明说:“是家鬼屋。” 江修明脸色微变,皱着眉头质问:“你还准备在外地开鬼屋?” “你特么的在陵安市丢脸还不够?还准备去全国各地丢脸了?” 他扔掉手里的笔,扭头吼道:“小何你给我回来!不用管江辞无的破事!” 江辞无:“……老江,云江企业的股份都在云姐那儿吧。” 江修明呵呵一笑:“多亏你提醒,我现在就让你云姐别管你。” 江辞无:“……” 江修明一边打字一边说:“你放心,我们俩是不会帮你的,你要是想开鬼屋,就自己去处理。” “你爹我年轻的时候没有后门可以走,全靠自己谈业务,你也一样,吃吃你爹吃过的苦头。” 说完,他又装模作样地补充了句:“年轻啊就是应该多吃苦。” 江辞无扯起嘴角:“老江,你老了也要多吃点药。” 江修明:“……” 江辞无缓缓说:“老江,我可是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才给你打的电话。” 江修明:“你可别看,咱们就是萍水相逢的父子关系。” 江辞无:“……” “好,我知道了。” 他直接挂掉电话,大步走回等候区,对温警官说:“事情有点严重,要麻烦警方和云江集团交涉。” 温警官愣了愣,连忙问:“怎么了?” 江辞无撩起眼皮,一本正经地生活:“这家店里面刻有阵法,即便是关门关店,也会因为阵法吸引邪祟,步行街又人来人往,极其容易出事。” 说着,他看向俞浩瀚,问道:“对么?” 俞浩瀚缓慢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对,聚灵阵聚集天地灵气,容易吸引鬼怪。” 江辞无继续对温警官说:“关店只能治标,我觉得咱们应该直接治本。” “从根源上处理好这家店,道协的道长们都不善经营,我作为道协的编外人员,当然义不容辞承担这项任务。” 温警官迟疑地问:“江先生,你是想?” 江辞无简单粗暴地说:“我想开这家店。” “我会派能负责的员工过来,妥善处理阵法,另一方面,关店后重新开业,也能对鬼屋原本的客人们和五海市民众有个交代,减轻你们控制舆论的压力。” 俞浩瀚深深地看了眼他,感慨道:“江道友真是个妙人啊。” 深谙话术。 “能负责的员工”指的是鬼,“妥善处理阵法”指的是不处理聚灵阵,“有个交代”指的是为自己赚钱。 温警官只听出了江辞无话里的表面意思,眼神亮了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过江先生,这里位于五海市市区,店铺的租金不菲。” 江辞无哦了声:“对,还有租金。” 他笑眯眯地对温警官说:“云江企业怎么能收我们租金呢。” “假如我们没有出手,这鬼屋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影响的是整栋大楼的经营,现在我们不仅帮云江企业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还让他们永无后顾之忧,按理说,应该是他们给我按年月付给我们租金相应的报酬。” 温警官:“???” 俞浩瀚:“???” 何师弟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江辞无,恍恍惚惚地想,趁火打劫居然还没有结束啊! 不但要店面,还要钱? 何师弟喃喃道:“厉害了。”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继续对温警官说:“当然,这报酬不需要给我,我们店里做的是为民为国的事,云江企业要付的报酬应当给我们五海市政府!” 温警官呆呆地说:“江先生,你真是一位好同志啊。” 还惦记着本地政府的利益。 江辞无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说:“我相信那位云江企业的员工和老板也都是个爱国守法、明理识时务的好同志。” “温警官,这是需要尽快解决,多花一天时间,五海市民们就多一丝危险。” 温警官点点头,立马说:“我现在就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联系云江企业。” 解决了店面的归属问题,江辞无又看向因为警察出现,再次瑟缩在墙角的一众阴魂。 他对阴魂们说:“明后天我会让鬼楼的鬼过来,教你们关于鬼楼的一些事情,这里两天白天可以自由活动,晚上记得回来。” 阴魂们齐齐点头,不只是哪个鬼小声问:“江老板,你不怕我们出去了不回来么?” 江辞无笑了笑:“我可以找新的鬼,你们就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活了。” “我不会跑的。” “我活着的时候就想当公务员了,死了终于能当上了。” “我就是劳碌命,就喜欢给人打工。” “江老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老板。” ………… 处理好了鬼屋的事情,江辞无把善后工作都交给了温警官,和俞浩瀚等人先行离开。 走到街上,他扭头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你和俞道长他们去玩吧,我们先回酒店了。” “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荣道长有些失望,小声问:“江道友你真的不去和我们去逛逛了么?” 江辞无点头:“有点事要做。” “好吧。”荣道长应了声,跟着俞浩瀚他们离开。 江辞无一偏头,对上了宴朝一直勾勾的眸子,他眼底有些期待:“走吧,我们去做。” 江辞无:“……” “我说有事要做,不是要和你做。” 宴朝一哦了声,淡定地说:“那等你做完,我们在一起做。” 江辞无:“……”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昏暗,华灯初上。 江辞无洗漱完,等到了鬼楼关门时间,才拨通王庞庞的电话。 王庞庞接通电话,和夜游巡视双重奏:“江老板!” 江辞无眨了下眼:“小夜,你今晚换班了么?” 夜游巡使喊道:“对的,我说有部剧还没看完,日游就说去帮我了。” 江辞无对日游巡使照顾小夜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多问,复述了一遍白天发现盗版鬼楼的事情,对他们说:“老王,小夜,找两个熟悉流程、表现最好的员工过来五海市,让他们给这边的鬼培训,工资翻倍。” 王庞庞追问道:“那阴差呢?小夜就这么一个,要让小夜去找好五海市当地的阴差么?” 说到阴差,江辞无摇摇头:“不用。” “分店不用和鬼楼一模一样,店里是酒店的模式,到时候招个活人扮演酒店工作人员就好了。” 王庞庞点点头,乐呵呵地说:“好的,我等会儿就和小夜去挑挑。” 说完,他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江老板。” “出个差顺便还收了家分店,这次出差没有白去。” 听见这话,江辞无眨了下眼,觉得鬼栋的事有点不对劲。 他还有其他事要问小夜,便忽略了心底的怪异,问道:“小夜,你知道大概有多少阴魂没有被阴差引到冥界么?” 夜游巡使实话实说:“我不清楚具体的数量,不过把阴魂引渡到冥界是普通阴差的工作,应该不会很多。” 江辞无对他说:“鬼屋里有三个阴魂没有死后没有见过阴差。” 夜游巡使愣了下,追问道:“同一个地方么?” 江辞无:“不是。” 夜游巡使顿了顿,对他说:“可能各地都有一两个阴差比较冒失吧,我也不太了解,江老板你要是觉得有问题的话,我去找城隍问问清楚。” 江辞无正要开口,就听见耳畔响起宴朝一淡漠的嗓音:“不用了,我会问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歪头看他。 夜游巡使愣了愣,忍不住问宴朝一:“宴哥,你怎么问啊?” 宴朝一:“用这张嘴问。” 夜游巡使沉默了会儿,小声对他说:“宴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宴朝一没有搭理他,掀起眼皮,对上江辞无的眼睛:“我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说话聊天,问一问。” “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江辞无:“???” 他能误会什么? 江辞无忍不住笑了声,对宴朝一说:“用个嘴而已,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宴朝一静静地看着他,忽地低头凑近,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不会误会。” “我就是想对你说。” 他就是单纯地想借着这个话题勾引江辞无。 微凉的呼吸喷吐在耳廓,拂过颈侧,江辞无眼睫颤了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宴朝一的言外之意。 他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浮现了那天的情景。 宴朝一再次重复下午说过的话:“等你做完了,我们在一起做。” “需要我用这张嘴么?” 江辞无喉头微动,有点渴了。 不得不说,宴朝一的嘴上功夫挺不错的,这三番五次的撩下来,谁能忍得住? “好。” 他们俩刻意压低了声音,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不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王庞庞忍不住问:“江老板,宴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宴朝一神情自若,缓缓对他说:“在说一些口头交易。” 江辞无:“……” 是挺口头的。 第110章 王庞庞没多想, 瞅着宴朝一和江辞无亲昵的动作,好奇地问:“什么口头交易?” “我可以参与吗?” 话音落地,他对上了宴朝一的死亡视线。 宴朝一微阖着眸子, 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隔着手机,王庞庞仿佛都感受到周遭的空气骤然降低,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连忙说:“我瞎说的!宴哥你别放在心上。” 面上是这样说,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想, 什么交易只有有两个人?不允许别人一起? 宴哥不厚道啊…… 江辞无眨了下眼,转移老王的注意力:“老王, 云姐那儿有消息么?” 王庞庞扭头看向摄像头外的夜游巡使:“小夜你收到消息了么?” 夜游巡使开口道:“李朗说云姐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家里, 没有出门过。” “不过两个人进江家找他了, 不是祝会长,是、是叫什么的影帝影后,去给她上表演课, ”夜游巡使顿了顿,继续说, “李朗说他还偷听了整节表演课, 说感谢江老板给他见到偶像的机会, 还能蹭偶像的课。” 江辞无追问道:“他有说上课的内容么?” 夜游巡使点点头:“说了一些,我没听懂,反正就是在正经上课。” 江辞无应了声:“让他们继续盯着。” 和他们俩闲聊了会儿香火店和鬼楼的情况, 提醒了句去找愿意到五海市工作的鬼员工,江辞无就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偏头勾住宴朝一的衣领, 将人拉下来, 抬脸吻了上去。 宴朝一反手搂住他的腰, 顺从地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尖抵入口腔,相互纠缠。 深吻的主导权并不是一直都在江辞无那儿,他偏好慢条斯理地唇齿相贴,宴朝一则更喜爱强烈粗暴一些的亲吻。 被他亲的忍不住的时候,便会抬手捧住他的脸,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似的用力地亲吻。 像狗一样,逮到根肉骨头就狂热地啃噬。 江辞无的呼吸尽数被宴朝一吞噬,大脑逐渐变得空白,不知被亲了多久,唇瓣都在隐隐作痛,他才忍无可忍地推开宴朝一:“亲够了没。” 宴朝一舔了舔唇瓣上的水渍,单手脱掉上衣,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亲不够。” “我换个地方继续亲。” 换个地方,江辞无眉梢一挑,不再拒绝,往后一靠,倚着柔软的枕头,欣赏宴朝一的身材。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白,黑色纹身萦绕在脖颈、手臂、腰间等等数处,随着宴朝一的动作,这些诡谲地纹路仿佛也在动,愈发诱人。 江辞无落在宴朝一头发上的右手忍不住缓缓下移,摩挲他颈侧的纹路。 宴朝一动作一顿,伸手抓住他捣乱的手,十指相扣。 ………… 这几天的负距离接触下来,宴朝一已经摸清楚了江辞无“限时供应”的规律。 没有过度掠夺,保持在一个江辞无会舒服的度里。 江辞无也越来越熟悉宴朝一,结束的时候,甚至还有余力自己去洗澡。 他歇了会儿,慢吞吞地走下床,走向浴室。 宴朝一看着他背后一连串密密麻麻地吻痕,喉结上下滚动,跟了上去:“我帮你洗。” 江辞无睨了他一眼:“得了,你忍得住不动手动脚么?” 宴朝一当然忍不住。 他思索片刻,缓缓说:“我可以不动手也不动脚。” 江辞无扯起嘴角,笑问:“动鸡是吧?” 宴朝一沉默了。 “我自己洗。”江辞无抬脚走进浴室,毫不留情地关门上锁。 洗完澡,躺回床上,由于今天的运动量很高,江辞无脑袋一沾枕头,困意便涌了上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床边一沉。 江辞无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靠了过去,钻进刚洗完澡的宴朝一怀里。 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气,江辞无稍稍清醒了些,摸向宴朝一的胸,含糊地说:“别忘了问一下阴差的事。” 宴朝一低低地嗯了声,帮他掖好被角,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放出黑名单里的牛防。 【宴朝一:去调查一些阴差。】 刚发出去一句话,牛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宴朝一不想吵江辞无睡觉,挂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打字,牛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一挂一打,重复了数遍后,宴朝一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低声对牛防说:“你不能打字?” 牛防哎呦了一声,哭诉道:“大人啊!我哪儿有空和您打字啊!” 他把摄像头对准桌上一摞摞公文:“您看看,我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呢。” “大人您要是不方便说话的话,那我就先挂了,等我忙完了再给您打过去。” 说着,牛马又低下头飞快地处理文件。 宴朝一垂眸看了眼江辞无,见他睡得很香,轻声说:“不用挂。” “你声音轻点。” 牛防愣了下。 宴朝一淡淡地说:“他睡着了。” 牛防:“???” 嫉妒得面孔都微微扭曲。 你礼貌吗? 他不仅要熬夜加班,加班的时候还被迫吃狗粮? 牛防悄悄在心底骂了声,想着,这特么的,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坐不上酆都大帝的位置。 沉默了会儿,他压低声音问:“打人,你让我调查阴差的什么事儿?” 宴朝一:“最近这几年阴差在阳间各地引渡阴魂,抓捕厉鬼的指标。” 牛防呆了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问指标?不是办私事? 他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宴朝一:“大、大人!您居然关心起公事,关心冥界的工作指标了?!” 要知道这些年宴朝一都是撒手不管冥界的事。 宴朝一看着他,平静地说:“当然不是我关心。” “是别人关心。” 牛防脱口而出:“谁啊?” 宴朝一反问:“你觉得呢。” 牛防脑海里立马蹦出江辞无的名字。 他忍不住想,这个叫江辞无的真是个好人啊,居然能让大人洗心革面,关心公事。 等江辞无死后,他也一定是个好鬼,冥界说不定能迎来春天,焕然一新。 宴朝一见他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喊了一声:“牛防。” 牛防回过神,连忙回忆这些年的情况:“都是合格的,没有问题。” 阴差作为冥界公务员,分成很多工种,中负责勾魂的阴差只是其一,他们的工作内容不仅是引渡刚死的阴魂,,另一方因为预言的事,还要顺便巡视阳间。 有一定概率发生阴魂逃脱的情况,以及厉鬼冤魂,导致勾魂失败。 因此地府没有硬性要求所有阴差不能犯错,而是在依据阳间各地区的生者数量,科学地制定了相应工作指标,允许阴差引渡的时候出现少许失误。 出现引渡阴魂的指标不合格,是件严重的事,牛防不可能没有印象。 宴朝一微微皱眉,从鬼栋的情况看来,冥界指标不可能一直是合格的。 他把白天统计的阴魂名单发给牛防:“去查一下这些阴魂的具体情况。” 牛防粗粗地看了眼,有十几个阴魂,他连忙说:“大人,我明天再去。” 宴朝一:“现在去。” 牛防幽幽地看着宴朝一:“大人,那这些活呢?” 宴朝一:“查完再回来做。” 牛防:“……” “大人,你没有心啊!” 宴朝一掀了掀皮:“你不愿意的话,我去找你老婆,她肯定愿意为冥界引司出一份力。” 被拿捏了软肋,牛防立马站起来:“我去。” “我这就去。” 宴朝一提供的名单里有阴魂们的姓名、具体的死亡时间地点等等信息,大大降低了牛防的调查难度。 一个小时后,牛防就查清楚了。 他没有嬉皮笑脸,神情严肃地对宴朝一说:“大人,的确有问题。” 牛防神情凝重:“您给我的名单上有三个阴魂死后没有遇到阴差。” “我查了一下他们的档案,其中两个阴魂的确是当时没有勾到,备注填写的是逃脱,另外一个叫钱离的人则档案则是勾到了,但在冥界阴魂的失踪名单上。” 宴朝一眉头皱得很更紧了。 冥界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之前对阴魂们说的话不是恐吓。 冥界也会出事,失踪的情况有很多种,阴魂自己偷渡到阳间、被厉鬼吞噬等等。 宴朝一皱了皱眉。 “还有一件事,”牛防顿了顿,目的说,“大人我发现这几年的勾魂指标,都是在合格线附近。” “因为合格了,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过多关注,以至于都没发现这几年来的异样。” “冥界的失踪阴魂数量稍稍多了些,不过没到离谱的程度,也就没鬼在意,现在看来,可能有一批没有勾到的阴魂被填进失踪名单了。” 不论是在逃脱名单还是失踪名单上的阴魂,没有特殊情况阴差都不会继续追根究底。 就算在阳间遇到了那些阴魂,回地府一查也能有个结果。 如果不是江辞无多问了一句,阴魂故意被留在阳间的事说不定还会被继续瞒下去。 牛防想了会儿,想不通一件事:“可是大人,他们放走那些阴魂有什么用呢?” 宴朝一想到鬼屋里的聚灵阵,淡淡地说:“可能是为了多养些厉鬼吧。” 牛防更纳闷了,嘀咕道:“我没听阴差说起过哪儿出现了大鬼啊,养那么多不厉害的小厉鬼有什么用。” 宴朝一摇了摇头,他目前也不清楚。 “继续查下去,不要打草惊蛇。” “好。” ………… 江辞无第二天醒来后,从宴朝一嘴里得知了冥界有内鬼的事情。 他哦了一声,没觉得多少意外。 天道崩塌的预言能从冥界传出去,冥界肯定没那么干净,有内鬼很正常。 让他诧异的是,冥界在这之前不知道有内鬼的事。 江辞无好奇地问宴朝一:“你以前就没想过?” 宴朝一撩起眼皮,神情坦然:“我以前不关心。” 江辞无哦了一声,心想,你冥二代你牛逼。 宴朝一继续说:“至于牛防没有注意,应该是因为阴差受天道管制,不能沾染因果。” “没有鬼会相信阴差敢以权谋私。” 江辞无笑了声:“那内鬼应该是知道天道崩塌,管了不他,所以才开始肆无忌惮的欺上瞒下。” 宴朝一点了点头。 江辞无穿上衣服,随口说:“你们冥界都有内鬼了,道协该不会也有吧?”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 当天下午,就收到了祝英的消息。 【祝姨: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祝姨:鬼屋的事情有后续了。】 【祝姨:文字可能说不清楚。】 江辞无回了条消息,祝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祝英直说客套话,直截了当地引入正题:“警方昨晚连夜调查了,鬼栋的经理不清楚鬼屋的具体经营情况,他不清楚阴魂的事,只知道他们是非法经营,不过是为了钱隐瞒的。” “那个叫杨樊的店长,的确是五海市本地人,就住在西池区的一个小区,”她顿了顿,继续说,“可惜警察上门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 祝英:“警方只能从他们的行程和聊天记录等等进行调查。” “杨樊以前是太清宫的正经香客,因为阴阳眼的存在,定期会去太清宫找道友谈心,一年前开始,就再也没去过太清宫,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被陆达背后的组织引诱了。” “没有找到任何几天记录和邮箱邮件,只从他的转账记录里发现他这一年频繁往一个海外账户转钱。” “海外账户隶属一个叫新世研究所的机构。”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新世研究所,就是陆达背后的组织。” 江辞无眨了眨眼,新世、新世界。 “他们还挺有脑子。” 知道不搞教会,免得被反邪教部门注意,加了个研究所的后缀,显得更为正规科学,难怪道协和政府一直没有发现。 祝英呼出一口气,语气缓和:“小江,多亏了你,我们现在总算是对他们有所了解了。” 江辞无问道:“还有其他研究所的信息吗?” 祝英:“没有。” 江辞无:“……” 合着就了解了个名字?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轻点,觉得有些不对劲。 死了个人,他们的头绪只是得知了组织的名字。 而且鬼栋……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五海市是玄学比赛的地点之一。 就算新世研究所前段时间不了解情况,那么至少这两天也应该知道五海市来了许多道士。 理应收敛点,关门关店,这鬼屋怎么反而还大张旗鼓地搞起活动吸引顾客? 而且经理不知道警方高层变动…… 江辞无指尖顿住,问祝英:“对了,祝姨,你知道五海市的李正和杨表吗?他们似乎和这鬼屋有关系。” 祝英对这两个名字有点印象,想了会儿,缓缓说:“他们和壁神屋有关,道协调查到壁神屋后,有一部分人都被撤职查办了。” “杨表似乎和杨樊有点亲戚关系,所以鬼栋之前能无证经营。” 江辞无哦了声:“所以说政府有新世的人?” 祝英点了点头,认真地对他说:“不止警方。” “道协也有。”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她。 祝英叹了口气,对他说:“就算你刚才不问我,我也准备继续说下去的。” “你在鬼栋发现的那个镇鬼锁,是茅山一派的产物。” “茅山一派的道士数量不算多,能做出镇鬼锁的就更少了,很快就查到了两个新锐道士身上。” “他们这几天在北方赛区,不只是谁泄露了消息,一个跑了,另一个在当场抓获的时候自尽了。” 既然在玄学比赛的赛区,那么肯定有很多道士,江辞无追问道:“自杀道士的魂魄呢?” 祝英摇摇头:“陆达的情况一样,魂魄不全。” “没法查问,只能让阴差带走了。” 说完,她看着江辞无,认真地说:“小江,你们这段时间也要多做注意,务必小心。”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你身边或许也有新世研究所的人。” “而且鬼栋被查,他们肯定收到了消息,或许会对你们出手。” 江辞无点了点头:“我会的。” 祝英嗯了声,问道:“小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没有继续问研究所的事,而是问:“祝姨你还在陵安市么?” 祝英点头:“在,怎么了?” “没什么,”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就是想问问你收到符纸小人了吗?” 祝英微微一怔,想起了这茬,摇头道:“没有。” 江辞无眨了下眼,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可能是这两天香火店比较忙,他们忘记给你送过去了,我等会儿再去问问。” “祝姨你还要在陵安市呆多久?马上就是元旦了,我店里可能会更忙。” 祝英含糊地说:“还会再待一段时间。” “你慢慢来,不着急。” 江辞无随意地应了声,漫不经心地说:“可惜我在五海市,如果在陵安市的话,还能找请你吃顿饭。” 祝英笑了笑:“以后会有机会的。” 江辞无挑了下眉:“好,那就说定了。” “到时候我再喊上我家里人,他们都不太理解玄学,祝姨你得帮我好好说说。” 听到第二句话,祝英愣住了:“啊?他们都不理解吗?” 江辞无点头:“是啊,只有我去世的爷爷理解。” 祝英神情稍稍严肃:“好,等下次聚了,我会帮你说的。” 江辞无笑了笑,挂掉电话。 他没有放过祝英任何一丝表情,谈到家里的人时候,祝英的表现很正常,没有异样,之后的反应也像是个关心小辈事业的普通长辈。 江辞无心底泛起了嘀咕,祝英是真的不认识云姐? 还是演技太好了? 一个道长演技能这么好? 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辞无看了眼,是荣道长。 他接起电话,手机那端传来荣道长惊慌失措的声音:“江道友,我、我和俞师兄他们出车祸了……” 第111章 荣道长的声音带着哭腔, 语调颤抖,显然是吓惨了。 他之后说的几句话江辞无都听不清楚,只听见另一端嘈杂喧闹的人声、车鸣声。 听起来应该还在车祸现场。 他皱了皱眉, 温声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别急,120打了吗?” 荣道长应道:“打了, 但、但是……” 江辞无:“但是还没到是么?” 荣道长闷闷地应了声。 江辞无:“附近有医院, 救护车很快就能赶到。”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现在过来。” “上次去吃的素菜馆门口,”荣道长顿了顿, 稍稍缓过来了,继续对说, “李师兄和何师弟被撞飞了, 躺在地上, 我、我不敢碰他们。” 江辞无拉上宴朝一,大步离开房间,同时继续安慰荣道长:“你做的很好, 不用碰他们,免得让伤势更严重, 等医生赶到再处理。” “我马上就到了。” 荣道长哽咽地应了声。 江辞无没有挂电话, 一直保持着和他的语音通话, 不等赶到素菜馆,便听见手机那段传来了救护车笛声。 “医生是不是到了?” “嗯。” “问一下是哪家医院,我们现在直接去医院。” “市中心医院。” “好。” 市中心医院不算远, 但因为车祸堵车,司机必须绕路,十几分钟的车程被拖延到了半个小时。 赶到医院的时候, 荣道长等人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都待在病房。 荣道长的伤势最轻, 只有右手被包扎了起来,双眼红肿,明显是大哭了一场。 俞浩瀚等师兄弟三人则排排躺在面前的病床上,身上没盖着白布,都是活的。 李师兄和何师弟都吊着腿,躺在病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俞浩瀚稍微好一点,只有左手受伤,打着石膏,三人身上都有不程度的擦伤,不过精神状况良好,看起来没有伤到要害。 见江辞无来了,荣道长揉了揉眼睛,喊道:“江道友,你来了。” 俞浩瀚朝着江辞无笑了笑:“让江道友担心了。” “医生说我们几个运气算好的,没有致命伤,都只是小骨折,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没有小天哭得那么严重。” 闻言,荣道长的脸渐渐变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江道友,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了你。” 江辞无揉了把他的脑袋:“没有。” “车祸是怎么回事?” 荣道长回忆当时的场景,慢慢说:“我们就是准备去吃饭。” “过马路的时候,一个面包车司机突然闯红灯撞了过来,幸好俞师兄拉了我一把,我就右手撞了一下,李师兄和何师弟被撞飞了一米,还撞到了其他车和几个路人。” 一旁的何师弟幽幽地说:“多亏道祖保佑,飞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的。” “不是死在厉鬼手里,而是被人害死,这也太憋屈了。” 江辞无追问道:“司机是故意撞你们的?” 俞浩瀚摇了摇头:“目前不能确定。” “温警官已经去查了。” 话音落地,病房门被推开,温警官走了进来。 她神情严肃,对他们说:“面包车司机抢救无效去世了。” “不过从监控记录看来,像是故意撞的目标是你们。” “他撞飞两位道长后,不仅没有刹车减速,甚至还想掉头再装上去,幸好边上是绿化带,撞到了绿化带上。” 俞浩瀚皱眉,一脸疑惑:“想要杀我们?” 荣道长茫然:“我们没和人结过仇啊。” 温警官迟疑地说:“上面说目前怀疑是和鬼屋有关。” “让我们这段时间负责保护好道长们。” 荣道长更茫然了:“鬼屋?” 温警官点点头:“鬼屋老板杨樊因为找鬼开店的事情败露,已经自尽了,可能在死之前想拉你们垫背……” “这手段也过于激进了。”俞浩瀚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何师弟小声问:“师兄,山下的人都这么疯的么?” 荣道长:“不是的,江道友就很好。” 俞浩瀚笑了笑,瞥了眼江辞无。 江辞无没有留意他的目光,低垂着眸子。 他知道车祸不会是杨樊主使顿的。 既然和鬼屋有关,就是和新世研究所有关,碍于有俞浩瀚师兄弟和温警官在,他没有多说什么。 温警官问荣道长:“这位道长要住院么?” “我让医院去安排。” 荣道长试着动了动右手,摇头道:“不用的,医生说我只是韧带有些拉伤,养几天就好了。” “好,”温警官点头,看向江辞无和宴朝一,开口道,“虽然杨樊已经死了,但不确定他死之前找了个几个人,所以酒店那边警方也派人了。” “几位道长,如果发现什么可疑人士,可以直接联系我。” 江辞无点头。 温警官说完话,没有再打扰他们休息,离开了病房。 江辞无陪荣道长做了会儿,看着他这个伤员帮躺在床上的伤员端茶递水,扭头让温警官请个护工来照顾人。 等护工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师兄和何师弟。 两人脸上涂着药,一块青一块红,模样虽然丑了点,但之前看到的那股灰扑扑的气息不见了。 那股倒霉相消失了。 现在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面相。 江辞无眯了眯眼,难道那道灰气指的是这次的车祸?血光之灾? 想着,他又看了病房内的其他人,大家的面相都很正常,没有灰气,没法进行比较。 江辞无随口问:“你们出门前又给自己算卦么?” 荣道长摇头:“没有。” 何师弟艰难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算出来的是今日诸事皆宜。” 江辞无哦了一声,偏过头,压低声音问:“小荣道长,你看你师兄弟们的面相,和之前相比有差别么?” 荣道长看了看,朝着他摇摇头。 见状,何师弟忍不住问:“江道友,你和荣师兄说什么呢?” 江辞无面不改色:“夸你算卦算的准呢。” 何师弟:“……” 等到护工来了,江辞无和宴朝一便带着荣道长离开医院。 荣道长忍不住问:“江道友,你刚才怎么突然问我面相的事情,是看出了什么吗?” 江辞无摇头:“不是。” 周围没有别人,他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说:“我之前觉得小何小李一副倒霉相,出了这事,倒霉相没了。” 说着,他撩起眼皮,直直地看向宴朝一:“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宴朝一说过一句话:【说不定他们真的要倒霉】。 宴朝一思索片刻,对他说:“说明你心明眼亮,看得很准。” 江辞无:“……” “我是想问你,我为什么会看得出他们倒霉?” 当时荣道长他们自己算的时候,并没有算出来。 宴朝一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或许是天赋吧。” 见他的确不知道,江辞无没有追问下去,心想,自己以前怎么没有这种天赋? 长到这把年纪了才生出个天赋。 荣道长缓缓说:“江道友,应该只是我和李师兄、何师弟学艺不精,所以看错了。” “论看相占卜,清微山上还是俞师兄厉害,数一数二。” 江辞无没说什么,回酒店的路上,回酒店的路上,忍不住多看了看行人们的脸。 大多数人的面相都挺正常的,只有一两个人要么面带黑气,看起来快死了,要么面带灰气,一副倒霉相。 回到酒店,他们正好撞上酒店经理在对员工们耳提面命,显然是收到了警方的提醒。 “这段时间都紧绷点,不要随便放人进来,看到陌生面孔多注意,有时立马联系我,知道了么?” “知道了。”员工们齐齐应了声。 酒店经理一扭头,看到荣道长和他手上的伤势,立马知道他是谁,大步走上前:”道长,一些外伤的药膏都让人送去你房间了,有什么事直接给前台打电话,很快就会有人上去的。” 荣道长点了点头,向他道谢。 江辞无多看了两眼酒店经理的脸,他脸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红光满面,似乎有喜事。 他脚步一顿,问道:“最近遇到好事了么?” 酒店经理愣了愣,笑道:“最近和道协合作,的确是大喜事。” 江辞无随口说:“还有呢?升职加薪?” 酒店经理的眼神一下子变了,震惊地看着江辞无,忙不迭地问:“道长,您是算出我会升职加薪吗?” 江辞无实话实说:“我就随口一说。” 酒店经理以为他就是在客气谦虚,连忙说:“道长算的很准,因为接下了道协这笔大单子,的确涨了点薪资。” “总公司也暗示元旦后会在我们酒店调几个业务能力强的员工过去。” 江辞无眉梢挑了挑:“说不定你马上就能收到好消息了。” 酒店经理笑应:“借道长吉言。” 荣道长小声对他说:“江道友不是道士,你可以喊他江老板。” 江老板?酒店经理一愣,瞬间想起了最近在网上很红的江老板。 他一查道协的入住名单,的确是江辞无。 看大批的网友在网络上和现实世界拜江辞无,酒店经理神色一凛,他可被江老板铁口直断会收到好消息的人! 想着,他在网上搜了下江老板的喜好,看到一个叫王哥的网友说了江老板的喜好,便对前台说:“派人给江老板的房里送点水果和粥。” “再送个香炉过去,记得插上香。” 前台:“???” “香炉?” 酒店经理高深莫测地对她说:“你不懂,高人总是会有点特殊癖好。” 前台:“……” ………… 上楼的时候,江辞无在电梯里接到了祝英的电话,问他关于车祸的事情,得知江辞无不在现场,祝英松了口气,说有消息会再通知他。 走出电梯,刚走进房间,手机又弹出来了张雅云的视频通话。 江辞无接通电话,只见屏幕上的张雅云穿着居家睡衣,脸上却戴着副黑色墨镜。 大概是看出他在盯着墨镜,张雅云解释道:“刚做了医美项目,让我不要见光。” 江辞无哦了声,这些年他见识过张雅云做的各种医美项目的后果,带个墨镜不算什么,他没有多想。 张雅云看着他身后的背景,问道:“刚回酒店?今天出去玩了?” 鬼屋和车祸的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江辞无懒得解释,索性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张雅云的笑容微不可见地淡了几分,小江在骗她。 祝英告诉了她有道协有人出车祸。 虽说江辞无没有住院,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打了电话。 张雅云转而问:“你身后那扇门是什么?” “你们住套房吗?” 江辞无随手打开,调转摄像头,对她说:“不是套房。” “是厕所。” 张雅云眯起眼睛,盯着厕所内的镜子看,确定镜子里照出的江辞无没有受伤后,神情缓和:“哦,原来是厕所啊。” 江辞无垂眸看她,由于戴着墨镜,看不清她的神情眼神:“云姐,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张雅云面不改色地说:“我能有什么事。” “是你爹。” 江辞无挑眉:“他有事?” “怎么不自己打给我?” 张雅云笑眯眯地说:“你自己问他。” 说完,她把手机扔进身旁的江修明怀里。 手机摄像头从下往上,照应出了江修明的下半张脸,似乎有些怔愣。 张雅云的声音传来:“老江,你不是说云江企业有事么。” “这事啊,”江修明皱了皱眉,拿起手机,不满地对江辞无说,“小何告诉我云江企业的事情了。” “江辞无!有你这么坑爹的么!” “有啊,”江辞无坦然地点了下头,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你见到了。” 江修明:“……” 他嘴角抽了抽,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自己搞不定的事,就让别人帮你去搞定,什么事都依赖别人,你一个大男人以后怎么办?!” 江辞无扬了扬眉,笑道:“老江,那是别人吗?” “那是我的祖国母亲!” 江修明:“……” 他被江辞无噎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本来以为没了江家这大树江辞无能自食其力,没想到这臭小子有了更大的靠山。 张雅云凑到镜头前,看着江辞无:“小江,你真的要开那家鬼屋吗?” 江辞无点头。 张雅云追问:“你准备在五海市呆多久啊?” 江辞无想了想:“应该呆不了多久,等道协确定下一站去哪儿就走了。” 听到这话,江修明立马问:“那你坑来的那家店呢?” “你有没有想过管店的事情?” “你小子连你爷爷的香火店都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这家店还在外地,以后谁来负责?!” 江辞无还没来得及考虑分店的事,江修明这么一问,索性开始现想。 见状,江修明冷笑道:“又要找狐朋狗友帮你看店?” 江辞无摇头:“我不认识五海市的人。” 江修明:“既然不认识,那家店就别开了。”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说:“我说不认识五海市的人,又没说不认识五海市的鬼。” 江修明:“???” 江辞无想,既然鬼屋里有那么多阴魂,索性分一半到鬼屋外负责。 想到这里,他拍板决定:“就开个无人鬼屋吧。” 江修明皱眉:“什么无人鬼屋,你知道从哪儿进设备么?你知道无人店铺前期怎么避免出现问题么?” “我不知道,”江辞无坦然地摇了摇头,对他说,“老江啊,我说是无人鬼屋。” “又没说是无鬼鬼屋,会有鬼负责看店处理的。” “你想啊,人能做到的事,鬼当然也能做到。” 还省了人民币。 江辞无是越想越满意。 江修明听着他一句一个鬼字,气得脸颊都在微微抽搐,骂骂咧咧地说:“鬼你个头鬼,我看你开鬼屋开疯了,一天到晚都在说鬼话。” 他把手机还给张雅云,不满地说:“别让再看见这小子!” 张雅云接过手机,推了推墨镜:“小江,那我就先挂了,去睡个午觉。” “好。” 江辞无收起手机,继续构思无人鬼屋的模式。 想到一半,门被敲响。 “道长,经理让我们来送东西。” 江辞无起身开门,看到送餐的服务员推着辆餐车,想了想,偏头对宴朝一说:“小荣道长应该还没吃饭,去他那儿吃吧。” 宴朝一嗯了声,跟着他去荣道长房里。 餐车一共有三层,最底下一层是水果拼盘,中间一层是各式各样的粥,最顶上则摆着两个巴掌大的精致小香炉,香烟袅袅上升。 江辞无一一开始还以为香炉是酒店特色,直到服务员把香炉摆到他面前:“这是经理特地吩咐给江老板的。” 江辞无:“???” “吃完了联系前台,会再派人续上或者来收拾,”服务员朝他露出了个标准微笑,又补充了一句,“香火也一样。” 江辞无沉默了,谁说他是吃香火的? 他把香炉推到一旁,听见了荣道长的肚子叫了。 荣道长红着脸说:“还没来得及吃饭。” 江辞无顺势把蔬菜粥推到他面前:“吃吧。” 荣道长一边吃,江辞无一边转述祝英的话。 得知车祸与新世研究所有关后,荣道长恍然大悟:“难怪,原来是因为查到了新世研究所啊。” 江辞无靠着椅背,掀了掀眼皮:“只是可能。” “我有点想不明白,道协和警方只查出了研究所的名字,他们至于兴师动众地杀人么?” 这岂不是暴露更多线索信息? 还是说这个撞人有其他目的? 江辞无垂眸沉思,鬼栋的事,从宣传活动开始,就很奇怪。 故意让他们发现鬼屋、故意撞人,对新世研究所有什么好处? 荣道长喝着粥,试探地说:“可能就是为了报复我们?让道协损失点人?” 江辞无笑了笑:“那还是放火烧了酒店,或者在酒店下毒更快。” 荣道长闭嘴了,很有道理。 江辞无偏头看向宴朝一:“你觉得呢?” 宴朝一摇头:“现在还不清楚,或许他们的真正目的还没浮出水面,再等等。” 江辞无点点头,余光瞥见荣道长喝完了一碗粥,又递给他一碗。 下一秒,便听见宴朝一说:“我也饿了。” 江辞无看过去,只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荣道长手边的粥。 他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粥推到宴朝一手边,凑上前,压低声音故意问:“你手没伤吧?” 宴朝一面不改色:“手没有,心里伤了。”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是伤么?我怎么闻着一股酸味儿?” 宴朝一思索片刻,歪了歪头:“伤到发酵了。” 江辞无:“……” 神他妈发酵。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我发酵了,要亲亲做做才会好 江辞无:我看你是发骚了 第112章 宴朝一垂下眸子, 看着和自己近乎鼻尖相贴的江辞无。 他们俩贴得很近,以至于他能清楚看到江辞无脸上细微的表情。 江辞无似乎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无语,唇角却在主人没有留意的时候稍稍勾起, 眼底也泛着些许笑意。 不是之前懒散到有些厌世的模样,很鲜活, 由内而外透着股生气, 很鲜活。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有些心动。 余光瞥见荣道长安安分分的吃饭, 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他忍不住微微低头, 浅尝辄止地碰了下他的唇瓣。 江辞无唇瓣被他亲得染上一抹微红, 他挑了挑眉:“现在不发酵了?” 宴朝一点头, 回味唇齿间的触感,缓缓说:“现在升华了。” 江辞无的唇角愈发上扬,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纳闷, 宴朝一越来越贫、越来越骚了。 以前是闷骚,现在开了荤之后, 那股骚劲儿就闷不住了, 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不过……他还挺喜欢的。 江辞无回过神, 想到他们现在是在小荣道长的房间里,脑袋微微往后仰,收敛了不少:“喝你的粥吧, 宴大少爷。” 听见这句话,荣道长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只见江辞无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右手漫不经心地抵着下巴, 眼神落在宴朝一脸上。 宴朝一也是, 虽然在喝粥, 身体却微微侧着,面向江辞无,他举手投足地眼神都会不经意地飘向江辞无所在的方位。 两人明明没有说话,保持着正经的社交距离,可偶尔的眼神接触,随后心照不宣的笑容,将两人密切地捆绑在一起。 荣道长看着他们,喝粥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心底虽然有点酸溜溜的,但更多的是诡异的心跳加速。 不是因为江辞无,似乎是因为江辞无和宴朝一之间旁人无法插入的暧昧氛围。 他想,就是普普通通的吃顿饭啊! 荣道长咬着勺子,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宴朝一,脸颊微微变红,感觉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朝他打开了。 宴朝一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撩起眼皮看了过去。 不是在看自己,也不是在看江辞无,而是在他们俩人之间打转。 怎么还……这种表情? 他指尖顿了顿,两三口喝完剩下的粥,开口道:“我吃好了。” “走吧。” 闻言,江辞无看了眼荣道长,见他吃得也差不多了,问道:“吃饱了么?” 荣道长乖乖点头:“吃饱了。” 他手伤着,江辞无便让宴朝一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收拾。 “江道友,这两个香炉你带走吧。”荣道长说。 江辞无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什么?” 荣道长指了指桌上的两个香炉,眨眼道:“老王道友说,你喜欢香炉,喜欢吃香。” 江辞无:“???” 老王怎么还背着他偷偷造谣? “你们有联系?” 荣道长应道:“偶尔会聊聊。”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吃香的?” 荣道长想了想,实话实说:“好像就是大学生开始给你上香祈拜的那段时间。” “他说你不排斥,那就是喜欢。” 江辞无:“……” 他正想开口,宴朝一拿起了桌上的两只香炉,对他说:“走吧。” 江辞无挑眉看他。 宴朝一平静地说:“现在不拿,说不定酒店经理之后会送更离谱的东西过来。” “况且这个香不错。” 江辞无哦了声,任由他拿着香炉:“行,走了。” “拜拜。”荣道长看着他们俩人离开的背影,他一直觉得是宴道友听江道友的话,但实际上,江道友也是很听宴朝一的话。 他情不自禁地想,江道友和宴道友可真配啊。 关门的刹那,宴朝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荣道长,只见对方看着他,脸颊泛红,眼神闪躲。 他抿了抿唇,按捺住心底的疑问,转身离开。 ………… 回房后,宴朝一将两个香炉摆到桌上,香炉内置的是盘香,能燃很久,回房后也在往外冒着淡淡的烟雾。 房内很快就弥漫开了怡神悦心的香味。 江辞无吸了吸鼻子,他在香火店的时候闻惯了类似的香火味,来五海市后有一段时间没有闻到了。 现在又突然闻到了,还挺享受的。 他坐到椅子上,懒洋洋地闭目养神,身体格外放松。 宴朝一坐到一旁,缓缓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荣道长刚才有点奇怪?” 江辞无闭着眼睛,随口问:“哪儿奇怪?” “吃多了么?” “不是,”宴朝一顿了顿,对他说,“荣道长刚才对着我脸红了。” 江辞无眉梢轻挑,漫不经心地说:“是么,可能是喜欢你吧。” 宴朝一听出他在开玩笑,偏头看着他白嫩精致的侧脸,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如果他喜欢我,你会吃醋吗?” 江辞无眼睫一颤。 他当然知道荣道长不喜欢宴朝一,但听宴朝一这么一问,眼前莫名地就出现了相应的画面。 他缓缓睁开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不会吃醋,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来。 江辞无微垂着眸子,回忆荣道长刚才的表现,转而回答宴朝一的另一个问题:“小荣道长应该不是喜欢你。” “是在磕我们俩的cp吧。” 宴朝一想明白了,不过当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江辞无没有回答他吃醋的问题。 没有否认不会吃醋。 也就是说会吃醋。 会吃醋=喜欢他。 江辞无喜欢他。 想到这里,宴朝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忍不住点开久违的问乎,和隔壁你王哥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隔壁你王哥:牛啊兄弟,前几天还只是炮友,现在就喜欢上你了。】 【隔壁你王哥:看来你很有谈恋爱的天分啊。】 【有朝一日:我也觉得。】 【隔壁你王哥:你仔细和我说说,你做了哪些事,所以进展神速的。】 【隔壁你王哥:不是我想偷学啊,就是调研一下,调研!】 宴朝一还沉浸在江辞无喜欢他到吃醋的地步的喜悦中,没有多想隔壁你王哥的解释,思索片刻,如实地把方法告诉了对方。 【有朝一日:很简单。】 【隔壁你王哥:简单就好,快说。】 【有朝一日:我就是想象推理了一下。】 【隔壁你王哥:???】 【隔壁你王哥:6。】 另一边,江辞无见宴朝一开始玩手机,没有追问吃醋的事情,也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 他点开香火店的群聊,看到小夜发了张雅云的行程。 【小夜:今天云姐早上九点出门去美容院,中午十二点回家,下午两点开始表演课,五点的时候两位老师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 江辞无回了个表情包,随手点开微博,看到了同城微博有人问鬼栋的事。 【海嗨嗨:有人知道那家新开的鬼栋怎么回事吗?就在西池区上井街道那儿,刷到视频本来想去玩的,结果店关门了?这几天不是说要搞元旦活动么?】 【五海第一帅:出事了,前两天逛街看到有警察进了鬼屋,还把他们的工作人员带走了。】 【哈利啃大瓜:放个耳朵。】 【键盘不香啊!:我听说是有人死了,所以把店里的经理带走了,带走之后又有好几个警察去鬼屋里面了。】 【方方正正:哎呀,你们不要造谣,我朋友在帮鬼屋打工发传单,说是好像因为闹鬼了,所以关门了。】 【吃我一个小板栗:真的假的啊,卧槽,我要去问问我妈。】 ………… 江辞无正往下滑评论,忽地,微博底下的评论都没了 不是被博主删了。 只见显示了一句话:【已过滤不当言论,部分评论不予展示。】 江辞无指尖一顿,不确定是偶然还是因鬼栋这个关键词。 他试着在微博搜了搜鬼栋的两个字,发现其他几条询问微博底下的评论,也是不予显示后,给温警官打了电话,询问此事。 温警官应道:“是的,我们有专人负责处理网上这部分言论。” 江辞无哦了声:“之后麻烦就不要继续处理了。” 温警官安静了会儿,问道:“江先生,你是要自己处理么?” 江辞无点点头:“对。” “好的,我稍后就去通知他们,”温警官顿了顿,迟疑地问,“江先生,我可以请问一下您准备怎么做么?提前和我们通个气,免得之后出了误会,也好让我们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江辞无眨了下眼,实话实说:“我准备不处理。” 温警官:“???” “就放任网友讨论吗?” 江辞无点头:“是啊。” 温警官犹豫地说:“这、这……” 江辞无笑了笑,随口对她说:“我们做得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为什么要怕别人议论。” 温警官怔了怔。 江辞无继续说:“我们就是普普通通地招来一些鬼员工而已,我国没有法律禁止不能招聘鬼员工。” “再者,经营鬼屋是为了给大家带去快乐,活人到鬼屋能收获快乐,阴魂进鬼屋能收获工资,我们鬼楼是尽职尽责地在为民为过国啊。” “对人对鬼一视同仁,不需要遮掩,人民群众的谈论才是鬼楼经营的动力。” 温警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呆呆地附和道:“江先生说的有理。” 江辞无点点头,又问:“所以店铺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不是我想催你们,主要是想在不久的跨年之际给大家带去欢乐。” 温警官恍恍惚惚地说:“我、我这就去催一催。” 第二天一早 江辞无就收到了温警官的好消息。 【温警官:店铺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温警官:证件已经在加急做了,一旦盖上章,就会派人送去店里。】 【温警官:我们这边已经和叫方治的店员联系过了,关于店铺的事情,江先生你直接联系他就好了。】 【江辞无:好,辛苦了。】 【温警官:为人民服务!】 【江辞无:握手.jpg。】 这一天,江辞无在房间忙了一整天。 不是和宴朝一,而是忙了一整天的鬼楼分店。 构思完善鬼屋的经营模式,安排店员方治稍稍装修一下鬼屋,把和“鬼栋”有关的招牌装饰品等等全部撤掉,还远程指导即将到五海市的阴魂,如何在分店当鬼主管、需要做些什么等等。 事情很多很杂,但分配到每个人和鬼身上的任务并不重。 过了两天,在元旦前夕,十二月三十号当天,鬼楼分店开始试营业了。 ………… 方治是鬼栋的员工,准确地说,是前鬼栋的员工,先鬼楼的员工。 这一周下来,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被打碎了,被迫重塑世界观。 这就算了,更惨的是在重塑世界观的同时,他还要继续给新老板打工干活。 社畜的悲哀。 方治幽幽地叹了口气,站在门外,举着喇叭对路过的年轻男女:“鬼楼分店试营业,今天免费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免费诶,要不要去看看?” “你傻吧,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是啊,小心进去后交钱才能出来。” “……” 方知连忙朝着他们解释:“不是,我们鬼屋在试营业所以免费,就和试吃活动差不多类型。” “真的全场不收钱,我们这可是鬼楼分店啊!” 听到鬼楼两个字,一行人中的一个短发女生脚步顿住,追问道:“真的是鬼楼分店?” “陵安市的那家鬼楼?” 方治点头:“如假包换。” 另一个高个男生看了看店面,嘀咕道:“我记得这家店以前叫鬼栋啊,不是搞抄袭的么,就是抄的鬼楼,你们别以为把招牌换了就没人记得了啊。” 方治干巴巴地说:“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是江老板的店了” 短发女生狐疑地拿起手机,刷了刷微博,对男生说:“卧槽,真的是分店啊。” “小夜刚刚发微博了!我们快进去,等会儿肯定会有很多人想来玩。” 方治不知道她嘴里说的小夜是谁,帮他们推开门,介绍道:“我们这家分店和鬼楼总店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主打的是无人鬼屋。” “流程可以看地上、墙上的指示牌,因为目前是试营业所以我在店里。” “几位可以直接去前台付钱领号,前台分发给你们符箓的。” 五六个年轻人兴冲冲地往里走,走到前台。 短发女生问方治:“你们的东西是声控的吗?我要怎么说要几张俘虏啊?” 话音落地,众人只见前台的抽屉被突然拉开,紧接着一小叠符箓缓缓飘起,准确无误地飘落到他们面前。 短发女生一数,惊呆了:“卧槽,刚刚好六张。” “怎么知道我们有六个人的?我刚刚可没报数啊。” 一行人顿时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是不是刷脸啊?” “没有摄像头啊。” “该不会是红外线热感器什么的吧?” “黑科技啊,6啊。” ………… 高个男生走到方治面前,忍不住说:“哥们儿你就告诉我们,我们肯定不会往外传的。” 方治笑了笑,照着江辞无的吩咐说:“江老板说这不是秘密,顾客问了就让我照实说。” “刚才的其实不是黑科技。” 短发女生忙不迭地问:“那是什么?” 方治:“是鬼。” 短发女生:“……” 又有人说:“哪儿来的鬼啊。” “诶,你们不知道么!鬼楼一个卖点就是员工都很入戏!是不会说店里的npc是人的,都是鬼!” “有道理,咱们分店里肯定也有鬼。” “那有没有阴差啊。” “快进去玩快进去玩。” ………… 方治继续介绍:“分店场地较小,所以一次体验是一个小时。” “到时间停留在鬼屋里的话,会鬼一直驱赶你们到出口。” “卧槽,听起来就好刺激。”短发女生点点头,快步走向鬼屋入口。 在他们走近的刹那,大门缓缓开启。 里面透出来一股凉气,门外的方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拿出手机,简要地概括了一下这批客人的反应。 江辞无看到微信消息的时候,正在市中心医院。 他和宴朝一陪着小荣道长来看望俞浩瀚等人。 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数个穿着不同道袍的道士走进另一个电梯。 “俞道友他们真是飞来横祸。” “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不知道今后的比赛怎么办。” “我听闻这两天道协就会发新的任务了。” ………… 江辞无瞥了他们一眼,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们清微山的道士和其他门派的道士都很熟么?” 荣道长诚实地摇摇头:“我不太熟悉,不过俞师兄应该挺熟的,刚才那些道友们应当是探望俞师兄的。” 江辞无偏头看他。 荣道长继续说:“俞师兄在道术方面天资过人,为人温和善良,向来很会交友。” 江辞无挑了挑眉,轻笑道:“那他和你们其他几个师兄弟还挺不一样的。” 走进病房,俞浩瀚师兄弟三人的伤势似乎好了不少,他们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床边都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果篮。 见江辞无等人来了,俞浩瀚放下书,笑道:“江道友、宴道友、小天。” 荣道长走上前问:“你们的伤势怎么样了?” 俞浩瀚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好转了许多,但还是有些不便。” 何师弟幽幽地插嘴:“医生说我和李师兄至少还要住一周的院,俞师兄这两天可以出院了。” “江道友,你们收到道协下一个任务地点的邮件了吗?” 江辞无摇头。 何师弟叹气道:“刚才听其他道友说,这两天就会安排下来了。” “我和李师兄应该是去不了了,都不能走路。” 说着,他扭头看向俞浩瀚:“俞师兄,你一个人能行吗?” 荣道长皱了皱眉,忍不住说:“怎么能让俞师兄一个人。” “他还受伤呢。” 俞浩瀚缓缓说:“小伤而已,伤得也不是我惯用的手,不会影响日常行动。” “不过一个人行动,的确有些麻烦,万一出事了……” 荣道长连忙问:“俞师兄,师父师叔他们,还有道协怎么说啊?” “可以让你和其他人组队么?” 听到这话,俞浩瀚垂下眼:“师父和道协也是这个意思,让我和其他人组队,免得错过难得一遇的比赛。” “不过需要我自己去联系,他们不好插手。” 荣道长连忙安慰道:“俞师兄,以你的性格为人,肯定很快能和其他道友沟通好的。” 俞浩瀚摇头:“大多道友只和自己门派的人组队,以免泄漏不能外传的术法。” “南方赛区的清微山弟子,就只有……” 说完,他看向荣道长,似是随意地说:“只有我们这一队,和小天你们这队。” 闻言,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直直地看向俞浩瀚。 第113章 江辞无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俞浩瀚的表情, 他眼睫微垂,遮掩了大部分情绪,光从此刻的表情看, 并没有什么异常。 在被俞浩瀚注意到目光的前一秒,他眼珠子转了转, 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也在看俞浩瀚, 和他不同的是,宴朝一的眼神坦然, 丝毫不介意被俞浩瀚发现。 俞浩瀚很快看向了宴朝一,朝着他浅浅一笑, 继续把目光落在荣道长脸上。 荣道长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人间的暗流涌动, 眉心微蹙, 嘀咕道:“我们这儿只有我们两队啊,那可怎么办。” 他低头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俞师兄, 虽然南部赛区清微山的弟子不多,但是其他赛区很多啊!” 荣道长眨眨眼, 继续对俞浩瀚说:“俞师兄, 反正你们来这里是有一部分原因为了看我, 现在看也看过了,不如就去其他赛区吧。” “也更方便和其他师兄弟们一起。” 俞浩瀚嘴角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僵,刹那间便调整好了情绪, 对荣道长说:“这倒的确是一个办法。” “不过何师弟和李师弟的伤势不方便长途奔波。” 荣道长思索会儿,又说:“没关系的俞师兄。” “何师弟和李师兄不会参加比赛,你可以一个人先行动。” 听到这话, 一旁的何师弟也开口道:“俞师兄, 小天说的有道理。” “你可以不用管我们先走的, 反正有护工看着我们,不会出事。” 俞浩瀚唇角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他想过很多种被江辞无和宴朝一拒绝的方式,但怎么着也没想到,现在当绊脚石的是两位师弟。 要不是知道他们俩都是没心眼的人,他肯定会以为他们俩人是故意一唱一和的。 江辞无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俞浩瀚借着喝水遮挡表情。 他心神一动,缓缓开口:“我们这一队只有三人,其实俞道友完全可以来我们这一队。” 闻言,俞浩瀚的指尖顿了顿。 江辞无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笑道:“而且听小荣道长说,俞道友天资极佳,肯定能为之后的比赛出一份大力。” 俞浩瀚忍不住放下水杯,抬头看他。 “小荣道长和俞道友又是师出同门,也肯定能配合的很好,”江辞无眨了下眼,话锋一转,“可惜就是……宴朝一不怎么喜欢外人。” 说完,他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沉默地点了点头,背了这个锅。 俞浩瀚怔愣了一秒,看了看宴朝一,又看了看江辞无,笑道:“我能理解。” 宴朝一没有说话,江辞无开口说:“这件事有点突然。” “俞道友,你让我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那是自然,”俞浩瀚点了点头,又补充了句,“宴道友不用为难自己,我可以再想想其他法子。” 江辞无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们正准备离开,俞浩瀚突然拿起手机,对荣道长说:“对了小天,方师姐让你打个电话给他,说是很久没有联系你了。” 何师弟咋咋呼呼地插嘴:“荣师兄,你要不现在打吧。” “我也好久没见到方师姐了。” 见状,江辞无眉梢微挑,开口说:“小荣道长,你和他们叙叙旧,我和宴朝一出去等你们。” “好。”荣道长点了点头。 江辞无和宴朝一离开病房,走到僻静地连廊上,停下脚步。 他低声问宴朝一:“你怎么看?” 宴朝一坦然地说:“俞浩瀚有问题。” 江辞无点下头:“我也觉得。” “如果俞浩瀚是道协的内鬼之一,他的真正目的是我们,那么鬼栋的事情就合理了。” 他和宴朝一在新世研究所的人那儿露过几次脸,研究所注意到他们很正常。 为了派人接近他们,故意向鬼栋隐瞒警局的变动消息,勒令他们宣传促销活动。 鬼栋就开在道协提供的酒店附近,只要江辞无等人出门,就很容易发现鬼栋的端倪。 仔细一想,或许俞浩瀚是故意向荣道长推荐的素菜馆,好让他们一起出门,还能装作恰巧遇到,从而和他们一起去鬼屋。 俞浩瀚出手处理了鬼屋,自相残害既能让他撇清和新世研究所的关系,又能让小何小李被报复受伤,无法参与下一次比赛,从而想办法和他们组队,一切都顺理成章。 江辞无之前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但一直没有怀疑到俞浩瀚身上。 如果不是今天俞浩瀚心急问了队伍一事,他们可能一直不会怀疑到俞浩瀚身上。 想着,江辞无撩起眼皮,懒洋洋地说:“现在想想,俞道友和小荣、小何小李他们比起来,是挺另类的。” 小荣道长他们都挺单纯的,唯有俞浩瀚是懂世故的。 宴朝一偏头看他,迟疑地问:“你有从他面相上看出什么问题么?” 江辞无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他反问:“我应该看出什么吗?” “不清楚,”宴朝一顿了顿,实话实说,“我只是问问。” 江辞无挑眉,笑道:“问问我能不能从面相上看出谁是虚伪的坏人?” “我难不成开天眼了?” 宴朝一点头:“的确可以算是天眼。” 江辞无记得他说过,以佛教来说,分成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个等级。 肉眼以眼球见鬼怪,天眼能分辨妖邪鬼怪,最高等级的佛眼可观过去未来。 道教有些差别,划分的等级不多,天眼则是最高境界,能看天上地下六道众生。 自己这双眼睛虽然这段时间进化出个新天赋,但也没有到能看得了六道众生的地步。 江辞无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宴朝一脸上。 他本来是想看面相,结果却忍不住沉迷在宴朝一俊美无俦的皮相上。 怎么有人浑身上下都长得那么符合他心意的呢? 宴朝一察觉到他的眼神,微微垂下眸子,望着他:“我脸上有什么吗?” 江辞无缓慢地点了下头:“是有点东西。” 宴朝一微微皱眉:“是什么?” 江辞无:“有点色相。” 宴朝一:“……” 江辞无看着他微蹙的眉心,好笑地问:“怎么?你觉得你会倒霉?”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挑了挑眉,诧异地问:“你做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倒霉?”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正经地回答:“天道一旦崩塌,所有人都会倒霉。” 江辞无哦了声,又看了他的脸一眼:“放心,你看起来不会倒霉。” “这么说来,就是天道不会崩塌。” 宴朝一偏头看他,淡淡地说:“我对你有信心。” “对我?”江辞无轻笑了声,“我是救世主不成?”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 荣道长来了。 “江道友、宴道友。” 江辞无偏头看他,抬脚走向电梯,一边问:“小荣道长,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荣道长实话实说:“就和师姐视频通话,聊了会儿以前的事情,师姐关心了一下俞师兄他们的伤势。” 江辞无随口问:“你俞师兄有没有问你关于我和宴朝一的事?” “没有,”荣道长摇头,乖乖地说,“他没有问,但是我主动说了。” 江辞无:“……” 猜到肯定是俞浩瀚诱导的,他继续问:“你说了什么?” 荣道长想了想:“我就说宴道友的性格和江道友说的一样,比较淡漠,但熟悉之后就好了,不是坏人。” 江辞无好奇地问了句:“你有说我和宴朝一的关系么?” “没有,”荣道长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辞无笑了下:“说也没事,不说也没事。” “如果有人问你,直接实话实说就行了。” 荣道长点头应声。 江辞无:“对了,小荣道长,你俞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你们其他几个清微山弟子差别还挺大的。” 荣道长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以为第二句话是在夸俞浩瀚厉害,用力地点了下头,对他说:“对,俞师兄是我们这一代弟子中最厉害的了。” “清微山上戒律严苛,我和其他师兄弟小的时候经常被师父师叔打,但是俞师兄从来没有,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我们的榜样。” “而且我们这些弟子到了一定修行年纪,都会让我们下山历练,山下的诱惑很多,总有一些弟子会道心动摇。” 就连他都曾经动摇了一会儿。 荣道长顿了顿,继续夸俞浩瀚:“俞师兄没有,他下山过很多次,还坚守本心!” 江辞无扯了下唇角,心想,俞浩瀚之所以不会道心动摇,怕是连道心都没了。 能“坚守第二个本心”倒也不难。 荣道长又夸了一会儿俞浩瀚,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江辞无的问题都是关于俞浩瀚的。 他迟疑地问:“江道友,你真的准备让俞师兄进我们这一队吗?” “我是不介意的,但是祝会长……” 他话音一顿,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祝会长不是还有额外任务给咱们吗?” 所以他刚才给俞师兄想了个别的法子。 江辞无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犹豫片刻,没有把怀疑俞浩瀚是内鬼的事情告诉他。 一方面是现在没有确切证据,另一方面,他担心荣道长藏不住这事,打草惊蛇。 想了一瞬,江辞无索性顺着荣道长的话说下去:“所以我得先和祝会长聊一聊。” “如果俞道友问起你关于组队的事,就说你不清楚,我正在和宴朝一讨论。” “好。”荣道长乖乖点头。 回酒店后,江辞无直接给祝英打了电话,说了俞浩瀚的事。 祝英迟疑地问:“你怀疑俞浩瀚是新世研究所的人?” 江辞无点头:“目前看来,他最可疑。” 祝英没有怀疑他的话,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他是个极有天分的弟子。” 江辞无:“所以更容易走歪路。” 祝英安静了会儿,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笑眯眯地说:“将计就计。” “不过得先晾他一会儿,看看这条小俞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 ………… 俞浩瀚主动问关于组队的事情,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心急,江辞无晾了他一天后,就更着急了。 隔天晚上,江辞无就收到荣道长的消息,问他和宴朝一讨论得怎么样了。 知道真正想问的人是俞浩瀚,江辞无琢磨了会儿,直接给俞浩瀚发微信消息。 【江辞无:俞道友,我和小荣道长都挺想和你一队的,但是宴朝一那边还没谈妥。】 【江辞无:你能看不出来,其实私下里,我都听他的。】 【江辞无:他在床上听我的,我在床下听他的。】 最后一句话大概给了俞浩瀚不少震撼,过了好一会儿,江辞无的手机才震了震,弹出了俞浩瀚的消息。 【俞浩瀚:江道友,我可以问一下你和宴道友的关系是?】 【江辞无: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江辞无亲眼看着聊天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他想了想,继续给俞浩瀚发消息:【我很欣赏你们清微山的道长,对付厉鬼很有一套,不像宴朝一,每次都站在旁边偷懒。】 【我会试着再和宴朝一谈谈的。】 【俞浩瀚:好,多谢江道友。】 【江辞无:应该的。】 发完消息,江辞无转而点开祝英的微信对话框。 【江辞无:俞浩瀚来打探过消息了。】 【江辞无:道协有人主动要安排俞浩瀚的组队情况吗?】 【祝姨:暂时没有。】 【江辞无:好,那继续等。】 于是江辞无又晾了俞浩瀚一天。 没有等到内鬼的消息,反而等到了道协的邮件。 点开一看,是下一个任务详情。 【玄学比赛[南区]——泾河市】 【近年来,泾河市西阳镇高村村民频频对外宣传山里的高禖庙,说有神仙显灵,保佑众人。 具体情况未知。 由于村庄位于山区,较为排外,在千难万阻之下,道协才与村长协商一致,允许道长们以下乡传道的名义在村内居住一段时间。 请诸位道长自行调查,切莫掉以轻心,勿忘对外目的是下乡传道。】 江辞无挑了挑眉,这次的邮件和五海市的相比,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全都得靠他们自己去现场调查。 他试着在网上搜了下泾河市西阳镇高村,一点儿搜索结果都没有,没有任何八卦传闻。 问了问宴朝一,他也不清楚。 江辞无索性关掉邮件,开始刷微博。 一刷就刷到了香火店关于鬼楼分店的微博。 【江氏香火店:第一家分店开在五海市啦,江老板亲自踩点后开的,秉持着因地制宜的原则,是全国第一家无人鬼屋!分店和陵安市总店有些许差别!转发评论此条微博,抽五位香客免费玩鬼楼分店!】 【抹茶奶茶不是拿铁:抽我,小夜老婆抽我!】 【五海第一帅:我昨天去玩了试营业,虽然比不上陵安市的总店,但是比其他鬼屋更好玩。】 【洋洋咩咩:不是,无人鬼屋有什么好玩的啊?】 【江老板的小香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无人,不是无鬼?】 【RICH:我去玩过,试营业的时候有工作人员的,超好玩!里面全是鬼!】 【是哎目啦:江老板抽我!鞭笞我!】 【烧烧烧:因地制宜什么意思?我们五海市鬼很吗?】 ………… 刷到一半,手机弹出了祝英的电话。 接通后,她直截了当地说:“有人替俞浩瀚说话了。” “不过不是道协的人,是和道协对接的一位宣传部长。” 江辞无微微一愣。 祝英继续说:“应该是收到下个地点的邮件,按捺不住了。” “他说俞浩瀚帮过他不少忙,知道俞浩瀚的能力,不想让他错过这次难得的比赛。” “好让我们以大事为主。” 江辞无挑眉:“他知道我们要找补天石的事么?” “不知道,”祝英摇头,“他只知道我们接着这次比赛的名义在剿清各地邪神。” “关于补天石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说着,她扯回正题:“我问了清微山的道长,俞浩瀚以前和他的师父替这位宣传部长看风水寻阴宅,不过主要是他师父在做。” “按理说他应该对俞浩瀚没什么印象。” 江辞无点了点头,对她说:“今天这通电话,就当没打过。” “我之后会主动向道协提议和俞浩瀚一队。” 祝英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们继续假装不知道俞浩瀚等人有问题,暗地里调查。 “好。” 江辞无挂掉电话,玩了几个小时游戏,等到傍晚,才拉上荣道长,慢悠悠地去市中心医院,说要当面告诉俞浩瀚这个好消息。 抵达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俞浩瀚一个人。 荣道长愣了下,追问道:“俞师兄,李师兄和何师弟呢?” 俞浩瀚解释道:“他们说在病房里呆久了太闷,让护工推他们出去逛逛。” 荣道长点点头,开始和俞浩瀚闲聊。 荣道长不是个善于闲聊的人,说了几句这两天在酒店看了什么电视、吃了什么好吃的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巴巴地问:“俞师兄,你吃过晚饭了吗?” 俞浩瀚摇头:“还没有,在等李师弟与何师弟。” 荣道长哦了声:“我们已经吃过了。” 见他无话可说,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病床边,笑道:“对了俞道友,我和宴朝一已经谈妥了。” “接下去的行程就要麻烦你了。” 俞浩瀚愣了愣,抬眼看向宴朝一:“多谢宴道友体谅。” 江辞无笑了声:“谢他干嘛。” 俞浩瀚微微睁大眼睛,眼底有些疑惑,迟疑地问:“那要谢?” 江辞无缓缓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谢我啊。” 说完,他压低声音对俞浩瀚说:“多亏我在床上说服了他。” “……” 俞浩瀚忍不住又看了看宴朝一,眼神一言难尽。 毕竟从江辞无和宴朝一的外表看来,他们在床上扮演的角色一目了然,没想到真实情况是反一反的。 俞浩瀚沉默了会儿,挤出一句话:“江道友真是……不同凡响。” 江辞无坦然地接受夸赞,欣赏了会儿他的脸色,才和宴朝一、荣道长离开病房。 走出医院,街道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都在喜迎元旦。 回到酒店门口,附近的商铺都搞活动,一片喜气洋洋。 荣道长脚步顿了顿,忍不住问:“江道友,你们晚上有事吗?” “要不要去——” 他话未说完,就被宴朝一打断道:“有事。” “江辞无有一些事要对我做。” 江辞无:“???” 是么?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歪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看着他:“做你刚才告诉俞浩瀚的事。” 江辞无一愣。 下一秒,宴朝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睡服我。” 江辞无:“……”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我说的是说服 宴朝一:睡服 第114章 江辞无昨天在酒店呆了一天, 虽然不是和宴朝一在床上醉生梦死,但这会儿也不想回酒店闷着。 他狠狠地拒绝了宴朝一,并扭头向小荣道长发出了逛街的邀请。 逛到一半, 索性顺便去看了看鬼楼分店。 分店的生意很好,玻璃门外围着不少人, 门内的等候区则坐满了客人, 一队一队地玩着桌游。 江辞无走近后,才明白为什么门外围着不少人。 门被关了。 站在他前面的壮汉嘀咕道:“门怎么关了啊?不做生意了吗?” 江辞无随口说:“门上贴着公告呢。” 壮汉看了眼, 逐字逐句地念道:“无人鬼屋,当天领号的顾客满员则自动关门。” 他诧异地睁大眼睛, 试着推了推门, 咋舌道:“还真推不开。” “那里面的人想出来怎么办?” “能从里面开吧。”有人插嘴道。 门被关上的事, 等候区的客人们也慢慢地发现了。 一个瘦高个的男生就坐在门边,扭头发现玻璃门上挨着不少人,愣了愣, 起身试着想开门。 他拉了拉门把手,没能打开, 忍不住朝着女朋友喊道:“卧槽, 这门打不开了。” 女朋友哦了声, 平静地说:“墙上不到处都是公告么,号满了就不会放人进来了。” 瘦高个着急地说:“但我们也出不去了啊。” 女朋友:“可能玩好鬼屋就能放我们出去了。” 瘦高个苦着脸说:“你别吓我啊,这鬼屋听起来更可怕了。” 女朋友:“怕什么, 你怕的鬼,可是别人心心念念的人!” 瘦高个:“……” 小情侣正斗嘴着,鬼屋出口门缓缓开启, 一队年轻男女一边尖叫一边兴奋地跑出来。 他们一行人兴冲冲地往外走, 靠近门的刹那,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放他们出去。 看到这一幕,外面的壮汉和里面的瘦高个都愣了愣。 一时间除了玩好鬼屋的客人,没有其他人进出。 等瘦高个回过神,门又被关了。 瘦高个忍不住对女朋友说:“6啊,玩完了真的会开门。” “那有人想出去上厕所怎么办?” 说完,他试探地喊道:“我要出去上厕所。” 眼前的大门缓缓打开。 瘦高个惊了:“卧槽,好智能。” 等门关上,他扭头喊女朋友:“宝宝,你也来试试。” 女朋友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乐呵呵地走到门前:“我想上厕所!” 门又开了。 “卧槽,这是声控的门吧?” “我看网上说,江老板的鬼屋都没有高科技的。” “是没有高科技,这是黑科技。” ………… 见状,门外的壮汉也试着喊了声:“我要上厕所!” “我草,门外的喊要上厕所没用!这门能听声辨位吧!” 江辞无:“……” 他看着站在门边的阴魂,阴魂没有注意到老板隐藏在人群后,正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的小情侣。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喊来了更多的客人,越来越多的人以为“我要上厕所”是开门暗号。 “我要上厕所!” “我也要上厕所!” “我男朋友要拉屎!” “卧槽这也能开?” “我男朋友想去厕所吃屎。” “……” 阴魂知道有不少客人是来凑热闹的,但又担心客人说完真想出去顺便上个厕所,为了鬼楼的名声,只好老老实实地开门关门,关门又开门。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点开方治的微信,简单地提了一下这事。 两个小时后,鬼楼分店墙上的公告上多了一条醒目的提醒。 【请勿调戏店内鬼员工,保护阴魂,人人有责!】 ………… 另一边,江辞无回到酒店后,还是没有选择睡服宴朝一,拨通了张雅云的视频通话。 接通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副黑漆漆的墨镜,隐约可以看到墨镜上反射出的江家客厅,上面还有个模模糊糊的江修明。 江辞无愣了愣,迟疑地喊道:“云姐?” 张雅云应了声:“怎么了?” “小江,今天不是元旦么,你不去过节?” 江辞无随口说:“过完了,关心关心留守老人。” 张雅云:“……” 江辞无眨了下眼:“你们呢,今天怎么不出去玩?” 张雅云淡定地说:“我们老夫老妻了,喜欢在家里玩。” 江辞无点头,告诉她之后的行程安排:“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五海市了。” “去哪儿?”张雅云推了推墨镜。 江辞无:“去泾河市。” “泾河?”张雅云愣了会儿,偏了偏头,看向身旁的江修明,“那儿……” 江辞无:“那儿怎么了?” 张雅云抿了抿唇:“好像挺穷的吧。” 江辞无挑眉:“那我就不清楚了。” “是挺贫困的,”江修明应了声,缓缓说,“你爷爷以前去过。” 江辞无好奇地问:“江老头去那儿做什么?” 江修明呵呵一笑:“谁知道他,闲得慌给自己麻烦吧。” 见问不出什么,江辞无不再继续问江成道的事,转而关心了几句张雅云表演课的情况。 在她放松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开口:“云姐,你还记得我之前和说过的祝会长么?” 张雅云缓缓点头:“记得。” 江辞无紧紧盯着她的脸,但张雅云大半张脸都被墨镜遮住了。 他甚至都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自己,都没法看出她墨镜下是什么神情。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云姐该不会是故意带这个墨镜的吧? 下一秒,张雅云问他:“怎么了?难道那个祝会长有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没有,”江辞无顿了顿,随口说,“她要在陵安待一段时间,老江你如果想和道协做生意,看在咱俩萍水相逢的父子关系上,你求求我,我能帮你说几句好话。” “……”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暴喝道:“谁特么要做封建迷信的生意!” “你爹我相信科学!我就算去捐款、投资一百个科研项目,都不会去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科学研究破除封建迷信——” 话还没有说完,他被张雅云一把推开:“行了行了,新年第一天别唧唧歪歪的,你看你脸上的法令纹越来越深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江辞无挂掉电话,垂眸点开香火店的群聊,看了看今天张雅云的行程。 和她说的一样,没有出门,在家带了一整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元旦,今天甚至都没有上表演课。 江辞无拨通王庞庞的电话,接通后,他听起来了吵吵嚷嚷的杂音。 “江老板!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 祝贺的声音有数道,此起彼伏。 江辞无迟疑地问:“你在外面玩么?” “在202呢,”王庞庞乐呵呵地应了声,“就是把鬼楼的鬼也喊来一起过节看电视了。” 说完,他调转摄像头,给江辞无看了眼客厅内的情形。 手机摄像头照不出阴魂厉鬼,江辞无只看见客厅到处都点着香火,一缕缕烟雾袅袅上升,弥漫在客厅内,是很诡异的场景。 “李朗在么?”江辞无问。 “在的,今晚是小花负责盯梢,李朗回来了,”王庞庞摇头喊道,“李朗!江老板喊你。” 过了会儿,一道年轻的男声从手机那端传来:“江老板,什么事儿啊?” 江辞无直截了当地问:“你还记得前两天云姐从美容院离开的时候,脸上戴着墨镜吗?” 李朗想了想:“好像没戴,我没印象。” 江辞无眯起眼睛,如果真的是因为医美项目需要戴墨镜的话,她当天出门肯定就戴了。 他又问:“她平常在家的时候戴吗?” “戴的,”李朗点点头,“我负责盯看的几次,她都戴着,上课、夜里也都戴着。” “可能是因为陈老师的表演课吧。” 江辞无一愣:“他们让她带墨镜。” “不是,”李朗顿了顿,连忙说,“课上没有这条内容,是课后作业,让看采访、当然视频。” “我看到陈影帝在一个访谈节目里说,他有一段时间学不会表情管理的时候,出门都会戴墨镜,他看得见别人,别人看不了他的神态。” 江辞无往后一靠,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 假如之前对云姐的怀疑是三成,那么现在就有九成了。 云姐戴墨镜是为了不被他发现端倪,不想让他发现她和祝英的关系。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 瞒着老江这种不喜鬼神玄学的还有点道理……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有了个合理的推测。 云姐和祝英不只是简单的认识,她们俩人之间应该有着很深的交集,由于发生了什么,云姐和祝英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难道云姐也会道术玄学? 他飞快的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场景,张雅云看到他和江成道学符箓,虽然会有些不满,但没有到江修明那么生气的地步。 云姐和江成道的关系也比江修明和江成道的关系更好。 江辞无收回纷飞地思绪,现在有一个最简单明了的方法。 就是试探张雅云到底看不看得见鬼。 这件事就不能交给普通的阴魂去做。 想着,江辞无喊道:“小夜?” 夜游巡使诶了声:“江老板,我在呢。” 江辞无缓缓说:“我需要你去帮我试探一下云姐,看不看的见你。” 夜游巡使愣了愣:“云姐看得见鬼?” “她都没发现李朗他们啊?” “可能是装的,”江辞无顿了顿,对他说,“所以需要你去试一下。” 夜游巡使眼睛亮了亮,捕捉到了关键词——需要你。 需要他! 也就是说这件事只有他做的了。 夜游巡使立马直起腰板,抬头挺胸,问道:“江老板,我该怎么试探?” 江辞无思索片刻,缓缓说:“你明天去江家找李朗,就说我出事了。” 夜游巡使脱口而出:“出什么事?” 宴朝一幽幽地打岔:“终身大事。” 江辞无:“……” 第115章 夜游巡使愣了会儿, 茫然地问:“江老板,什么终身大事?” “你背着我和老王偷偷结婚了?” 江辞无瞥了眼宴朝一,淡定地说:“没什么, 别搭理他。” “他在说骚话。” 夜游巡使哦了声,干巴巴地附和道:“那、那宴哥还挺会骚的。” 宴朝一:“……” 夜游巡使说完后, 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似乎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试图补救:“宴哥,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在夸你。” “我、我就喜欢骚的。” 宴朝一掀起眼皮, 冷漠地对他说:“不用你喜欢。” 夜游巡使立马说:“那我就不喜欢了。”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空白的手机屏幕。 江辞无笑了会儿, 扯回正题, 对夜游巡使说:“小夜,明天让李朗和小花正常轮换盯梢,等晚上十点左右, 你再过去。” “云姐习惯十点多的时候泡澡或者敷面膜,那会儿她最放松警惕。” “然后当着她的面, 和负责盯梢的阴魂说我出事了, 事态紧急, 让他们这段时间暂时都不用盯了。” “注意下云姐的眼神动作。” 他想了想,又提醒了句:“不要太夸张,表现的自然点。” “如果到时候离云姐很近的话, 记得猥琐点。” 夜游巡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江老板,要怎么样猥琐?” “猥琐地笑?猥琐的眼神?你看这样行么?” 说完, 他僵硬地挤眉弄眼, 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江辞无虽然看不见他的脸, 但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小夜僵硬做作的表情。 不等他开口,便听见王庞庞说:“好,这个好。” “这个表情够猥琐。” 江辞沉默了会儿,对他们俩解释:“我说的猥琐是指小心点。” 猥琐点在游戏里指小心点,他习惯了这样说,忘记小夜和老王并不了解。 夜游巡使恍然大悟:“这样啊。” “好的江老板,我会猥琐点的。” “保证完成任务!” 江辞无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俩,王庞庞忍不住开口:“江老板,就没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吗?” “我也想为咱们出一份力。” 江辞无思索片刻,还真有一件。 “有的。” 王庞庞眼睛一亮,连忙追问:“什么?” 江辞无:“别在网上造我的谣。” 王庞庞:“???” “江老板,我怎么会去造你的谣呢,”他顿了顿,解释道,“我那顶多算是传谣。” 江辞无:“……” “传谣也别传。” “好吧,”王庞庞叹了口气,不死心地问,“江老板,所以真的没有事情需要我去做么。” 江辞无嗯了声:“暂时没有。” 夜游巡使拍拍王庞庞的肩,安慰道:“老王,不用羡慕我。” “等你死了,这种活你也能做。” 王庞庞:“……谢谢。” “这么一想,我突然就不想做。” 江辞无和他们闲聊了几句香火店、鬼楼的经营情况,才慢吞吞地挂掉电话。 刚放下手机,便对上了宴朝一黑沉沉的眸子。 宴朝一微垂着眼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做任何动作,没有说话,眼神也只是单纯地落在他脸上。 但江辞无就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宴朝一在想,自己冷落了他一晚上。 如果要继续翻译下去的话,可以简单地归纳为两个字“想做”。 宴朝一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江辞无都能猜到。 即便他们俩现在没有任何肢体触碰,但江辞无的身体似乎开始准备起来了。 仅仅是宴朝一的一个眼神,他就有些口干舌燥了。 江辞无忍不住喝了口水,压了压躁动的内心。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开口对宴朝一说:“宴朝一,你是不是越来越重欲了?” 绝口不提自己。 宴朝一撩起眼皮,神情淡然,平静地解释:“我不是重欲。” 江辞无挑眉:“那是什么?” “重骚?” 宴朝一:“……” 他沉默了会儿,缓缓说:“我喜欢你在床上真实的样子。” 江辞无微微一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真实的样子? 不着寸缕? 宴朝一看出他不懂,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他深深地望着江辞无的眼神,认真地说:“江辞无,我喜欢你。” 江辞无愣住了,脑子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告白了,身体反应过来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便加速跳动。 半晌,江辞无才回过神,慢吞吞地哦了声。 宴朝一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产生小情绪,与之相反,他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脸上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看,你不会回应我。” “但是做爱的时候会。” “你会正视自己的生理需求,但不会正视自己的情感需求。”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 江辞无指尖顿住,忍不住睁大眼睛。 他没想到宴朝一居然这么了解自己,几句话就点出了他的做法。 他的确没有正视过自己的情感需求,更准确地说,他会正视除情感以外的所有需求。 不是针对宴朝一,是他自身的问题。 他好像天生就对情感方面比较冷淡,所以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怎么交朋友。 和江老头、老江、云姐的关系,也是在他们坚持不懈下,才慢慢有了所谓的家人的感受。 所以在得知宴朝一和地府有关系后,他第一反应就是选择冷处理和宴朝一的感情,好好经营合作关系。 江辞无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宴朝一的话。 想了会儿,他决定转移话题:“套没了,你去买。” 宴朝一嗯了声,眼神飘了飘。 他说出刚才的话后,其实也有点后悔。 不是后悔说了那些话,而是后悔在这个时间点说。 他现在和江辞无还是炮友关系。 他们是约法三章了的。 第一条就是,炮友期间不谈感情。 他谈了感情,他违规了。 但是江辞无没有计较。 宴朝一目光顿了顿,心想,这就代表他或许可以更过分一点? 提前转正。 想着,他俯身凑到江辞无面前,含住他的唇瓣,落下浅尝辄止地一吻。 末了,又说了句:“我喜欢你。” 江辞无眉稍微挑,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挺喜欢你的眼光。” 宴朝一不在意他的回答,伸手抹去他唇瓣上的水渍,起身道:“我让前台送过来。” 江辞无拦住他:“不行,你自己去买。” 宴朝一脚步顿住,偏头看他,迟疑地问:“你想难道想用特别的?” 江辞无:“……不是。” 他随口解释:“你让前台送上来,酒店经理不就知道了。” “万一他又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怎么办。” “比如……香火味的套?” 宴朝一想了想,市面上没有香火味的套,但这不代表酒店经理不能自制熏套。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出门。 江辞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在门被关上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凛冽的寒风往外灌了进来,扑到脸上。 迎面而来的冷意让江辞无躁动不安的内心缓缓变得冷静。 他是故意让宴朝一出去的。 他想自己冷静冷静。 一旦对上宴朝一那张符合胃口的脸和身体,太容易沦陷了。 江辞无垂眸看着外面璀璨的夜景,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窗沿。 看到街道上出现一道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后,指尖猛得顿住。 哪怕看不清脸,他也能确定那是宴朝一。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慢慢加速。 宴朝一方才的告白犹在耳畔,在脑海里疯狂回放。 江辞无舔了舔唇,觉得自己要完。 他好像不再是纯粹地馋宴朝一的身体了。 ………… 第二天 江辞无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又在床上玩了一下午的游戏,本能地逃避和宴朝一的感情问题。 直到傍晚的时候,荣道长喊他们吃饭,才起床出门。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俞浩瀚。 他穿着藏青色道袍,被包扎吊在胸前的左手格外明显。 荣道长睁大眼睛,连忙跑上前:“俞师兄,你出院了?!” “怎么不喊我一声。” 俞浩瀚笑了笑,对他说:“没什么东西要拿。” “就几件道袍,很轻,省的你们跑一趟。” 荣道长点点头,关心了一下住院的另外两个师兄弟,又问:“对了,俞师兄你吃饭了么?” 俞浩瀚摇头:“还没。” 荣道长:“那一起去餐厅吧,我们也正好要去吃饭。” 俞浩瀚的手不方便,荣道长就主动请缨帮他拿菜。 江辞无倒了杯水,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抬眼看他们。 晚饭时间,在餐厅就餐的道士很多,俞浩瀚的人缘比小荣道长说的还要好,几乎认识在场的所有道士,众人看见他后,纷纷上前关心询问。 “俞道友,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出院了吗?” “你两位师弟的情况如何了?” …………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俞浩瀚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逐一的回答他们的问题。 江辞无眨了下眼,忍不住偏过头,低声对宴朝一说:“没有人怀疑他是内鬼情有可原,这种装模作样的水平,不当内鬼也太可惜了。” 宴朝一缓缓地点了下头,对他说:“嗯。” “但我还是更喜欢真实的你。” 江辞无沉默了。 这都能扯到他身上么。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更喜欢吃饭。” 宴朝一面不改色:“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吃。”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扯起唇角:“吃吧。” “我喜欢你闭嘴吃饭的哑巴模样。” 宴朝一:“……” 正说着,荣道长和俞浩瀚走过来了。 坐下后,俞浩瀚主动开口:“你们都看了邮件吗?” 江辞无点了点头。 荣道长开口道:“看过了,信息好少。” “而且我没有去过那儿。” “我也是,”俞浩瀚应了声,微微皱眉,对他们说,“我还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既然高村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又较为排外,为什么允许道士进去呢。” “我起初还以为道协会让我们扮成普通人的模样。” 江辞无单手托着腮,懒懒散散地说:“可能有道士救过他们的命吧。” 俞浩瀚笑了笑:“江老板真会开玩笑。” 忽地,一个穿着醒目黄色道袍的道士走了过来了。 他停在桌边,和俞浩瀚打招呼:“俞道友,你出院了啊。” 俞浩瀚点点头。 黄袍道士关切地问:“对了,俞道友,听说你的两位师弟因为受伤,不再参与接下去的比赛了。” “你的组队问题解决了么?” 俞浩瀚点了点头,笑道:“已经解决了,多谢王道友关心。” 王道长愣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同桌的江辞无,好奇地问:“是和江老板一队吗?” 江辞无嗯了声。 王道长笑道:“那也好。” “江老板本领超尘拔俗,现在又有俞道友助阵,你们一定可以在接下去的比赛里大放光彩的。”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说:“不像我和同门师兄弟,准备稍后就离开这里。”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你们要退赛了。” 王道长慢吞吞地解释:“我们是被退赛了。” 被退赛?江辞无更好奇了。 没听说这次玄学比赛会被退赛啊。 “你们做了什么?” 王道长沉默了会儿,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没做出什么。” “五海市怪病的原由,我们并没有查探出来。” “道协说下一个赛点的名额有限,因此我们无缘了。” 江辞无哦了声,他几乎不和其他队伍接触,唯一的接触也是关于符纸小人,并没有谈论过关于比赛的事。 以至于王道长现在说了,才知道这事。 他指腹抵着水杯边沿,微微眯起眼睛。 道协的比赛主要目的是解决各地的邪神。 对他们来说,出力的人当然越多越好,泾河市的名额有限肯定不是道协的意思。 他开始好奇泾河市了。 想着,江辞无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对王道长说:“没事,可能还会有复活赛。” “那就借江老板吉言了。”王道长笑了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说完,他又说:“对了,我师兄以前去过一次泾河市西阳镇,虽然没去过高村,但听他说西阳镇的居民,普遍比较信奉神灵。” “寻常的香客不同,虽然敬畏信奉神灵,但不怎么喜欢道士和尚,更热衷于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参拜。” “几位道友务必小心为上。” 江辞无点头道谢:“谢了。” 王道长打完招呼走了,紧接着又来了李道长、钱道长等等人。 但凡又新的道士走进餐厅吃饭,并且看见了带伤的俞浩瀚,都要上前闲聊几句。 离开餐厅的时候,俞浩瀚对江辞无说:“江道友、宴道友,实在是对不住,因为我的事,一直有人打扰你们吃饭。” 江辞无哦了声,指指宴朝一:“向他道歉就行了,我就是陪他来吃饭的。” 俞浩瀚扭头对宴朝一道歉。 宴朝一看着他,冷淡地说:“下次注意点。” 俞浩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点头。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 距离十点还有几个小时。 他不能待在酒店,便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我和宴朝一出去有点事,先走了。” “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荣道长以为他们俩要出去过二人世界,乖乖地点头,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渐行渐远。 等到看不见两人亲昵的模样,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对俞浩瀚说:“俞师兄,我们回房吧。” 俞浩瀚应了声,走进电梯后,漫不经心地问:“小天,你知道江道友和宴道友的关系么?” 荣道长愣了下,迟疑地问:“俞师兄你指的是哪种关系?” 俞浩瀚吐出四个字:“情侣关系。” 荣道长点点头,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他。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俞师兄发现他的怪癖了? 清微山的戒律清规是不能爱欲,没有说不能看别人谈恋爱吧? 想到这里,荣道长莫名地紧张起来,手指纠紧了道袍。 俞浩瀚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这是荣道长每次心虚的表现。 他眼神闪了闪,从荣道长对江辞无的夸赞追捧等行为分析,得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结论——小天喜欢江辞无。 俞浩瀚并不意外,江辞无的外表和性格都和清微山上的人大相径庭,小天会对江辞无心生爱慕很正常。 很好。 俞浩瀚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缓缓问道:“小天,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隐瞒师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荣道长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我觉得很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 俞浩瀚唇角僵了一瞬,顿了顿,组织措辞,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对江道友的想法。” 荣道长认真地想了会儿:“江道友他……和宴道友很配。” 俞浩瀚:“……” “小天,你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荣道长实话实说:“想多看他们一会儿。” 俞浩瀚:“???” “他们?” “是啊,”荣道长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羞涩地说,“俞师兄,其实、其实我喜欢看江道友和宴道友在一起。” 俞浩瀚沉默了。 “师兄,你别告诉江道友啊。” “嗯……” ………… 另一边,江辞无和宴朝一离开酒店后,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 等到晚上十点,江辞无拨通夜游巡使的电话:“小夜,可以出发了。” “好。” 第116章 夜游巡使这是第一次去江辞无家里。 和他想象中的陵安首富豪宅不一样, 江家就是一个别墅小区里的一栋普通别墅,小院子里栽着不少花花草草,生机勃勃, 灵气充足。 他慢悠悠地飘进屋,看到客厅只有张雅云一个人。 她穿着套居家服, 覆着面膜, 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负责盯梢的李朗,远远地坐在楼梯上, 对着电视机傻乐。 一人一鬼乍一看还挺和谐的。 夜游巡使牢记江辞无的提醒,光明正大地从张雅云面前飘过, 余光紧紧盯着张雅云的表情。 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剧, 似乎是看不见自己。 夜游巡使收回视线,继续飘向李朗。 李朗不清楚江辞无对他的嘱咐,看见他后吓得立马从楼梯上站了起来, 神情诧异:“夜哥,你怎么来了?” 夜游巡使艰难地压了压嘴角, 努力挤出一副焦急的表情, 对他说:“江老板出事了。” “我先和我走, 有事需要你。” “啊?”李朗脸色变了变,着急地问,“江老板出什么事了?” 夜游巡使沉默地看着他, 不是不想说,而是他还在纠结。 江老板让他描述的严重一些。 是说半死不活?还是说生死未卜呢? 不如直接说死了? 他纠结的同时,还要注意张雅云的反应。 只见张雅云拿起手机, 似乎在发消息。 她脸上敷着张白色的面膜纸, 再加上他们之间隔着数米距离, 夜游巡使看不清她的神情,更看不清她手机上打的字。 他盯着张雅云,李朗盯着他。 李朗见他迟迟不说话,下意识地往不好的方面联想:“江老板受伤了吗?” 夜游巡使:“额……” 李朗看着他凝重僵硬的死人脸,又看他穿着一身正经的阴差服,心里咯噔一下,声音猛地拔高,近乎破音地喊道:“夜哥,你还不会要去勾江老板的魂吧?!” 夜游巡使还在留意张雅云的动作,含糊地回道:“差不多吧。” 张雅云打字的速度变快了,嘴角也开始下压,动作举止开始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夜游巡使眯了眯眼睛,扭头对李朗说:“我们先走,不要浪费时间。” 李朗连忙跟上,着急地问:“夜哥怎么回事啊。” “江老板不是说去道协比赛的么,好端端比个赛怎么会出事啊。” “不清楚,”夜游巡使摇了摇头,从沙发边飘过的时候,他微微一顿,故意说,“好像是看到了陆达和宣弘壮的同伙……” 李朗不清楚新世研究所以及预言等事,茫然地问:“啊?他们的同伙?” “他们都死了多久了怎么还冒出来了同伙,夜哥,能不勾江老板的魂么?” 夜游巡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我才来喊你,跟我去演戏,这么多天的演技课蹭下来——” 话未说完,“砰”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夜游巡使抬眼一看,只见张雅云把手机扔到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地拽住了他的衣领。 她扯了下唇角,眼神阴沉看着他:“我记得你叫小夜是吧。” “把话给钱说清楚,小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朗张大嘴巴:“卧槽,卧槽,见鬼了!” 夜游巡使:“……” 张雅云抬手摸出一张不知道藏在哪儿的符箓,直接塞进李朗嘴里,李朗瞬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撕下脸上的面膜,眼底的杀气仿佛化为实质,丝毫都看不出之前精致温柔的贵妇模样,张雅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夜游巡使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莫名地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感。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说:“江老板他、他……” 张雅云抬起胳膊,一掌拍下他的帽子,厉声道:“快他妈的给老娘说!嘴巴没有用就捐给有需要的鬼!” 夜游巡使这下算是明白江辞无为什么特地嘱咐他小心点,他飞快地说:“全部都是江老板吩咐我这样说的!” “我不是故意想骗您的啊云姐!云姨!云大人!” 张雅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夜游巡使僵硬地扯起唇角。 只有李朗一鬼还处于状况外,看了看夜游巡使,又看了看张雅云。 ??? ………… 江辞无之所以关机,是想着人都出事了,手机打不通更真实些。 等过了两个小时,算算时间怎么着小夜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才慢悠悠地开了机。 一开机便弹出了小夜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小夜:江老板,云姐看得见我。】 【小夜:并且会用符箓,李朗被吓惨了。】 【小夜:我觉得我们俩需要一点精神损失费。】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直接打了电话。 夜游巡使当然实话实说,把进江家到离开江家发生的所有事、说过的所有话都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江辞无在得知张雅云让他们俩亲手写了几千字检讨并大声有感情地朗读后,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夜游巡使小声说:“云姐说我比你大几百岁,下次再发现我跟着你胡闹,就结束我这漫长的鬼生。” “江老板,以后和云姐有关的活,你得换只鬼做了,鬼楼的阴魂老不住的话,我可以去找日游帮忙,实在不行,我就帮你把老王或者宴哥的魂勾出来。” 江辞无:“……” “我去联系云姐。” 夜游巡使继续说:“她说她暂时不想看见你。” 江辞无挑了下眉,试着给张雅云发微信,没有回。 电话也不接,打老江的也一样。 等到他打通帮佣胡姨的电话后,才得知云姐和老江已经睡觉了。 是真的睡觉还是假的睡觉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云姐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江辞无思索片刻,订了第二天一早回陵安市的机票,准备当面、亲自和张雅云谈一谈。 到陵安市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 江辞无直接打车回江家。 值得庆幸的是,张雅云没有让人拦他,还是允许他进家门的。 走进客厅,张雅云正在看电视,瞥见他回来了,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江辞无笑了笑,大步走上前,凑过去说:“云姐,还生气呢?” “你瞒了我二十多年,我都没生气。” 张雅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事和我的事能一样么?” “我瞒着你是无伤大雅,你的可是性命相关!” 她联系不到的人的时候,差点就要杀去五海市了。 江辞无眨眨眼,继续说:“云姐,你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哪儿无伤大雅了?” 张雅云瞥了他一眼,抬起下巴:“你说你伤哪儿了?” 江辞无卖乖:“我伤心。” 张雅云:“……” 看着江辞无卖乖的模样,她心底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忍不住叹了口气,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脸颊:“你小子,真他妈的是来讨债的。” 见她不生气了,江辞无得寸进尺,笑眯眯地问:“所以云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在我赶回家的份上,你就实话告诉我吧。” 张雅云看了眼手表,对他说:“小英马上过来了,等她过来再说吧。” 江辞无挑眉:“小英?是祝会长么?” 张雅云点头。 她让胡姨泡了两杯茶,等茶泡好端出来,祝英正好过来了。 祝英显然和张雅云没通过气,进去看见江辞无也在,她脚步一顿,满脸诧异:“小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正好今天特地过来拜访你家里人。” 张雅云轻咳了两声:“小江已经知道了。” “我喊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不用再瞒着他了。” 江辞无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祝英走近,坐到张雅云身旁,忍不住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张雅云问她江辞无的情况,她给酒店打了电话,得知江辞无并不在酒店里。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张雅云扯了扯嘴角:“小江有八百个心眼子,我犯了密集恐惧症,然后就暴露了。” 祝英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看着她的脸夸赞道:“多亏云姐教的好。” 张雅云:“……” 江辞无:“……” 祝英看向江辞无,笑了笑,缓缓说:“你还记得我在灵安观的时候,说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么?” 江辞无点头:“记得。” 祝英继续说:“那个人就是云姐,后来偶然陵安市的在街上遇到云姐,我才知道你们俩的管子。” 江辞无挑了挑眉,回忆祝英说他像故人时的场景。 那时……他们在谈论圣蛊教。 他眯起眼睛,偏头看向张雅云:“云姐,你和圣蛊教有关系?” 张雅云喝了口茶,轻飘飘地说:“是有点关系。” 祝英开口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以前的事吧,当年和道协剿清圣蛊教的时候,多亏了云姐救我,我才能以一敌多。” 江辞无哦了声,云姐救过祝英的命,难怪祝英那么关心他,把他当做小辈。 圣蛊教的传闻……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经常遇到有中老年道士夸赞有个年轻道士,年纪轻轻就在玄学比赛中解决了圣蛊教教主,一举成名。 想着,江辞无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上下打量一身精致装扮的张雅云:“云姐,是你灭了圣蛊教教主么?” 张雅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算,不过我的确出了一份力。”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她。 张雅云轻描淡写地说:“我以前是被圣蛊教教主收养的。” 江辞无:“???” 张雅云叹了口气,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能选择出生,也选择不了收养我的父母。” “跟着他们我才有饭吃、有衣服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帮圣蛊教开拓教众,当时我身边所谓的朋友、家人,都和我一样,我也不觉得我做的事有什么问题。” “直到有一天,”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在一次圣蛊教的宣传、活动里遇到了老江。” 江辞无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还是个爱情故事? “然后你们一见钟情了?” “老江拯救失足少女?他能劝你改过自新?逃离圣蛊教?” 江辞无想象了一下,怎么也没法把江修明的脸代入玄学爱情故事里。 张雅云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想什么呢。” “老江的德行你还不清楚?” 江辞无愣了下:“老江以前和现在一样?” “那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张雅云笑了笑,“以前年纪轻,脑子更灵活,说话做事比现在烦人多了。” 江辞无纳闷:“那你们?” 张雅云云淡风轻地说:“我当时看见他就觉得这家伙怪傻逼的。” “然后下定决心,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江辞无:“……” 第117章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张雅云。 他记得小时候问过一次张雅云她和老江的爱情故事, 当时张雅云回答的很简单。 认识了带娃的江修明,谈恋爱了,觉得自己可以白捡一个儿子就顺便结了个婚。 现在看来, 她省略了最精彩最曲折离奇的部分。 江辞无哦了声,追问道:“然后呢?” 张雅云喝了口茶, 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在师夷长技的过程中, 被老江的美色诱惑了。” 江辞无:“……” 看出他在想什么,张雅云笑了下, 继续说:“你爹年轻的时候,那张脸还能迷惑人心的。” 江辞无对此倒不意外, 就算是现在的老江, 只要不是一副怒气冲冲暴跳如雷的模样, 也勉强算的上是个帅大叔。 他意外的是:“云姐你还挺肤浅的。” 张雅云:“……” 她扬了扬眉,放下茶杯,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当时可是圣蛊教的三把手, 从小到大好的不学学坏的,打架赌博斗鬼样样精通。” “再好点色多正常。” 江辞无:“……” 他干巴巴地说:“是挺正常的。” “可惜好的是男色。”祝英幽幽地插嘴。 江辞无再次沉默了。 等了会儿, 见张雅云不继续说下去了, 追问道:“然后呢?” “云姐你为了爱情选择叛逃圣蛊教?” 张雅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有些疑惑:“小江,你什么时候变恋爱脑了?” 江辞无:“???” 张雅云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因为和老江接触后,我知道了外界是怎么看圣蛊教的, 道协和政府对圣蛊教的态度。” “那个年代,搞邪教的核心人员是要被判死刑的。” “我可不想死,就主动联系了道协, 当他们的内应, 将功抵过。” 江辞无这下明白了, 云姐和道协里应外合一锅端了圣蛊教,期间救了祝英,收获了一个小迷妹。 张雅云想了想,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辞无点头,直接了当地问:“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这件事?” 张雅云轻叹一声,实话实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不瞒着你我和小英的关系,你肯定很快就猜到我以前的那些事,没想到瞒着你你还要追根究底地套路我。” “我过去做的事大多数都不是好事,在圣蛊教认识的人基本也都死光了,我想和过去的自己断了联系,所以我很少和你谈起家人朋友、谈起以前的事。” “一直当作那些事情与我无关。” 江辞无眨了眨眼,继续问:“云姐,既然你会用符箓,了解道协的事,为什么这些年和老江一样,不想让我学习道术,不让我开香火店。” 张雅云看着他,脸上笑容渐渐褪去,叹气:“还不是因为你的体质。” “你的体质……”她顿了顿,组织措辞,缓缓说,“过于特殊了。” “我怕你惹事,也怕别人惹你,接触那些事情沾染因果,容易招惹是非。” 说着,张雅云定睛看着江辞无:“你想想,在接手香火店前,你过去二十年有发生过现在这种这么多的事情吗?” “没有,”江辞无眨了下眼,笑道,“不过云姐,那些事情看可不是因为我接手香火店才发生的。” “本来就在发生,只不过因为我开店了,才看见。” 张雅云没有和他争论,认真地说:“小江,我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 “离那些危险元素越远越好。” 她眉心微蹙,眼底流露出些许担忧:“你有怪过我吗?” 江辞无笑了笑:“我当然不会怪你。” “那就好。”张雅云呼出一口气,她不后悔阻止江辞无开店的行为,但心底还是有些担心江辞无会怪她。 江辞无看着她,事情都说开了,他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云姐,不只是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继续开店、抓鬼。” “我觉得这些事情很有意思。” 不止是发生的事,还有这段时间遇到的人,都在他苍白乏味的生活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笔画。 “我知道,”张雅云温和地看着他,“所以现在都不劝你了。” 她知道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真的感兴趣,以江辞无的性格,早就关店回家了,他可以想出数种办法,既遵循了江老头的临终嘱咐,又能让自己不被困在香火店。 张雅云眼睫轻颤,上下打量江辞无。 他和以前的外表没有多大差别,但熟悉他的人,可以明显看出他内里渗透出来的生机活力。 “你喜欢就好,或许你爷爷说的是对的。” 听见爷爷两个字,江辞无眨了下眼,顺势问道:“云姐你和圣蛊教的事,江老头是不是知道?” 张雅云指尖一顿,嗯了声:“你怎么猜到的?” 江辞无:“你和江老头关系挺好的。” 江老头又是个人精,理应能看出来。 张雅云轻声道:“他见到的第一面就根据我的面相看出了我的生平,另一方面,他在道协有不少好友,大致听说过圣蛊教的事,很快就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江辞无点了点头,垂眸整理思绪,没有再说话。 张雅云也没开口,给他时间缓冲。 客厅安静了好一会儿,祝英出声打破沉默:“云姐,既然小江都知道了……” 张雅云瞥看她:“小江知道了,我也不会去道协的。” 闻言,江辞无撩起眼皮,看着她们俩挑了挑眉。 祝英解释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呆在陵安市,就是为了云姐,为了新世研究所的事情。” 江辞无眯起眼睛,追问道:“新世研究所和圣蛊教有关么?” 张雅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有一点。” 她迟疑地说:“这个所谓研究所的幕后主使,肯定参与了解过圣蛊教的事,他们做的实验和圣蛊教当年想做但没有做的事一样。” “据小英所说的那些事,我这段时间了解下来,新世研究所避开了所以圣蛊教犯过的错。” “他在搞邪教,但不用邪教的名义,避开政府,还隐蔽地在各地发展了数年,期间不知道收了多少实验资助。” 江辞无:“所以当年有漏网之鱼?” “有,”张雅韵点头,“但只是个别几个普通教众,按理说掀不起大风大浪。” “我当年提供的名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圣蛊教高层,抓捕后我也一一地看过核实了。” “我觉得极大可能,研究所的幕后主使与道协有关,灯下黑,像道协这种冠冕堂皇的组织,本来就容易产生非法行为。” 祝英没有辩驳这话,而是说:“我也在怀疑,可没有头绪。” 张雅云瞥了她一眼:“你整天呆在陵安市怎么找得出来。” 祝英顿了顿,慢吞吞地说:“我这不是有事相求么。” 江辞无看了看张雅云,又看了看祝英,笑道:“道协就这么缺人吗?” 祝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不是缺人。” “是缺信任的人。” 说完,她直直地看向张雅云。 张雅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小英,你还是赶紧回去,不用在我这边浪费时间。” 江辞无挑了下眉,好奇地问:“云姐,你还打算继续瞒着老江么?” 听到老江两个字,张雅云抿了抿唇,缓缓地点了下头:“嗯。” “瞒着吧。” 她漫不经心地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情做做。” 老江被坑,江辞无当然乐见其成。 他不仅没有劝张雅云坦白,还对她说:“对,瞒得好。” 张雅云缓慢地点了下头,低头喝茶。 祝英不死心,继续说:“云姐,你如果真觉得闲,可以来找我。” 张雅云:“我是闲,不是犯贱。” 祝英:“……” 江辞无看了她们一眼,没有掺和到这件事里,起身把空间留给她们俩:“你们慢慢她评论,我上楼洗澡。” 张雅云应了声:“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让胡姨把水果送上楼。” 江辞无慢悠悠地上楼。 张雅云和祝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对视。 半晌,祝英低声说:“云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张雅云笑了声:“我有什么辛苦的,不用上班,想要的东西老江都会给我,顶多就是操心点小江。” 祝英笑了笑,又问:“云姐,真的不能帮道协么?” “预言的事,影响的不止是道教、道协,是我们所有人。” 张雅云扯了下唇角:“小英,现在还没到需要我帮忙的地步。” “你们道协养的这么多人不是吃白饭的。” “再着说了,还有小江在。” 她话音一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小英,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小江不能出事。” “你帮我看好他。” ………… 江辞无洗完澡,懒洋洋地躺到床上。 双人床仿佛变成了三人床、四人床,格外的空旷,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随手拿起手机。 看到了屏幕上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之前因为在和云姐谈正经事,他把手机静音了。 【宴朝一:到家了么?】 【宴朝一:谈的怎么样?】 【宴朝一:还没有谈完么?】 【宴朝一:手机没电了?还是静音了?】 江辞无回道:【静音了。】 宴朝一秒回了消息。 【宴朝一:嗯。】 【江辞无:云姐和我坦白了,她以前是圣蛊教的人。】 【宴朝一:嗯。】 【江辞无:?这么淡定?】 【宴朝一:!!!】 【宴朝一:怎么可能?】 【宴朝一:她怎么会是圣蛊教的人?】 【宴朝一:这样可以么?】 江辞无忍不住笑了笑,唇角上扬。 手机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侧身充电,不小心碰到了锁屏键。 一低头,便看到了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了一张笑脸。 江辞无唇边的笑意一僵。 他为什么在笑? 下一秒,他又看到了宴朝一的新消息。 【宴朝一:还是需要我当面演给你看?】 【宴朝一:想你了。】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看着空荡荡的大床,突然明白少了什么。 少了个宴朝一。 第118章 江辞无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他本能地想要放下手机, 远离这个让自己心跳不规律的源头。 但目光触及到宴朝一发的“想你了”三个字后,手指却像不停使唤了似的,微微一屈, 开始打字:【当面演?】 【你想过来看云姐还是老江?】 【宴朝一:看你。】 【宴朝一:也可以顺便看一看他们。】 江辞无笑了下,接着便看到了新的消息。 【宴朝一:如果你同意的话, 我现在过来上门拜访。】 江辞无挑了挑眉, 他本来以为宴朝一只是在口嗨,可这条新消息看来明显是认真的。 只要他一点头, 宴朝一肯定会立马过来。 【江辞无:那你以什么身份过来?】 【宴朝一:你觉得什么身份合适?】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心想, 最合适的身份当然是儿媳妇。 但现在的宴朝一名不正言不顺。 正想着, 只见微信聊天对话框上多了两个字。 【宴朝一:炮友?】 【江辞无:……】 炮友登门拜访? 江辞无想了想, 忍不住打字:【如果你是个女生,老江肯定会以为我把你肚子搞大了。】 所以顶着个炮友的身份上门。 【宴朝一:我是男人。】 【江辞无:废话,我还不清楚你是男是女么。】 【宴朝一:所以应该是我搞大了你的肚子。】 【江辞无:?】 【宴朝一:用某些姿势的时候。】 【江辞无:……】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条消息, 从某种意义上说,以宴朝一的尺寸, 的确有那么一点……弄大了他的肚子。 想着, 他脸颊微微发烫, 体温开始莫名地上升,心底涌出一股燥意。 江辞无幽幽地叹了口气,话题一歪, 他好像就更想宴朝一了。 他迟迟不发新消息,宴朝一憋不住了,继续主动发消息。 【宴朝一:你也搞大了我的**。】 江辞无:“……” 他有理有据的怀疑, 那两个星号代表着某个生殖器官。 【宴朝一:很公平。】 【江辞无:公平个屁。】 【江辞无:别大晚上的发骚。】 【宴朝一:空虚寂寞冷.jpg。】 【江辞无:发张腿照看看.jpg。】 【宴朝一:你想看哪条腿?】 【江辞无:……】 江辞无没有搭理宴朝一这个问题, 没过一分钟, 宴朝一就发了张上半身半裸的照片过来。 没有P图,没有特地找角度,似乎只是随手一拍。 江辞无点开看了看,有些口干舌燥了。 在五海市的那段时间,两人一直在一张床上睡觉,几乎每天都在做睡前运动,就算不做,也会基础的亲亲摸摸抱抱。 江辞无好歹能过个手瘾。 现在看得见摸不着,只会越看越心痒痒。 江辞无立马关掉图片,喝了口冷水压了压躁动的内心。 【江辞无:睡了。】 【宴朝一:真的不见么?】 【江辞无:不见。】 【江辞无:不做,憋着。】 【宴朝一:好吧。】 【宴朝一:那我攒一攒。】 【江辞无:……】 发完这条消息,江辞无是真的不再和宴朝一聊了,再聊下去,不是宴朝一来找他,就是他去找宴朝一。 他开了飞行模式,断绝一切消息提醒,正要睡觉,窗外晃过一道明亮的车灯。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看到了老江的商务车驶进。 他等了会儿,隐隐听见了楼下开门的动静,却迟迟没听见老江的咆哮声。 江辞无挑了挑眉,祝英已经走了吗? 还是说老江看到祝英没生气? 如果老江看到家里出现个道士,肯定会气急败坏……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躺不住了。 云姐都瞒了他二十多年,老江演个二十多年戏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放轻脚步,走到楼梯口。 客厅里只有江修明和张雅云两个人,祝英的确离开了。 江辞无穿着一身西装,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副眼镜,乍一看人模人样的。 他大概是看到茶几上还没有被收走的茶杯,低头问张雅云:“有客人来过么?” 张雅云点了点头:“不然呢,你看我长了几张嘴?” 江修明:“……谁来了?” 张雅云敷衍地说:“你儿子。” 江修明愣了下,环顾一圈,没有在客厅看到第三个人,迟疑地问:“小江回来了?” 张雅云抬头看他,撇撇嘴:“除了小江你还有几个儿子?背着我在外面偷偷生的?” 江修明被噎了噎,缓和语气:“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张雅云扯起嘴角:“我是你儿子么?” 江修明不解地看着她,纳闷她今天怎么和吃了枪子儿似的,脾气怪大的。 很快,他就听见楼上传来江辞无懒洋洋的声音:“我就短暂地回来一下。” 江修明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不孝子:“你小子该不会是被道协赶回来了吧。” “道协还是长眼的,”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回来探望一下空巢老人。” 江修明听见“老”字就浑身不舒服,脸色微变:“这里没老人让你探望,你来错地方了。” 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老江,你也算得上是我们家的老人了。” 他面不改色地说瞎话:“这些天不见,你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明显了。” “你放屁!”江修明忍不住骂了一句,吼道,“我看你老眼昏花了!” 江辞无:“你才老眼昏花,都戴上老花镜了。” 江修明狠狠地摘下眼镜,怒道:“那不是老花镜!是近视眼镜!” 他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回来就是专门来气我的是吧?” 江辞无坦然地点了下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江修明更气了,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骂道:“滚滚滚,赶紧滚,看见你就来气。” 江辞无对着话毫不在意,懒懒散散地说:“老江,你别急。” “我明早就走了。” 听到这话,江修明眉头皱得更紧了,听出他说的这个走可不是走去香火店。 “你还要去哪儿祸害人?” 江辞无实话实说:“去泾河市。” 江修明:“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江辞无眨了眨眼:“家啊。” 江修明张了张嘴,被他一个家字说的骂又骂不下去,忍又不想忍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扭头看向张雅云:“老婆,你就不管管你儿子。” 张雅云划着手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一个后妈,有什么资格管你儿子呢。” 江修明:“……” 张雅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还是你这个亲爹好好管管你儿子吧。”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你就看着他胡来吗?” 江辞无立马说:“我去泾河市可是为人民服务,怎么是胡来呢。” 江修明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继续对张雅云说:“老婆,你不说几句?” 张雅云掀了掀眼皮,慢吞吞地说:“老江啊,国家的事,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说了有什么用呢。” 江修明:“……” 他沉默了会儿,盯着张雅云的脸色看了会儿,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雅云没说话。 江修明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惹到她了,从进门开始,他什么都没做啊。 “你为什么生气?” 张雅云眉毛一挑:“非得发生什么事我才能生气?” “我就不能无缘无故的生气吗?” 江修明:“……” “你能。” 他干巴巴地说:“你想生气就生气。” 江辞无见他们俩斗嘴起来了,没有再掺和下去,多打量了两眼江修明。 见他身上没阴气,面相看起来也很正常,转身上楼,去看江老头。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江老头了。 江成道的卧室和上一次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动。 桌上摆放着江老头的牌位,牌位前摆着几碟江老头最爱的水果小菜,还有黄酒。 不过几碟小菜明显被人吃了几块,有空缺,酒瓶边也放着两只小杯子。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心想,这个牌位和酒、下酒菜,应该是云姐吩咐弄的吧。 不过云姐什么时候喝酒了? 江辞无没有多想,擦了擦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黄酒。 浓厚的酒香扑面而来,入口是辛辣的酒味。 江成道还是没回来过。 “江老头,你真是好样的,帮云姐瞒着我这么久,如果我再笨点儿,岂不是要被瞒一辈子。” “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你该不会还瞒着我其他事吧?” ………… 江辞无几杯黄酒落肚,又对着江成道的牌位絮絮叨叨念了会儿,有了些微醺的感觉。 他放下酒杯,起身回房睡觉。 隔天的机票订的是中午,江辞无早上醒来的时候,江修明和张雅云坐在客厅吃早饭。 江辞无看了看江修明,有些诧异:“老江,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么?” 江修明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昨晚被张雅云教训了,今天他的神态语气格外平和,平静地解释道:“才九点,还早。” 张雅云递给江辞无一杯豆浆,问道:“什么时候去机场?几点的机票?” “十二点的,”江辞无顿了顿,勉强喝了两口豆浆,对她说,“现在就去。” 张雅云点头:“那正好,老江也要出门了。” “我们送你去机场。” 江辞无挑了挑眉。 江修明没有任何异议,催促道:“快喝。” 江辞无两三口喝完喝着豆浆,一家三口难得一起出门。 江修明坐车的时候习惯听广播,张雅云则喜欢听歌,两人一起坐车的话,司机拿不准遵循谁的喜好,索性就什么都不放。 车内格外安静,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偏头问张雅云:“云姐,你知道泾河市么。” “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张雅云顿了顿,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继续说,“不过没去过,不太清楚那边的事。” 说着,她偏头看向窗外,半垂着眸子,遮掩眼底的情绪。 江辞无正要开口,便听见江修明问:“不是要去机场么?怎么往这边走了?” 江辞无解释:“先去接个人。” 江修明疑惑:“接谁?” “接你店里那些狐朋狗友?” 江辞无敷衍地说:“等会儿自己看。” 几分钟后,司机停在附近的酒店门前。 宴朝一开了车后门,看到后排坐着江修明和张雅云后,微微一怔,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而去开副驾驶的门。 江修明一个劲儿地打量宴朝一,问江辞无:“他和你一起去做道协那些事?” 江辞无点头,坦然地说:“我们是一队的。” 张雅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宴朝一,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移了会儿,缓缓问道:“那灵安观的小道士呢?我听说过还有个小道士一队?” “这车坐不下了,早知道就换辆车了。” “不用,”江辞无偏头对她说,“小荣道长没和我回来。” “只有宴朝一跟我回来。” 张雅云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她盯着宴朝一的侧脸看了会儿,笑眯眯地问:“你姓宴对吧?” 宴朝一嗯了声,自我介绍:“宴朝一。” 张雅云:“你和小江的关系是?”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觉得宴朝一下一秒就要说“炮友”了。 出乎意料的是,宴朝一没有说。 他说的是:“我是江辞无的未来对象。” 江辞无:“……” 江修明:“???” 江修明已经差不多接受江辞无是个gay的事实,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但这会儿看见宴朝一,还是没法接受江辞无就这么把对象带到他面前。 他黑着脸问:“你是做什么的?”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缓缓说:“做一些管理工作。” 江修明追问:“什么管理工作?” “管理什么的?” 宴朝一慢慢吐出三个字:“管理鬼。” 江修明:“……” 他嘴角抽了抽,脸色更臭了:“我们家不欢迎搞封建迷信的人。” 宴朝一神色不变,淡定地点了点头:“好。” 江修明上下打量他,不觉得这人会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见宴朝一说:“我可以娶江辞无。” 江家不欢迎他,宴家欢迎江辞无。 江修明:“……” 江辞无:“……” 一车人只有张雅云脸上带着笑容,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啧啧道:“小宴你不仅长得帅,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江修明:“???” 他睁大眼睛看向张雅云,又被张雅云一个眼神瞪回去。 之后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几乎都是张雅云和宴朝一在聊天。 “小宴,为什么说是小江的未来对象?” “因为现在还不算是正式的对象。” “那你得好好追小江,有什么困难直接告诉我,云姐帮你。” “好。” “我们先加个微信吧,你和小江一样喊我云姐就行了。” “好。”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十分融洽。 江辞无不想掺和进他们俩的聊天,闭眼装睡了一路。 等到了机场,立马下车,拉着宴朝一远离张雅云。 车上的张雅云看着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头点开宴朝一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她把宴朝一的微信号和头像放到江修明眼下,问道:“老江,这个微信你眼熟么?” “我总觉得在哪儿看见过。 “难道是在爸爸那儿见过?”张雅云嘀咕道。 江修明哼哼两声:“不清楚。” “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帮他说话,不帮我说话?” 张雅云睨了他一眼,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 江修明:“我们可是夫妻。” 张雅云冷笑了声:“我们也可以不是夫妻。” 江修明:“……” 另一边,机场内。 江辞无偏头问宴朝一:“你在车上怎么一直在和云姐说些有的没的。”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地说:“讨好丈母娘。” 江辞无:“……” 他沉默了会儿,忍不住说:“你与其讨好她,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 宴朝一点头:“晚上我会做好的。” 听出这话的重点,江辞无:“……你能不能在某些正经方面讨好我?” 宴朝一迟疑地说:“可是你不是喜欢不正经的么。” 江辞无再次陷入沉默。 宴朝一还是很了解他的。 飞机抵达泾河市的时候是下午,江辞无特地挑了和荣道长等人落地时间相近的航班。 他和宴朝一前脚到泾河市,荣道长、俞浩瀚等道协的道长也下了飞机。 道协派了泾河市当地道协的道长接机,领着他们上了一辆大巴车。 “诸位道友,司机会直接送你们到此行的目的地。” “期间我会一直在西阳镇上,大家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 说着,道长在大巴上走了一圈,和所有人都交换了联系方式。 加江辞无微信的时候,他多看了几眼江辞无:“请问是江老板么?” 江辞无点了点头。 道士笑道:“在下何合,久仰江老板大名。” 江辞无朝他点了点头,没有闲聊,抬眼数了下车上的人,不算何合和司机,这次一共有十五个人。 不算多也不算少。 江辞无和宴朝一坐一排,荣道长和俞浩瀚坐在他们前面。 荣道长扭头问:“江道友,陵安市的事情处理好了么?” 江辞无点了下头。 俞浩瀚缓缓开口:“江道友,是香火店里有事需要你回去一趟么?” 江辞无撩起眼皮,对他说:“不是,家里出了事。” 俞浩瀚眼神闪了闪,没有追问下去,看下荣道长。 荣道长担心江辞无,连忙问:“江道友,是你家人出事了吗?” 江辞无点头,想了想,决定把锅都推给江修明:“是老江。” 荣道长眉头一皱,忙不迭地问:“江叔叔出什么事了?”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老江他啊,无所事事。” 荣道长:“……” 第119章 荣道长沉默地看着江辞无, 半晌,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江辞无对上他担心的眼神,笑道:“当然。” “如果真出事了, 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这里么?” 听到这话,荣道长才稍稍安下心。 江辞无笑了笑, 随口说:“老江他就是闲得慌, 所以才来折腾我。”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做这些鬼神玄学的事。” 这事荣道长知道,心底的疑虑消失了大半。 俞浩瀚微微侧身的姿势也正了回去。 江辞无眨了眨眼, 继续诋毁江修明:“小荣道长,你别看老江长得人模狗样的, 像他们那种资本家, 心都是黑的, 自己闲着,就不能让别人也闲着……” 荣道长对江辞无的家庭情况不太了解,但偶尔听过几次江辞无和江修明通话, 父子俩对对方的态度都格外特别。 他不知道该怎么插嘴别人的家事,只好更沉默了。 俞浩瀚插不上话, 也没有多嘴。 至于宴朝一, 不想在这种场景里动嘴。 一车的道士都因为在赶往新的目的地而兴奋激动, 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唯有他们这个小角落格外的安静、与众不同。 大巴驶出机场,行驶了几个小时, 窗外风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平房小镇,最后驶进了村庄,视野里出现大片大片的田野。 大巴车车速逐渐变慢, 正当大家以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 车又开上了盘山公路, 绕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山里开。 又开了大半个小时后,大巴车才真的停了下来。 江辞无歪头看着窗外,掀了掀眼皮,看到大巴车停在一块椭圆的巨石前,石头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高村。 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站在石头旁,他看起来五六十岁,穿着黑色羽绒衣,上下打量着大巴车。 何合第一个下车,低声和男人交谈。 等其他道长都下车了,何合对众人说:“这位是高村的村长高存高先生。” 接着车上的道士们才有序的下车。 听到这个称呼,高存连忙摆摆手,对众人说:“使不得使不得,道长们喊我老高就行了,不用喊先生,我一个粗人算什么先生。” 闻言,江辞无挑了挑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高存。 他穿着朴素,长相敦厚老实,手上遍布老茧,从外表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村民。 他身上唯一特别的就是,面对众多道士的神情。 很尊敬。 不是对于外人、对于道长们的客气,他的神态举止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谈话时的头都是半低着的。 江辞无微微眯起眸子,之前在五海市的时候,那位道友分明说的是【和寻常的香客不同,虽然敬畏信奉神灵,但不怎么喜欢道士和尚,更热衷于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参拜】。 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差别? 高村长耐心地等所有人拿了行李,便领着他们往前走,指着前面的几座山:“这一片区域都是我们高村的。” 这几座山不算高,但连绵不断,放眼望不到尽头。 从山脚到山腰,零零散散分布着不少房子,独栋的住户,有年久的木房子,也有明显是新建的山野别墅,其中山脚公路旁的房子最多,一户挨着一户。 高村长一边走一边说:“房子已经给道长们准备好了,有两栋,房间够住,道长们可以随便挑。” 江辞无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最后,顺便欣赏高村的景色。 在公路下是一条河流,小河很窄,两旁的空地被开垦成了田野,偶尔能看到几个村民在摘菜。 他们一行道士格外显眼,摘菜的村民纷纷看向他们,村民显然早就被通知过了,脸上没有惊讶,而是和高村长脸上类似的尊敬表情。 几个年迈的老奶奶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腰,对着他们一行人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合十礼。 江辞无眨了眨眼,愈发觉得这个村子奇怪。 这一幕不止是他看到了,其他同行的道长也注意到了,开始窃窃私语。 有个瘦高道士憋不住了,主动问高村长:“高村长,为什么她们要对我们做合十礼?” 高村长脚步顿了顿,纳闷地看向瘦高道士:“为什么不能做?” “我们村向来都是这样的,双手合十也很方便。” 瘦高道士沉默了会儿,忍不住说:“合十礼向来是佛教的传统礼节,不是道教的。” 他们身上都穿着明晃晃的道袍了,不可能是认错。 高村长哦了声:“都差不多,这只是表达我们对道长们的尊敬罢了。” “道长如果不习惯的话,”他顿了顿,为难地说,“只能别看了。” “我们村里老一辈的人都习惯了,都是半条腿进土的人,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 江辞无抬眼,盯着高村长的神情看了会儿,表情诚恳,看起来说的是实话。 他好奇的是,为什么高村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挺尊敬道士的,却又对他们做合十礼? 更热衷于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参拜这点倒是看出来了,原因呢? 正想着,便听见俞浩瀚问出了他的疑惑:“高村长,这合十礼有什么由来典故么?” “当然是有的,”高村长笑了笑,对他们说,“几十年前我们这儿的旱灾闹得很严重。” 说着,他看了眼道士们的年纪,见他们都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话音顿了顿:“当年你们可能还没出生呢。” “总之就是大家都吃不上饭了,隔壁村都有人饿死了,一位道长救了我们,从此我们就这样了。” 俞浩瀚更疑惑了:“那位道长教你们做合十礼?” 高村长回忆了会儿过去,摇头道:“不算是他教的,我们都没读过多少书,不清楚道教和佛教的区别,等到后来大家都习惯这样了,才有人说道教不能这样拜。” “但那位道长让我们不用在意,说是形式、形式……对了!形式穿肠过,道祖心中留,只要心中尊敬,做什么都不算冒犯。” 江辞无眉梢微挑,有些诧异。 这个道士听起来还特别的,不是墨守陈规的老顽固。 俞浩瀚缓缓说:“那位道长是个高人。” 高村长笑了笑:“那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谈话间,众人走到了一栋三楼房子前,准确的说,是两栋面对面的三楼别墅,中间的院子由一层栅栏隔开,几乎可以说是在一个院子里的了。 高村长介绍道:“这几天辛苦道长们住在这儿了,这是我和我弟弟的房子,房间里的被子枕头都给大家配好了,道长们随便住,不用客气。” 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哒哒哒地跑到高村长面前,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 高村长朝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这是我孙子,叫放放。”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也朝着众人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合十礼。 道长们没有多说什么,拖着行李分别走进两栋楼。 江辞无等人走在最后,路过小男孩的时候,只见他扭过头问高村长:“爷爷,他们也是道士吗?” 高村长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江辞无,微微一怔,随即朝着他们道歉,连忙对孙子说:“爷爷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么,不是每个道长都必须要穿道袍的。” 小男孩乖乖点头,又对着江辞无做了个合十礼,响亮的道歉:“对不起,道长。” 江辞无眨了下眼,绝大部分道士平常都是穿道袍的,高村长能说出“不是每个道士能必须要穿道袍”…… 大概率是那个救了他们村子的道士不穿道袍。 高村看起来的确是有秘密,但和传闻中的还是有些差别。 想到这里,江辞无往前迈了一步,对高村长说:“我不是道士。” 高村长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何合也愣了愣:“江……” 江辞无朝着何合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很快,高村长回过神,睁大眼睛,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是道长?” “可道教协会的道长说来的都是道长啊,你、你哎……” 他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有些着急:“你不是道长怎么来传道?”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他的神情与其说是不满排斥,不如说是为江辞无担心担忧,所以语气重了些。 他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我不是道士,但我是来帮助道长们传道的。” 高村长满脸写着不信:“你?你怎么帮助?” 江辞无继续瞎扯:“我会保护诸位道长的安危。” 高村长上下打量他,的确是看出了江辞无和其他道长的气质不一样。 但这…… 他看了看两手空空的江辞无,又看了看拿着大包小包的荣道长和俞浩瀚。 有保镖让道长们自己拿行李么? 江辞无看出他在想什么,坦然地说:“我保护的是大家的安全,不是道长行李箱的安全。” 高村长:“……” 他沉默了,这话听着有点狂妄,但狂妄中又莫名地令人信服。 厉害的保镖的确不应该干粗活。 想着,他看了眼人群中另外一个没有穿道袍,但拖着行李箱的宴朝一。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地说:“我是家属。” 高村长:“……” 他犹豫了会儿,念着道长们有保镖的确能安全点儿,便开口道:“算了,先住下来吧。” “这位……” 江辞无:“我姓江。” 宴朝一:“宴。” 高村长多看了两眼江辞无的脸,继续说:“江先生,宴先生,我先提醒一下你们。” “我们村子在山里,有些路和外面的不太一样,所以不要乱跑,容易出事,而且山上还有不少野生动物。” 江辞无哦了声,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 高村长:“???”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说:“我有义务查探周围的环境,更好的保护大家的安全。” 高村长眉头皱得更紧了。 见状,江辞无又说:“高村长不放心的,可以和我一起,或者找人和我一起。” 高村长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许:“这倒可以。” “你们先进去放行李吧,马上就要开饭了,其他事明天再说,天都黑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抬脚进屋。 何合跟着他走进去,低声说:“江道友,我不方便留在村子里,需要回镇上,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 江辞无点了点头。 房子内部的装修并不豪华,十分简单,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客厅放着一张大圆桌,只有一面小电视, 二楼三楼分别有三间房,江辞无懒得爬楼梯,就挑了间二楼的房间,他和宴朝一住一间,俞浩瀚和荣道长则住在他们隔壁。 江辞无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荣道长和俞浩瀚一起走了进来。 俞浩瀚迟疑地问:“江道友,关于保镖的事情,你和其他道友有商量过么?” 江辞无摇头:“没。” 俞浩瀚微微皱眉:“那万一其他道友到时候说漏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坦然地说:“那我就是道协安排进来的卧底保镖。” 俞浩瀚:“……” “高村长会信吗?” 江辞无挑了挑眉:“他能道协商量着让我们进来,应该更信任道协。” 俞浩瀚笑道:“江道友说的有道理,不过以防万一,我等会儿去和其他道友通通气。” 江辞无挑了下眉,随口说:“那就麻烦了。” 俞浩瀚笑道:“应该的,我们现在是一队的。” 江辞无哦了声,手机突然震了震,弹出微信消息。 【祝英:小江,到高村了么?】 【江辞无:到了。】 【祝英:好,见到何合了吗?】 【江辞无:见过了,他是你的人?】 【祝英:对。】 【祝英:高村好像有一间女娲庙。】 【祝英:有任何需要的,都可以直接联系何合。】 【江辞无:好,我知道了。】 回完消息,江辞无走到窗边往外看,眺望这座村子。 天色暗沉,周围的山峰生出了白茫茫的雾气,萦绕着群山,笼罩着整个村子,看起来莫名地有些诡异。 院子斜对面一户人家的门开了,跑出来了高村长孙子。 小男孩没跑几步,江辞无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追了出来,一把将人抱起来,大声呵斥道:“放放,不是说了晚上不能出门么。” “小心山里的大灰狼把你吃掉!”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已经四岁了,爸爸说山里没有妖怪。” “你爸一个入赘的懂个屁。” “姨姨,什么是入赘?” 中年妇女没有回答,把人抱回屋,牢牢地锁住了门。 江辞无收回视线,忽地,楼下传来了高村长的声音:“道长们,饭菜煮好了,吃饭喽!” 下楼后,便看到客厅的大圆桌上坐着几个道士,高村长正在帮忙端饭菜,他笑道:“都是自己家种的菜,养的鸡鸭,道长们不要嫌弃啊。” 江辞无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喝了两口水,没有动筷。 其他的道长们饿了一天,都在大口的吃,江辞无不动筷的行为格外瞩目,俞浩瀚多看了他两眼。 等到大家都吃了一半,俞浩瀚见江辞无还是一口都没吃,眼神闪了闪,轻声问:“江道友,面前的菜不合口味么?” 他的声音很低,但高村长听得很清楚,立马看了过来:“江先生,不喜欢这些菜吗?”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煮点吧,很快的。” 江辞无随口说:“不是不喜欢,是菜品太丰盛了,有些吃不惯。” “有白粥吗?” “有的有的,”高村长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走,“我去拿。” “我还担心道长们不想喝粥,没端出来。” 江辞无舀着粥,就着青菜吃了几口。 见状,高村长没有再说什么,以为江辞无和某些派别道士一样,喜欢吃的清淡点。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俞浩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江辞无的碗。 还剩下半碗粥,不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饭量。 他偏了偏头,对江辞无说:“江道友吃的很少。” 江辞无放下勺子,漫不经心地说:“对,从小养成的习惯。” 俞浩瀚疑惑地看他,他知道江修明的身份地位,陵安首富总不至于让唯一一个儿子饿肚子吧。 江辞无没有看他,低垂着眸子,缓缓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多吃,后来身体稍微好点了,老江给我请了个保姆负责一日三餐。” 说着,他扯了下唇角:“老江工作忙,经常出差,家里没人看着她,她拿了钱不办事,不给我煮饭,就算老人送了新鲜的食材过来,她也会私吞。” “经常两三天没饭吃,久而久之就饿习惯了。” 俞浩瀚愣住了,他知道江辞无的家世背景,但不知道这种秘辛。 他看向江辞无的脸,眉眼半阖着,唇边带着抹讥讽,表情很真实。 可这种话偏偏是从江辞无嘴里说出来,俞浩瀚总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可信。 他忍不住问:“江道友你的母亲……”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我亲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老江现在的老婆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俞浩瀚再次陷入沉默,江辞无的父亲是二婚,江辞无小时候又受到过那种事情,和父亲的关系不好就十分合理了。 想着,他悄悄看了眼荣道长。 只见荣道长眼眶都红了,眼底尽是同情:“江道友,我都不知道这种事,难怪你都不怎么吃东西,哎……” 江辞无幽幽地叹了口气:“小荣道长,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等我给你现编。 餐桌上的其他道士还没来得及走,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看江辞无的眼神都变了,纷纷叹气道:“难怪江道友看起来病怏怏的。” “江道友小时候真实受苦了啊。” “我听说童年的阴影往往需要花一辈子治愈。” “高村长,明天多做点江道友喜欢吃的菜色吧。” ………… 江辞无喝了口水,蓦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多了抹微凉的温度。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了上来。 江辞无一点儿都不意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宴朝一。 宴朝一轻轻地扣住他的手指,低声道:“我会喂饱你的。” 江辞无微微一怔,歪了歪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种骗小孩的话你都信?” 宴朝一微垂着眸子,坦然地吐出两个字:“没信。” “我只是……”他顿了顿,缓缓对江辞无,“在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 江辞无:“???” 宴朝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一步到胃。” 江辞无:“……” 第120章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宴朝一, 宴朝一静静地和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荣道长咬着筷子,脸红心跳地注视着他们俩的互动。 俞浩瀚的注意力则着重放在江辞无和宴朝一刚才说的话上。 两人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听不真切,只能勉强从口型中分辨出些许词汇。 “喂饱”、“信”、“事”、“胃”…… 这些关键词粗粗一琢磨, 像是宴朝一在安慰江辞无饿肚子的事, 小两口在调情,并不是在串通话术。 饶是这样, 俞浩瀚还是有点怀疑江辞无。 他垂着眸子,思索片刻, 对荣道长说:“小天, 我出去打个电话。” 荣道长点点头。 俞浩瀚朝着江辞无笑了笑, 起身往外走。 他大步走到院子里,挑了个位置隐蔽但视角开阔的好位置,拨通了一则电话。 俞浩瀚压低声音, 缓缓问:“江辞无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片刻后,手机那端传来一道清亮年轻的男声:“你问的哪方面?” 俞浩瀚:“各方面。” “……目前了解到的事情不多, 江修明的员工和香火店那几个的口风都挺严的。” “只能确定江修明现在的结婚对象是江辞无的后妈, 两人的关系如何就不得而知, 江家老宅有江成道留下的阵法,不敢贸然派厉鬼过去。” “他们一家三口在外面一起吃饭的次数很少,仅有的几次, 江辞无似乎都会和江修明吵起来。” “还有一点,江修明是出了名的厌恶玄学信仰,江辞无当初开陵安市的那家香火店的时候便和江修明闹翻了, 被江修明赶出家门, 所以才住在香火店楼上。” “而且江辞无经营香火店期间, 江修明和他后妈没有给予过任何帮助,关系应该不会好到哪儿去。” 俞浩瀚垂下眸子,看来江辞无说的都是真话。 江辞无和小天关系不错,没有必要骗小天。 “我知道了。” “俞道长,你为了江修明的事给我打电话,是想对他们做些什么吗?”男声问。 俞浩瀚:“不是,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 “所以不用对江修明夫妻俩出手?”男声又问。 “不用,”俞浩瀚顿了顿,对他说,“祸不及家人,更何况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对江修明夫妻俩出手,说不定还帮了江辞无一把。 男声轻轻地笑了笑:“好一个祸不及家人。” “俞道长还是如此道貌岸然。” 俞浩瀚扬起的唇角缓缓往下压,沉声道:“不及您。”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塑天道。” “是,你当然是,”男声又笑了笑,对他说,“俞道友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可以对师兄弟们大义灭亲。。” 俞浩瀚皱了皱眉:“夏虫不可语冰。” 说完,他挂掉电话,大步进屋。 走了几步,正好遇到要上楼的江辞无和宴朝一。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捕捉到他眼底隐隐的不悦。 他步伐一顿,不动声色地往外看了眼。 门外没有其他人。 俞浩瀚很快收敛了神情,朝他们笑了笑:“刚刚打了个电话。” 紧接着,他立马把问题抛给江辞无:“江道友、宴道友,是要上楼休息了吗?” 江辞无点了下头,随口说:“今天好好休息,其他事明天再说。” 俞浩瀚点点头,附和道:“的确,第一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我去喝口水也回房休息。” 江辞无嗯了声,抬脚往楼上走。 回房后,犹豫了会儿,给张雅云打了通电话。 他半垂着眸子,看着玻璃窗外雾蒙蒙的山野,直接了当地说:“云姐,这几天看着点老江,我担心他有人会对他动手。” “谁要对我动手?”手机那端传来了江修明的声音。 江辞无视线一顿,低头看手机,对上了江修明的大脸。 江修明上下打量他,狐疑地问:“谁要对我动手?” “你小子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就是秀了一下你是我亲爹,我还有个后妈,从小吃不饱饭。” 江修明:“???” 他骂骂咧咧地说:“你云姐对你还不够好?亲妈都没她那么亲,再说了,你小时候那是吃不饱饭么?分明是你自己不要吃饭,折腾全家人。” “你小子别给我在外面造谣。” 江辞无眨眨眼:“我只是陈述了三个事实。” 这三件事之间没有任何因果联系,但放在一起后,就容易引人联想。 “别人怎么想我可管不着。“ 江修明骂道:“你小子就会在外面给我惹事。”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江修明:“……”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破口大骂,反而盯着江辞无,皱眉问:“这件事既然和我有关,为什么不打给我?反而打给你云姐?” 江辞无挑了下眉:“你想听真话假话?” 江修明:“废话。” 江辞无哦了声:“废话我在行,老江啊,你是个明白人,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我也是明白人,明白人就应该明白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 江修明:“……谁特么让你说废话了?!” 他正咆哮着,张雅云突然出现在镜头里,她一把夺过手机,推开江修明:“小江,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江辞无看了看屏幕,虽然没看到江修明的脸,但他粗沉的呼吸犹在耳畔。 “老江还在你边上么?” “在,”张雅云点点头,往旁边瞪了一眼,拿着手机大步走进浴室。 关门上锁后,才对江辞无说:“好了,你说吧。” 江辞无简单地说了下俞浩瀚的事情,又着重提了几句他关心自己家里的事:“他对你们好像很感兴趣。” “我担心研究所会派人对你们出手,想提醒一下你们。” 张雅云笑了下:“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家里有阵法,普通厉鬼进来我有数,至于公司,我也有派人看着。” 江辞无愣了下,疑惑道:“家里有阵法?什么针法?我怎么不知道?” 张雅云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一些保平安的小阵法,没什么,之前派来的两个小鬼,我知道是你派来的,所以暂时关了阵法。” 江辞无眨了眨眼,心想,家里有阵法,难怪他以前都没见过几只厉鬼阴魂。 他还想追问下去,便听见洗手间的门被敲了敲。 张雅云的手机清楚地吸纳了江修明的声音:“老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面的说?” “你们俩背着我在偷偷说什么?” 张雅云:“说你坏话。” 江修明:“……这你不能当面说?” 张雅云:“背着你比较刺激。” 江修明:“……” “小江,你还有其他要说的么?没有的话就先挂了。”张雅云说 江辞无:“没了,云姐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联系小夜。” 张雅云:“我会的。”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江辞无坐在椅子上,顺便刷了刷朋友圈,等手机弹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才起身充电。 一转身,就看到了裸着上身的宴朝一。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想到他在楼下说过的话,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问:“洗干净了?” 宴朝一嗯了声,顺势坐到床上:“做么?” 江辞无:“做,为什么不做。” 出力的又不是他。 他大步走到床边,坐到宴朝一腿上,刚坐下,便听见这张床传来了清晰的一记声响:“叽嘎——” 宴朝一搂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江辞无张开嘴,相抵的舌尖生出一股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酥麻感。 他眯起眼睛,身体愈发靠近宴朝一。 ………… 下一秒,屋内又响起一道清楚的声音:“叽嘎——” 江辞无动作一顿,推了推宴朝一,示意他停下,一脚踩在床上,用力地往下踩了踩,一脚踩下去,木床轻轻地晃了晃,发出一阵阵噪音。 “叽嘎——” “叽嘎——” 这张双人床似乎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只要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力度稍微重一些,就会发出杂音。 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如果他们要继续做下去,势必会发出接连不断的叽嘎声。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对宴朝一说:“要不就算了?” 宴朝一当然不肯,人都在他身上了,真枪实弹都准备好了,磨枪霍霍向小江了,哪儿停的下来。 “我轻点。” 说完,他放轻动作,轻柔地吻住江辞无的唇瓣,扣住他的十指。 动作一轻一慢,叽嘎声消失了大半。 但江辞无不适应了。 他习惯了宴朝一稍带粗暴的亲吻动作,这会儿突然变得慢吞吞的,不觉得舒服,只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上不上,下不下的。 他微微皱眉,半靠在宴朝一肩上,微微喘气:“换个地方。” 宴朝一应了声,习惯性地要抱着人下床,刚把人抱起来。 床突然微微一震,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声音:“砰!!!” 整块床板塌了下去。 江辞无:“……” 床榻的声音很响,隔壁房间的荣道长和俞浩瀚第一时间敲响了门。 “江道友?那声音是从你们房间发出来的么?” “江道友?” “你们在房里么?” 江辞无推开宴朝一,随意地套上衣服,走向房门。 他打开一条门缝,懒洋洋地倚着墙,看着一脸担心的荣道长,随口说:“没事。” 荣道长没有注意到他红肿的唇瓣,连忙问:“江道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辞无正想开口,便看到其他的道士也走了出来,楼梯口探头探脑地钻出几个脑袋。 他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地对众人说:“我刚和宴朝一打了一架。” 妖精打架,听说过么? 第121章 荣道长愣住了, 呆呆地看着江辞无:“啊?” “打架?” 你们夫夫俩还打架? 他下意识地去看江辞无的身体状况,衣服有些褶皱凌乱,但粗粗一看没有外伤。 再看向宴朝一, 也是一样,身上穿这件不合时宜的短袖, 可以看到手臂上有几道抓痕。 察觉到他的视线, 宴朝一抬眼看他,顺着江辞无的借口, 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切磋技艺。” “哦哦。”荣道长愣愣地点头。 站在他身旁的俞浩瀚脸面带微笑,视线在江辞无和宴朝一身上游移片刻, 最终落到了塌陷的木床上。 他立马反应过来了真正的原因, 笑容微微凝固, 扭头对荣道长说:“既然是在切磋,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不轻,另外几个前来探望的道士们也听见了, 纷纷咋舌道:“江道友与宴道友居然在夜里切磋么。” “真是勤勉用功啊。” “是我们的榜样。” “难怪江道友的符纸小人如此厉害。” “两位道友没有受伤吧?我听刚才的动静挺大的。” ………… 江辞无偏头往外看,对关心他们的道长说:“人没受伤, 不小心弄坏了点家具。” “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空房么?” 方才问他有没有受伤的道士指了指三楼:“三楼还有一间。” “两位道友可以过去睡。” “好, 多谢, ”江辞无朝着众人扯了下唇角,开口道,“诸位道友回房休息吧, 我和宴朝一收拾一下。” “好。” 荣道长懵懵懂懂地看着江辞无,问道:“江道友,需要我们帮忙么?” 江辞无点头:“有。” 荣道长连忙问:“我要做什么?” 江辞无:“要你回房休息。” 荣道长还想说话, 俞浩瀚率先开口:“既然如此, 我们就不打扰了。” “小天, 回去休息吧。” 荣道长迷迷糊糊地被俞浩瀚带回房间。 俞浩瀚看他一脸迷茫,迟疑地说:“小天,以后晚上这种时候,尽量不要去找江道友和宴道友。” 荣道长疑惑:“为什么?” 俞浩瀚委婉地说:“因为他们俩人的关系匪浅,晚上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荣道长似懂非懂:“俞师兄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打扰江道友和宴道友比试切磋么。” 俞浩瀚沉默了:“差不多吧。” 他含糊地说:“等你再大一些就懂了。” 荣道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等到再大一些?” “俞师兄你知道江道友和宴道友在切磋什么吗?” “我已经成年了啊。” 俞浩瀚:“但是你没对象。” 荣道长:“俞师兄,可我们全真道不能找对象啊。” 俞浩瀚:“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等你再大一些,可能也不会懂。” 荣道长:“???” ………… 另一边,江辞无关上门,像没骨头似的地倚着墙,看着房间内的“惨状”。 床板塌的四分五裂,碎片、小木头茬子四处滚落,床板一角还碰倒了床边的垃圾桶,里面的避孕套都滚到了地上,晶莹剔透的润滑剂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江辞无倒不是不好意思让荣道长帮忙。 他是在为小荣道长着想,小荣道长进来看见了这一幕会不好意思。 床之所以塌了,有江辞无的一半功劳,他没让宴朝一一个人动手,对宴朝一说:“你把那几块木头先搬出来放到旁边,我扫地。” 宴朝一嗯了声,照着他说的去做。 扫帚簸箕门外就有,江辞无拿着扫帚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宴朝一把床单扔到地上,单手提起了大半块床板。 床板并不是粗制滥造,而是实木的,似乎是受了潮,颜色一块深一块浅,甚至还有些发霉,所以才塌了。 比起塌破的原因,江辞无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宴朝一的胳膊上。 他轻而易举地拿起了这么大一块木头,神情淡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力。 江辞无眨了下眼,想到宴朝一是酆都大帝不人不鬼的儿子,他好奇地问:“你和普通人还有什么区别吗?” 宴朝一动作一顿,偏头看他。 江辞无坦然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正经活人。” “就是有点好奇,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出来也没事。” 宴朝一问道:“你指的是哪些方面?” 江辞无:“各个方面。” 宴朝一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这具身体可以不受冥界阴气影响,来去冥界,算么?” “算啊,”江辞无点头,追问道,“那你如果想下去,怎么下去?” 宴朝一解释道:“各省市都有鬼门关,从鬼门关进出。” 江辞无眨了眨眼,更好奇了:“那普通活人也能进?” 宴朝一点头:“能,不过进去不久就会被发现。” “阳气和阴气的差别很大,各地鬼门关由当地城隍下属阴差看守” 江辞无哦了声,继续问:“还有呢?”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陷入了沉思。 虽然江辞无问的问题是“和普通人的差别”。 但这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问他和普通人相比的优点么。 优点…… 首先排除“活得久年纪大”。 思索了会儿,宴朝一继续说:“我长得帅。” 江辞无:“???” 宴朝一:“持久坚硬。” 江辞无:“……” 说你不是正经活人,还真不当正经人了。 他扯了下唇角,忍不住对他说:“你还有个特别之处。” “特别骚呢。” 宴朝一:“……” 江辞无不和他说废话,低头扫地。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搬着行李去三楼的空房。 再次躺回床上,江辞无心底的躁动消失的干干净净,闭眼睡觉。 见状,宴朝一也只能安安分分睡了。 ………… 隔天早上,江辞无是被高村长喊他们吃早饭的声音吵醒的。 “道长们,吃早饭咯——” 江辞无洗漱完下楼,众人正坐在桌边吃包子豆浆。 他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 高村长数了下人数,见所有道长都到了,便开口道:“对了道长们,昨天忘记说了。” “这几天咱们传道的地点就在村里的祠堂,时间的话是下午两点到四点,村民都有空。” “传到需要的一些香火经书,何道长都交给我了,”高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那个道长,你们传道还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现在去准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谈论传道的事。 见状,俞浩瀚第一个开口:“诸位道友,不如这样吧,我们每日轮一天。” “今天由我分享这些年修道的经验,不止是村民们,我们之间也可以相互学习。” 其他道士们纷纷附和:“俞道友说的有理。”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按派别分日子?” “也好。” “那就先清微山的两位道友……” 俞浩瀚朝着高村长笑了笑:“高村长,我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麻烦备好解渴的茶水就行了。” “那当然。”高村长连连点头。 江辞无看着他们,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高村长后方的厨房里,几个妇女正在里面洗碗,低声聊天。 目前为止,他见过的村民身上都没有阴气,也没有在村子里见到丝毫阴气,相反,他感受到的是大山自然里较为浓郁的灵气,令人心旷神怡。 正想着,一道奶声奶气的童声突然响起:“爷爷。” 高村长的孙子跑了进来,一把抱住高村长的腿。 高村长笑呵呵地把他抱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小男孩说:“是爸爸带我来的。” “还不是你自己非要过来。”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背脊微微佝偻着,眼神在看屋内的众多道长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目光顿住。 这个人脸上压着一层阴沉沉的黑气,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不是阴气,似乎是他的气运。 看起来一副命不久矣的面相。 高村长介绍道:“道长们,这是我女婿,叫梁定。” “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找他。” 梁定朝着众人笑了笑:“大家喊我小梁就行了。” 江辞无看着他眼底的算计,想到昨天不小心听见的对话。 这个梁定是入赘的,因此脸上没有其他高村村民那种对道士的尊敬。 看起来像是想从他们身上捞点油水。 “高村长。”宴朝一突然开口。 高村长走到他面前,问道:“是叫宴先生对吧?” 宴朝一嗯了声,低声说了下关于床板的事。 听到床板塌了,高村长脸色一变,连忙说:“这、这怎么会塌的,难道是最近太潮了么?” “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宴朝一抬眼看他,淡淡地问,“需要赔多少?” 高村长一愣,立马说:“不用赔不用赔,床都是我们自己从山上砍的木头自己切的,花不了多少钱,怎么能收钱……” 话未说完,梁定走了过来,插嘴道:“爸,话不是这么说的。” “先不说木头要多少钱,现在的人工费也很贵,怎么着也得要……” 他上下打量宴朝一的穿着,犹豫该说多少钱。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问高村长要了微信,直接转了一万块。 高村长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 “哎呦,宴先生,真的不用钱。” 梁定看宴朝一的眼神立马变了,扭头对高村长说:“爸,人家给你了你就拿着。” 高村长觉得手上的老年机烫手:“这也太多了。” “那张木床就算刚做好也就几百块钱的事。” 梁定看了眼宴朝一,生怕他因为这话把钱要回去,连忙说:“多出来的钱,就当是之后的伙食费。” “给道长们加加餐,我去镇上买点海鲜。” 高村长眉头皱得更紧了:“伙食费住宿费道协老早给过了,我们不能——。” 梁定见他想还钱,连忙压下他的手机,转移话题:“爸,现在就九点了。” “书记不是让你九点去祠堂,一起弄桌子椅子么。” 高村长看了眼时间,为难地说:“宴先生,我得先去趟祠堂,不然下午来不及,床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啊。” 说完,他把孙子交给梁定,匆匆往外走。 梁定抱着小孩,朝着宴朝一笑了笑,对众人说:“道长们,你们是不是要准备下午传道的内容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我就住在斜对面那房子里,有什么事直接喊一声,我立马过来。” “有劳了。” 下午一点,高村长准时带着他们去高村祠堂。 祠堂在山腰的一块空地上,占地面积很大,木料石料的外墙上布满了许多划痕凹陷,看起来年份很久了。 穿过正门,就到了正厅。 江辞无一眼就看到正厅内陈列摆放的牌位与塑像。 其中一个小老头塑像看起来有些熟悉。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白发白须,嘴角笑容堆起了几层褶子。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越看越眼熟。 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江成道呢? 第122章 江辞无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塑像。 从穿着到神态, 的确和江成道和八分相像。 迟疑片刻,他扭头问宴朝一:“你看那个塑像,和江老头像不像?” 宴朝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目光一顿。 他垂着眸子,缓缓说:“是挺像的。” 江辞无抬脚往前走, 穿过一排又一排的红色塑料凳子, 走到摆放着牌位雕塑的香案前,仔仔细细地看。 牌位上刻着的都是高姓, 看来都是高村村民的祖宗长辈,塑像不多, 是道教的三清四御几位神仙, 还有这个白发白须的小老头。 小老头不只是和三清位于同一排, 甚至还被摆放在了C位。 走近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 不只是江辞无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 “这位是……” “陈道友,你见过么?” “没有, 他为何位于三清尊神中间?” “高村长,这塑像是?” ………… 有人忍不住问高村长塑像的来历。 江辞无偏头看过去, 只见高村长笑了笑, 对众人解释道:“这位就是几十年前救了我们村子的那位道长。” “我们本来是想给道长建个小庙, 道长让我们不要浪费钱,我们就定了个塑像,把他摆在祠堂里了。” 江辞无看着塑像, 漫不经心地问:“高村长,你还没有说过那位道长是怎么救的村子。” 高村长笑了笑,慢慢说:“当时我们连番薯都种不活, 山上的野草都长不出来, 就差饿得啃树皮了。” “道长算了一卦, 说是田地里有脏东西。” “道长就在山上和田里施法,他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折腾了整整一星期,然后,”高村长顿了顿,继续说,“然后就突然有一天晚上,打雷了,下雨了。” “那个雨啊,哗啦啦的,下得可好了,也不是一直下,是一阵一阵的,养活了田里的菜苗。” “不只是旱灾结束,之后村子里的菜苗树木都长得特别好,产量是以前的好几倍啊……” 末了,高村长又感慨了一句:“多亏了道长施法啊。” 俞浩瀚笑了笑,好奇地问:“是施法求雨么?” 高村长摇头:“那就不清楚了,人家道长救了我们全村的人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江辞无慢悠悠地开口:“高村长,那你们问过那位道长的名讳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周围的道士们纷纷看向高村长,好奇他的回答。 “问了问了,”高村长点点头,对众人说,“道长姓江。” 江辞无挑了挑眉。 高村长继续说:“姓江,名得道。” “得到的得,道行的道。” 江得道。 江辞无在心里默念了一边,沉默了。 江得道,江成道。 名字就差了一个字。 江老头可不是什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人,经常在外改名。 江姓并不罕见,没有人直接往江辞无身上联想,只有人低声讨论:“我从未听闻过这位道长。” “我也没有。” “可能是世外高人吧。” “应当如此。” ………… 江辞无随口说了句好名字,又问:“高村长知道江道长是哪儿人么?” 高村长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以前也问过。” “当时道长说, ”他顿了顿,慢吞吞地说,“说自己是得道中人。” 江辞无:“……” 这下他算是确定了,这个江得道就是江成道。 江老头大半辈子都在华国各地游山玩水,路过高村顺手救人并不奇怪。 他不知道江老头到过这里。 云姐和老江知道么?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还有一件事有些纳闷。 救人这种好人好事,江老头为什么要编个假名? 正想着,祠堂外突然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江辞无抬眼,看见一群又一群的人村民们走了进来。 拖家带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有序地坐到红色凳子上。 高村长不再说关于道长的事,示意梁定去打招呼,扭头对俞浩瀚说:“俞道长,等马上就齐了,到时候麻烦你了。” 说着,他领着俞浩瀚坐到主位上。 正厅正中摆放着的两张有靠背的木椅子,旁边还放着张小桌子,摆着茶水点心。 俞浩瀚入座后,对其他道长说:“诸位道友也都入座吧。” 江辞无站在一旁,缓缓说:“高村长,我就不留下来了。” 高村长和俞浩瀚同时愣了愣。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 他拉着宴朝一,继续对高村长说:“我们俩得去检查下周围环境。” “确保道长们的安全。” “放心,就在附近走一走,检查周围的地理环境和空气状况。” 江辞无又说:“村长不放心的话,找个人跟着我们吧。” 话音刚落,梁定一个箭步冲上来,对高村长说:“爸,我去吧。” “我带他们俩去附近转一转,让他们安心。” 高村长扫视一圈,村干部们都想听讲,更别说普通村民了。 没有第二个人站出来,他只好点头:“行吧,你带他们俩去走一圈。” “好嘞。” 梁定笑了笑,扭头看了眼江辞无,又把注意力放在宴朝一身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宴先生,往这边走。” “刚才是从前门过来的吧,我带你们往后门走,顺便逛一逛我们这个祠堂。” 穿过正厅就是祭堂,祭堂大小和正厅差不多,不过内里的装修氛围庄严正经,供奉满墙的祖宗牌位。 走进这里,梁定的神情也稍稍严肃了些,低声道:“这里是高村始祖开始的牌位。” “其他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他径直往前走,“后门就在那儿。” “我们往这里走。” 从后门走出祠堂,看到的就是高村的另外一半。 梁定介绍道:“这一块也属于高村的,从这条河,到山那边的茶田都是” “不过过了茶山那边就没人住了。” 江辞无:“为什么没人住?” 梁定解释道:“那边主要是几个坟头,不太吉利。” “而且虽然在山里,大家也不想一个人住,都尽量挨得近点儿,老人在这儿扎根,年轻人都不在村子里,那边的老房子也就空下来了。” 江辞无应了声,往前走了两步,俯瞰高村。 高村住户是东一户西一户的,房子之间离的不算远也不算近,大概是因为有不少人住在山上,从山脚到山顶修建了几条水泥石阶路。 他随口说:“村子里看起来挺好的,为什么高村长让我们不要乱走?” 梁定犹豫地说:“爸的意思应该是让你们不要随便上山。” 江辞无追问道:“山上有什么东西么?” 梁定脸色微变,迟疑地说:“山上……有野兽。” “我们都不确定是狼还是其他的动物,反正吧,最近一年来,有几个人被咬死了。” 说完,他啧啧了几声:“缺胳膊少腿,那模样可吓人了。” 江辞无:“确定是野兽?” 梁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那些撕扯的伤口,除大型野兽,还能是什么。”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可能是鬼。” 梁定表情僵了僵,连忙说:“江先生,你可别吓唬我。” “我们村子里好端端的,哪来的鬼,就算有鬼,我们这儿这几年也没有外人死,自己村子的鬼犯不着害自己村里的人啊。” 江辞无没有和他争论鬼的事,转而问:“野兽的事情报过警么?” “发现有人失踪的时候就报了,”梁定点点头,叹了口气,“搜救队跟着一起上山,发现了尸体。” “还有一个失踪的没找到,找了好久,估计尸体都在哪儿烂光了。” “就最近一年来啊,山上的雾气越来越重,再加上野兽失踪这些事,白天进山的人也少了。” “晚上更是没有人出门,雾气重的时候,连村子都看不清楚。” “真的怪。” 江辞无:“为什么有雾?” 梁定愣了下:“这我哪儿能知道,得问气象学家吧。” 江辞无想了想,换了种方式问:“在起雾前,村子里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梁定多看了他两眼,想了会儿,一拍大腿:“有的有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村子里集资修了下山上的女娲庙,本来想着方便村民们去拜,结果到现在都没人敢上山了。” 江辞无假装不知道有女娲庙的事,笑道:“你们村里还有女娲庙啊。” “是啊,”梁定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说,“说到女娲庙啊,可不一般。” “高村一直有个传说。” 江辞无起了兴致:“什么传说?” 梁定:“当初女娲开天辟地的地点,就在这个高村。” 江辞无:“???” “女娲?开天辟地?” “是啊,”梁定点头,继续说,“这可是高村老祖宗传下来的故事,那叫什么,口口相传。” “就是因为女娲在这儿开天辟地,所以我们这一带的空气环境特别好。” “还有还有后来闹洪水啊,不是女娲补天,她用的也是高村的土。” 江辞无:“……” “是不是还捏了高村的人?” 梁定乐了:“江先生,你也听说过啊。” 江辞无:“……我算出来的。” 梁定咋舌道:“江先生你一个保镖算卦都这么厉害。” 江辞无:“耳濡目染。” 敷衍地说了句,他追问道:“女娲庙在哪儿?” 梁定抬手指了指西北方:“翻过那座山就到了。” “不过野兽的事情没处理下来,高村没人赶上山。” 说着,他看了眼宴朝一,委婉地说:“我就不一样了,我胆子大,如果两位想上山的话,可以找我,就是这个……” 梁定伸手,比个钱的手势。 “我知道,”江辞无的视线从他手上挪到了他脸上,抿了抿唇,随口说,“我们讨论讨论,再告诉你。” 梁定笑了笑:“那好,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 江辞无:“你先带我们在村子里走一圈吧。” “好好好。” 在俞浩瀚讲课的几个小时,江辞无和宴朝一跟着梁定走了一遍高村,大致摸熟了村子里的路,顺带着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阴气。 村子里没有任何阴气,角角落落的花花草草们生长的格外旺盛,看起来岁月静好。 吃完晚饭,高村长在餐桌上又提了几遍让大家不要乱走,山里又起雾了,看不清路。 俞浩瀚似乎是和其他道士说了保镖的事,没有人问江辞无为什么离开,反而有人试探地问:“江道友,你今天下午是去哪儿了?” 江辞无没有瞒着他们,实话实说:“就在村子里走了走。” “没有看到阴气,也没有任何阴魂厉鬼。” 说完,他又简单地复述了一下梁定说的关于野兽的话。 道长们点了点头,纷纷说:“多谢江道友分享这个信息。”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明早也去村子里转一转。” “今天有一个阿婆拜托我算一算他孙子失踪的事,大概就是江道友所说的。” “你算了吗?” “算了,绝死无生之象。” ………… 众人坐在客厅议论,虽然是小队比赛,但都在互相分享信息。 江辞无听了会儿,没听出什么有效的信息,便起身回房。 回到房间,他低头,分别和张雅云和江修明发微信:【知道江老头以前去过泾河市么?】 两人或许在忙,没有一个人回复。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向窗外的村子。 晚上八点,山里的雾气格外浓重,从远处的山林蔓延至村庄,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一只无形的怪兽,一口一口地吞噬着房屋。 忽地,浓重的雾气后闪过一道庞大的黑影。 第123章 江辞无视线一顿, 定睛看着包裹着村子的雾气。 白雾格外浓重,在它的笼罩下,村子里的房屋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轮廓, 明亮的路灯变成一块浅淡的小点,无法照清前方的道路。 刚才那道庞大的黑影在挪动着, 乍一看像是树影晃动, 仔细一比较就能发现与树影无关。 黑影像是活的,躲藏在雾气后, 巡视俯瞰着这座村子。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朝着宴朝一招了招手, 示意他过来看。 白雾和黑影缓慢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 离得近了, 江辞无稍稍看清楚了那道黑影。 准确的说, 不是黑影。 是庞大的阴气。 有他们所在这栋三楼房子那么大,沉沉地压了过来,遮天蔽日。 江辞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 如果是鬼的话,是不是也太大只了? 他偏头看向宴朝一, 迟疑地问:“有这么大的鬼么?” 宴朝一眉心微皱, 目光落在外面的黑影上:“有。” “鬼王。” 江辞无挑了挑眉:“大只的鬼就是鬼王了?” 宴朝一解释道:“普通厉鬼可控制身形大小, 可厉鬼如果吞噬了太多阴魂小鬼,或者灵气,则会影响外形。” 他顿了顿, 继续说:“鬼王往往道行极高,普通人大小的外形无法承受他的阴煞之气,因此体型较为庞大。” 江辞无哦了声, 继续看着窗外。 乳白色的雾气遮掩住了黑影的绝大部分外形, 他只能看出有一大片模糊的黑影压了过来, 看不出具体模样。 晚上村子里没有人离开屋子,不知是因为黑影以前出现过,所以没人敢出门,还是因为没有人出门,所以没有人发现过黑影。 黑影虽然在挪动,但没有进屋。 房子里似乎是安全的。 总之,村子里一片寂静。 宴朝一继续说:“不过……鬼王都被看押在九幽炼狱。” “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江辞无随口说:“不会是逃跑出来了吧?” 宴朝一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我也应该会收到消息。” 鬼王逃离九幽炼狱是件大事。 蓦地,寂静的村子响起一道低低的铁门碰撞声。 江辞无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斜对面房子的大门晃了晃,铁门被推开一条门缝。 梁定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似乎还在低声骂着些什么,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站在门口抽烟。 江辞无敏锐地发现梁定出来后,黑影的挪动速度变快了。 快速地飞向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江辞无皱了皱眉,立马给梁定打电话。 庆幸的是梁定下一秒就接通了。 江辞无直截了当的说:“回屋。” “江先生?”梁定喊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傻笑。 他好像是喝醉了,声音语调和白天不懂,醉醺醺地说:“大晚上的出个门怎么了。” “他妈的在房子里憋了大半年,人都给憋坏了。” “老子就是他妈的要在外面抽烟,狗屁野兽,放他娘的屁,什么玩意儿敢下山?!” 梁定骂骂咧咧地说着,他的声音不轻,村子里又格外安静,显得他的话异常响亮。 黑影挪动的速度更快了。 江辞无眉头皱了皱眉,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他说:“你没有看到外面不对劲么?” 梁定:“什么不对劲,我看好好的啊,不就是雾么。” “哪座山里没有雾,就这个高村整天神神叨叨的,煞笔玩意儿。妈的。” 他啐了声,吐了口痰,继续骂:“老子要不是家里没钱,怎么可能入赘到这个煞笔村子里,什么道士神仙,也就你们这种人会信。” 江辞无皱眉道:“不想死就赶紧滚进屋。” 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好撞上开门的俞浩瀚和荣道长。 俞浩瀚开门见山地说:“外面有阴气。” 江辞无嗯了声:“梁定在外面。” 俞浩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电话那端的梁定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问道:“什么银器?” “你们房子里有银器吗?那肯定是我们家的,我、我现在就过来。” 江辞无没有挂电话,大步往外走。 梁定住的房子就在这栋房子斜对面,在坡度稍微高一点的平台上。 江辞无一出门,就看到梁定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空中的黑影也出现在他头顶。 俞浩瀚:“梁先生!小心——” 梁定脚步顿了顿,感到头顶有股冷风飘过,醉醺醺的脑子清醒不少。 他抬头一看,只见白雾后突然钻出一只硕大的黑手,猛地抓了过来。 他吓得愣在原地,瞳孔皱缩,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紧接着,身体陡然腾空,伴随着一阵剧痛。 江辞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叠符纸小人,扔向梁定。 但梁定和他们的距离有些远,在符纸小人接近梁定的刹那,黑手已经抓住了梁定,像是捏着只小蚂蚁,一下子把人提进了雾中。 “追过去!”俞浩瀚喊了声,提剑追上去。 白雾浓重,包裹着山野村子。 江辞无一走进雾中,就只能看到一米范围内的景物道路。 看不清路,幸好有符纸小人追着阴气。 他们就追着符纸小人。 从山脚一直往上,追到山腰处,总算是看到了些许不同。 树枝上挂着一块牛仔布料,上面沾染着黑沉的阴煞之气。 江辞无脚步一顿:“那是梁定的裤子么?” 宴朝一嗯了声。 短短对话期间,布料上的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 他微微一怔,偏头看向宴朝一。 他没有问出口,但宴朝一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山上的灵气很浓郁,阴气留存不了多久。” 江辞无眨了下眼:“难怪在村子里一直没有看到阴气。” 俞浩瀚缓缓开口:“高村的灵气比清微山上的还要浓郁,清微山上设有聚灵阵,比绝大多数地方的灵气都要适合修道,这高村所在的山脉很奇怪。”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江辞无以为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问俞浩瀚:“这山脉怎么了?” 俞浩瀚解释:“只是普通的山脉,却有着浓郁的灵气。” 江辞无哦了声,不确定是他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还是不打算告诉自己,索性扯回正题:“走吧,先去找梁定。” 又走了一段路,乳白色的白雾浅浅变淡了。 路上出现了梁定的鞋子、符纸小人等等。 等最后一张符纸小人掉落,白雾也褪尽了,视线清晰变得清晰。 江辞无环顾四周,他们现在在一座山的山顶,往下眺望可以看到盘山公路,但看不到高村的房屋。 月光洒落,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中一个个半圆形的坟墓,像是一颗颗白牙,乍一看有些瘆人。 江辞无眨了下眼,想到梁定白天说过的坟头,他们现在大概在高村侧边的山上。 荣道长出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啊?” 俞浩瀚:“时间拖得越久,他越危险。” “我先算一卦。” 江辞无偏头看他。 俞浩瀚闭上眼睛,掐诀念咒。 片刻后,眉头一皱:“在西北方。”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俞浩瀚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着四周:“西北方是哪个方向?” 荣道长下意识地想拿罗盘,一摸摸了个空,刚才出来的匆忙,别说罗盘了,就连木剑都没带。 他看向江辞无,江辞无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看了他们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指南针App。 “这边。” 江辞无跟他往前走。 走了近半个小时,视野范围中出现了一座小庙。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高村附近的庙……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俞浩瀚,不过去只会让俞浩瀚起疑心。 江辞无缓缓说:“过去看看。” 走近后,匾额上清晰的展现着三个大字——“女娲庙”。 女娲庙并不大,比他们白天去的祠堂要小一些,大概是因为一年前翻新过,不论是外墙还是内里都较为干净。 庙内大殿只有一个女娲塑像,衣着鲜艳,眉眼柔和,她右手抬在身侧,掌心托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看起来似乎是补天的姿势。 塑像前的香炉也很干净,干净得没有一点儿香火,显然已经很久没有香客到这里来了。 他们在庙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在附近转了转。 还是没有找到梁定的踪迹。 没有阴气,没有衣服碎片,也没有身体残骸。 江辞无脚步顿住,看了眼手机,还有信号。 他们不认识山里的路,这会儿也没有能引路的东西,光靠他们几个,不可能找到梁定。 他开口道:“我打电话给高村长,让他带人上山。” “雾气散了,山里应该没什么危险。” 说完,他直接拨通高村长,简洁明了地说了梁定的事,提醒高村长带上道协的道士们,还有报警。 高村长的动作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江辞无就看到手电筒的灯光闪烁在林间。 村干部们和道长们赶到了女娲庙。 高村长走在走前面,火急火燎地跑到江辞无面前,慌忙地问:“江先生,小梁他、他真的没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俞道长的卦象显示在附近,我们不熟悉地形,得麻烦你们找了。” 高村长点头:“好好好,我们分几波人,分头去去找。” “等下。”江辞无喊住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众人。 他逐一地看了看他们的面相,见没有人脸上带着死气,才让高村长去分队。 村干部们面色凝重,一边走一边谈论:“小梁在村子里怎么都失踪了。” “难不成被野兽叼上山了?” “他媳妇儿和儿子可怎么办哟。” “报警了没有?” “报了报了,警察过来还有一段时间。” ………… 过了一个小时,警察和搜救队也到了,众人从凌晨找到天亮。 终于有人带来了消息:“找到了。” “人没了。” 死了。 第124章 在女娲庙前休息的村干部们纷纷围了上去:“哪儿找到的?” “掉到一个断崖边上了, 就剩下一半了。” “一半?比上次高老二那样子还惨?” “真是倒霉啊,在家门口都遇到这种事。” “命啊,命啊。” ………… 正说着, 几个穿着救援队队服的人抬着梁定的尸体走了过来。 他们大概是没带尸袋,只带了担架。 梁定的尸体被放在了担架上, 毛毯盖在他身上, 盖过了脑袋。 山上的路崎岖不平,随着他们的走动, 担架一歪,毛毯下滑, 暴露了尸体的模样。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 的确是只剩下一半了。 少了只胳膊, 断了条腿, 脑袋和身体其他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伤口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像是被活活撕扯开似的。 江辞无从头到脚的看了眼这具尸体,没有阴气, 看来是被山里的灵气冲刷干净了。 一股烟味突然飘了过来。 江辞无偏头看过去, 只见高村长点了根烟, 神情憔悴,仿佛苍老了数岁。 高村长深深地吸了口烟,长叹一口气:“哎……前几次也是这样。” 他走到警察面前, 问道:“警察同志,政府能不能派人好好解决一下我们这山里的野兽。” “我们村子吃喝都在山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不可能搬家的, 再这样下去, 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啊。” 警察点了点头,看了眼肿很多道士,委婉地说:“高村长,这件事我们已经向上面反馈了,你稍微等等啊。” “这急也没用,而且现在有这么多道长在呢。” 江辞无眉梢微挑,听出这警察大概和道协联系过了,所以这么说。 高村长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有皱得更紧了,唉声叹气道:“就是因为有道长在,我才更担心啊。” “像我这种老骨头,一条腿已经在棺材里了,道长们都还小呢。” 警察:“高村长,道长们很厉害的,你、你不用太担心他们。” 高村长:“他们是道长,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打得过野兽。” 警察:“……有没有一种可能,山里的那玩意儿不是野兽?” 高村长:“啊?你的意思是有人养的?那不可能不可能的。” 警察:“……” 江辞无看着他们对话,余光瞥见不远处树后出现了两道黑影,一黑一白,都带着高帽。 是阴差的打扮。 他眯了眯眼睛,定睛看过去。 两名阴差静静地站在树后,目光落在梁定的尸体上,片刻后就挪开了,开始在众人身上游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抬脚朝着那两名阴差走过去。 阴差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等到他走近了,才反应过来:“你……” 江辞无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夜的阴差副令。 见到夜游巡使的副令,两名阴差神情变了变,对他低头鞠躬:“大人。”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在找什么?” 黑衣阴差实话实说:“大人,我们是来引渡勾魂的。” “到这儿后没有发现魂魄。”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问:“是来找梁定的么?” “是的,”黑衣阴差点点头,迟疑地问,“大人您知道他在哪儿么?” 江辞无:“不确定,大概被厉鬼吞了。” “我们还没找到厉鬼。” 黑衣阴差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立马说:“我等这就去上报。” “等一下,”江辞无喊住他们,又问,“你们俩是专门负责这片区域的么?” 闻言,白衣阴差回道:“是的大人。” “我等隶属于泾河城隍麾下。” 江辞无哦了声,追问道:“高村之前还死过几个人,他们的魂魄有勾到么?” 白衣阴差犹豫了会儿,诚实地摇头:“没有。” “今年如果算上梁定的话,高村应当有四个阴魂,但我们俩每次过来,都找不到阴魂的踪迹。” 江辞无挑眉:“然后呢?你们就不管了?” 白衣阴差为难地说:“我们就只是普通阴差,只能将这情况上报上去。” “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城隍大人很重视,联系了日游巡使大人过来查探,也没有结果。” 江辞无眨了眨眼,继续问:“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过厉鬼、或者鬼王的踪迹么?” 白衣阴差点了点头:“没有。” 江辞无:“然后就不管了?” 白衣阴差低声道:“上面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由不得我们过问。” 江辞无哦了声,又问了几个问题,两阴差一问三不知,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名阴差朝他作了个揖便告辞了。 聚集在女娲庙前的众人,议论的议论,休息的休息,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在和阴差谈论。 江辞无回到宴朝一身旁,低声复述刚才和阴差谈论的内容。 末了,他随口说:“该不会是你们的内鬼搞的鬼吧?” 宴朝一眉心微皱:“我问问。” 说完,他拿出手机,给牛防发微信。 【宴朝一:九幽地狱的封印怎么样了?】 【牛马:大人,封印松动都两个月前的事儿了。】 【牛马:早就处理好了。】 【宴朝一:谁处理的?】 【牛马:这届的阴帅鬼差,三司的几位大人也出了不少力。】 宴朝一指尖顿了顿,打字道:【这些人都查一遍。】 【牛马:???】 【牛马:大人,你怀疑这里面有内鬼?】 【牛马:为什么啊大人,你发现了什么吗?】 【宴朝一:阳间出现了鬼王。】 【牛马:!!!】 【牛马:我这就去查!】 宴朝一收起手机,对江辞无说:“我让牛防去查了。” 牛防?江辞无挑了挑眉,意识到就是日游巡使和小夜嘴里的那位牛大人。 宴朝一对他还挺不客气。 想到自己对江修明的心腹何特助也没多少客气,江辞无顿了顿,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嗓音微沉:“阴差几次过来都没有发现那鬼王的踪迹。” “说明鬼王可能真的不在这里。”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他来这里加个餐,然后又回去坐牢了?” 这个比喻非常生动贴切,宴朝一缓慢地点了点头:“这里灵气浓郁,非常适合修炼。” 江辞无忍不住问:“你心里有内鬼人选了么?” 宴朝一摇头:“我几乎不和他们接触。” “牛防说处理九幽炼狱封印的是阴帅鬼差还有三司的几个判官司长。” 江辞无眨了下眼,好奇地问:“阴帅鬼差?” 宴朝一嗯了声,凝视着他的眸子,缓缓说:“冥界以酆都大帝宫为首。” 说着,他微抬下颌,挺直胸背。 江辞无等了会儿,宴朝一还不继续往下说,他催促道:“你接着说啊。” 宴朝一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夸赞,沉默了会儿,继续说:“接着就是五方鬼帝府、十殿阎王。” “不过这些年死的死,伤得伤,剩下几个苟延残喘的,都不会管理冥界事务。” “冥界现在的主力军是六案功曹以及三司判官、城隍,他们之下就是阴帅鬼差。” “阴帅鬼差分为阴鬼使、拘魂使和妖冥使,阴鬼使就是日游巡使和夜游巡使,拘魂使是妖冥使这些年一直在更换,我没有过问。” 江辞无挑了挑眉:“小夜也在里面啊。” 宴朝一嗯了声,平静地说:“他本来就是内鬼。” 江辞无:“……” 正说着,高村长突然走到他们边上,喊了声:“江先生。” 江辞无偏头看他。 高村长眼眶有点红,不知在什么时候哭过了,声音也哑着:”你昨晚就看到梁定一个人吗?” “还看到别人了吗?” 江辞无:“没有,我只看到他一个。” 高村长点了点头,叹气道:“好的。” “江先生,之后还是再看到有人夜里出门,你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自个儿上山了,万一迷路了又没信号,事情就更严重了。” “幸好你们没出事啊。” 江辞无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问道:“高村长,村子里的雾气,一直以来就这么浓么?” 高村长想了会儿,摇头道:“不是。” “以前都挺正常的,这两年开始的,尤其是今年,时不时地出现大雾天,出门都不方便。” 江辞无盯着他,追问道:“是因为雾气,所以让大家晚上不要出门么?白天也不要乱跑么?” 高村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他说:“白天不要乱跑,是担心会突然起雾,迷路了就不好了。” “至于晚上,”他顿了下,看了两眼江辞无和宴朝一,继续说,“我们是在村里、山里,比不得城市里,而且大多数村民年纪都挺大了,晚上七八点就睡了。” “让道长们不要乱跑也是担心我们睡死过去,你们联系不到人,山里黑灯瞎火的,出事了就不好了。” 江辞无看他说的不是假话,沉默了。 高村和邮件里描述的似乎有些不易昂。 ——高村村民频频对外宣传山里的高禖庙,说有神仙显灵,保佑众人。 ——高村较为排外。 可现在看来,村长、村民都是普通淳朴的人。 宴朝一盯着高村长看了会儿,想的和江辞无一样。 他直截了当地问:“既然山里有雾不方便上山,你们为什么还要女外宣传女娲庙?” 高村长愣了会儿:“啊?我们对外宣传女娲庙了吗?” 宴朝一:“没有吗?” 高村长想了好一会儿,缓缓说:“年初翻新的时候,是让亲朋好友们多来拜拜,后来不是出了野兽这茬子事儿么,就没怎么说了。” “之后大家应该顶多说是村里的收成好,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这两天附近的村子的收成都不太好,就我们这高村,茶叶啊、菜啊什么都翻倍的,真是神仙显灵啊。” 宴朝一:“……” 江辞无忍不住问:“当初道协和你们商量传道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拒绝了很多次?” 高村长愣了会儿,没反应过来话题跳转得这么快。 缓了会儿,他才说:“没有啊。” “我们村子很欢迎道长们的。” 说着,他话音一顿,恍然道:“不过关于住宿的事情,是和道协的道长们讨论了很久。” “本来是想包车接送大家的,但道协说得让道长们住村子里,我们村子的条件不算好,让道长们住下来不是委屈大家了么。” “江先生,宴先生,你们肯定能明白的,住的第一晚床都塌了,要是住酒店,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听到这话,宴朝一幽幽地看了眼江辞无:“我明白。” 江辞无:“……” 你明白个鬼。 第125章 高村长看了眼宴朝一, 又是欣慰又是松了口气:“能明白就好。” 江辞无看着他苍白的两鬓,垂眸想,高村和道协描述的的确不同。 是道协阴谋论了吗? 限制名额又是什么回事? 江辞无犹豫地问:“我听说你们村不想让太多道长过来?” 高村长又叹了口气, 搓了搓手:“江先生,不是我们不想, 是条件不允许啊。” “就我们村这个条件, 哪请得起那么多道长。” 江辞无愣了愣:“道协问你们收钱?” 高村长实话实说:“我们一开始是以为要收钱,后来道协的道长们说不收钱, 那就更不能麻烦道长们了。” “我们村就这么点儿人,道长们给我们传道这点功夫, 去别的地方传传道也好啊。”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 缓缓说:“你真是为道长们着想啊。” 高村长:“应该的应该的。” 从刚才那些问题, 他也算是反应过来了,道协和他们村子之间有误会。 高村长犹豫了会儿,问江辞无:“江先生, 道协是不是对我们村子……” 江辞无知道他要问什么,点了下头, 随口说:“有些修道的人对人情世故不太了解。” “我会去帮你说的。” 高村长连忙说:“谢谢江先生, 真的麻烦了。” 他们正说着, 一旁的村干部们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扬声道: “老高,走嘛。” “还得回去商量丧事嘞。” “我手机都没电了。” “走吧走吧,我让我老婆做了饭, 去我那儿吃。” ………… 高村长应了声,扭头对女娲庙前的众人说:“大家下山吃饭休息吧。” 江辞无站在原地,对他说:“你们先下山吧, 我还想再看看” 高村长愣了愣, 忍不住问:“江先生想看什么?” 江辞无指了指女娲庙, 随口说:“我要再看看这庙。” “我们追到这里后就没有踪迹了,想趁着现在是白天,再仔细瞧瞧。” 高村长看了眼女娲庙,想了想,开口道:“那我让阿赖带你们看看,这庙翻新的事主要靠他,他懂得多。” “还能带你们下山。” 江辞无没有拒绝。 高村长走到村干部们面前,说了关于下山的事,接着走到一个帽子的中年男人边上,和他低声说话。 中年男人扭过头,隔着一定距离,上下打量江辞无。 江辞无朝他点了下头,身后突然传来荣道长的声音。 “江道友。” 江辞无回头看他。 荣道长朝他眨了眨眼,问道:“我们不下山么?” “其他道友都往下走了。” 梁定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山上又没有阴气厉鬼,况且找了一个通宵,年纪大些的村干部们都吃不消了,道长们也都累了。 俞浩瀚见见江辞无一动不动,走上前,不经意地问:“江道友发现了什么吗?”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发现。” “所以想留下来好好看看。” 话音落地,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长,喊我阿赖就行了。” “老高说让我带你们看看这庙。” “走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江辞无点头,跟着他往庙里走。 阿赖一边往前走,一边对他们说:“这庙的年纪啊,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会儿,就一直在,在外面没什么名气,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稍微有点名,逢年过节都有人来拜一拜。” 俞浩瀚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江辞无:“这庙有什么特别的吗?” 阿赖还以为这是在问他,想了想,对他说:“在以前吧,这个庙是挺特别的。” 俞浩瀚眸光微闪:“哪里特别?” 阿赖:“特别破。” 俞浩瀚:“……” 阿赖继续说:“道长,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个庙好些年了,那个年代不流行什么文化遗迹,村里的大家都没什么文化,不敢碰不敢修。” “后来四十多年?还是五十年前?我也记不太清了,就那几年旱灾特别严重,江道长来我们这儿,看见了这庙,被破得脸色都变了。”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娲庙。 江头老头见多识广,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破庙变脸? 庙里有什么东西么? 这话他就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 阿赖迈过女娲庙的门槛,继续介绍:“翻新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他拍了拍门,非常敬业地介绍:“这门啊,是从镇上的老陈门店里定制的,这些窗户也是。” “墙上我们就自己刷了遍白漆,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香案桌子是我和老高一起自己动手做的,地上的蒲团是我老婆缝做的,还有这些布啊……” 女娲庙不大,阿赖带着他们在里面走了一圈。 从蒲团到桌布到香烛,一样一样地给他们介绍来历。 江辞无慢悠悠地在里面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等到角角落落的东西都介绍完了,阿赖才喘了口气,朝着最后没有介绍过着的塑像拜了拜,对他们说:“这个塑像,花了我们最多的钱。” “找的是江道长推荐的一位塑像师父,给我们打折了,还要好几千块。”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高大的塑像。 她微垂着眸子,慈眉善目,眉宇间有种悲天悯人的神态。 看着她,江辞无心底有种很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眨了眨眼,视线从女娲塑像脸上挪到她右手上的石头。 看起来就是一颗很普通的黑色石头,似乎比他脖子上的石头还要普通。 似乎是嵌在手上的,纹丝不动。 祝会长虽然说让他找补天石,但总不至于就放在手上吧? 这也太明显了。 江辞无盯着石头看的时间有点长。 俞浩瀚注意到了,缓缓开口:“江道友,你看到了什么吗?” 他朝着江辞无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块黑色的石头。 江辞无敛下神情,淡定地说:“好像看到了阴气。” 俞浩瀚疑惑:“我没有看到。”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你看晚了,现在散光了。” 俞浩瀚抬眼看向他刚才看的方向。 石头。 那块石头不过掌心大小,是不规则的形状,通体黑色,在眼光照耀下也是一片漆黑。 漆黑的阴煞之气附着在上面的确难发现,更何况他刚才都没有仔细看……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似乎起了疑心,开口问阿赖:“这个庙存在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很灵?” 阿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灵吧,挺灵的,说不灵又不怎么灵。” 江辞无:“怎么回事?” 阿赖缓缓说:“就一些小事,比如说中彩票啊,求子求姻缘什么的,女娲娘娘从来就不管,但如果是大事,像几十年前的旱灾,我们整个村子都来拜了,然后没过几天,江道长就出现帮我们了。” 说着,他话音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跪到蒲团上,虔诚地拜了拜:“女娲娘娘,保佑大家赶紧抓到山上的野兽,让大家平平安安地过个好年。” “女娲娘娘保佑,过两天没雾了我再给您好好上香。” 因为这些话,俞浩瀚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低声问江辞无:“江道友,你难道是怀疑这里和壁神屋一样么?” 江辞无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俞浩瀚垂眸,陷入了沉思。 江辞无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他昨晚发的微信,老江和云姐都没有回他。 现在早上八点,又是周末,两人可能还没醒,江辞无犹豫了会儿,又给张雅云发了条消息。 【江辞无:云姐,你醒了没?】 还是没有回应。 阿赖拜了会儿,站起来说:“道长们,你们还要继续看么?” “外面都没什么东西了 “没有了,下班吧。”江辞无收起手机,跟着带路的阿赖下山。 下山后,刚进村子,还没走到他们住的房子,就听见女人响亮凄惨的哭声,一阵一阵的抽泣嚎叫,像是随时都要哭晕过去了似的。 走到住处后,才看到斜对面的房子,也就是梁定家门口围着不少人。 高村长正在安慰一个女人,女人的长相和他有些相似,看来是他的女儿。 高村长的孙子茫然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得这么惨。 几个道长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他们,叹气道:“昨天不应该睡这么早的。” 其中一个人看到俞浩瀚后,大步上前,低声问:“俞道友,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们进屋详谈吧。” “好。” 在山上时有不少村民和普通人,没有道士详细追问昨晚的事情,这会儿村民们都在忙着处理梁定的事,正好给他们讨论的空间。 走进客厅,俞浩瀚和荣道长详细地说了下昨晚的事情经过。 俞浩瀚神情凝重,缓缓说:“我怀疑是鬼王。” 众人脸色大变:“这山窝窝里怎么会冒出个鬼王?” “事态严重,我们得赶紧联系道协。” “鬼王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这村子里过于危险,不如从今晚开始,我们轮流守夜吧。” “我们昨晚如果早点出来,多些人,说不定还能救梁定一命。” ………… 听到这话,江辞无往后一靠,懒懒散散地翘着腿,想到梁定脸上的死气,低声道:“救不了。” 宴朝一偏头看他:“什么?” 江辞无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轻声说:“我在梁定脸上看到了死气。” “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就算从鬼王手下逃过一命,他也活不了多久。” 宴朝一点了点头,平静地嗯了声。 江辞无眉梢微挑:“你难道不会觉得假如逃过了,他脸上的死气会消失?” 宴朝一摇头:“不会。” “我相信你。”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问:“你相信我什么?” 宴朝一淡定自若地说:“相信你是活阎王。” 江辞无:“……” 第126章 江辞无沉默了会儿, 对宴朝一说:“正经点。” 宴朝一顿了顿,勉强给了个正经点的回复:“我相信你的直觉。” 江辞无挑了挑眉,他侧过身凑到宴朝一耳边, 低声道:“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按照目前几个例子,灰气倒霉受伤, 黑气死相, 红气喜事,但我看大多数人的脸都是正常的。” 不只是高村村民和道协的道士们, 之前在市区、机场等等看到的路人。 大概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的面相有变化。 “概率是不是太低了点?”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抿唇道:“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用心看。” 江辞无撩起眼皮, 直直地看他。 宴朝一没有看他的眼睛, 视线焦点落在地上, 缓缓说:“可能是因为你看见的那些人都是事情将近,所以明晃晃的显露在了脸上。” 江辞无指尖顿住,右手抵着下巴:“你说的对。” 小何小李脸上带着灰气, 没过多久就受伤了。 看到梁定的黑气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和时间远近有关。 用心看…… 怎么个用心看法? 江辞无眨了下眼, 看向围在桌边讨论的道士们。 或许是因为在修道, 一个个天庭饱满印堂发亮, 精气神俱佳,乍一看都没有什么。 江辞无目光转了转,落到最熟悉的小荣道长脸上。 他看着小荣道长较为稚嫩的脸庞,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脑子里琢磨着该怎么用心看。 他凝视着荣道长的侧脸,几乎都要把小荣道长的脸都盯出花了,脸上细微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眨眼间, 眼里的荣道长开始变化了。 荣道长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 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眉宇之间隐隐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灰气。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又盯了半分钟,灰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极为寡淡,像一层薄雾似的盖在荣道长脸上。 他挪了挪视线,又看向坐在荣道长身旁的几个道士。 和看小荣道长的情况一样。 第一眼都没有什么,盯着看久了,这些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浓郁程度的灰气。 江辞无想了想,要对付鬼王,受点伤倒点霉还是挺正常的。 他盯着这些人看了好一会儿,就算道长们再迟钝也察觉到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江辞无是对他们讨论的事情有意见,又纷纷看向俞浩瀚。 俞浩瀚开口:“江道友,你有什么提议吗?” 江辞无疑惑:“什么什么提议?” 他刚才压根儿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俞浩瀚:“我们刚才在探讨高村村民们的安危一事。” “鬼王的出现离开没有规律,今日出事的是梁定,明日还可能是别人。” “只要有人待在这里,就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江辞无哦了声:“然后呢?” 俞浩瀚继续说:“我们刚才商议的是,干脆趁借着传道的机会,在村子周围设阵法,向村民们分发符箓,尽量做一些事” 江辞无点点头:“都行。” 俞浩瀚顿了顿,慢慢开口:“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江道友帮忙。” “这个符箓……村民们人数众多,道友们带来的符箓不足以分发给所有人,需要江道友你多出出力了。” 江辞无听明白了,想要他发符纸小人。 他眨了下眼,应道:“当然可以。” “符纸小人要多少有多少。” 俞浩瀚笑了笑。 其他道士们松了口气,连忙说:“江道友真是乐善好施。” “我方才就说江道友不会见死不救的。” “符纸乃身外之物,和村民们的性命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 江辞无听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地夸着自己,反应过来了。 如果是交易,没必要说这些好话。 这些道士们怕不是想要白嫖他的符纸小人。 江辞无眨了下眼,慢悠悠地补充下一句话:“这个价格么,就按市场价来。” 夸赞声戛然而止,众人沉默了。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区区几张符纸小人,道协总不至于想白嫖吧?” 没有人吱声,他们本来是想白嫖、不是,想要江辞无免费提供一些符纸小人。 不会江辞无毕竟是生意人,想要收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有人觉得有问题,重点是让道协出钱…… 有人忍不住开口:“江道友,此事我们得再和道协商议商议。” “毕竟需要的数量不小,我们也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男声:“我代表泾河市道协同意支付江道友相应的费用。” 江辞无歪头看过去,是何合。 他快步进门,神情凝重,朝着对众人扯了下唇角,直接了当地说:“我一早得知消息便赶过来了。” “路上堵车耽搁了不少功夫,所以现在才到。”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俞浩瀚又重复说了一遍关于鬼王的事。 听完,何合眉头皱得更紧了:“鬼王?” “这……” 俞浩瀚:“何道友,此事事关重大,可以再派一些道友过来么,我担心以我们十几人,不足以对付的了鬼王。” 何合叹了口气,为难地说:“不是我们不想,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泾河市的修道之人本来就少,这段时间又有一些地方冒出了不少邪神,本市有本事的道友们都有任务在身,剩下的一些都是文员,就算来了也没用。” “一时半会儿是在没有人手。” 说完,他问道:“诸位已经和鬼王交过手了吗?” 俞浩瀚摇头:“没有。” “他没有对我们出手,似乎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何合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先将此事报给总道协,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这段时间我也会留在这儿协助各位道友。” “好,麻烦何道友了。” “应该的,”何合点了点头,又转身往外走,“道友们先休息会儿,我去高村长。” 江辞无迟疑片刻,起身道:“我也去。” “我有事想问一问何道长。” 宴朝一当然也跟了上去。 俞浩瀚看着他们的背影,犹豫片刻,没有直接跟上去,跟上去未免太明显了些。 他扭头看着荣道长,低声问:“小天,你不过去么?” 荣道长茫然地看他:“为什么要跟上去?我没有问题要问何道友啊。” 俞浩瀚被噎了噎,缓缓说:“你不想跟着江道友么?” 荣道长眨了眨眼,眼下泛着微青:“想是想的,但是我现在好困,想去睡觉。” 俞浩瀚揉了把他的头发:“你去休息吧。” 荣道长点了点头,对他说:“俞师兄,你要是想跟着江道友可以直接跟的。” 俞浩瀚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盯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我没有。” “小天你累了,去睡觉吧。” 荣道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觉得俞师兄好像有点奇怪。 ………… 另一边,江辞无跟着何道长走到院子里。 何道长放慢脚步,低声问:“江道友是有事要和我说么?” 江辞无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问一下,当初在高村调查,确定这个赛点的人是谁?” 何合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对他说:“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女娲庙,所以祝会长派了人过来的,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和几位道长在这里调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他顿了顿,迟疑地说,“发现这村庄和山里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阴气,很快就散了。” “很奇怪,但没有找到原因,便将此事报了上去,然后就离开了。” “后来是负责收集信息的人说高村村民们频频在外宣传女娲庙,便定下了这个赛点,之后和村长交涉、让道友们假借传道的名义,主要还是靠宣传部的同僚。” 江辞无眯起眼睛:“宣传部?” 想到祝英说的那个为俞浩瀚说话的宣传部长。 何合脸色微变,立马说:“前段时间,祝会长让将宣传部部长吩咐下来的事尽数告诉她。” “那位部长……” 他看向江辞无,没有说出后面几个字。 江辞无知道他在问什么,点了点头,解释道:“道协邮件提供的一些信息,和实际的情况不符合。” “还有关于名额限制,如果和高村长好好协商,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何合脸色变了变,愈发凝重:“是故意不想让更多的道友过来,能完成上个赛点任务的道友能力肯定更出众,对道协有益,我们对上鬼王,不论死伤结果如何,对那研究所有百利而无一害。” 江辞无嗯了声。 何合沉着脸说:“江道友,我先给祝会长打通电话。” 江辞无点了点头。 等他打完汇报完情况,和何合一起走到了斜对面的梁定家里。 高村长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抽烟,看到何合来了,惊讶地喊人:“何道长,你怎么过来了?” 何合低声道:“高村长,节哀顺变。” 高村长叹了口气。 何合继续说:“我听说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想着,在这里留几天,帮助一下道长们。” 高村长看了眼江辞无,犹豫地说:“何道长,你知道,村子里这几天不太平。” “我刚刚和其他村干部们讨论了,还在想要不要和道长们说传道的事情暂时歇一歇,留在这里不太安全。” 何合愣了下。 江辞无缓缓说:“高村长,面对些事情,对道长们也是一种考验。” “有助于修行的。” 听到这话,高村长又抽了口烟:“江先生说的对,我等会儿再去和村干部们说说。” 他看着何合,叹气道:“何道长想留下来就留吧,空房还是有的,不过雾天的时候别出门,我担心野兽又会下山。” 正说着,一个和高村长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何合后,哎呦了一声,狠狠地拍了下高村长的肩膀:“老高!道长来了,你怎么不让人家进屋。” “还不请人家喝口茶,就这么干站着吗!” “道长快进屋快进屋。” 何合想说不用麻烦了,余光瞥见江辞无走进屋了,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辞无的确想看看房子里是什么样的,想了解鬼王为什么不进屋。 这栋房子的客厅的装潢摆设和他住的那一栋差不多,电视机的牌子和尺寸大小都是一样的。 不过电视机柜旁上摆着一个神龛,内置元始天尊的塑像,神情温和,釉彩鲜艳不失温润。 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塑像,和庙宇里备受供奉的神像给人的感觉相似。 大概是看见他直直地盯着神像,高村长问道:“要上香吗?” “不了,”江辞无摇头,偏头问高村长,“这神像是哪儿来的?” 高村长灭了烟,自己上了三炷香,随机对他说:“是那位道长让我们放着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 高村长解释道:“那位道长有个认识的塑像师傅,女娲庙的神像就是那位师傅做的。” 江辞无点头:“我听说了。” 高村长继续说:“这个塑像也是那位师傅做的,我们村里每家每户都有,江先生你们住的那屋也有,不过暂时放在储藏室了,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 江辞无眯起眼睛,每家每户都有? 高村长又说:“说到这些塑像啊,江道长当年还给他们开过光呢,让我们好好摆起来供奉,说是保平安。” 江辞无:“那位江道长算到过村子里会出事?” 高村长被他问的愣了下,低头想了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变的有些恍惚,慢慢说:“江道长没有直接说会出事。” “但他施法帮了村子大忙后,说过一句话。” “祸福什么依,什么福什么祸的,我老头子没文化,没记住。” 江辞无抿唇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高村长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江辞无垂下眸子,陷入了沉思。 江老头在几十年前就算到了高村的今天? 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 第127章 江辞无知道江成道是个有本事的人, 毕竟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道术玄学到宇宙科学,不论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一说。 再者说了, 如果江老头没有本事,也不会十几年来一直在外游历。 江辞无虽然偶尔从陆观主、祝会长等道协其他人嘴里听见他们对江老头的夸赞, 可夸赞虚无缥缈, 没法比较,他不清楚江老头的具体实力。 现在看来, 俞浩瀚算卦只能推算出梁定尸体的大致范围,江老头在几十年都预料到了现在的事。 这实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江道长当初说的真对啊, ”高村长感慨了一句, 叹气道, “村子里真的是有福又有祸啊。” 江辞无思绪一顿,抬眼看他:“高村长,江老、江道长还说过其他的话么?” 高村长想了想, 摇头道:“应该没了,我是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江道长让我们好好供奉神像, 哦, 好像还有一句, 什么最后会怎么样,江道长说他也不清楚,但他会抓住一线生机什么的。” 江辞无微微皱眉, 高村长说的不清楚,他听得云里雾里。 不明白江老头当初到底说了什么话。 他又看向高村长的老婆。 高村长的老婆更是一脸茫然,懵逼地说:“啊?江道长还说过这些话?”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就记得他喜欢喝黄酒了, 咱家现在还备着几瓶呢。” “何道长, 江先生对吧?你们要喝么?” 江辞无:“……不了,谢谢。” 香火的青烟飘近,屋内萦绕着令人安神镇定的气味。 江辞无眨了下眼,看着烟雾缭绕中的元始天尊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高村长,你说每家每户都有塑像,都是和这个塑像一模一样的么?” “那不是,”高村长摇摇头,对他说,“我们村子不算大,但也不小,有三百多户,一户一个也得三百多个。” “不是一模一样的,”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都是三清神像,江道长亲自开光了好几天。” 江辞无眼睫一颤:“都是三清神像?” 高村长点头,肯定地说:“对,当年我跟着我爹一起发的,我敢保证,都是三清神仙的像。” “江道长说必须要三清神像,连女娲娘娘的不行。” 说完,他忍不住问江辞无:“江先生,这神像怎么了吗?” 江辞无摇头,含糊地说:“没什么,我就问问。” 他半阖着眸子,目光落在前方香烛猩红的火点上。 没有别的,都是三清神像…… 现在天道崩塌,灵气没落,除了三清外,其他尊神的庙宇对厉鬼阴魂没有任何威慑力。 几十年前应该和现在不同,否则道协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特地选了三清神像…… 江老头是不是知道预言的事? 江辞无按下心底的疑惑,继续问高村长:“高村长,你说的那位塑像师父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么?” “可以的可以的。”高村长连连点头,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把手机屏幕摆到江辞无眼皮底下。 【何师傅:138XXXX8765】 见对方姓何,江辞无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何合。 何合也注意到了这个巧合,笑道:“巧了,还是我本家。” 江辞无随口问:“何道长认识么?” 何合摇头:“不认识。” 高村长开口道:“这位何师傅是本地人,泾河市的,但是这些年都在外地,何道长应该不知道。” 何合笑道:“我有一个叔叔也常年在外,不过不是塑像大师,是一位大厨。” 高村长点头附和:“厨子好啊,有技术有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 江辞无没有听他们闲聊,记下电话号码后,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试着拨通那位塑像师傅的电话。 没有人接。 江辞无不死心,又打了个两个,还是没有人接。 见状,宴朝一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江辞无实话实说:“想问一些江老头的事。” 他偏头看向宴朝一,话音猛地顿住。 对了,宴朝一和江老头也认识。 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江辞无眨了下眼,低声问宴朝一:“你说,江老头是不是知道预言的事?” 他本来是想从宴朝一那儿得到点线索,没想到宴朝一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嗯,他知道。” “牛防当初被他套了话。” 江辞无愣住了,怎么还和那位牛大人有关了? 宴朝一看出他不了解,解释道:“江成道年轻的时候在港城斗法。” “开了鬼门,放出了无数厉鬼,影响到了冥界。” 江辞无震惊了:“开鬼门?” “他为什么要开鬼门?”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缓缓说:“据后来派去盯他的阴差所说,是他手贱。” 江辞无:“……” “然后他就知道预言的事了?” 宴朝一点了点头。 江辞无思索片刻,追问道:“开鬼门是多少年前的事?” 宴朝一:“七十年前。” 江辞无哦了声,低声道:“所以七十年前,江老头就知道预言的事了,四五十年到的高村……” 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思路,只好先和宴朝一回住的房子。 进屋后,客厅里坐着不少道士,俞浩瀚也在其中,荣道长不在。 俞浩瀚见他们回来了,朝两人点了点头:“诶,何道友呢?” 江辞无:“高村长带他去住的地方了。” 俞浩瀚应了声。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道士问道:“江道友,你们去了这么久,还谈论了其他事吗?” “比如说这里为什么会有鬼王之类的?” 江辞无缓缓开口:“高村长至今还以为是山里的野兽伤人,怎么会清楚鬼王的来历。” 年轻道士愣了愣:“的确如此。” 俞浩瀚不经意地开口:“那江道友是去?”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唇角,慢悠悠地说:“虽然不清楚鬼王的来历,不过我的确在高村长那儿发现了一件事。” 俞浩瀚:“什么事?” 江辞无坐到椅子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椅子扶手:“昨晚鬼王出现的时候,没有进任何人的房子。” “之所以抓了梁定,是因为梁定出了家门,没来得及进屋。” “我怀疑高村的房子有些特殊,刚才去高村长那儿后确定了。” “高村的村民,每一户人家家里都有神龛,供奉三清神像。” “村民们敬畏道士神灵,虔诚供奉,有三清尊神庇佑,鬼王不敢轻易进屋。” 听完,客厅内的几个道士恍然大悟:“江道友说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我们这里也应该有神龛?” “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没有……” ………… 江辞无随口说:“高村长说放在储藏室了。” “我们去找找。”两个道士起身往里走。 江辞无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俞浩瀚。 俞浩瀚朝他笑了笑,关切地问道:“江道友,宴道友,你们要不要先上楼休息会儿?” “小天一回来就说累,这会儿应该睡死过去了。” “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们问了几个村民,白天村子里很少起雾是,相对安全,最近的晚上天天有雾。” 他轻叹道:“说不定夜里那鬼王又会出现。” “嗯,我们上楼睡会儿。”江辞无点了下头,虽然折腾了一个通宵了,但他一点儿都不累,甚至精力十足。 不想让俞浩瀚看出自己的体质特别,便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 回房后,江辞无刚躺到床上,手机震了震,弹出了微信提示音。 点开一看,云姐终于回消息了。 【江辞无:知道江老头以前去过泾河市么?】 【张雅云:不清楚。】 【张雅云:你爷爷去过那么多地方,半个地球都被他走遍了。】 【张雅云: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辞无:村里的村民们谈论的人很像江老头,我就问问。】 【张雅云:他们谈了什么?】 江辞无打了几个字,又嫌麻烦,索性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显示出张雅云精致妆容的脸。 她在衣帽间里,正在挑首饰,往身上比划着。 江辞无愣了愣:“你化妆了?” 张雅云点头:“等会儿和你爹出门逛街。” 江辞无哦了声,简要地说了下高村长口中的“江得道”事迹。 “摇头,他们祠堂里的塑像长得和江老头很像。” 张雅云带上耳环项链,又拿起一旁的墨镜往脸上比划,随口说:“可能就是你爷爷吧。” “居然还进人家祠堂了。”想着,她笑了笑,低头继续挑选墨镜,时不时往脸上戴一副,紧接着又换一副。 江辞无心想,他已经知道云姐和道协的关系。 云姐应该没有必要瞒着他关于江老头的事…… 况且江老头去高村有什么好隐瞒的?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手机那端传来了江修明的声音:“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张雅云:“和你儿子。” 下一秒,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江修明的大脸,他上下打量江辞无:“你又有什么事?” 不等江辞无开口,张雅云说:“你老子的事。” 江修明哦了声,眉心微皱,迟疑地问江辞无:“你问你爷爷的事干嘛?” “难不成在泾河市遇到他的狐朋狗友了?” “那臭老头该不会欠人钱了吧?!” 江辞无点了下头,随口说:“对对对,江老头欠了不少钱,他们说父债子偿。” “赶紧V我一百万,我去还了你的债。” 江修明呵呵一笑:“别想骗我钱,什么叫还我的债。” “你再等个几十年,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子承父债了。” 江辞无:“……” 江修明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不说话,又问:“你爷爷真欠债了?” 江辞无点头,面不改色地说:“是啊,欠了两百万呢,我就问你要一百万。” 江修明扯起嘴角,冷笑道:“居然欠了两百万,你爷爷还挺厉害啊。” “你等着,我也去贷点款欠点钱,不能输给你爷爷。” “顺便给你凑个整。” 江辞无:“……” 第128章 江辞无:“那我真得谢谢你。” 江修明:“不用谢, 亲爹应该做的。” 江辞无:“……” 沉默了会儿,他扯回正题:“老江,你是真不知道江老头在泾河市的事情么?” “我为什么会饭知道?”江修明皱了皱眉, 不满地说,“你觉得我管你爷爷做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么?” “我要是管得了, 早就去管了!” “他那老头什么时候在意我的想法, 想做什么做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想想也是:“既然你们都不知道的话, 那我就挂了。” “挂吧挂吧。”江修明摆摆手。 亲眼看着视频被挂掉,他才转而去看张雅云, 一抬眼, 就对上了张雅云脸上的墨镜。 江修明微微一愣, 立马问:“你刚才也戴墨镜了?” 张雅云笑眯眯地说:“没有,我刚才在试墨镜。” “我们要出门,我不得好好打扮打扮。” ………… 因为梁定的事, 村子里有很多事要忙,通知全村村民关于“野兽”的事、处理梁定的丧事等等, 所以今天下午的传道活动临时取消了。 江辞无就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 顺便剪了会儿符纸小人。 傍晚, 夕阳西下,天色暗沉,江辞无才和宴朝一下楼。 所有道士都聚集在客厅里, 何合也在,幸好自建的房子客厅很大,不仅能容纳下所有人, 甚至还有两张椅子空着。 江辞无没有客气, 直接在空椅上坐下, 宴朝一顺势坐到他旁边。 “何道长,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高村的事情么?”一个灰袍道士开口问。 江辞无看向何合,只见他叹了口气,点头道:“道友,我是真的不了解。” “鬼王事关重大,我没有必要瞒着大家。” “我们当初调查的时候没有发现鬼王,道友们不必过度担忧,高村长下午的时候已经通知了每一户人家,让大家看见雾气就第一时间进屋,村民们不会有事的。” “道协那边我也联系了,还在等他们的回复。” 灰袍道士也叹了口气:“那就好。”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问何合缓:“何道友,高村的灵气是一直都这么充沛么?” 何合犹豫片刻,迟疑地说:“几个月前到这儿的时候,高村灵气非常充沛。 “再之前的话,据高村长所说,数年来高村的农作物产量向来比其他村子多,我推论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 俞浩瀚就坐在他边上,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不经意地问:“江道友,为什么突然问起灵气的事情?” “这里的灵气有问题吗?” 江辞无随口说:“有啊。” “这里灵气充沛,鬼王可能是因为灵气才过来的。” 何合顺势点了点头,他是祝英的人,知道天道的事情。 关于灵气的问题不好再让人追根究底,他便转移话题道,主动问俞浩瀚:“俞道友,以前也去过灵气如此充沛的地方吗?” 俞浩瀚摇头:“这到没有。” “我听闻清微山设有聚灵阵,灵气充盈,和高村比较的话如何?” “实不相瞒,何道友,我也在疑惑此事,高村的灵气远高于清微山……” 江辞无瞥了他们一眼,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们的对话。 他往后一靠,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陷入沉思。 全国各地的灵气都在流失,高村的灵气为什么这么充沛? 女娲开天辟地的传说…… 从高村长那些模糊的话看来,江老头到这里来明显是有目的的。 一线生机,难不成是末日预言的一线生机? 高村和预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辞无将几个信息点串联了起来。 女娲庙、一线生机、预言…… 难道补天石真的在这里? 江辞无眉心跳了跳,指尖顿时,决定明天再去找高村长问个清楚。 忽地,身旁响起一道惊呼:“雾!” “雾来了!” “哪儿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山顶上,看见了么?” …………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朝着众人张望的方向看过去。 远山上浮起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逐渐往山下蔓延,乍一看是起雾里,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和昨晚雾气的区别。 雾气颜色不是乳白色,而是寡淡朦胧的浅白色,看起来是很普通的雾气,蔓延的速度也极为缓慢,像是被微风吹拂着慢悠悠地往下飘。 因为雾气不浓,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雾后的山林景色,只有花草树木,没有任何阴气。 “江道友,你昨晚看到的是这个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淡定地说:“不一样。” 有人忍不住质疑:“可我们昨晚看到的雾气和这个差不多。”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你们昨晚出发的时候雾都开始散了,当然差不多。” 又有人问:“江道友,你的意思虽然起雾了,但距离鬼王出现还有一定时间?” 江辞无扯了下唇角,慢悠悠地说:“不。” “我的意思是,起雾和鬼王出不出现根本没有联系。” “啊?”众人愣了愣: 荣道长小声问:“江道友,为什么呀?” 江辞无:“雾的形成是由于空气遇热膨胀,密度变大从而向上升与上方的冷空气液化,形成无数颗小水滴。山中的树含有水分,水的比热容大,放出大量的热与冷空气接触。从而使山上形成很多雾气。” “潮湿的空气沿着山坡上升,温度随着海拔的提升而降低,空气冷却达到过饱和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会产生雾。” “山里起雾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起雾是鬼王出现的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只是因为鬼王的出现降低了山里的温度。” 一众道士听的恍恍惚惚,呆呆地看着江辞无。 荣道长似懂非懂地看着江辞无:“江道友,你、你怎么知道的那些雾什么的?” 江辞无:“……科学书上教的。” “……”众人沉默了。 这一晚,山里只有雾,没有鬼王。 一夜无事发生。 ………… 之后几天,村子里也很平静,山里早晚的雾气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江辞无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高村长关于补天石的消息,因为“野兽”和梁定的丧事,高村长忙的不可开交,连这几天的传道都没顾上,全权交给了其他村干部负责。 江辞无剪了不少符纸小人,分发给村民们发了符纸小人。村民们敬重道士,对着符纸小人很是在意,每个人都随身携带。 其他道士则在村子附近设了辟邪驱鬼的阵法,或许对鬼王没什么大用处,但聊胜于无。 鬼王迟迟没有出现,但众人提心吊胆的情绪没有减少半分。 周五早上,众人齐聚在客厅吃早饭,有人忍不住问何合:“何道友,道协有回复了吗?” “派人来了吗?” 何道友筷子一顿,笑道:“我正想和诸位道友说这事呢。” “祝会长说她找到了支援,数量不多,但实力强悍,这两天就会赶过来。” 听到有支援,众人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知和哪门哪派的道友?” “这、那……用不了多久诸位道友就知道了。”何合含糊地说。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打量众人。 这几天下来,众人脸上的灰气越来越明显,看来鬼王快出现了。 想着,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院子里,拨通夜游巡使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便听见夜游巡使说:“江老板,你、您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 江辞无没有留意他话里诡异的停顿,直截了当地说:“你准备一下,到我这里来帮忙。” “鬼王估计快出现了。” 夜游巡使愣了愣,迟疑地说:“江老板,是你自己想让我去帮你忙么?” “是啊,”江辞无点了下头,觉得他这话的很奇怪,反问道,“不然呢?谁会让我找你?” 夜游巡使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傻笑了一下,追问道:“江老板,那我这算出差吧?” 江辞无:“算,给你加薪加香火。” 夜游巡使笑得更欢了:“好的好的。” “鬼楼那儿我找鬼替我的活儿?” 江辞无随口说:“都行,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就直接发个公告发个微博,说阴差有事要忙。” 夜游巡使一拍大腿:“对,这个主意好,我正愁那帮阴魂畏畏缩缩演不好阴差呢。” “江老板,我这就去发微博。” 说完,他匆匆挂了电话。 江辞无眨了下眼,回到客厅,琢磨着小夜那句“正愁”是什么意思。 小夜猜到他会喊他过来帮忙? 正想着,手机顶端弹出了江氏香火店的微博推送,他顺手点进去。 【江氏香火店:香客友友们,这几天人间动荡不安,本阴差要去救人民于水火,出差几天,客服号可能回复不及时,有要事的话,可以联系店里的主管老王。】 【可乐鸡翅不加可乐:小夜要出差了?是不是又要开分店啊?!】 【红鲤鱼与绿鲤驴:快来我们这儿开吧,孩子好想玩!】 【丝滑顺畅不便秘:我真觉得最近很奇怪诶,老家莫名其妙来了不少道士,说驱邪什么的,我朋友的老家也有。】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老家也是,看定位咱们不是同一个地方啊。】 【Sunny:诶,我北方的也看到好多道士,最近有什么活动吗?】 【不知情人士:我国的道教协会好像在办什么比赛,比赛不奇怪,奇怪的是突然办比赛……要知道这个比赛已经很多年没办过了。】 ………… 江辞无往下划了划评论,发现这些网友还挺敏锐的。 他戳了戳小夜的微信,让他不要乱回复乱说话,便放下手机,回房剪符纸小人了。 吃晚饭的时候,他收到了小夜的微信。 【小夜:江老板,鬼楼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现在赶过来。】 江辞无回给他一个高村定位。 没过多久,众人饭还没有吃完,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何合第一时间放下碗筷,起身道:“我去开门,大概是新的道友来了。”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虽然门还没开,但他已经看到门缝蔓延进来的阴气了。 他正想开口,只见何合打开门,和门外一身阴差装的小夜大眼对小眼。 片刻后,何合挤出一个笑容,转身对众人说:“诸位道友,这位阴差大人,就是祝会长请来的支援。” 江辞无:“???” 夜游巡使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对众人说:“不止是祝会长。” “我还奉地府和江老板之命,特地赶过来的。” 江辞无:“……” 干一件事,赚三份钱? 第129章 江辞无盯着夜游巡使, 这才反应过来白天打电话的时候,小夜那些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合着早就和祝英、地府联系上了,就差告诉他了。 全场只有江辞无一个人在琢磨夜游巡使做一得三的事情, 其他道士都在认真琢磨夜游巡使话里的意思。 鬼王一事非同小可,地府派阴差过来协助很正常。 祝会长身为华国总道协的副会长, 和阴差有联系也说过的过去。 但江辞无就不一样了。 一个香火店老板怎么和阴差有关系了? 阴差为什么要奉江辞无之命? 在场的道士们没有一个人玩过鬼楼, 因此除了荣道长,没有人知道夜游巡使和江辞无的“雇佣关系”。 俞浩瀚盯着夜游巡使看了会儿, 视线在他高帽的几个大字上停顿片刻,转而挪向江辞无。 他缓缓说:“我听闻江道友和冥界地府有合作关系, 所以和这位阴差大人熟识么?” 江辞无没有纠正他两者的因果联系反了, 索性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见状, 正想开口的荣道长闭嘴了,他虽然不知道江道友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但江道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在场的其他道士们听见俞浩瀚的话后, 看江辞无的眼神都变了。 和冥界有交易,能命令阴差…… 这简直是吾辈之楷模啊! “江道友, 我们还没有加微信呢。” 江辞无:“……” 何合轻咳了一声, 开口道:“阴差大人, 您先进屋坐。” 夜游巡使点了点头,缓缓飘进屋,习惯性地站到江辞无身旁。 进屋后, 他帽子上的“夜游巡使”四个大字愈发瞩目。 众人的神情又发生了变化,大家都是修道之人,知道普通阴差和夜游巡使的差别。 夜游巡使可是十大阴帅鬼差之一, 他们这种普通道士平常根本见不到面。 众人对夜游巡使愈发尊敬, 连饭都不继续吃了。 坐在江辞无身后的灰袍道士低声道:“这位阴差大人, 不知该如何称呼?” 夜游巡使:“我姓乔。” “乔大人。”灰袍道士喊了一声,看出夜游巡使想呆在江辞无边上,起身让座,“您坐我的位置吧。” 夜游巡使很久没有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等他坐下,江辞无偏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你姓乔?” “是啊,”夜游巡使幽幽地看着他,“江老板,半年了。” “整整半年了。”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江辞无:“……” 沉默了会儿,他低声问:“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夜游巡使:“姓乔名乾。” 江辞无哦了声:“好的,小夜。” 夜游巡使:“……” 客厅里多了个阴差,还是有点道行的阴差头头,所有道士们都有些拘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不敢大声说话。 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何合虽然早就接到了祝英的通知,但他年龄不大,也从来没和阴差有过接触,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索性闭嘴,少说少错。 江辞无当然没兴趣调节气氛,低着头,懒懒散散地刷微博刷新闻。 大概是因为白天刷到了香火店的微博,微博给他推送了好几条“猜你喜欢”。 【麻辣香锅王子:回村后遇到了好几个道士,吓得我连忙问家里人,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村里好像闹鬼了!】 【八二年的雪碧:回老家发现道协在我老家搞什么比赛,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来抓我这个出马仙呢,吓死了,抽一个宝子免费算前事压压惊。】 【小可爱道长:道协的比赛真的有点奇怪,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他们想借着比赛的名义偷偷摸摸地在做些什么,本道长掐指一算,要变天了。】 【长毛秃驴:最近老有人私我道士的事情,道士管得了的我和尚要管,道士管不了的,我更要管!就直接告诉你们吧,要出大事了,和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的大事!】 ………… 江辞无一连刷了好几条都是类似的微博,眯起眸子。 道协的人忙着比赛、对付邪神,不可能闲得慌去网上找存在感。 像这个长毛秃驴的话,显然是在煽动些什么。 他皱了皱眉,截屏发给祝英。 他刚打了一个字,就收到了祝英的回复。 【祝英:收到,我让人去处理网上的舆论。】 【江辞无:好。】 江辞无正要切回微博,便听见有人喊:“雾、雾又来了!” 他掀起眼皮,看到远山上出现了浓重的乳白色雾气。 与这两天正常的雾气不同,而是和鬼王出现那一日的相似。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瞥了眼众人脸上愈发醒目的灰气,抿唇道:“来了。” 客厅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何合率先开口:“我给高村长打电话,让他通知村民们。” “好。” 现在是晚上六点多,距离睡觉时间还早,高村长很快就电话,了解了情况。 江辞无抬眼看着窗外寂静的村子,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在走动。 村子里很多老人都不会用智能机,只能靠打电话或者上门拜访。 他正想着村长是不是要挨家挨户打电话过去,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道刺耳的电流杂音。 紧接着,村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广播声。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 “大雾来了!山里很危险!野兽随时会出现!大雾来了!山里很危险!野兽随时会出现!” “所有人赶紧回家!封好门窗!所有人赶紧回家!封好门窗!” ………… 大概是怕有人没听见,这广播的音量特别高,再加上高村在山里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高村长说的几句话还在山谷里荡着回应,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足足念了五分钟的广播,别说高村的村民,周围几个村的村民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更别说山上的鬼王了,只要他不是个聋王,肯定听见了。 江辞无看到往山下蔓延的白雾速度慢了,肉眼可见地变慢,甚至逐渐变得稀薄,像是普通的雾气。 他眨了下眼,看了看道长们脸上仍然存在的灰气,又看了看山顶浓重的白雾,沉默了会儿,缓缓开口:“鬼王应该听见了。” “他可能不会下山了。” 有人出声问道:“那怎么办?” 江辞无:“我们上山呗。”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不如抓住这次机会主动出击。 众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纷纷去拿法器。 江辞无也回了趟房间,背了个黑色书包。 荣道长第一次看到江辞无带东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好奇地问:“江道友,你居然也带了法器吗?” 江辞无点头:“符纸小人。” 荣道长看着他鼓鼓囊囊的书包,愣了愣。 一书包的符纸小人? 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见何合开口说:“走吧。” 一出门,走到视野开阔的空地上,众人的脚步顿了顿。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着四周的山峰。 客厅里的窗户只有一个,所以他们只看到了外界一角,出门后才发现四周的山峰都有白雾,雾后是泛黑的阴气。 阴气不是聚集在一起的,而是东一块、西一块。 这次不止是鬼王来了,还有其他的厉鬼冤魂。 何合神情凝重,停下脚步:“诸位道友,我看我们得分头行动了。” 一方面因为不知道鬼王在哪个方向,另一方面,即便没有鬼王,他们也需要去处理另外的厉鬼。 他扫视一圈,提议道:“不如就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为四队吧。” “一旦遇到鬼王,能跑就跑,第一时间联系其他道友支援。” “好。” “就按何道友说的办。” 江辞无看了看周围的山峰,距离较远,阴气又被白雾遮掩,看不出具体差别。 他瞥了眼女娲庙所在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距离最近的一座山:“我们就去哪儿吧。” 何合点头,看向夜游巡使:“乔大人你……” 江辞无偏头看向夜游巡使。 小夜跟在他屁股后面,没有搭理何合。 夜游巡使不是没听见,是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乔大人是在喊自己。 被江辞无戳了戳胳膊才醒悟过来,轻咳两声,昂首挺胸地说:“本大人当然跟着江老板。” “好。”何合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是想和江辞无一起,但有夜游巡使在,他还是去帮助其他道友好了。 “出发吧。” 江辞无、宴朝一、荣道长和俞浩瀚,再加上夜游巡使,四人一鬼径直上山。 江辞无有话想问小夜,便故意走在最后,让俞浩瀚开路,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放慢脚步,轻声问夜游巡使:“地府只派你来了?” 夜游巡使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地府也收到了这里有鬼王出没的消息,正在找阴差调查情况,本来日游那小子要过来。” “正好祝会长找到香火店,和我说了这件事,我就找日游要了这份差事。” 说着,他连忙对江辞无说:“江老板,我是准备告诉你来着,然后你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了。” 江辞无似笑非笑:“然后你就先斩后奏,多赚点钱。” “行啊,小夜。” 夜游巡使看了他两眼,见他不是生气,而是在调侃自己,乐呵呵地说:“多亏江老板教导有方啊。” “我耳濡目染、近墨者黑。” 江辞无:“近朱者赤。” 纠正完,他认真地问夜游巡使:“小夜,如果等会儿咱们遇到鬼王,你打得过么?” 夜游巡使不假思索地说:“如果真的是鬼王,那我肯定打不过。” 江辞无:“那你干嘛来了?” 夜游巡使理直气壮:“来赚钱。” 江辞无:“……” 这是坑钱吧? 第130章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僵硬地扯了下唇角, 挤出一个笑容,低声解释道:“江老板,不是我不想对付鬼王,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真的是鬼王,那道行肯定远高于我,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夜游巡使。” “我要是打得过鬼王, 我也去当鬼王了。” “……”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那你们九幽地狱里的鬼王是怎么关进去的?” 夜游巡使想了想,实话实说:“据我所知, 有不少是酆都大帝收服的,他一个鬼能镇压群鬼, 他不出手的话, 就得靠其他大人。” “十殿阎王以前对付鬼王, 不少都受伤了,这几百年几乎不露面,剩下的三司判官们。” 他顿了顿, 对江辞无说:“所有判官加起来,勉强能对付一个鬼王吧。” 江辞无微微一怔, 他知道鬼王厉害, 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夜游巡使看出他的惊讶, 小声问:“江老板,你看到那厉鬼的模样没有?” 江辞无:“是看到一只手。” 夜游巡使:“多大啊?” 江辞无想了想,描述道:“一只手能抓住一个男人。” 夜游巡使僵硬的脸色更僵硬了:“那应该是鬼王没跑了。” “鬼王之所以被称为鬼王, 除了实力强悍,还因为他身材硕大,一根小拇指头就能摁死一个阴魂。” 说着, 他紧张地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江老板, 我肯定打不过。” “道协的那些道士估计也打不过, 只能靠你了。” 江辞无:“???” “靠我?” “是啊,”夜游巡使眼巴巴地看着他,认真地说,“别人我不知道,江老板你肯定打得过鬼王。” 江辞无挑了挑眉:“所以你这次过来就是看我打鬼?” “当然不是,”夜游巡使正了正神色,振振有词地说,“我是来精神上支持你的。” 江辞无:“……” “要你精神上的支持有什么用?” 夜游巡使想了想:“我可以在你们打斗的时候为你应援。” 江辞无:“……你出差费没了。” 他们对话的时间有些长,走在最前面的俞浩瀚回头看了过来。 江辞无眨了下眼,随口说:“我在问鬼王的事情。” 闻言,俞浩瀚脚步顿了顿,问道:“江道友想到方法了吗?”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只想出了死法。” 俞浩瀚:“……” 江辞无瞥了眼夜游巡使,补充道:“哦,还有魂飞魄散法。” 夜游巡使:“……” 江辞无抬脚往前走,跟上前面的宴朝一,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想,小夜说酆都大帝、也就是宴朝一他爸,能单挑鬼王。 那么有宴朝一在,他们不会出大事,况且他也没有从任何人脸上看到死气,说明今晚不会有人死。 宴朝一身上要么有保命的法宝,要么有东西能对付鬼王。 想着,江辞无对宴朝一做口型,无声地问:【你打得过鬼王么?】 宴朝一没有隐瞒,诚实地点了点头。 江辞无心底松林口气,张了张嘴,察觉到俞浩瀚的目光后,又闭上了。 等俞浩瀚挪开视线,他才悄悄拿出手机,给宴朝一发微信。 【江辞无:等会儿你别直接动手。】 【江辞无:先看看俞浩瀚的反应。】 【宴朝一:好。】 【江辞无:紧要关头你再出手。】 【宴朝一:好。】 宴朝一指尖顿了顿,盯着江辞无的几条消息,陷入沉思。 他没有告诉过江辞无他的真正身份,但当他说起牛防的时候,江辞无并不惊讶,反应平静。 现在又知道他能对付鬼王…… 江辞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在冥界的身份?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心想,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江辞无一直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事。 没有利用他的身份,这个江辞无的本性不符…… 也就是说明…… 江辞无对他是真爱! 宴朝一抿了抿唇,稍稍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江辞无就站在他边上,手机屏幕的微光照映在宴朝一脸上,将他的神情显露的清清楚楚。 江辞无有些纳闷,忍不住问:“你乐什么?” 宴朝一张嘴,想说“你对我是真爱”这几个字,但周围还有两人一鬼三个大电灯泡,思忖片刻,换了个温和点的说法:“你喜欢我。” 江辞无:“???” 什么玩意儿? 他不是惊讶宴朝一说出了这句话,而是惊讶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这种情境下,怎么莫名其妙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 宴朝一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你喜欢我”四个字被三个电灯泡听得清清楚楚。 俞浩瀚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打消了心底的疑虑,刚才交头接耳的小动作大概是在调情吧。 荣道长红着脸,眼神飘忽,仿佛话里的主角是他似的。 唯有夜游巡使神情不变,往前飘了飘,硬是挤到江辞无和宴朝一中间,生生地挤出一个空位,接着对宴朝一说:“宴哥。” “江老板不是喜欢你。” 宴朝一:“???” 夜游巡使缓缓说:“江老板那是心怀天下,兼爱无私。” 宴朝一:“……” 江辞无:“……” ………… 从山脚走到山顶,一路畅通无阻,虽然偶尔看到了阴气,但没有遇到一只厉鬼。 江辞无站在山顶,撩起眼皮,扫视周围。 山顶温度低,雾气十分浓重,两三米范围内的事物清晰可见,远处的山峰树木则一片朦胧,隐隐可见女娲庙屋檐一角。 荣道长看着萦绕在树叶上的阴气,觉得奇怪:“阴气在,怎么一只厉鬼都没有遇到,他们去别的地方了么?” 江辞无嗯了声,抬脚往女娲庙的方向走。 俞浩瀚跟在他身后,不经意地问:“江道友,为什么往这个方向走?” 江辞无随口说:“那边的阴气看起来最重。” 女娲庙所在的位置比他们所在山顶要低,他们必须要先往下走。 走着走着,冷风拂来,江辞无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微微皱眉,抬眼看向前方。 俞浩瀚开口道:“有血腥味。” “我们过去看看。” 再往前走,山腰处出现了一处平台,可以清晰地听见打斗的声响。 四五个道士正在和一群厉鬼搏斗。 这些厉鬼从外表的阴气看来道行不算高,但他们的数量是道士的四五倍。 双拳难敌四手,道士们落了下风,厉鬼们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道友小心!”俞浩瀚喊了声,提剑上前。 容道长也冲了过去。 江辞无多看了两眼俞浩瀚,虽然他是个内鬼,但对付起“同伙厉鬼”是没有一点儿心慈手软,招招致命。 江辞无歪头看向夜游巡使,示意他动手。 夜游巡使甩出身上的勾魂链,破空劈向众多厉鬼。 看到阴差,厉鬼们心先虚了,气势瞬间消失了大半。 没过多久就被道士们和夜游巡使一起制服。 夜游巡使的勾魂链上多了二十多个厉鬼,束缚着手脚飘浮在空中。 “多谢乔大人。” “幸好道友们来得及时,否则我们几人凶多吉少。” “俞道友,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 俞浩瀚简单地说了下他们去的那座山峰上没有厉鬼一事。 其中一个受伤的道士解释道:“我们本来是往东走的,上山后雾气浓重,只遇到了几个小鬼,解决后听到了这座峰上道友的呼喊声。” 江辞无:“发生了什么事?” 道士脸色变了变,神情有些惊恐:“我们看到了鬼王。” “他没有发现我们,掳走了这座峰上的几位道友。” 江辞无皱眉:“往哪儿走了?” 道士指了指女娲庙的方向:“似乎是女娲庙的方向。” 谈话间,俞浩瀚和容道长帮受伤的几人包扎好了伤口。 夜游巡使也喊来了本地的阴差也到了,是江辞无上次看到的一黑一白两个阴差。 黑衣阴差接过众多厉鬼,带往地府。 白衣阴差和伤势较轻的两个道士则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女娲庙。 继续上山,距离女娲庙还有一段距离,江辞无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阴煞之气。 和之前遇到过的厉鬼阴气不同,这鬼王的阴气像是裹着刀子似的,阴冷刺骨,刮着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江辞无看见荣道长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刮红了。 荣道长缩了缩脖子,把下半张脸藏到道袍里,瓮声瓮气地问:“江道友,等会儿有什么计划吗?” 话音落地,在场所有人和鬼的视线都落到江辞无身上。 江辞无眨了下眼,随口说:“先救被掳走的道长们。” 荣道长:“然后呢?” 江辞无:“然后随机应变。” 俞浩瀚沉默了会儿,低声问:“所以是没有计划吗?” 江辞无理直气壮地点了下头,顺势把问题推给俞浩瀚:“俞道长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俞浩瀚摇了摇头:“按江道友所说,先救被掳走的道友吧。” 他们没有直接往女娲庙前的小路走,而是绕到了侧边的山坡上,藏匿在树后往下探看。 从高处往下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娲庙前的空地上躺着六七个道士,他们双眼紧闭,躺在一动不动,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江辞无看了两眼,确定他们只是昏过去后,看向女娲庙。 鬼王就在女娲庙里。 他的外形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双手双脚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张嘴,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女娲神像。 他的身躯硕大,为了整个身体全部钻庙里,此刻是弯腰偻背的姿势,身体蜷缩,饶是如此,他的脑袋还是顶在了天花板上,乍一看还有些滑稽。 鬼王盯着女娲神像看了会儿,伸手抓住女娲神像,攥在掌心。 紧接着闭上眼睛,身体像是在呼吸似的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应该是在修炼。 第131章 众人都看到了鬼王全貌, 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体型,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从外形看来就打不过, 更别说实力了。 荣道长紧张地握着剑,压低声音问江辞无:“江道友,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啊?” 江辞无随口说:“修炼吧。” 荣道长想问为什么要抓着女娲神像,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他们的秘密任务, 立马闭上了嘴。 见他反应过来了,江辞无挑了挑眉, 继续看向庙中的鬼王。 鬼王显然是没有察觉到他们这里微小的动静, 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仍然在潜心修炼。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躲在树后观望了一会儿,确定鬼王暂时不会有其他动作后, 才有人低声问:“怎么救人?” “我身上带了几张匿气符,不会被鬼王发现。” “然后呢?就放任鬼王在这里吗?” “道友, 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么问题来了, 谁去救人?” ………… 江辞无一边听着他们低声讨论, 一边盯着鬼王。 鬼王只是单纯地抓着女娲神像,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凭肉眼很难看出他修炼的情况。 江辞无盯了好一会儿, 才看出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抓着女娲神像的手似乎大了一点。 以神像衣服为参考物,鬼王的手指头明显粗了一圈。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 偏过头低声问宴朝一:“他的身体是不是变大了?” 宴朝一嗯了声, 轻声说:“身体越大, 他的道行越高。” 江辞无微微皱眉,这才过了几分钟,道行的增长就具现化了。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其他人以为他们俩在低声谈论谁去救人的事,俞浩瀚开口道:“江道友和宴道友有什么提议吗?”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没有。” 夜游巡使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俞浩瀚身上,他开口道:“要不你去吧,我看你挺厉害的样子。” 俞浩瀚还没开口,刚才被俞浩瀚包扎过伤口的青袍道士立马替他说话:“论能力的话,我们自然是比不过两位阴差大人的。” 夜游巡使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俩去救人?” 他五官僵硬,直勾勾盯人的时候有种黑脸生气的味道。 青袍道士被他看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的意思是,两位大人本来就是来救人的,不如、不如……” 夜游巡使冷哼一声。 江辞无眨了下眼,慢悠悠地说:“两位阴差大人是魂体,而我们是活人。” “严格来说,还是由活人去比较划算。” 青袍道士愣了愣,茫然地问:“什么划算?什么意思?” 江辞无:“活人死了还有魂魄,魂魄没了就真的魂飞魄散,什么都没了。” “所以和阴差相比,我们每个人都有两条命。” 青袍道士:“……” 夜游巡使立马说:“江老板说的对!” 江辞无开口道:“我去吧。” 见状,俞浩瀚立马说:“我和江道友一起去吧。”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好。” “两位道友,这是匿气符,带上这个,鬼王发现不了你们的存在。” 江辞无接过揣进兜里,给了宴朝一一个眼神,示意他盯紧俞浩瀚后,大步往前走。 他们在侧边的小山坡上,最快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从坡上直接下去。 江辞无背着个书包,行动起来有些碍手碍脚,索性先把书包扔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俞浩瀚微微一怔,低声道:“江道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带法器。” 江辞无哦了声,随口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俞浩瀚:“……” 江辞无没有和他闲聊,侧身踩在石头上,两三步爬下山坡,捡起地上的书包,背到胸前。 他快步走到庙前的空地处,半蹲在地上,就近拍了拍其中一个道士的脸。 “嗯……”道士幽幽转醒,看到江辞无的脸后,还有些懵逼,“江——” 江辞无一把捂住他的嘴,偏头看了眼庙里的鬼王。 没有反应。 道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注意到了庙里硕大无比的厉鬼,脸色瞬间惨白,想起了晕过去前发生的事情。 江辞无抬手指了指侧边的山坡,比划了个手势,递给他一张匿气符,示意他先走接着继续叫醒其他道士。 一共七个人,六个人受了些轻伤,不影响活动,只有最后一个道士的腿折了,没法靠自己走。 江辞无给俞浩瀚比了个手势,让他背人。 俞浩瀚点了点头,刚扶起对方的胳膊,忽地,一阵凛冽的阴风刮了过来。 江辞无掀起眼皮,定睛看向女娲庙。 鬼王醒了。 俞浩瀚当即说:“江道友,快走!” 江辞无看着庙中的鬼王:“晚了。” 鬼王已经发现了他的储备粮变少了。 被俞浩瀚背着道士说:“有匿气符在。” 江辞无:“……匿气,不是隐身。” “有没有一种可能,鬼王是长了眼睛的。” 鬼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聊着天,眸子愈发猩红,像是在滴血似的,阴冷地看着江辞无和俞浩瀚。 下一秒,空中的阴风风势变大,从微风变成了狂风,直接把俞浩瀚和受伤的道士吹远了数米。 只留下江辞无一个人在原地。 江辞无看了眼远处的俞浩瀚和道士,又扭头看了看鬼王。 鬼王眯起眼睛,缓缓松开掌心的女娲神像,上下打量江辞无。 “你身上藏了什么?” 江辞无:“藏龙卧虎。” 鬼王:“……” 他嘴角抽了抽,弯腰偻背地走出女娲庙。 鬼王体型高大,一站到空地上,便看清楚了坡上的几人,脸色愈发阴沉。 他冷冷一笑:“你们这些小道士,我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倒主动送到我嘴边了。” “真是自不量力。” “我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道士了。”他咧了咧嘴,紧紧盯着树后,缓缓抬手,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鬼王眯起眼睛,往坡上一抓,躲在树后的道士们立马躲开。 鬼王一边动手一边寻找那抹熟悉的气息。 气息的来源没找到,反而看到了两个阴差。 “阴差?”他舔了舔嘴唇,笑道,“我也好久没有吃过阴差了。” “阴差的味道好多了。” 夜游巡使眼皮跳了跳,吓得立马后退数步,拉开两鬼之间的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勾魂链,狠狠地甩向鬼王。 看见他的动作,鬼王没有躲开,站在原地,任由他打,甚至还发出了一道不屑的嗤笑声。 江辞无亲眼看着夜游巡使的勾魂链砸中了鬼王的胸口,紧接着被弹开,远远地甩开。 夜游巡使都被这股反弹的力量甩开了数米。 他立马收起勾魂链,扭头对江辞无喊道:“江老板,你看见了吧,我真的打不过!” 江辞无:“……” 鬼王没有给他们聊天的时间,右手陡然伸长了数米,掌心出现在夜游巡使头顶,用力地往下一抓,将夜游巡使攥在掌心。 夜游巡使僵硬的表情看起来更僵硬了,不忘朝着江辞无喊道:“江老板,救命啊!” 江辞无皱了皱眉,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向鬼王。 鬼王察觉到他扔过来的只是一块石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低头准备直接吞了夜游巡使。 等到石头正中他的手臂,刮下了一层阴气,他才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静躺在地上的石头。 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 按理说伤不了他分毫。 他眯起眼睛,脑袋猛地转了180度,看向江辞无,上下打量这个渺小的人类:“你竟然能伤我?” 江辞无敷衍地说了句:“是么。” 说完,又朝他扔了石头。 这一次鬼王没有放任他的行为,在石头靠近面门的刹那,伸出两根手指,直接把石头碾得粉碎。 江辞无看到他的动作,眨了下眼,拎起书包带,将整个书包朝着鬼王扔了过去。 鬼王冷笑道:“你就只会这一招么?” 话音落地,他五指抓住书包,轻轻一捏。 下一秒,书包的布料缓缓飘落,数不清的符纸小人从他的指缝里帽了出来。 铺天盖地地冲向鬼王。 符纸小人的数量众多,飘舞在空中甚至比鬼王的身体还大,像是一群狂蜂追逐着侵犯蜂巢的入侵者,密密麻麻地攻向鬼王。 符纸小人们没有放过鬼王身体的任何一处,沿着阴气攻向各个角角落落,从后脑勺到脚趾缝,挥舞着小拳头狂揍不止。 鬼王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被揍得愣了愣:“???” 一旁的道士们也愣了愣:“???” “那、那是江道友的符箓么?” “是。” “这么多?” “我们现在要趁胜追击还是趁机逃跑?” ………… 夜游巡使立马抓住时机,身体拉长,从鬼王另一只手的指缝中逃了出来。 他没有往其他地方跑,而是径直往江辞无身边跑。 怎么看都是江老板身边最安全。 虎口逃生后,夜游巡使松了口气,苦着脸说:“江老板,我是真的打不过他。” 江辞无:“我看出来了。” 夜游巡使犹豫了一秒,把身上的勾魂链交给他:“江老板,武器给你。” “鬼王就交给你了。” “行,”江辞无拿着勾魂链,漫不经心地说,“地府和道协的给你的酬劳就当你接下去几个月的工资了。” 夜游巡使:“???” 没了加班费,也没了外快。 “所以我这次来就是白跑一趟?” “小夜啊,”江辞无拍拍他的肩,淡定地吐出四个字,“重在参与。” 夜游巡使:“……” 第132章 夜游巡使慢吞吞地说:“江老板, 我刚才可是差点魂飞魄散,最后一条小命都要没了。” 江辞无哦了声,对他说:“那我在精神上安慰你。” 夜游巡使:“……” 见他不再说话, 江辞无偏头看了眼鬼王。 鬼王被铺天盖地的符纸小人们缠住。 他随手抓住一把符纸小人,死死地攥在掌心, 但符纸小人没有生命, 即使被他攥住了,纸做的身体也在刮搔着他的掌心, 又疼又痒。 气得他脸色愈发阴沉,愤怒地抓着空中飞舞的符纸小人, 他像是一头硕大的黑熊, 被群蜂们气得拳打脚踢。 鬼王虽然和符纸小人的体型相差数倍, 但他实力强悍,双手并用,撕碎了不少符纸小人。 黄色的纸片幽幽地落到地上。 这下怔愣中的道士们回过神了。 “道友们, 就是现在!” “趁他被江道友的符箓缠住。” “我先上,这鬼王模样笨重, 我们可以以速度取胜。” “笨重?他就是大了点吧。” ………… 江辞无甩勾魂链的动作顿了顿, 忍不住看了眼大大声密谋的道士们。 “……” 他又看了眼鬼王, 鬼王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没有听见。 鬼王是真没有听见,不是他耳朵不好使, 就是因为耳朵太大,听觉太敏锐了,所以听不清这些道士到底在说什么。 他只听见耳边符纸舞动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 像是一群恼人却又抓不住的蚊子。 好不容易撕扯掉萦绕在眼周的符纸小人, 就看到一群道士提着剑朝他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小个子动作还挺快,直接戳到了他的小腿。 不痛不痒。 还没有那没穿道袍的人扔的石头疼。 他抬脚往下踩。 荣道长连忙侧身躲开,见自己的剑招对鬼王没有任何效果,扭头喊了声:“俞师兄!” “这样下去不行。” 俞浩瀚抬头看了眼鬼王,犹豫片刻,扬声道:“小天,你们撑住,我去设阵。” 说完,他退后几步,让其他道士攻上去。 他正好退到江辞无身旁,余光瞥见江辞无和夜游巡使一动不动,迟疑地问:“江道友,你就在这儿看着?” 江辞无坦然地点了点头。 俞浩瀚:“???” 江辞无之所以没用勾魂链,是担心就现在的战况,他一链子甩出去,没打到鬼王就算了,说不定还会勾中了某个倒霉道士的魂魄。 俞浩瀚的视角看不到勾魂链在江辞无手里,他见江辞无真的一点儿都没动,委婉地说:“江道友,你带来的法器呢?” 江辞无指了指鬼王身边的符纸小人们:“都用了。” “我又不是道士,哪来那么多法器。” 俞浩瀚沉默了一瞬,立马说:“江道友,那你掩护我设阵。” “再拖下去,道友们敌不过鬼王。” 江辞无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做了做掩护的样子,继续看战况。 道士们似乎对群攻很有经验。 分开站位,前后夹击,再加上众多的符纸小人束缚鬼王的手脚,道士们一时间和鬼王斗的不相伯仲。 江辞无收回视线,看了眼俞浩瀚。 俞浩瀚掏出一堆铜钱扔到地上,紧接着用剑在掌心划了一道伤口。 伤口又深又长,如水流般往下滴,滴滴答答地落在铜钱上,血很快就铺满了铜钱。 江辞无偏头看夜游巡使,有些疑惑:“小夜,你知道是什么阵么?” 夜游巡使看了看,迟疑地说:“可能是阳血铁门阵。” 江辞无:“干嘛的?” 不等夜游巡使开口,俞浩瀚开口道:“用阳血浸透铜钱布天罡地煞,天罡为阳,地煞为阴,再加上山里得天独厚的灵气,这阳血铁门阵可以逐渐冲消衰减鬼王的阴气。” “阴气衰减,鬼王实力减弱,我们有众多道友,还有江道友的符纸小人,应当可以以多敌寡……” 江辞无没耐心听他长篇大论瞎几把说,眯起眼睛,抓住重点。 逐渐减弱阴气? 他直截了当地问:“所以就是个辅助阵法?” 俞浩瀚动作一顿,缓缓说:“不错。” “但这阵法与阵内厉鬼的能力息息相关,厉鬼越强,阵法也越强。” 江辞无在心底骂了句废话,阵法减退的是鬼的阴气,能减多少当然看鬼的实力。 一只一百年的厉鬼怎么着也减不出两百年的道行。 他撩起眼皮,看着俞浩瀚因为失血过多逐渐泛白的脸色,心想,算盘打得还挺好的。 为了布阵受伤,等会儿布完阵打不了鬼王明面上也说得过去,不论是道协还是新世研究所,两方面都讨好了。 正想着,一把剑突然被扔到了脚边。 江辞无偏头一看,一个道士被鬼王打中了,被甩飞了数米,他手里的剑则被甩到了自己脚边。 少了一个人对战局的影响不大,但鬼王是个有脑子的鬼,踢中一个道士后,发现比起周围众多的符纸小人,还是这群道士更好对付一点。 他不再关漫天飞舞的符纸小人,先拿脚边的道士们开刀。 鬼王俯身横劈一掌,劈走了两个道士。 战况瞬间发生变化。 站在鬼王周围的几个道士最直观的感受到了压力。 站在鬼王背后的青袍道士喊道:“荣道友,你我一起攻他后颈!” 荣道长应了声,提剑冲上去,正要砍下去,只见鬼王的脑袋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正面对着他们俩,猩红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仅仅只是被看了一眼,刺骨阴冷的寒气从两人脚底蔓延上升,剑招一顿,两人同时被击退。 “啊————” 江辞无见荣道长被击飞了,皱了皱眉,立马问俞浩瀚:“俞道长,你的阵法布好了么。” 俞浩瀚将最后一枚铜钱摆到相应位置,呼出一口气:“好了。” 江辞无再次看向鬼王。 阵法起效了,但鬼王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 看了半分钟,勉强发现鬼王萦绕在空中的头发丝儿少了几根,不知是因为阵法还是被符纸小人扯的。 眼看鬼王要走向荣道长了,江辞无飞快地对俞浩瀚说:“我们俩吸引火力。” 俞浩瀚偏头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江辞无推的往前走了一步。 紧接着便听见江辞无大声喊道:“大王!” “这道士布阵法对付你!” 俞浩瀚:“???” 鬼王听见了阵法,步伐一顿,扭过脑袋,循声看了过去。 江辞无这会儿已经跑开了。 鬼王只看到俞浩瀚一个人。 他感受了一下地上的阵法,冷笑道:“就这?” “现在的道士真的越来越废了。” 说完,他一掌拍向俞浩瀚。 俞浩瀚退了数步,还是被这掌风边缘击中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江辞无离他有一定距离,看不真切俞浩瀚是真的晕过去还是装的,便低声对夜游巡使说:“去看看他真晕还是装晕。” 夜游巡使立马问:“如果是装的呢?” 江辞无:“那就让他变成真的。” 夜游巡使:“……懂了。” “这就去。” 把俞浩瀚交给小夜,江辞无能专心对付鬼王了。 他甩出勾魂链,链条另一端缠上来鬼王粗壮的小腿,绕了数圈。 鬼王知道自己脚上的是什么东西,抬脚甩了甩。 本来能轻易甩开的链条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死死地缠在了他脚上。 他动作一顿,看向拿着勾魂链的人。 不是刚才的阴差,是那个扔石头和符纸的人。 忽地,脚上的勾魂链开始收紧,他的腿像是被刀子环切着似的,一阵阵发疼。 鬼王愣了愣,一次伤到他可能是巧合。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到,不可能巧合。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辞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对鬼王说:“我是你爹。” 鬼王拍开萦绕在脸庞的符纸小人,盯着他仔细地看了会儿。 确定之前感受到的熟悉的气息不是源自于他后,往前走了一步。 江辞无用力地收紧勾魂链,勾魂链对绝大部分厉鬼阴魂来说都是一击致命,被勾中了便没法动,对鬼王来说就只是一条鞭子似的武器。 虽然能让他感受到疼痛,但不是致命武器。 鬼王因为他的动作脚步顿了顿,低头要去扯勾魂链,江辞无在他抓住勾魂链又收了回去,一链子抽在他手臂上。 鬼王伸手去抓,江辞无又一链子抽在他头上。 鬼王抬脚要走,江辞无便用链子缠住他的腿。 一来二去,鬼王被戏弄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站在原地,任由双腿被勾魂链缠住,紧接着猛地拉长双腿。 眨眼间,他的腿还在原地,庞大的身体已然出现在江辞无头顶。 庞大的黑影阴影笼罩了下来。 江辞无愣了一秒,收回勾魂链,立马闪身躲开。 “轰——” 烟尘弥漫,鬼王一掌拍在了地上。 地上出现一个硕大的掌印。 “咳咳——”江辞无虽然躲开了这一掌,但不可避免地吃进去点灰尘。 他一边咳嗽一边继续甩出勾魂链,一链条狠狠地拍在了鬼王脸上。 啪的一声,鬼王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伤口,贯穿了半张脸,江辞无甚至可以看到他脸后的树木。 浓重的阴气萦绕在伤口处,细密纤长的黑丝相互纠缠,缓慢地修复他的伤口。 鬼王低吼一声,双手作爪,想要抓住江辞无,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一掌接着一掌。 江辞无飞快地在地上闪躲,江辞无既要躲开鬼王的攻击,又要避开其他道士,难度加大,一时间抽不出手反打,只能疾速避开鬼王的招式。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地上便出现了无数坑坑洼洼的掌印,这一处平台仿佛都往下陷了几厘米。 江辞无飞快地跑进女娲庙。 鬼王一掌拍飞了女娲庙的屋顶。 瓦片七零八落,尘土漫天。 视线范围内一片灰蒙,江辞无正想着让宴朝一趁现在出手,但看不清其他人对的方位。 往前走了两步,只见前方尘土中出现了一抹身影。 普通人的身材,周围萦绕着阴气。 江辞无第一反应是小夜,又往前走了一步。 迎面而来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意后,他眉心一跳。 小夜没这么厉害。 鬼王该不是变小了吧? 他第一时间要甩出勾魂链。 但对方的动作比他要快,不等江辞无抬手,缩成正常人大小的鬼王就出现在他面前。 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脖颈,缓缓收紧。 江辞无眼皮狂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勾魂链。 鬼王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腾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江辞无眨了下眼,屈了屈手指,将勾魂链对准自己的身体。 顷刻之间,鬼王感受到掌心下的脉搏不再跳动。 一抹阴魂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鬼王:“???” 这么狠? 他还没反应过来,余光瞥见夜游巡使出现在他们身旁,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夜游巡使声嘶力竭地呐喊:“江老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不是被掐死的,是我自己勾的 小夜:江老板自杀了!! 江辞无:…… 第133章 夜游巡使视角看见的一幕就是, 缩水版鬼王死死地掐着江辞无的脖子。 江辞无没有任何动作,身体无力地下垂,仔细一看, 他的魂魄都浮出了身体! 这分明是被掐死了啊! !!! 夜游巡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江老板都打不过, 那还有谁能打得过? 他青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青, 深吸一口气,冲着江辞无的魂魄喊道:“快跑!” 打不过, 他们还可以跑。 人死了还有魂魄,魂魄没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单在附近意识清晰的道长们也都听见了夜游巡使的咆哮声。 空中灰尘弥漫, 萦绕着乳白色的浓雾, 众人根本看不清两米外的事物, 只能将夜游巡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江老板死了”、“快跑”。 这两句话一起听,怎么听第二句话的意思都是让其他人快跑。 “发生什么了?” “江道友真的死了吗?” “快跑吧,阴差大人见过那么多鬼, 怎么可能认错!” “江道友!” ………… 江辞无:“……” 鬼王:“……” 两鬼都被这戏剧化的一幕弄沉默了。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正想开口, 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了。 是宴朝一。 他眸子阴沉得吓人,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脸上不带任何一丝情绪,气势比鬼王还要冷冽,似乎在暴怒的边缘。 江辞无眨了眨眼, 忍不住对宴朝一说:“没死,别听小夜瞎说。” “是我自己勾的魂。” 宴朝一看了他一眼,情绪没有好转, 眼底仍然蹿着怒火。 这怒火不是对着江辞无, 而是对着鬼王。 鬼王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眉心狂跳。 他盯着宴朝一的脸看了看,没有印象,他不记得看见过这张脸,但他的身体记得这股气息。 千百年被封印进九幽地狱前就是这股气息。 唯一的差别的就是,现在多了股杀意,令鬼有些恐惧。 鬼王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如果被这人抓到了,会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他立马对宴朝一说:“真的是他自己勾的魂。” “和我没关系。” 他还没来得及杀,对方就先自杀了。 江辞无:“……”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鬼王:“和你没关系,他为什么要勾自己的魂?” 鬼王张了张嘴,又看了眼还被自己掐着脖子的肉身,指尖一顿,立马松手。 眼看着宴朝一逐渐逼近,他扭头就要跑。 鬼王不是一出生就是鬼王的,他是慢慢修炼成鬼王的。 靠得就是能屈能伸、恃强凌弱的态度,才存活了这么久,变成鬼王。 所以知道自己打不过宴朝一,他撒手就要跑。 刚跑了一步,宴朝一便闪到他面前,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作掌劈下。 他掌心泛着隐隐的金光,鬼王瞳孔骤缩。 这才明白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是酆都大帝心印。 杀鬼伏魔,万神自伏。 把他封印在九幽地狱数年的印。 鬼王当即自断右臂,免得被这酆都大帝心印降伏。 他不敢再和宴朝一纠缠下去,对上酆都大帝心印他没有半分胜算,转身继续跑。 见状,江辞无第一时间追了过去。 魂魄状态的他身体轻盈,一眨眼就追上了鬼王。 鬼王压根儿没有感受到他的接近,直接被抓住了脖子。 “你?”鬼王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辞无,他根本没有感受到江辞无的气息。 即使是现在,也没有感受到江辞无。 这人几乎完美融入了周围,身上没有阴魂的气息,更像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瞥见宴朝一靠近,鬼王想把江辞无拍开,继续跑。 他屈了屈手指,身体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制住了似的,没法动弹。 而且这巨石还在吸收他体内的灵气! “你?!” 江辞无看着他像是被定了身似的立在原地,只吐出一个“你”字,忍不住说:“你什么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音落地,他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他的掌心和鬼王后颈的交界处变得像是被吸住了似的,无法挪开。 掌心隐隐发热,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暖流从鬼王身体传到了他身体内,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江辞无不难受,他觉得很舒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泡温泉似的,浑身上下都浸泡在暖洋洋的灵气里,惬意充盈。 鬼王则和他相反,他有多舒服,鬼王就有多难受。 鬼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周身漆黑的阴煞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消失。 宴朝一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但在看到江辞无的脸色变化后,便停下了脚步。 江辞无眸光微闪,苍白的脸颊泛起两抹红意,没有血色的唇瓣也慢慢洇出了红色,像是从一个贫血病人变成了健康的人,魂魄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精气神。 宴朝一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对江辞无有意,就没有再行动了。 不远处的夜游巡使慢慢回过神,见他们仨都没动,他忍不住走到距自己最近的宴朝一边上:“宴哥,你不做点什么吗?!”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想到刚才他那声令人心悸的呐喊,面无表情地问:“做什么?” 夜游巡使立马指了指鬼王:“江老板都抓住鬼王了,你、你……” 对上宴朝一黑沉沉的眸子,他立马把“你”字改成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帮江老板……” 说完,他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被宴朝一薅住了帽子。 夜游巡使脚步一顿,迷茫地看着他。 宴朝一:“不用,先别过去。” 夜游巡使疑惑:“为什么?” 他看了看宴朝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江辞无和鬼王,脸色变了变。 夜游巡使难以置信地看着宴朝一,痛心疾首地说:“宴、宴哥,你也是内鬼?!” 宴朝一:“……” 沉默了一秒,他冷着脸地说:“你仔细看看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拧过夜游巡使的脑袋。 夜游巡使的脑袋被拧了九十度,正对着江辞无和鬼王。 慢慢发现了情况,鬼王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等比例变小,像是被吸食了精气。 而江辞无的魂魄虽然没有变大,但明显变得坚固强大了。 夜游巡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宴朝一:“宴哥,江老板这、这是在吸鬼王的道行么?” 宴朝一嗯了声。 夜游巡使倒吸一口气,吓得躲到宴朝一身后,离江辞无远点:“宴哥,江老板就交给你了!” 他才小几百年的道行,可不能被江老板吸啊。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冷漠地挪开视线,再次看向江辞无。 鬼王变成了六七岁小孩的大小,随着他道行的衰减,周围浓重的白雾也在变淡、逐渐消失,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幕随时都可能被其他人发现,他才抬脚往前走,走到江辞无身旁,握住他的手腕,将一人一鬼分开。 分开后,江辞无屈了屈手指,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鬼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地问江辞无:“你真的是人?”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辞无敷衍地说:“我天赋异禀。” 鬼王:“……” 江辞无看向宴朝一,随手把鬼王扔给他:“你可以解决它了。” “是要封印吗?” 宴朝一拎着鬼王的脑袋,嫌弃地说:“现在大概不需要我动手了。” 说完,他又把鬼王扔给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和鬼王大眼瞪小眼。 江辞无捡起地上的勾魂链,想要递给夜游巡使。 他往前走了一步,夜游巡使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江辞无:“?” “你怎么了?” 夜游巡使小声说:“怕你吸我。” 江辞无:“……我吸你干嘛。” 夜游巡使慢吞吞地问:“你能控制么?” 江辞无话音一顿,他不清楚。 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想着,他把勾魂链缠了两圈,隔着两米距离扔给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接过勾魂链,试着勾了勾鬼王的魂魄,确定他这次逃不开后,才试探地说:“我把他带回地府交差?” 江辞无点了点头:“去吧。” 他掀起眼皮,扫视周围。 雾气散得干干净净,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断壁残垣的景象。 女娲庙坍塌,地面坑坑洼洼,尽数鬼王的掌印。 道士们大概都因为夜游巡使的那两嗓子跑完了,只剩下一个昏迷的俞浩瀚倒在地上。 江辞无沉默了一瞬,偏头问宴朝一:“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么?” 宴朝一摇头。 江辞无眨了下眼,低声说:“奇怪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抓住了他的脖子,本来想交给你的。”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视线落在江辞无嫣红的唇瓣上,陷入沉思。 没过多久,一道喊声打破寂静。 “江道友!” 江辞无抬眼看过去,是荣道长。 他一边朝他们跑来一边说:“我刚刚遇到夜游巡使,他说鬼王被江道友和宴道友抓住了,这才连忙回来。” 走近后,荣道长看到了地上江辞无的肉身,他又抬头看了看飘在空中的魂魄,眼眶瞬间红了,哽咽地说:“江道友,你真的死了?!” 江辞无:“……没有,我只是灵魂出窍。” 说完,他飘近地上的肉身,用手指戳了戳。 没有第一次灵魂出窍时的吸力。 江辞无微微一怔,整只手掌都贴到肉身上,加大接触面积,还是没有吸力。 江辞无眼皮跳了跳,他该不会回不去了吧? “灵魂出窍,要怎么回去?” 第134章 “灵魂出窍, 要怎么回去?” 江辞无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看着他半透明的魂魄,缓缓说:“按理说是能直接回去。” 按理说,阳寿未尽的魂魄和肉身联系紧密, 只要靠近肉身,就能直接还阳。 现今回不去, 应该是某方面出了问题。 江辞无眨了眨眼, 回忆上一次在香火店门口,被小夜勾魂的时候, 就是靠近后直接回身体了。 他犹豫片刻,试着整个魂魄坐进身体里。 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魂魄是魂魄, 肉身是肉身, 两者泾渭分明。 江辞无甚至都怀疑了一秒, 他有没有在鬼王掐死自己前勾了自己的魂。 片刻后,他继续问宴朝一:“有回不去的例外么?” 宴朝一点头,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 但江辞无明白他的意思:例外不就在眼前么。 他沉默了会儿,开口道:“……问题是我要怎么回去?” 宴朝一张了张嘴, 正要说话, 便被荣道长的声音打断。 “江道友, 你是不是在骗我?”荣道长问。 江辞无扭头看他,有些疑惑:“骗你什么?” 荣道长红着眼睛,声音还是有些哽咽:“你是不是死了, 骗我说是灵魂出窍?” 江辞无:“……我真没死。” “不然小夜应该带我和鬼王一起去地府。” 荣道长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和地府有合作关系,和夜游巡使关系亲密。” “他说不定是故意留你在这儿骗人, 然后晚点再带你下去。” 江辞无再次沉默, 如果真的死了, 不管早晚,他都得去地府。 他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我让小夜帮我一起骗人有什么意义吗?” 荣道长想了想,点头道:“有意义的。” “骗人。” 江辞无:“……” 他在小荣道长心里的形象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江辞无轻叹一声,继续说:“我真没死。” 荣道长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脸,江辞无不吊儿郎当的时候,精致好看的脸蛋及其具有欺骗性,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迟疑片刻,荣道长转而看向一旁的宴朝一:“宴道友……” 宴朝一开口道:“没死。”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在鬼王出手前,就勾了自己的魂。” 荣道长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江辞无:“???” 为什么他说了那么多遍都不信,宴朝一说两句话就信了? 这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生动形象地展现在了他的脸上。 荣道长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解释道:“江道友,宴道友没你那么爱玩。” 江辞无哼哼两声:“那是你不知道他爱玩什么。” 荣道长愣了下,好奇地问:“他爱玩什么?”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爱玩一些少儿不宜的。” 宴朝一:“……” 荣道长一脸懵懵懂懂:“那是什么?” “没什么,”江辞无敷衍地说了句,晃了晃自己魂魄状态的手,扯回正题,“所以现在怎么办?” 宴朝一思索片刻,缓缓抬手,轻轻地按了下江辞无的脸颊。 江辞无掀起眼皮,疑惑地看着他。 宴朝一没有说话,弯曲双指微微用力,试着捏了捏他的脸。 魂魄的状态和肉身其实是相似的,但江辞无现在的情况不同,本该是绵软有弹性的脸颊变得十分坚硬坚固。 宴朝一用了极大的力度才勉强捏动了他的脸颊。 “你干森么?”江辞无脸颊被扯起,说话都有些漏风。 宴朝一松开手,若有所思地说:“你吸收了鬼王的道行,魂魄变得格外坚固……”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辞无的脸上,面若桃花,明媚艳丽,丝毫没有肉身苍白病恹的模样。 宴朝一补充了一句:“还有其他变化。” “以至于魂体和出窍时的魂魄不同,导致没法回去。” 江辞无哦了声,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他追问道:“你说的其他变化是什么变化?” 宴朝一看着他的脸,想了想,对他说:“变好看了。”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他。 宴朝一犹豫片刻,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反转成前置摄像头,摆到江辞无面前。 江辞无现在是魂魄,手机根本照不出来。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慢吞吞地收回手机。 江辞无扭头看向荣道长:“我看起来有什么变化吗?” 荣道长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看了眼地上的肉身,他其实觉得宴朝一形容的非常贴切。 见江辞无不满意,琢磨了会儿,缓缓说:“江道友,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 健康? 江辞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能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力量,是很特别的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状态。。 不仅是身体,精神都被满足了,像是饿了二十多年,今天突然吃了顿大餐吃饱了。 江辞无收回纷飞的思绪,抬眼问宴朝一:“那要怎么办?” 宴朝一:“没法自然回去,只能借助外物。” 江辞无眨了下眼:“什么外物?” 宴朝一:“法印、符箓等等。” 话音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了过去,是道协的道长们。 除了跑了的几个道士,还有刚才没出现的何合等人。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跑近:“道友!我们从阴差大人那儿得知鬼王被降服一事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何合,他们刚才对付了不少厉鬼,又因为不熟悉地形迷路了一段时间,等察觉到女娲庙这里出事,再赶过来已经晚了。 何合看到魂魄状态的江辞无,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喊道:“江道友,你真的死了吗?!” 江辞无:“……没有,我只是灵魂出窍。” 何合看了看地上的肉身,又看了看他的魂魄,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真的吗?” “江道友,你不会故意骗我没死吧?” 江辞无:“……” 累了,不想解释了。 最后还是由小荣道长对他们解释。 他省略了吸收鬼王道行的事,只含糊地说了说在魂魄搏斗过程中发生了点意外。 魂魄和出窍时的状态发生了变化,需要借助外物才能回魂。 确定江辞无没有死后,何合松了口气,幸好没死,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祝会长交代。 何合大步走上前,对江辞武说:“江道友,我身上有招魂符。” “我来帮你。” 说完,他掏出一张符箓,贴到江辞无肉身的脑门上,掐诀念咒:“黄泉九幽,招魂乃引!魂飘飘归路返,七魄茫茫归路回,魂归身,身自在,灵神入体,万物回春。” 随着法咒的念诵,江辞无感受到地上肉身传来了一股轻微的吸引力。 非常微弱,弱到他只要轻轻地挣扎一下,就能摆脱这股力量。 江辞无抿了抿唇,屏息凝神,试着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缓缓吸进肉身。 吸引力很弱,以至于他回魂的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 再次睁开眼,江辞无看到了蓝天白云,以及周围一张张低头俯视他的大脸。 他眨了下眼,慢吞吞的从地上坐起来。 江辞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种魂魄和身体有种不太匹配的很奇怪的感觉。 见状,何合低声道:“江道友,你魂魄出窍,又受了伤。” “可能是有些后遗症,稍后我找祝会长,托她联系了解这方面的道长。” 江辞无点了点头。 何合又从身上拿出两张招魂符,递给他:“刚回魂魂魄不稳定,这些符箓你先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江辞无没有客气,伸手去接。 一动起来,他才明白身体和魂魄到底是怎么个不匹配法。 有点延迟。 他要去接符箓,延迟了大约一秒,手才听话地才从何合手里接过招魂符。 宴朝一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江辞无实话实说:“身体有点延迟。” “等会儿再看看。” 宴朝一嗯了声,盯着他的侧脸,眉心微皱。 江辞无回魂了,众人都松了口气,开始问起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尘土漫天,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乔大人吼了两声。” “我也没有看见。”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道友,你是如何降服鬼王的?” ………… 江辞无眨了下眼,当然不能告诉他们鬼王被自己吸干了。 思索片刻,他对众人说:“不止是我,主要还靠了俞道友和两位阴差。” “俞道友他布下阳学铁门阵,在最大程度衰减了鬼王的阴气,再加上两位阴差的帮助,这才降服了鬼王。” 道士们一点儿都没有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何合笑了笑:“多亏了俞道友啊。” 他扫视一圈,没看到俞浩瀚的身影,迟疑地问:“俞道友呢?” “有人看到俞道友了么?” “没有……” “方才尘土漫天,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也没有。” ………… 江辞无眨了下眼,想起不久前他让小夜把俞浩瀚弄晕,缓缓说:“可能受伤了,倒在什么地方了吧。” 何合清点了一下人数,又联系了已经下山的道士,确定所有道士里只有俞浩瀚失踪后,众人连忙开始在附近寻找俞浩瀚。 一个小时后,天蒙蒙亮。 有人在女娲庙侧边的小山坡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俞浩瀚。 “俞道友!俞道友!” 俞浩瀚幽幽转醒,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听见有人冲着他喊:“俞道友,你立大功了!” 俞浩瀚一脸茫然。 江辞无走上前,笑眯眯地说:“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降服鬼王。” 俞浩瀚:“???” 第135章 俞浩瀚后脑勺疼得厉害, 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板砖似的,他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脑袋更疼了, 疼得耳畔嗡嗡作响。 他懵逼地看着众人,缓了会儿, 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江道友, 你刚才说什么?” 江辞无延迟了一秒,才耐心地重复道:“鬼王被降服了。” 这次俞浩瀚听得清清楚楚, 难以置信地问:“降服?鬼王?” 荣道长点头,连忙凑到他面前说:“对的对的。” “夜游巡使已经带着鬼王回地府了。” 俞浩瀚怀疑是自己耳鸣听错了, 他扫视周围, 花草树木, 废墟残垣。 就是没有鬼王。 他眼皮跳了跳,连忙问:“怎么降服的?” 江辞无眨眨眼:“多亏了你的阵法啊。” 俞浩瀚:“???” 他愣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阵法只能起辅助作用。” 换句话说, 他那阵法根本就没什么用,即使削减了鬼王一点儿阴气, 但那点阴气对鬼王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怎么可能让鬼王被降服。 “怎么可能……”俞浩瀚喃喃道。 他的恍神在荣道长和其他人眼里就是单纯地过于惊讶。 江辞无笑了笑, 搬出俞浩瀚自己的说法:“可能是因为这里灵气充沛, 加强了阵法。” 荣道长补充道:“还有江道友和阴差也出力了。” 听到江辞无的名字,俞浩瀚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主要是靠俞道友。” 周围的道士纷纷附和道:“是啊, 江道友也出力了。” “江道友都灵魂出窍了。” “看来夜游巡使大人也很厉害啊。” “我会和道协联系,多烧一些香火元宝给乔大人。” ……… 从这些人的话里听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俞浩瀚垂下眸子, 低咳了两声, 装作好奇地问:“江道友是如何降服鬼王的?” 江辞无眨了下眼, 慢悠悠地说:“我哪儿打得过鬼王,我都被他揍得灵魂出窍了。” 俞浩瀚大概了解阴差的实力,别说两个,来十个都打不过鬼王。 十有八九,是江辞无做了些什么。 不告诉他…… 俞浩瀚不动声色地打量江辞无,他眼底没有任何怀疑的情绪,不像是在怀疑自己。 听着道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着自己,俞浩瀚开始恍惚了,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布下的阵法? 荣道长开口道:“我们先背俞师兄离开这里吧。” 说完,他和何合一起把俞浩瀚从地上搀扶起来。 荣道长问:“俞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俞浩瀚:“头疼。” 何合有些疑惑:“俞道友,你怎么会掉到这儿?” “我也不清楚,”俞浩瀚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布完阵法后,我就晕过去了。” 江辞无慢悠悠地提醒:“你被鬼王打飞了。” “对……”俞浩瀚垂下眸子,只记得自己被鬼王的掌风刮到在地,紧接着后脑勺就一阵巨疼…… 昏倒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阴气。 难道是鬼王? 故意打晕他,然后扔到这个安全的地方? 下山的路只有女娲庙前的一条,所以众人要先走到女娲庙前的空地上。 众人刚上去,便高村长和村干部们提着大包小包,还背着好几个担架赶了过来。 “道长!你们没事吧?” “我的妈啊,这女娲娘娘的庙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管什么女娲庙,人命重要啊!” “道长、道长,我带了担架,已经打了120,咱们先下山。” ………… 担架自然是给头晕脑胀的俞浩瀚用,除了担架,高村长等人还带了不少外伤药。 众人开始简单地处理伤口。 江辞无没有外伤,这会儿又人多眼杂,不方便问高村长关于女娲庙的事,便和宴朝一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他坐到石头上,双腿交叠,懒洋洋地看着倒塌的女娲庙。 女娲庙的屋顶被鬼王掀飞,几面墙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破破烂烂的,更别说庙里的女娲神像。 神像倒在地上,四分五裂,从破碎的横截面看来,塑像是泥塑的,内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看地检查了一遍破碎的女娲神像,肉眼看不出女娲神像的异样。 他只能看出一个地方有些不同。 就是女娲神像右手上的石头,仍然牢牢地扎根在掌心上。 黑石没有任何变化,表面甚至都没有一点儿划伤。 不太对劲。 现在人多眼杂,不是问高村长的好时机,江辞无只能按捺住心底的疑问。 他眨了下眼,察觉到宴朝一似乎在看自己,歪了歪脑袋,抬眼看过去。 宴朝一的确在看他,更准确地说,是在看他的脖子。 江辞无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鬼王掐他的那会儿,还没怎么用力他就把自己的魂勾出来了,脖颈不疼不痒,他只摸到自己戴着的红绳。 顺手摸了下挂在红绳上的石头,他随口问宴朝一:“我脖子上有印子吗?” 宴朝一摇头:“没有。” 江辞无眨了下眼,有些疑惑:“那你在看什么。” 宴朝一看了看他胸口前的黑石,挪开视线:“没什么。” 江辞无看着他的侧脸,想到之前对上宴朝一后落荒而逃的模样,低声好奇地问:“那鬼王是不是知道你是谁?” 宴朝一顿了顿,缓缓说:“他没有见过我的脸。” “但认识我的印。” 江辞无愣了下:“什么印?” 他刚才没有看清宴朝一的动作,更不知道宴朝一准备怎么对付鬼王。 “你本来准备怎么对付鬼王?” 宴朝一实话实说:“酆都大帝心印,可以杀鬼伏魔。” 江辞无追问:“然后鬼王就吓跑了?” 宴朝一点了点头,解释道:“他们当初都是被酆都大帝印封印在九幽地狱,对此印有天然的恐惧。” 江辞无一听,这心印是个宝贝啊。 不用动手,鬼王就被吓跑了。 他立马问:“心印能有几个?” 宴朝一:“心印需要传授,不限数量。” 江辞无眨了下眼,摊开手,掌心向上,放到宴朝一眼皮子底下。 见状,宴朝一缓缓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里。 江辞无:“……我要心印。” 宴朝一哦了声,和他十指相扣,继续说:“那得亲一口。” 江辞无:“亲谁?” 宴朝一思索片刻,委婉地说:“那要亲一下印主人。” 江辞无沉默了,心想,酆都大帝印的主人不就是酆都大帝,也就是宴朝一他爹? 这有点太刺激了。 突然就不是很想要了,反正有宴朝一这个免费劳动力用印,自己有没有都行。 “那算了。”江辞无说。 这下轮到宴朝一愣住了,又不是没亲过,为什么亲一口就拒绝了? 江辞无是不是对他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他眼皮跳了跳,正想问出口,只见高村长走了过来,关切地问:“宴先生、江先生,你们有受伤么?我们带了不少药。” 江辞无摇了摇头:“我们没事。” 高村长惊讶:“你们俩没事?” 道长们都受了大伤小伤,俩保镖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江辞无看出他的疑惑,面不改色地说:“我们比较厉害。” 说完,他看了眼周围的其他道士。 伤口都包扎的差不多了。 江辞无:“要下山了吗?” 高村长点头:“对的,有几位道长伤口看起来挺严重的,得赶紧送去医院。” 江辞无哦了声,指指不远处的俞浩瀚,对他说:“赶紧让人把他送去医院。” “这位道长撞到脑袋了,轻则脑震荡,重则脑出血脑损伤。” 高村长一听,哎呦了一声,连忙跑到俞浩瀚边上,对着两个抬担架的人说:“赶紧先把这位道长送下山,送去医院。” 俞浩瀚愣了愣,对他说:“高村长,我没什么大事。” 高村长着急地说:“你都撞到头了,怎么会没事。” “万一脑出血是要死的。” 听见这话,荣道长脸色也变了变:“这么严重吗,俞师兄你快去医院检查一下。” 俞浩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抬走了。 高村长松了口气,又担心其他道长也受了内伤,连忙说:“道长们,大家都赶紧下山吧。” “山上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我们其他人会处理的。” 鬼王已经被逮捕回地府,山上没有其他危险。 道士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大部队下山。 江辞无和宴朝一站在原地不动,荣道长走了两步,见他们没下山,又走了回去,疑惑地问:“江道友,我们不下去么?” 江辞无点头:“还有点事。” 荣道长:“什么事?” 江辞无没有解释,直接带着他去找高村长。 “高村长,等一等。” 高村长脚步顿住,扭头看他:“怎么了?” 江辞无直接了当地说:“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关于女娲庙。” 高村长愣了愣,和其他村干部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山。 江辞无继续说:“准确地说,是关于这个女娲神像。” 高村长连忙问:“女娲神像怎么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们要带走这个神像。” 高村长一脸懵逼,他看了看地上七零八落神像残骸,忍不住问:“江先生,你们想要这个碎了的神像?” 江辞无点头:“道协晚点会派人来拿。” 高村长点头:“当然可以。” 他看了看神像,目光落在神像的右手上,迟疑地说:“那个,这石头能不能留给我们村?” “好让我们去定做新的女娲神像?” 江辞无挑了挑眉:“这石头和订做神像有什么关系吗?” 高村长笑了笑,解释道:“你们不知道,这个石头其实是上一个、不对不对,应该是上上个女娲神像的一部分。” 江辞无:“上上个?” “对,就五十年前,江道长来我们村的那段时间,这女娲庙被雷劈了,幸好没有劈中江道长啊,”他感概了一句,继续说,“那个天雷啊,特别吓人。” “劈在山上,把庙都劈倒了,神像也劈碎了,劈得黢黑啊,就像这种黑石头一样。” 高村长继续说:“不过江道长说被雷劈是好事,什么破什么立的,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后来江道长就说他认识一个做神像的师傅,把劈碎的神像运出去重新打新的。” 江辞无眯起眼睛,什么破什么立? 不破不立? 他指着地上掌心大小的黑石:“劈碎的神像就是这个?” “那当然不止,”高村长想了想,对他们说,“整个神像,就碎掉的部分,全都搬出去了。” 他指着地上碎掉的神像:“这是第二次定做的了,年初的时候不是翻新么,就定做了个新的。” 江辞无大概明白了江老头当初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当时的女娲神像有问题,所以江老头看到女娲庙时才会惊讶。 他掀起眼皮,盯着高村长:“上上个女娲神像,是用什么做的?” 高村长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补天时候剩下的土吧。” 江辞无:“……” 高村长继续说:“我们村一直有个传说,女娲当初就是在这儿开天辟地、补天也是用的本地的土。” 江辞无:“……听说过。” 他瞥了眼地上的石头,对高村长说:“这石头不能留给你们。” “石头和神像残骸我们都要都要带走。” 高村长愣住了,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神像和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有,”江辞无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吐出六个字,“辐射,听说过么?” 和它们没关系。 第136章 高村长不知道江辞无心底的后半句话。 听见辐射两个字, 第一反应就是这石头有辐射。 他没读过多少书,不懂辐射,只知道辐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吓得脸色大变, 往后退了数步,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有辐射?!” 江辞无眨了下眼, 静静地看着他, 心想,这可是你说的, 不是我说的。 高村长倒也不是在问问题,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咆哮。 他紧张地问:“这、这可怎么办?” “村子里的人倒还好, 这段时间因为雾气都没有上山, 但是那些道长们都上来两次了, 是不是都感染辐射了?会不会伤得更严重?” 说着,高村长脸色更差了,连忙拿出手机:“我得和道长们说一说。” 江辞无连忙拦住他:“不用。” 高村长:“辐射可是大事情, 怎么能瞒着其他人。” “不是要瞒着,”江辞无顿了顿, 问道, “村子里有人因为拜女娲神像生病吗?” 高村长想了想:“这倒没有……” 江辞无继续说:“而且我听说, 高村农作物的产量是其他村子的几倍。” “对的对的,”高村长点了点头,眼睛一亮, “江先生你的意思是,这辐射是个好东西?” 江辞无:“……不是。” “我的意思是,这石头据你所说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 而且现在对村民、农作物没有不良影响, 可能是——” 高村长抢答:“已经辐射完了?” “差不多吧,”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他说,“政府之所以要拿走他们,主要是为了调查研究。” “你放心,我让他们帮你们造个新的女娲庙,定做个全新的神像。” “这、这修庙不重要的,咱们主要是为了政府,随时都可以带走。”高村长稍稍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地上的黑石,还有些心有余悸,不敢随便靠近。 江辞无垂眸看着四分五裂的女娲神像,神像是泥塑的,少说也有两三百斤。 宴朝一应该搬得动,不过现在七零八碎的,没有合适的工具搬。 思索片刻,他给何合发了条信息,简要地说了下搬运神像的事,让他赶紧派人来搬走。 发完消息,江辞无收起手机,俯身捡起女娲神像的右臂,试着扯了扯她掌心的黑石。 出乎意料的是,黑石看起来是牢牢粘在神像掌心的,但他轻轻一掰,就掰了下来。 江辞无眨了下眼,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黑石,仔细看了看。 不是什么宝石,看起来就是一块纯黑的不规则的石头,通体漆黑,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黑石表面,微凉坚硬,触感很普通,就是普通石头的触感,却令他莫名地觉得熟悉。 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摸过……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陷入沉思。 荣道长见他盯着这石头不说话,忍不住凑上前,小声问:“江道友,这个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江辞无回过神,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和我们的任务有关系。” 荣道长愣了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瞪大眼睛:“这、我、你、嗯……” 他深吸一口气,立马闭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江辞无垂眸看着女娲右臂,仔细地打量,这右臂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雕塑物,他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 思索片刻,他抬眼看向高村长:“高村长,除了那石头,这个神像和上上个神像有什么联系吗?” 高村长实话实说:“我不太清楚,塑像师傅说是把以前的神像弄的回炉重做,然后他在雕个新的。” 闻言,江辞无看了看黑石,又看了看塑像白色的横截面,对高村长说:“打电话给那个塑像师傅。” 高村长愣了愣,照着他的话拨通塑像师傅的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电话就被接通了。 高村长:“喂,何师傅。” 电话那端的何师傅:“诶,高村长,有什么事吗?” 是道男低音,听起来有些年纪了。 江辞无微微皱眉,觉得这声音他好像在哪儿听过。 “神像出问题了吗?”何师傅问。 “是出了点事,”高村长应了声,抬头看向江辞无,“江先生,我要怎么问啊。” “什么江先生?”何师傅的声音微微拔高。 高村长实话实说:“我们村这段时间不是有道协的人过来么,有个姓江的先生想问一问一些神像的事。” 何师傅沉默了会儿,开口道:“这样啊。” “江先生,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吧。” 这两句话的声音和他刚接电话的声音有些不同,提高了几度,江辞无又不觉得熟悉了。 他没有多想,直接了当地问道:“何师傅,现在的神像,和之前被雷劈的神像是同一个吗?” 何师傅立马说:“当然。” 江辞无:“当然是?还是当然不是?” 何师傅沉默片刻,尖着嗓子说:“当然是同一个,新神像是用旧神像弄碎重新打的。” 江辞无追问:“为什么要用旧神像做?” 何师傅:“循环利用,可持续发展!” 江辞无:“……那为什么新神像是白的?高村长说你上上个神像被雷劈黑了。” “因为、因为……”何师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江辞无:“因为什么?” 何师傅突然开口:“因为我们漂白了!” “女娲好歹是个女神,喜欢白皮。” 江辞无:“……” 高村长:“……” 沉默了会儿,江辞无问:“是江、江得道让你这么做的吗?” “啊对对对,”何师傅立马说,“有什么问题你去问江得道,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 高村长迟疑地说:“江先生,要不然晚点我再打一通?” “不用了。”江辞无摇头。 这个何师傅有点问题,隔着电话大概也问不出什么。 “你在知道何师傅的地址吗?” “知道知道,”高村长点头,下意识地摸兜,摸了个空,“我没带本子,等下了山就回家拿。” 江辞无应道:“好。” 目前不能确定女娲神像和补天石的关系,补天石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江辞无便拉着他们在破损的女娲庙里寻找女娲神像的残骸,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找齐了,只剩下一些地上的粉末。 忽地,荣道长指着地面说:“江道友,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江辞无走到女娲庙门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地上的青石板上刻着数道深刻的八卦划痕,鬼栋里的阵法相似。 相似,不完全相同。 他脚步一顿,歪头宴朝一,迟疑地问:“这是聚灵阵?” 宴朝一嗯了声,缓慢地说:“不是寻常的聚灵阵。” 江辞无愣了愣,什么叫不是寻常的聚灵阵? 下一秒,便听见荣道长啧啧称奇:“这阵法的确与寻常聚灵阵不同,难怪道友认错了。” “普通聚灵阵只是聚集灵气,但这个阵法不仅聚集灵气,更是让灵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还能提炼出更为精纯的灵气。” “这阵法定然是高人布下的。” 江辞无看向高村长。 高村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他可不懂什么阵法道术:“我不知道。” “可能是江道长以前布置的吧。” “一年前我们只是稍微翻新了下外墙和内里的塑像,这些地板都没有动过。” 荣道长惊道:“那位江道长可真厉害啊。” “居然能布下这种阵法。” 他忍不住凑到江辞无耳边,压低声音说:“难怪鬼王会选在这里修炼。” 江辞无摸着黑石,心底冒出了不少问题。 黑石是补天石么? 江老头为什么要在这里布下聚灵阵? 江老头早就知道如何解决天道崩塌的问题? ………… 何合派来的人也到了。 一个个穿着警察制服,神情严肃,和江辞无打了声招呼,便非常专业的带上橡胶手套,走进女娲神像。 江辞无摸着兜里的黑石,犹豫要不要将这石头给他们,让他们一起打包送给道协。 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宴朝一按了下去。 江辞无疑惑地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放在你这里最安全。” 江辞无挑眉:“为什么?” 宴朝一缓缓开口:“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江辞无动作一顿,想想也是。 政府有新世研究所的内鬼是事实。 黑石和神像不能放在一起。 江辞无指腹摸索黑石表面,开口道:“我们先下山。” 宴朝一嗯了声。 下山期间,高村长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江先生。” “女娲庙是怎么弄成那样的?” 江辞无随口说:“野兽。” 高村长咋舌:“那么厉害?!” 江辞无嗯了声:“所以那么多道长受伤了。” 高村长又问:“那野兽的尸体呢?我都没看见。” “还是说它还活着?” 江辞无想了想,对他说:“被政府派来的公务员先带走了。” 高村长愣了愣:“政府什么时候派来公务员了?” 江辞无实话实说:“昨天夜里,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那野兽就出现了。” 政府:地府。 公务员:阴差。 ………… 下山后,回到住处,客厅里空无一人。 只有两个负责做饭的中年妇女,告诉江辞无等人,受伤严重的道长们都先被送去医院了,还有几个在房里休息。 江辞无对其他人在哪儿、在做什么没兴趣,他拉着宴朝一和荣道长快步上楼,回到房间,锁上门,拨通祝英的电话。 不等他说话,祝英率先开口道:“小江,我听何合说了,你们打败了鬼王。” “你有受伤吗?” 江辞无眨了下眼,缓缓说:“没有受伤。” 祝英松了口气。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就是死了一次。” 祝英:“???” 江辞无:“这是另外的价钱。” 祝英:“???” 第137章 祝英沉默了会儿, 忽略价钱的事,认真地问江辞无:“小江,你说的死了一次是什么意思?” 江辞无:“就是字面意思。” 祝英脸色变了变, 担心江辞无不说实话,转而看向一旁的荣道长:“荣道长,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荣道长点了点头, 乖乖回答:“江道友在和鬼王搏斗的过程中,用夜游巡使的勾魂链勾了自己的魂。” 听见是自己勾了自己的魂, 祝英脸色稍稍好转:“所以是主动的,不是被动的。” 荣道长点了点头, 心里有些纳闷, 这话听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祝英正了正神色, 对着手机摄像头,继续说:“严格来说,小江的这种情况不算是死了一次, 而是对付鬼王的一种手段。” “我猜鬼王应该没想到你用了这招,这招也是你们战胜鬼王的关键之一。” 这些话说的也很奇怪, 江辞无思索片刻, 上下打量她:“祝姨, 你是想赖账吗?” 祝英:“……不,我是在、在推测。” 说完,她立马问荣道长:“荣道长, 我刚才推测的对吗?” 荣道长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那就好,”祝英扯了下唇角,又对江辞无说, “小江你放心, 灵魂出窍的钱还是会给你的。” 有钱就行, 江辞无满意地点了点头。 祝英也不想他们将注意力放在她刚才“分析”的话里,开口转移话题:“小江,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告诉我么?” “有,”江辞无点了点头,“可能算是好消息吧。” 祝英有些疑惑:“可能算是?” 江辞无淡定地说:“我们好像找到了补天石。” “什么?!”祝英瞳孔骤缩,惊得立马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眼珠子往右侧撇了撇,接着紧紧盯着江辞无:“小江,你确定吗?” 江辞无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我不确定啊。” 祝英:“???” 江辞无:“所以才说可能是好消息、好像找到了补天石。” 祝英:“……”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忽地,祝英伸手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似乎是在看消息。 片刻后,江辞无便听见她说:“我看到何合的消息了。” 祝英缓缓问他:“你们是觉得那女娲神像,可能是补天石吗?” 江辞无点头,实话实说:“那神像很奇怪。” “还有这个。”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了黑石,放到镜头面前。 看到这个石头,祝英怔愣了一秒:“这、你……你是……” 江辞无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女娲神像上的啊。” 祝英呼出一口气:“是神像上的石头啊。” 江辞无瞥了她一眼,继续说:“这个石头挺特别的,怀疑它是补天石。” “而且它挺小的,容易随身携带,就没给何合派来的那些人。” 说完,他抬眼看向祝英,问道:“需要我交给他们?然后让他们一起送回道协么?” 祝英立马说:“不用!” “小江,这个石头你亲自拿好,不需要交给其他人。” 江辞无挑了下眉,追问道:“所以它真的是补天石?” “不是,”祝英顿了顿,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它和普通的石头不一样。” “所以让你保存好,等你到时候回来,我再拿它去试试,看它到底是不是补天石。” 说到试试,江辞无有些好奇:“怎么试?怎么确定它是不是补天石?” 祝英含糊地说:“就直接、直接去补补看。” 江辞无哦了声,随口说:“那我定下午的机票回陵安市。” 祝英眼皮跳了跳,对他说:“那也不用这么着急。” 江辞无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 “这事不是迫在眉睫么。” “我是怕你们离开的太突然,容易让别人起疑心,”祝英坐回椅子上,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半阖着眸子解释,“何合说不少道友都受了伤,在医院治疗,你们突然离开,不是显得很奇怪么。” 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前提是忽略拨通这电话以来,祝英种种奇怪的话、语气神态。 江辞无应了声,看着镜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身旁的事物,随口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所有事再回陵安市的。” 祝英笑了笑:“那就好。” 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江辞无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茶杯上,很眼熟。 是云姐喜欢用的一套茶具。 他眯了眯眼睛,看了眼祝英身后的树。 玉兰树,和他家院子里种的一模一样。 江辞无直接了当地问:“祝姨,你在我家么。” 祝英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手里的茶杯,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暴露。 她慢吞吞地放下茶杯,擦了擦嘴,嗯了声:“我来找云姐,有点事。” 江辞无:“云姐呢?” 为什么不出来和他打招呼? 祝英知道他在问什么,解释道:“云姐还没起床。” “我还在等她。” 江辞无哦了声,看了眼时间,现在早上九点,云姐没起床还挺正常的。 比起云姐,他更好奇另一件事:“祝姨,你找云姐有什么事?” 重要到不管高村的鬼王,而去他家院子里喝茶? 祝英委婉地说:“很重要的事。” 江辞无:“比鬼王还重要?” “对,”祝英点了点头,又说,“而且我不是拜托夜游巡使去你们那儿了……” 江辞无:“小夜没屁点用。” 祝英愣了下:“只有他一个阴差吗?” 江辞无:“这倒不是,还有个更没用的阴差。” 祝英:“……” 她是真不清楚这事。 沉默了会儿,她缓缓说:“我是想着夜游巡使背后是冥界阴司,他知道了,冥界肯定也知道鬼王的事,他们捅出来的篓子,他们应当会处理。” “冥界没有派阴差来处理么?” 江辞无点头:“有,就是小夜。” 祝英:“……” 江辞无低垂着眼睫,还在琢磨祝英和云姐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谈。 这种情况下,比鬼王还重要的事……那就只剩下解决天道崩塌的事了。 江辞无撩起眼皮,盯着祝英的眼睛,问道:“你是去找云姐商量解决预言的事吗?” 祝英愣住了。 看见她的神情,江辞无知道自己猜对了,疑惑地问:“云姐到底能帮上什么忙?” 为什么祝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云姐? 这些年云姐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一些道术虽然不会忘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有些生疏。 更何况还要忌惮被老江发现,让云姐出手,不如多找几个现今的道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祝英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紧接着又闭上了。 她垂下眼,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江,等你回来再说吧。” 江辞无点头:“行。” 祝英:“我先挂了。”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桌上,一口灌了一整杯茶,稍稍冷静了。 祝英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张雅云:“云姐……” “事已至此,你还能瞒着他多久。” 张雅云垂着眸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祝英试探地说:“就直接和他说,小江是个聪明的孩子。” 张雅云扯了下唇角:“然后他就知道我们瞒了他这么多年。” 祝英慢吞吞地提醒:“等他自己发现,也会知道你们瞒着他很多年……” 张雅云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祝英摸了摸鼻子,小声说:“云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江老先生那一卦是对的呢?” “小江体质……特殊,注定多灾多难,说不定掺和进这些事,小江才能找到他的一线生机。” “万一错了呢?”张雅云看着她,轻声说,“我们算出来的卦象,都是小江只有远离那些事情,才有属于他的一线生机。” 她不满地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地去顶,凭什么让我儿子去?佛教基督教那些家伙呢?只传教不干活么!” 祝英看她在气头上,没敢吱声,默默地捧着空茶杯。 忽地,客厅传来一阵咆哮声,紧接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胖男人跑了出来:“完了完了,云姐,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除了手机号,我他妈还给过高村长我在陵安市的地址,小江就算没听出我的声音,肯定会问高村长要地址的。” “他回陵安市后该不会找上门吧?!” “会的,”张雅云掀起眼皮,看何主厨,冷笑道,“你搬家吧。” 何主厨:“……我没钱。” 张雅云:“我可以租给你。” “看在你为小江煮了这么多年饭的份上,给你打九九折。” 何主厨:“……” ………… 另一边 江辞无和宴朝一、荣道长在房间里休息了几个小时,高村长就找了上来。 “江先生,这是何师傅的地址。” 江辞无看了眼地址,挑了挑眉,居然在陵安市灵城区的一个小区里。 离香火店和江家都挺近的。 “谢了。” 高村长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对了,其他几个道长说想去医院探望受伤的道长,我找了辆面包车,江先生你们要一起去么?” 江辞无想了想,点头道:“去。” “等下,我们先收拾行李。” “什么行李?”高村长有些茫然,对他们说,“帮受伤的道长们收拾吗?何道长不用麻烦,道协会派人送去干净的衣服。” 江辞无:“不是,我收拾自己的行李。” “等会儿去了医院,我们就走了。” 医院在市里,顺路可以直接去机场。 高村长这下听明白了,问道:“江先生,你们和道长们要离开了吗?” “这传道还没结束呢……” “不是所有人,”江辞无笑了笑,对他说,“只是我们三个先走了,其他道长还是会留在这里传道的。” 高村长还有点懵:“可是你们是保镖,你们先走了,道长们的安全问题怎么办?” 江辞无随口说:“没关系的。” “可是、可是……”高村长还是有些担心,虽然说昨晚道长们齐心协力打死了一只野兽,但没人敢保证山上只有一只野兽啊!万一还有别的呢? 他忧虑地说:“江先生,宴先生,万一传道期间,又来了其他野兽,道长们的安危怎么办?” “这怎么能没关系呢……” “他说的没关系,”宴朝一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指的是和我们没关系。” 高村长:“……” 第138章 高村长沉默了好一会儿, 见江辞无和宴朝一都开始收拾东西了,转而看向荣道长:“道长……你要不劝劝他们?” 荣道长眨了下眼,对他说:“高村长,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麻烦让一让。” 高村长侧身让开,忍不住问:“什么事情比道长们的安危还重要?” 荣道长当然不能说出补天石和天道崩塌的关系, 想了想, 对他说:“收拾行李。” 高村长:“……” 等荣道长离开,高村长又劝了几句, 确定自己劝不动后,才叹了口气, 去准备面包车。 何合作为本地道协的骨干, 一手处理安排了关于医院和病房, 道士们被送去的医院是泾河市里最好的医院,位于市中心,病房也是宽敞舒适的套房型VIP病房, 不论伤势情况严重与否,通通都安排了进去。 江辞无上楼的时候, 正好看到何合在门口和护士对话, 他直接找上何合, 和他说关于交卷、以及提前离开的事。 荣道长则大步走到俞浩瀚病床边,关切地问:“俞师兄,你身体怎么样了?” 俞浩瀚:“医生说只是外伤, 没有大碍。” 荣道长松了口气,咧嘴笑道:“那就好。” 俞师兄没事、他们解决了鬼王、还找到了补天石,简直是三喜临门。 “嘿嘿。”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俞浩瀚抬眼看他, 见他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立马明白他不是单纯地在为自己没有大碍高兴。 俞浩瀚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病房门口的江辞无, 故作不经意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荣道长扭头看他。 俞浩瀚缓缓说:“你看起来很高兴。” 荣道长笑了笑,对他说:“我就是高兴鬼王的事解决了,大家也都没什么事。” 俞浩瀚微垂下眸子,轻声道:“是么。” 他正想套话,便听见病房内的其他道长和高村长聊天的内容。 “高村长,我今天看到不少警察上山了。” “警察?”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他们下来的时候还搬了东西。” “那鬼……我的意思是山上的事我们都处理好了,怎么警察又上山了?” “有人失踪了吗?” “不是不是,”高村长摇摇头,对众人说,“警察是来处理女娲娘娘的神像的。” “神像?神像怎么了吗?” 高村长解释道:“江先生说神像有辐射,政府带去调查研究。” “辐射?什么辐射?” “是真的辐射还是因为那鬼、不是,野兽?” “江道友呢?江道友?” ………… 江辞无和何合聊完,走进病房的时候,听见的便是众人谈论辐射和神像的事。 离他较近的道士直接快步走到他边上,轻声问:“江道友,真的有辐射?还是因为那神像有问题?” “我们都看见鬼王抓着神像修炼了。” 江辞无掀起眼皮,瞥了眼低垂着眸子的俞浩瀚。 他扯了下唇角,对众人说:“是真的有辐射。” “啊?”众人惊了。 有人忍不住问:“江道友,你是如何发现的?”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我懂科学,我跟着学校教授做过一个课题,了解一些石头的事情。” “课题的大致内容就是石头被雷劈过会产生什么能量。” 高村长愣了愣,连忙附和道:“对对对,神像以前被雷劈过。” 江辞无不等其他人问问题,率先抛出问题:“不少人应该看到那野兽匍匐在女娲神像边上修炼吧?” “不错。” “对对对,看到了。” 江辞无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瞎说:“那是因为神像发出了一种低能量辐射,这种辐射不会损害我们的健康。” “但是对于……”他顿了顿,着重强调道,“对于我们所见到的野兽,有着奇怪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很特别,所以我联系了何道长,托他找人带走。” “如果能研究出该辐射和我们见到的野兽的联系,那科学家可能就发现了科学和玄学的联系。” “那么我国科技发展就往前迈进了一大步,领先于世界所有国家。” “这份功劳,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功不可没!” 众人本来就听得似懂非懂,又被最后一句话砸晕了头。 所有人都功不可没,那他们可都是大功臣啊! “如果能研究出来,不得拿个诺贝尔玄学奖。” “诺贝尔奖有这个奖吗?” “我们可以让他们弄个玄学奖,还是第一个拿奖的国家!” “居然能拿诺贝尔奖?!那我们村得摆席了。” ………… 病房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仿佛他们已经拿了奖。 知道真相的何合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慢吞吞对江辞无说:“江道友你真是有三寸不烂之舌。” 江辞无挑了挑眉,坦然接受夸奖。 鬼王抓着神像修炼的场景不少道士都看见了,他们必须得解释神像的事,但又不能让他们过于关注神像。 江辞无眨了下眼,继续说:“对了,在你们下山后,我们和高村长发现山上有个聚灵阵。” “是个十分精妙的聚灵阵,可以让灵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提炼出更为精纯的灵气。” 闻言,众人都愣了愣,接着低声议论起来:“这么说来,那鬼、野兽可能是因为灵气所以出现在山上的?” “这个更合理一些,神像说不定是阵眼?” “有聚灵阵,难怪高村的灵气那么充沛。” ………… 何合往前走了一步,扬声道:“阵法还留存在山上,等道友们出院,可以再去山上好好查探。” “何道友说的对,我们是得去一趟山上……” 俞浩瀚看着他们,明白肯定是那个神像有什么问题。 江辞无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小天也对这事守口如瓶。 那么只剩下鬼王知道神像的秘密了。 他垂下眸子,对身旁的荣道长说:“我去一趟厕所。” 荣道长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俞浩瀚推开他的手,笑道:“小天,我的伤一点儿都不严重,能自己走。” 说完,他大步走进厕所。 锁上门,俞浩瀚走到角落里,拨通电话。 他压低声音问:“高村的女娲神像有什么问题么?” 对方反问:“我怎么知道?” “你在高村,我在地下,怎么着也应该是我问你吧。” 俞浩瀚没空和他闲聊,简明扼要地说:“江辞无派人把神像搬走了。” “我们上山的时候,鬼王抓着神像在修炼。” “鬼王没有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没有,”对方的语气沉了沉,低声道,“鬼王只告诉我,山上有聚灵阵,对修炼有益。” “夜游巡使那家伙刚把鬼王压回九幽地狱,这两天地府盯得严,我想办法去问一问他。” “好,”俞浩瀚顿了顿,低声道,“我也盯紧江辞无。” “他和何合的关系不错,祝会长肯定在私底下告诉过他什么,大概率是和天道崩塌一事有关。” 电话那端问道:“他们难道找到了方法?” “有可能。”俞浩瀚抿了抿唇,不再多说废话。 他直接挂掉电话,洗了洗手,走出洗手间。 虽然大多数道士伤势较轻,但仍然有一两个道士受伤骨折的,不探望时间不宜过长。 江辞无和荣道长说了声该走了,荣道长连忙跑到俞浩瀚面前道别:“俞师兄,我和江道友他们先回陵安市了。” 俞浩瀚追问道:“什么时候?” 荣道长:“现在就去机场,我们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俞浩瀚:“这么急?” 他偏头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老江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得赶紧回去看他。” 都搬出爸爸生病的理由,俞浩瀚当然不能说什么,思索片刻,他立马开口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江辞无挑眉:“俞道友还伤着,不用这么着急,在这里修养几天养养。” “我伤势并无大碍,”俞浩瀚笑了笑,“况且我去陵安市也是有要事。” 荣道长扭头看他,一脸疑惑:“什么要事?” 俞浩瀚缓缓说:“鬼怪之事,是以前认识的一户人家,发生了点事,托我去看看。” 说完,他转移话题,问荣道长:“小天,你定酒店了吗?还是准备回灵安观住?” 荣道长还没想过住宿的问题,他看了看俞浩瀚,又看了看江辞无,慢吞吞地说:“灵安观离市区有点远……” 这些天他肯定要跟着江辞无的。 想了想,他对江辞无说:“江道友,我去你那儿住吧。” 江辞无点头:“行,我让老王把房间给你空出来。” 荣道长扭头问俞浩瀚:“俞师兄你呢?你准备住哪儿?你说的那家人会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吗?” “不会,”俞浩瀚轻叹一声,“他们自顾不暇,也没有钱去找其他道友,否则不会来拜托我。” “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去哪儿住,等到了陵安市再说吧。” 宴朝一掀起眼皮,看了眼俞浩瀚,对江辞无说:“我记得202还有空房,让老王顺便把俞道长的房间也收拾下吧。” 江辞无诧异地挑了下眉,缓缓点头:“行啊。” 俞浩瀚垂下眼,温声道:“那就麻烦江道友你们了,我大概会叨扰几日。” 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你去处理一下行李,我现在去给老王打电话。” 俞浩瀚:“好。” 江辞无给了宴朝一一个眼神,快步走出病房,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简单粗暴地问宴朝一:“宴朝一,你打算做什么?” 第139章 宴朝一撩起眼皮, 看着江辞无,轻声解释:“他跟着我们另有所图。” “与其放任他来阴的,不如把人放眼皮底下盯着。” 江辞无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黑石。 如果真的是补天石, 那么这石头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宴朝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轻声道:“不用担心。” “不会出事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你怎么保证?” 宴朝一微垂下眸子, 伸手探进他的口袋, 用手指勾走他掌心的黑石,认真地说:“交给我保管。” “出事了算我的。” 江辞无:“我不是在意谁承担责任, 而是在意出了事的后果。” “我知道,”宴朝一握着黑石, 缓缓说, “出事了我会解决。” 江辞无立马点头:“好。” 宴朝一抿了抿唇, 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迟迟不开口说话,忍不住问:“你不准备问我怎么解决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 似笑非笑地说:“我更希望不会出事。” “所以你确定这石头是补天石了?” “不确定,”宴朝一垂眸, 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 抿唇道, “回陵安市后,我要去问一问别人。” 江辞无下意识以为他说的“别人”,是指阴司地府的鬼, 便没有再问下去。 “行,我先给老王打电话,让他多装几个针孔摄像头。” “嗯。” ………… 陵安市 出了机场, 江辞无以要去医院看老江为借口, 让俞浩瀚自己打车。 “俞道友, 你是先去香火店还是准备直接去联系你的那户人家里?” “我先过去帮他们看一看,”俞浩瀚顿了顿,又说,“我看了下地图,我要去的地方和香火店是两个方向,宴道友和小天或许要自己打车了。” 江辞无眨了眼,随口说:“没事,我和他们一个方向,先把小荣道长送去香火店。” 只送小天去香火店?俞浩瀚看了眼宴朝一。 见状,江辞无抬手搂住宴朝一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他和我一起去看老江。” “老江要是真病了,就让他在外面等我,如果是假病,那他还可以让老江气到真病。” “……” 俞浩瀚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江道友真会说笑。” 江辞无扯起唇角,朝他摆摆手:“走了。” 上车后,荣道长第一时间问他:“江道友,你父亲真的病了吗?” 江辞无:“当然没有。” “小荣道长,你听过祸害遗千年么?像老江那种黑心资本家,千年都算少了。” 荣道长:“……” 江辞无揉了把他的脑袋:“那些话都是骗你俞师兄的。” “有些事不能被他知道。” “我知道的,”荣道长点了点头,忍不住小声说,“主要是你刚才和俞师兄说话的样子一点儿不像是在骗人。” 江辞无眨了下眼:“或许是因为我说的是心里话?” 荣道长沉默了。 江辞无笑了笑:“骗你的。” “我和老江的关系,可以说是……父慈子孝。” 荣道长哦了声,小声说:“我懂,你还在骗我。” 江辞无:“……这次没有。” 荣道长:“那你是在骗你自己吗?” 江辞无:“……” 到香火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灵城区是个老城区,按理说这个时间点街上没什么人,更没什么车。 可随着出租车驶近香火店,江辞无看到路边停了不少车。 轿车、自行车、电瓶车等等,香火店所在的小巷更是一扫以前的死寂,灯烛辉煌。 两边的墙上都悬挂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灯笼,泛着幽幽的红光,看起来格外有过年过节的氛围。 巷子内也有不少人,对着大香炉祈拜的、去鬼楼玩的、进便利店买东西的等等,热闹非凡。 江辞无下车的时候都愣了愣,险些以为走错地方了。 荣道长也忍不住哇了一声:“江道友,这里现在好热闹啊。” 江辞无点了点头,快步走向香火店。 王庞庞正瘫在椅子上,磕着瓜子,刷着短视频。 “这几天全国不少地方都发生了小型的自然灾害,冻雨、雾霾、泥石流等等……这个世界真的很危险,谁知道下一次受到地震的人是不是自己,所以我在这里推荐所有粉丝宝宝们买这个军用粮食包……” 王庞庞一边看一边点头,低声嘀咕道:“这个得买一点,都要世界末日了,能多活几天是几天。” 江辞无:“……老王。” 王庞庞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看。 他呆愣了几秒,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江老板?!” “宴哥!”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王庞庞扔下手机和瓜子,冲到江辞无面前,忍不住伸手抱了他一下。 接着想去抱宴朝一,对上他冷漠的眼神后,改成了拍拍他的肩,转而去抱荣道长。 江辞无坐到椅子上,随口问:“外面的灯笼是怎么回事?” 王庞庞笑呵呵地解释:“这不快过年了么,政府过来安的,说咱们这儿门口的大香炉算是个小的网红打卡景点了,特地给我们多装了几个灯笼,还修了附近的路灯。” “现在让我去走夜路我都不怕了!” 江辞无掀起眼皮,又往外看了眼。 巷子不像以前那么阴暗死寂,时不时能听见外面的欢声笑语。 感觉……还挺好的。 他收回视线,又问王庞庞:“对了,让你做的事都做好了吗?” 王庞庞朝他挤挤眼睛:“全都做好了!没有放过一个死角!” “什么事啊?”荣道长茫然地问。 江辞无朝着王庞庞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说话,接着对荣道长说:“就是打扫卫生,帮你们整理下房间等等。” 他不准备告诉荣道长他让老王在201和202都按了监控的事。 不是信不过荣道长,而是担心他知道有监控的话,言行举止会不自在,容易露馅。 荣道长没有怀疑他们的话,打了个哈欠,问道:“江道友,我能上楼休息了吗?” “我好困。” 江辞无点头。 王庞庞关了香火店门,主动帮他们提行李,一边走,一边问:“江老板,小夜呢?” “怎么没看见他啊,他隐身了吗?” 江辞无脚步一顿,反问道:“他没回来吗?” 王庞庞点头:“没啊。” 江辞无哦了声,随口说:“可能还在地下吧,毕竟鬼王的事被放出来的事还挺严重的。” “说到这个鬼王,江老板你等会儿给我仔细讲讲,鬼王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你们怎么打倒他的……” 王庞庞帮荣道长把行李放进202后,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江辞无走进201,点了个夜宵外卖,准备听他讲故事。 江辞无洗完澡,外卖也到了。 王庞庞拍了几张照片,发到香火店的群里。 【相亲相爱香火店】 【老王:[照片1.jpg]。】 【老王:[照片2.jpg]。】 【老王:[照片3.jpg]。】 【小夜:?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老王:江老板和宴哥也在啊。】 【小夜:???】 【小夜:你来高村了?你不管香火店了吗?】 【老王:你在说什么啊,我就在香火店啊。】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夜游巡使拨通了群聊的视频通话。 江辞无接通了,王庞庞便没有接这个电话,凑到他边上,盯着空无一人的手机屏幕,好奇地问:“小夜,这里是地府么?” “你们那儿信号还挺好的啊。” 夜游巡使:“……我不在地府。” 江辞无愣了下:“那你在哪儿?” 夜游巡使幽幽地说:“我在高村。” 江辞无:“???” 夜游巡使慢吞吞地补充下一句话:“我还在等你和宴哥回来。”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想起他们回陵安市的事,忘记告诉小夜了。 夜游巡使叹了口气,幽怨地说:“我辛辛苦苦把鬼王压回地府,一回高村,人都没影了,可怜可悲啊……” 江辞无:“不扣你工资了。” 夜游巡使语气立马变了,冲着手机喊道:“我现在就回香火店!” “很快就到了!老王你别把我的份都吃了!” 夜游巡使说的很快,还是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等他赶到201,气喘吁吁地看了眼餐桌,确定自己的夜宵还在,才慢悠悠地飘近。 江辞无看着他,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高村的?” 夜游巡使想了想:“傍晚的时候。” “我听村民说你们去医院了,还以为您还在市里呢。” “江老板说你们早上就抓到了鬼王,”王庞庞给夜游巡使倒了杯饮料,好奇地问,“所以你还是在下面待了半天啊。” 夜游巡使点头:“对,不过不是因为鬼王的事。” “鬼王缩水成那样根本不足为惧,直接就扔进九幽地狱了,我是被牛大人拎走审问了。” 江辞无疑惑:“审问什么?” 夜游巡使吸了一大口饮料的精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地府出大事了。” “听说是有内鬼故意把鬼王放出九幽地狱的,那鬼王随意进出九幽地狱已经很久了!” “我还听说啊,内鬼还和那个新世研究所有关,所以牛大人正在亲自调查相关鬼员。” 江辞无平静地哦了声,他早就从宴朝一嘴里知道这事了。 王庞庞听得十分激动:“卧槽卧槽,你们地府都有内鬼啊!” 他连忙问:“那些相关鬼员很可疑啊?” 夜游巡使想了想,对他们说:“就三司的判官们,和我们几个阴帅鬼差。” “你们几个?”王庞庞问。 夜游巡使点头:“是啊,我也是阴帅鬼差之一。” 闻言,王庞庞看他的眼神变了,上下打量他,狐疑地说:“小夜,该不会是你吧。” 夜游巡使:“???” “怎么可能!” “我对地府忠心耿耿!” 王庞庞:“但是你帮江老板干活。” 夜游巡使被噎了噎,看向江辞无。 江辞无眨了下眼,提醒道:“你还接祝英的私活。” 夜游巡使:“……” 他沉默了会儿,干巴巴地说:“那不一样,我做的这些不会损害地府的利益。” “我对地府,忠心耿耿的心,是真的。” “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有问题,牛大人不会放我回来。” 江辞无心想,如果是他知道谁是内鬼,不可能把人扣下来,不如放走,顺藤摸瓜抓到大鱼。 夜游巡使见他不说话,立马说:“江老板!我真的是清白的!” 江辞无点点头,附和地说:“对对对,我们小夜长得就青青白白的。” 夜游巡使:“……” 下一秒,江辞无的手被碰了碰。 他偏过头,对上宴朝一漆黑的眸子。 “我呢?”宴朝一问。 江辞无想了想:“你长得……形形色色的。” 宴朝一:“……” 第140章 江辞无对宴朝一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另外的一人一鬼听得清清楚楚。 夜游巡使在心里默默地比较了一下青青白白和形形色色,怎么比都是青青白白更好点。 江老板是爱他的。 王庞庞看了看宴朝一,又扭头看了看江辞无。 迟迟没有等到下一句话, 他忍不住开口:“江老板。” 江辞无掀起眼皮,抬眸看他:“嗯?” 王庞庞眨巴眨巴眼睛:“我呢?” 江辞无微微一怔:“你什么?” 王庞庞:“我怎么样啊?” 江辞无:“……你……你长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是个可爱的词, 王庞庞嘿嘿一笑, 满意地继续吃夜宵。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他们,感觉这屋子里除了自己, 好像就没有人正常人。 他喝了口水,偏头看宴朝一, 问道:“现在有内鬼的眉目了吗?” 宴朝一正要开口, 被夜游巡使抢答:“没吧。” “我没听其他鬼说起, 应该是没有找到,”夜游巡使顿了顿,继续说, “我还问了牛大人,他直接让我可以走了。” “而且据我所知, 三司判官和阴帅鬼差都在正常工作, 没有人被撤职。” “所以我估计啊, ”他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真正的内鬼可能另有其人。” 江辞无挑眉:“谁?” 夜游巡使朝他挤挤眼睛,往地下指了指:“就再厉害点的……阎什么的,你们懂的。” 江辞无沉默地看了眼宴朝一。 宴朝一张了张嘴, 第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又被王庞庞打断。 “卧槽, 你的意思是,更厉害的大官在帮那狗屁研究所啊,那咱们不是既要对付研究所、又要对付地府么,一打二啊卧槽。” 王庞庞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咱们该不会解决不了研究所吧?不行,我多买点军用粮食包,万一真的末日了,我们还能多苟几天。” 宴朝一:“老王,你——”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打断他的话:“老王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研究所不是想引发世界末日,恰恰相反,他们的目的和道协的一样,想阻止天道崩塌,只不过和道协的手段不同。” 王庞庞愣了愣,回忆研究所做的事情以及江辞无说过的一些话,眼皮跳了跳,迟疑地问:“江老板,你的意思是,他们想通过造神解决天道崩塌的问题?” 江辞无点头。 王庞庞:“这个方法可行吗?” 江辞无想了想:“理论上还挺可行的,天道没了,那就再造一个天道,照样能维持因果秩序。”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这世界不就是新天道以及新天道背后的人说了算么。” 王庞庞惊呆了,语无伦次:“卧槽、卧槽、卧槽……” “江老板你说的对,如果他们成功了,那咱们全部玩完儿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咱们现在投奔研究所还来得及么?” 江辞无:“……” 他屈起手指,轻点桌面:“老王,我说的是理论上可行。” “弦理论被提出了几十年,目前仍然没有人能证实它或者推翻它,研究所想做的事一样,理论上可行,实际上不一定能成功,他们目前做的研究阴魂厉鬼的、哄骗普通人供奉邪神等等,一系列事情只是在做初步的实践。” “但是道协做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明确得到了地府和三清的指引,找到补天石、息石等东西就能解决天道崩塌。” 王庞庞听得似懂非懂,他呆愣愣地看向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也有点迷糊,琢磨了会儿,拍拍他的肩:“反正跟着江老板就对了。” 王庞庞点头:“你说的对。” 江辞无:“……” 沉默了会儿,他抬眼看向宴朝一:“你给他们解释?” 宴朝一嗯了声,终于轮到他发言了。 他开口道:“小夜说错了。” “什么?”夜游巡使愣了愣,睁大眼睛,迟疑地问,“宴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跟着江老板?” 宴朝一:“……不是。” 他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地说:“我指的是,内鬼另有其人那句话。” “冥界已经确定了是谁在暗地里联系研究所。” 王庞庞脱口而出:“谁啊?” 宴朝一缓缓吐出四个字:“日游巡使。” 王庞庞:“卧槽!” 夜游巡使:“卧槽!” 夜游巡使对于日游巡使是内鬼一事实在是太过惊讶,以至于都没想起来问宴朝一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喃喃道:“居然是日游……” “这、这、这……”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继续说:“牛防很确定,之所有没有告诉别人,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顺便看看他还准备做什么。” “如果之后日游还找你,就保持原样,不要露馅。” “冥界会派人盯着日游。” 夜游巡使呆呆地哦了声,眼神涣散。 江辞无见他神情恍惚,喊了声:“小夜。” 夜游巡使慢吞吞地回过神,用力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那家伙替我上班是居心叵测!” “而且连加班费都没问我要过,果然,这家伙就是内鬼!坏东西!” 江辞无愣了愣,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你们俩不是好朋友?” “怎么可能!”夜游巡使摇摇头,立马解释,“我们俩就是普通同事,一个白班一个夜班。” “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和内鬼当朋友?!我对地府的忠心天地可鉴!”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他没有任何哀伤难过的情绪后,缓缓问:“所以你就是单纯地利用日游帮你上班?” 夜游巡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在以恶制恶!” 江辞无:“……” 他歪了歪头,看向宴朝一,好奇地问:“日游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宴朝一点开手机,晃了晃牛防的微信聊天界面:“刚刚。” “谈起内鬼的时候,我顺便问了问他。” 江辞无哦了声,随口问:“等天道和研究所的事,地府会怎么处理他?” 宴朝一指尖顿了顿,垂眸道:“到时候再看吧。” 江辞无:“就他一个内鬼吗?他一个鬼能做那么多事?” 宴朝一:“还有一些阴差,现在还在还在调查,目前确定是日游巡使为首。” “判官城隍等职位对心性道德有一定要求,阴帅鬼差则不同。” 江辞无瞥了眼夜游巡使:“看出来了。” 夜游巡使:“……” 宴朝一继续说:“况且阴帅鬼差职位不高不低,如今没有因果制衡,的确容易叛变。” 闲聊了会儿,吃完夜宵,夜游巡使就和王庞庞一起收拾垃圾。 王庞庞把剩菜倒进垃圾桶,脑子还在在琢磨他们刚才的对话。 他看了眼坐到沙发上的宴朝一,压低声音慢吞吞地问:“小夜,你有没有觉得有件事挺奇怪的?” 夜游巡使被他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宴哥为什么那么了解地府的事情? 比他这个夜游巡使还了解? 他正想开口,就听见王庞庞说:“江老板为什么说宴哥是长得形形色色?” 夜游巡使:“???” 王庞庞嘀咕道:“难不成宴哥还是个多样化的人?” 正说着,门突然被敲响。 王庞庞跑去开门,一开门,才发现被敲的门不是201,而是202。 俞浩瀚提着行李站在202门口。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身,朝着王庞庞点头,目光跳过他落在坐在客厅的江辞无身上。 “江道友。” 俞浩瀚有些惊讶:“你在这里啊……” “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家里。” 江辞无点了点头,懒懒散散地说:“老江是骗我的,所以到这儿来住了。” 俞浩瀚没有起疑心,毕竟江辞无和江修明的关系的确有些奇怪。 王庞庞上下打量他,立马明白他是谁了,他大步走出门,笑呵呵地打招呼:“你就是俞道长吧,我给你开门。” “小荣道长说累了,已经睡了。”他打开202的门,对俞浩瀚说,“这间是你的房间,次卧没厕所,你得用外面的洗手间,小荣道长就住你对面。” “有什么事儿,喊我一声就行。” 俞浩瀚点了点头:“多谢。” 他走进卧室,锁上门,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我在香火店住下了。】 【好。】 ………… 201 荣道长和俞浩瀚都住在202,再加上王庞庞,就没了夜游巡使的房间。 他本来想说留在201,对上宴朝一不带感情的眼睛后,立马改口:“我去香火店待着就行。” 江辞无注意到了他和宴朝一的小互动,笑了声,对夜游巡使说:“今晚吃的香火算在你宴哥头上。” 夜游巡使眼睛亮了亮,立马往外飘:“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宴哥!” 他一离开201,宴朝一的动作就开始不规矩了。 “你刚才说我形形色色。” 江辞无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然后呢?”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我现在来色色了。” 他屈起膝盖,抵进江辞无腿间,低头吻了下去。 江辞无伸手住他的脖颈,发现了不对劲。 宴朝一是在亲他没错。 但因为他现在的魂魄不稳定,以至于亲吻的感觉也延后了一秒。 很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宴朝一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江辞无:“没什么。” 适应会儿应该就好了。 随着两人的亲吻互动,他不仅没有适应,延迟的感觉反而越来越严重。 真刀实枪后,江辞无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酥麻感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 忽地,这感觉消失了。 江辞无感到身体一轻。 再睁开眼,只见自己飘在空中,宴朝一则一脸懵逼地抱着他的身体。 江辞无还是第一次看到宴朝一露出这种表情,忍不住吹了声长长的口哨:“我被你诱惑了。” 宴朝一:“……” 第141章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 退出他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空中的江辞无:“你还回的去么?” “我试试。”江辞无不敢确定,往下飘了飘, 贴近自己的肉身。 距离越来越近,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 江辞无即使把整个魂魄都躺进了肉身, 还是没用。 宴朝一看着他魂魄红润的脸颊, 挪开视线,皱眉道:“招魂符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 江辞无飘到空中, 伸手摸向衣服的兜,随口说:“可能是小何道行不够, 符纸不行。” 没从衣服兜里摸出符纸, 他又摸了摸裤兜。 翻遍了所有口袋, 全部是空的后,江辞无转了转脑袋,对宴朝一说:“想起来了。” “刚才洗完澡换了套衣服。” 招魂符在换下来的衣服里, 难怪他又魂魄出窍了。 宴朝一拿下身上的透明乳胶薄膜,扔进垃圾桶, 起身走向卧室:“我去给你拿符纸。” 他的衣物早就脱光了, 这会儿符纸更重要, 没有先穿衣服,直接赤身裸体地走进主卧。 江辞无就飘在他右侧的空中,以一种新的视角从上往下看宴朝一。 他的目光从宴朝一的脸颊缓缓往下移, 等落到宴朝一脐下三寸的晃动时,视线顿住。 “你软了?”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这种情况下他不软才是有问题的吧?! 江辞无往下飘了飘,凑到他面前, 有些担忧地问:“你不会萎了吧?” 宴朝一:“……不会!” 他大步走进卧室, 关上门, 将江辞无挡在门外。 宴朝一找到行李箱,翻出招魂符,直起身体,垂眸拨弄了一下自己。 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拨了拨,试着回忆自己和江辞无在酒店放纵的那几天,画面持续了几秒,又跳转成刚才的场景——江辞无的身体突然变软,灵魂出窍。 身体还是没有反应。 “……” 宴朝一抿了抿唇,心想,这是暂时性的。 精神受到创伤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深呼吸片刻,他走出主卧,把招魂符塞进江辞无肉身的掌心。 半个小时后,江辞无的魂魄完全回到了身体。 他伸开手,试着动了动五指。 和之前的感觉差不多,还是有些延迟。 他缓慢地坐起来,偏头问宴朝一:“还要继续么?” 宴朝一:“……不用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目光缓缓往下:“行吧。” “是因为你——唔。” 宴朝一捏住他的脸颊,打断他的话,接着手腕微动,把江辞无的转向电视,开始穿衣服。 江辞无挑了挑眉,懒懒地靠着沙发靠背,开始看新闻。 见状,宴朝一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他垂下眸子,盯着江辞无的侧脸。 江辞无的眸子漆黑发亮,和以前一样,但他的气色以前大相径庭。 原本苍白的脸颊洇出了一抹红色,不是因为之前的“运动”洇出的自然的红色,而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来的微红,看起来并不健康。 因为魂魄和身体不匹配,他的神态举止也稍显的呆滞不自然,像是个定制版的江辞无玩偶似的。 宴朝一抿紧了唇。 江辞无慢吞吞地感受到了宴朝一的视线,他歪了歪脑袋,问道:“你看什么?” 宴朝一:“没什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眼自己赤裸的身体,又看了看宴朝一的下半身:“你自己说不要做的。” 宴朝一嗯了声,问道:“要抱你去洗澡么?” “不用了,”江辞无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刚才都没动几下,不用折腾了。” “抱我回卧室睡觉。” 江辞无张开双手,摆出一个等待被拥抱的姿势。 宴朝一俯身把人抱起来。 下一秒,动作僵住。 江辞无的手放在了他不该放的地方。 江辞无屈了屈手指,等了几秒,没有感受到熟悉的变化,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萎了?” “说实话。” 宴朝一:“……暂时的。” “是精神受到刺激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江辞无:“所以你萎了。” 宴朝一再次强调:“暂时的。” 江辞无忍不住噗呲了一声,埋进他胸口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的萎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宴朝一第一次见他笑成这样,揉了把他的发丝,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向主卧。 五分钟后,江辞无还在大笑。 十分钟后,江辞无变成了小笑。 半个小时后,宴朝一忍不住问:“你笑够了没?” “没……”江辞无还没说出第二个字,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 ………… 第二天早上,江辞无是被楼下巷子里的聊天声吵醒的。 “早啊。” “早,今天也这么早来上香?” “对,上完香就去上班。” “香火店还没开,看来是碰不到江老板了,我下班再来一趟。” “江老板回来了?!” ………… 江辞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缓了会儿,第一时间摸了摸床的另一侧。 宴朝一还在。 他又伸手往下,屈起手指。 片刻后,江辞无迟疑地说:“感觉你没有以前那么……坚实?” 宴朝一推开他的手,沉默地起床洗漱。 江辞无冲着他的背影问:“要不要去医院?” 宴朝一重重地关上洗手间的门。 江辞无躺回床上又笑了会儿,笑到宴朝一冲完澡,才慢吞吞地下床洗漱。 他们下楼的时候,王庞庞和夜游巡使已经在香火店里看电视了。 江辞无刚坐到椅子上,就听见外面的香客们喊道:“江老板真的回来了!” “卧槽,江老板回来了,我再去买点香,重新上一遍。” “话说江老板前段时间干嘛去了?” “这你都不知道,弑神啊!” “什么?什么神?” “弑、神!兄弟,你上网看看新闻吧,还有照片呢,那叫一个图文并茂啊。” ………… “……”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十几个香客涌进香火店,买了一堆香。 等客人走完了,王庞庞乐呵呵地对他说:“江老板,弑邪神也叫弑神嘛,而且弑神听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是不是你在网上添油加醋了?” 王庞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立马说:“我没有添油加醋,我那挺多算是……为你的名声添、添砖加瓦。” 江辞无:“……” 他没有计较这事,喝了口豆浆,拿起手机准备刷新闻。 前两天忙着处理鬼王的事,他都没空看新闻,这几天似乎出现了不少自然灾害。 刚点开一则新闻,手机便震了震,弹出张雅云的微信消息。 【张雅云:你回陵安市了?】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知道回来的事瞒不过张雅云,便回了个嗯字。 【张雅云:回陵安市了,不回家?】 【江辞无:前段时间不是刚回过么?】 【江辞无:懒得和老江闲聊。】 江辞无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以现在的状态回去,老江和云姐肯定能看出他的异常。 灵魂出窍了对他们来说不算大事。 灵魂出窍后和壳子不匹配了可是大事。 【张雅云:祝英说你灵魂出窍了。】 【江辞无:已经没事了。】 【张雅云:真的没事?】 【江辞无:要视频么?】 【张雅云:我还没起床。】 【张雅云:你现在去陈医生那儿体检,我已经和他说好了。】 【江辞无:行,我问问宴朝一要体检么。】 【张雅云:?他也灵魂出窍了?】 【江辞无:不是。】 【江辞无:他有点……隐疾。】 【张雅云:???】 江辞无没有和她解释,放下手机,偏头看宴朝一:“我要去医院体检,你要顺便去检查一下么?” 宴朝一:“……不了。” “我还有事。” 江辞无眨了下眼,追问道:“什么事?” 宴朝一轻声说:“补天石的事。” 江辞无哦了声,补天石是正经事,他没有逼着宴朝一和自己去医院。 他转过头,视线在王庞庞和夜游巡使身上转了转,开口道:“小夜,你和我去医院吧。” 虽然他随身携带着符纸,但不能保证符纸会不会因为医院的某种仪器突然失效。 带上小夜,双重保险。 夜游巡使好奇地问:“江老板,你等会儿需要我做什么?” 江辞无:“如果看我有灵魂出窍的迹象,第一时间打晕在场的其他人。” “好嘞!”夜游巡使屁颠屁颠地跟上他。 宴朝一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不经意地问王庞庞:“荣道长和他师兄起了么?” 王庞庞:“还没下来,应该还没醒吧。” “要看监控么?” 宴朝一嗯了声。 王庞庞点开监控软件,屏幕上出现了202的景象。 202装了数个监控,各个房间多个角落,没有任何一个死角,尽数展现在他们眼前。 宴朝一垂下眸子,看到荣道长还在床上睡觉,俞浩瀚则正在穿衣服,看来是刚刚起床。 他思索片刻,从兜里拿出黑石,递给王庞庞。 王庞庞下意识地接过,低头看了看,乐呵呵地说:“宴哥你还给我带礼物了啊。” “这是什么,泾河市的特产么?” 宴朝一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补天石。” 王庞庞吓得手一抖,补天石差点掉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捞住石头,擦了把冷汗:“不是,宴哥,这、这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我干嘛?!” 宴朝一:“替我保管半天。” 王庞庞犹豫地说:“这、我……你,万一被我弄丢了可怎么办,我这人本来就丢三落四的……” 他低头看了眼补天石,它仿佛在发烫,烫得他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慌。 人类的未来就攥在他手里啊?! 他……何德何能啊?! 王庞庞深吸一口气:“宴哥,你去的地方不能带着它么?” “让我一个人看着它,我害怕啊。” “我去的地方不方便,”宴朝一顿了顿,对他说,“你拿着他不要离手就行了,我尽快回来。” 王庞庞咬了咬牙:“好吧。” “我会看好它的。” “宴哥你先别走,帮我拿会儿,我有点紧张,得先去尿尿。” ………… 一个小时后。 江家的门铃响了。 宴朝一站在门口,淡漠地看着门口的可视电话:“我来拜访江修明先生和张雅云女士。”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宴朝一穿过院子,走进客厅。 张雅云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宴,听说你有什么隐疾?” 宴朝一:“……”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朝一:你礼貌么? 江辞无: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42章 宴朝一脚步顿了顿, 对张雅云说:“没有。” 张雅云浅浅一笑,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我是听小江说的。” “小宴, 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讳疾忌医。” 宴朝一入座, 沉默片刻, 耐着性子重复道:“真的没有。” “是么。”张雅云又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茶, 期间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右侧。 从头到脚,毫不掩饰地扫视着他, 试图打量出“隐疾”到底是个什么疾。 “喝茶。”张雅云笑道, “今天过来有什么事么?” 宴朝一接过茶杯, 指腹摩挲着杯壁,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想问江成道当年在泾河市,到底做了什么事。” 张雅云眼睫一颤, 脸上的笑容缓缓减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爸他以前去过泾河市么。” 宴朝一定睛看他,缓缓说:“我知道江辞无的真正身份。” 张雅云掀起眼皮, 直直地看着他:“小江不就是我儿子么。” “还能有什么身份?” 宴朝一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 对她说:“张女士,你不用和我兜圈子,我知道很多事。” “知道江辞无为什么体质特殊。” 张雅云细眉一挑:“是么?” “他体质介于阴阳两界之间, 不受五行所限,超脱六道,”宴朝一顿了顿, 委婉地说, “他不是普通人。” “我也知道他脖子上戴的是补天石。” 他解释道:“江成道以前和我说过一些事, 但不是全部。” “所以我想趁今天他去医院体检,找你好好聊一聊。” 听到这话,张雅云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宴朝一,质问道:“你是谁?” 宴朝一抿了抿唇,缓缓说:“我是你……儿婿。” 张雅云:“……” 谁他妈问你这个了?! 宴朝一思索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现在算是一家人。” 张雅云:“……我不是在问你和小江的关系。” 宴朝一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没有直接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半阖着眸子,委婉地说:“我是江成道的一位旧友。” 张雅云没有说话,盯着他看好一会儿。 她没有怀疑宴朝一话的真实性。 她知道江成道的好友遍布全国,从道士观主到寺庙里的扫地僧,甚至在冥界都有不少关系好的阴魂厉鬼。 宴朝一在数月前就出现在香火店,从他的所作所为看来,一直都在帮小江…… 而且小江和他确定了关系,甚至带给自己和老江看过…… 宴朝一喝了口茶,见她陷入了沉思,轻声提醒:“我们的目的是同一个。” “我今天来是为了江辞无。” 张雅云眼睫颤了颤,问道:“你知道多少?” 宴朝一坦白道:“江成道在世的时候,他偶尔会和我联系。” “我知道你们和圣蛊教的所有事,知道江辞无和补天石的关系,他的体质。” “这次去高村,发现了高村的聚灵阵、补天石的碎石,听说了女娲庙被毁的事。” “但我还是不能确定五十年前江成道在泾河市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江辞无是怎么出生的。” 张雅云呼出一口气,捏了捏鼻梁。 半晌,她轻叹道:“爸很久以前和我说过,他从一位阴差那儿得知了天道即将崩塌的预言。” “他算了一卦,时间就在这百年内,更重要的是,他在卦象内看到了一线生机,地点就在泾河市。” “他说他在那边待了很久,才确定地点在高村,然后就去了高村,去了女娲庙,看到了卦象上的生机。” 宴朝一问道:“是当初的女娲神像?” “对,”张雅云点了点头,对他说,“他说他看的生机,是字面意义上的生机,不是普遍意义的生机。” “女娲神像带有生气。” “很微弱的生气,他不敢轻举妄动,就在高村住下了,在庙的周围布下聚灵阵,帮村民们解决了旱灾饥荒的问题……” “他在高村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女娲庙被雷劈了,女娲神像碎裂,他说他看到了更充盈的生机。” “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所以把神像带回家了,让人给高村重新打了一尊女娲神像。” 宴朝一:“然后呢?” 张雅云喝了口茶,没有直接往下说,而是问他:“你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阵法了吧。” 宴朝一点头。 张雅云:“那阵法以前是聚灵阵,等小江长大了,才改了。” 宴朝一看着他:“你们把神像带到这儿了?” 张雅云嗯了声,抬手指了指院子一角,慢慢说:“以前那边有座假山,神像,准确地说,补天石的就放在那边,聚灵阵的阵眼。” “然后过了三十多年,院子被雷劈了。” 她眨了下眼,眼底有些怀念,笑道:“我当时刚和老江结婚,还以为是仇家找上门了,连忙出去。” “然后就看到爸爸抱着婴儿,老江当时还以为是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爸当时也没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小江往老江怀里一塞,说这是他以后的儿子了。” 说到这里,张雅云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对宴朝一说:“总之,小江出生了,补天石的其他碎片还在院子底下埋着。” “小江刚出生的时候,外表和普通婴儿一模一样,不对,准确地说,他长得更可爱一些。” “可惜就是不会哭不会闹,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正常情绪。” “一开始还以为这婴儿有什么生理疾病,后来时间长了,发现小江的体质不对劲,我去找爸了,爸就和我说了实话,从预言到神像等等,也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事情。” 宴朝一低垂着眸子,又问:“瞒着他那么多事,不想让他开香火店,又是为了什么?” 张雅云实话实说:“当然是为了小江。” “爸的那一卦是五十年前算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就重新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小江只有远离那些事情,才能活下去。” “不只是我,其他所有人的卦象,都是这样。” 她叹了口气:“所以一直瞒着小江,二十多年来都安然无事,直到爸寿终正寝,让小江继承香火店。” 宴朝一开口道:“我只听江辞无说起过江成道让他积善行德,江成道的卦象、原话是什么?” 张雅云反问:“你是指继承香火店的那几句遗言么?” 宴朝一点头。 “没有,”张雅云扯了下唇角,对他说,“爸那会儿根本就没有算卦。” “多灾多难、蓝颜薄命,需要积德行善才能延长寿命,这话都是因为他相信五十年前的卦象,临时瞎编的。” 宴朝一沉默了。 张雅云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茶,见他不再说话,开口问:“小江现在知道了多少?” “没多少,”宴朝一摇头,抿唇道,“他甚至还没有发现高村的那颗石头和他脖子上挂着的一样。” “看来让他从小戴到大还是有点好处的。”张雅云笑了声。 江辞无小时候身体状况太差了,随时可能嗝屁,给他戴上补天石的碎石后,病情才稍稍稳定下来,后来索性就没给他摘下去过。 忽地,她问宴朝一:“你算过关于天道的卦么?” 宴朝一点头:“算过。” 很多年前。 张雅云:“结果呢?” “一定需要小江么?” 宴朝一嗯了声,缓缓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阴阳消,三才无,天地不交,时止则止。” 张雅云哦了声:“我知道这个预言。” 宴朝一轻声道:“这只是预言的前半部分。” 张雅云猛地抬眼看他,追问道:“后半部分呢?” 宴朝一抿唇道:“天地之道,感而万物化生,恒久不已,天下化成。” 张雅云眨了下眼,红唇弯了弯:“说人话。” 宴朝一:“意思就是,天道因交感和合而生成变化,天道是不会停止的。” 张雅云微微皱眉,抓住重点:“你这话的意思……预言根本是在说天道不会停止。” 宴朝一提醒:“有前提条件。” 张雅云不说话了。 宴朝一继续说:“天道千百年来一直在衰弱,近百年来尤其严重,资源过度开发、信仰衰弱、众神陨落……就像是一块布上多了好几个窟窿,窟窿越来越大,这块布迟早会消失。” “只有补天石,才能补上这些窟窿。” “江辞无是一切的关键。” 张雅云皱了皱眉:“可是小英、祝英说过城隍不止让他们找补天石。” “还有息石、玄珠和九日残骸。” 宴朝一点头:“的确需要那些,但补天石是关键。” “江成道算的卦象没有错。” 张雅云抿紧了唇,看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她闭了闭眼,往后一靠,声音透着些许疲惫:“小江不会出事的,对吗?” 宴朝一掀起眼皮,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他出事。” 张雅云:“你准备做什么?” 宴朝一:“做不会伤害江辞无的事。” 这说了等于没说,张雅云瞥了他一眼,又问:“今天这些话,你会告诉小江么?” 宴朝一迟疑地说:“我不确定。” “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他从一开始,没有见到江辞无前,就知道江辞无的真正身份了。 张雅云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那边要是露馅了或者准备说开,记得和我打个招呼。” 宴朝一点头:“我会的。” 张雅云:“你还有其他事么?” 宴朝一摇了摇头,告辞后离开。 张雅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到院子里,才拨通祝英的电话:“小英,你知道预言还有后半部分吗?” 祝英愣了愣,震惊道:“我不知道,预言还有后半部分吗?!” 张雅云嗯了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宴朝一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知道预言的后半部分? 第143章 张雅云看着宴朝一消失不见的身影, 陷入沉思。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预言还有后半部分,包括江成道。 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完整的预言。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阴阳消,三才无, 天地不交, 时止则止。 天地之道,感而万物化生, 恒久不已,天下化成。】 如果只有第一句话, 的确像是个传下来数百年的天道会崩塌的预言。 但是加上第二句话, 就不太像预言, 更像是在……阐述一种事情、一种规律。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祝英忍不住喊了声:“云姐?” “嗯, ”张雅云眼睫颤了颤,回过神, “怎么了?” 祝英:“云姐, 真的有后半部分的预言吗?” 张雅云点了下头, 告诉她后半部分的话,缓缓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 祝英连忙问:“是找到江老先生留下的东西了吗?” “那倒不是,”张雅云顿了顿, 对她说,“是别人告诉我的。” 祝英好奇地问:“谁啊?” 张雅云犹豫片刻,没有暴露宴朝一的事, 委婉地说:“勉强算是家人吧。” 家人?勉强?祝英试探地问:“难道是胡姨?还是何师傅?” 张雅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含糊地说了句:“你去忙吧, 想想后半部分的话,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她匆匆挂了电话。 “胡姨!” 片刻后,胡姨端着新泡好的奶茶过来。 张雅云直接问:“你认识宴朝一吗?” 胡姨摇了摇头。 张雅云:“以前见过他吗?他说他是爸的旧友。” 胡姨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也没听江老先生说起过这个人。” “奇怪了,”张雅云嘀咕了声,起身走向厨房,“我去问问老何。” 三分钟后,她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不认识、没见过、也没听江成道提起过。 张雅云点开宴朝一的微信名片,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能肯定以前在江成道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微信。 张雅云立马让司机备车,前往江修明的公司。 江成道常用的几只旧手机都放在江修明办公室的保险箱里。 至于为什么放在那儿,因为江辞无根本不会去公司。 公司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雅云风风火火地冲进总裁办公室。 江修明一脸懵逼:“你怎么突然来公司了?” “我来拿爸的旧手机,你继续干活。”张雅云头也不抬地走向保险箱所在的位置,输入密码,从一众杂物中翻出江成道的三部旧手机。 这几部手机都没电了,逐一地充电开机、翻微信、搜微信号……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张雅云终于从最后一部手机,也是江成道临死前用的手机里,发现了宴朝一的微信。 她点开聊天对话框,一片空白。 被删干净了。 唯一的信息就是江成道给宴朝一的备注。 【这是鬼老大,你敢信?】 张雅云:“……” 鬼老大,指的是哪种鬼老大? 操纵厉鬼阴魂的道士和尚? 还是鬼王? 还是其他的身份? ………… 琢磨了会儿,她点开微信的通讯录,开始看其他人的备注。 【A—我愚蠢的儿子啊!】 【嘁,白龙寺老秃驴】 【啧,太清宫牛鼻子老道】 【哈哈,笨蛋阴差】 ………… 看着江成道极具个人特色的备注,张雅云首先排除了道士和尚等身份。 划到最后,她又看到了一个备注。 【小小鬼王】 看了下一人一鬼的对骂聊天记录,张雅云能确定这个鬼王,就是单纯的字面意义的鬼王。 也就是说,鬼老大不是鬼王。 以江成道的思维,称得上“老大”这个名号的…… 只能剩下冥界的几位阎王,亦或者是酆都大帝。 如果是这种身份,那么宴朝一知道预言后半部分就非常合理了。 所以在数月前就找上香火店,接触小江,然后被小江的魅力征服…… 张雅云恍恍惚惚地看着手机。 这么说来,她现在是……阎王的丈母娘了! 丈母娘也是娘,四舍五入,她岂不就是太后? “卧槽了……”张雅云喃喃道。 一旁的江修明听见,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明显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 “你看见什么了?他手机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雅云没有搭理他,又感慨了一句:“小江牛逼啊。” 她忍不住立马点开江辞无的微信,直接了当地问:【你知道宴朝一是做什么的吗?】 【江辞无:知道啊。】 【江辞无:怎么了?】 【张雅云:没什么,我就问问。】 【江辞无:?】 【张雅云:我就是觉得小宴人挺好的,你要把握住他。】 【江辞无:?你怎么突然觉得他好了?】 【张雅云: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觉得他不好了。】 【江辞无:也是。】 江辞无坐在医院的VIP休息室里,看着她的消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云姐怎么无缘无故说起宴朝一的事了?态度还奇奇怪怪的。 他正想打电话问一问,手机震了震,弹出几条新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阳德市五级地震!数户房屋坍塌,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但专家预测近日还有强烈地震……】 【云田市突发特大暴雨,仅半日已淹没地铁站……】 【暴雪强寒潮席卷岭丰省,南滨市遭灾害性冻雨,全市供中止!】 ………… 江辞无皱了皱眉,这几条新闻是同一时间弹出来的。 他点开新闻推送仔细阅览,这些灾害不是同一时间出现,但都是近两天发生的事,一开始并不严重,现在情况变严重了才同一时间爆了出来。 【是鸭鸭吖:呜呜呜,南滨终于上热搜了,这两天的冻雨影响了电路,从昨天开始就时不时停电,今天所有地方都停电了。】 【招财进宝:卧槽,这暴雨也太大了吧,视频里的人皮肤立马红了,有什么我们能帮上的吗?】 【向阳生长: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事情啊!这样比起来突然觉得地震还好,至少没有人员伤亡。】 【175大高个:我怎么感觉慌兮兮的,这两天突然发生了好多事啊。】 【我的好大儿:我每天都看新闻的,这几个月来一直有各种自然灾害,不过之前都不严重,这个月开始情况变得严重了,说不定以后会更严重……】 【一天一杯奶茶:好吓人啊,是不是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了啊?】 【孤勇者1987:感觉像是世界末日前夕。】 【小殷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段时间很多地方不是都出现了道士么?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看了会儿评论,江辞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偏头看向夜游巡使,问道:“这些自然灾害都是因为天道崩塌么?” 夜游巡使凑近,看了眼新闻,迟疑地道:“差不多吧。” “天道崩塌灵气消散,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自然坏境,一发生这种事还挺正常的。” 他顿了顿,又看了看这些新闻的伤亡情况,继续说:“现在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再拖下去,灾害还会更严重。”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抿紧了唇。 如果是厉鬼阴魂,道协和他们还容易解决处理。 但是自然灾害,他们根本无能为力,就算能算到发生的具体时间,他们的应对措施也很有限。 他示意夜游巡使锁上门,拨通祝英的电话。 “小江?有什么事吗?” 江辞无开门见山地说:“我看到那些灾害新闻了。” 祝英顿了顿,叹气道:“当地道协都在布聚灵阵,维持灵气运转,尽量保持稳定。” “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事情,现在……勉强算是治标不治本。” 江辞无:“能拖多久?” “其他地方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么?” 祝英摇头:“都不确定。” 江辞无眉关紧皱,陵安市不处于地震带,不会发生地震,但特大暴雨那种事未必不会发生。 “神像呢?和补天石有关么?” “神像已经在道协了,有关,”祝英看着他,犹豫了会儿,缓缓说,“我们现在正在和政府、冥界商量具体的办法。” “小江,你这两天先好好休息,有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江辞无嗯了声,挂掉电话,根据灾情捐款捐了。 在医院检查到下去,等出了报告,确定身体没问题后,他才和小夜一起离开医院,回香火店。 出租车驶到巷子口,江辞无刚打开车门,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宴朝一。 他低头看着手机,神情淡漠。 江辞无走到他背后了,都没有注意到。 江辞无有些好奇他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给夜游巡使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 夜游巡使捂住嘴,点了点头,缓缓飘近。 江辞无正想让他别过来,宴朝一就察觉到了背后的阴气,转过了身。 看见背后的一人一鬼,宴朝一微微一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下车,”江辞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宴朝一挪开视线:“没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是暴雨、停电那些新闻吗?” 宴朝一沉默片刻,嗯了声。 他划了划手机屏幕,关掉他和牛防的聊天对话框。 【牛马:大人,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牛马:补天石的事情已经散播出去了。】 【牛马:我看见日游那小子刚去了九幽地狱,估计他按捺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行动了。】 【牛马:话说大人,那位江先生知道这些事吗?】 第144章 下午三四点, 巷子里的人很少。 江辞无只看到远处大香炉旁站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提着菜篮子,似乎是刚买完菜。 他抬脚走进巷子, 低声问宴朝一:“问得怎么样了?” 宴朝一点头:“问清楚了。” 江辞无挑了下眉:“确定是补天石?” 宴朝一眼睫微颤,轻轻地嗯了声。 江辞无嘀咕道:“我忘记问祝会长还在不在陵安市, 那把石头给她。” 说着, 他话音顿住,歪头看宴朝一。 宴朝一两手空空, 身上羊绒外套没有明显的凸起,补天石看起来没放在兜里。 江辞无随口问:“你把它放哪儿了?” 宴朝一抿了抿唇, 实话实说:“放老王那儿了。” 江辞无脚步一顿, 看着他的侧脸, 有些疑惑:“为什么给老王了?” 他不是信不过老王,恰恰相反,他相信老王会做好任何他们说的事。 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 香火店还有个窥伺补天石的俞浩瀚,俞浩瀚的手段不是老王一个普通人能对付的。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我去的地方, 不太适合带它。”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 淡淡地哦了声, 继续往前走。 走到香火店门口,一眼就看到店里坐着三个人。 王庞庞、俞浩瀚和荣道长。 俞浩瀚和荣道长在低声聊天,王庞庞则坐在柜台后, 神情焦灼,双腿不停地抖着,一边附和俞浩瀚和荣道长的对话, 一边紧张地往外看, 眼珠子转个不停。 看到江辞无和宴朝一出现了, 他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自内心的嚎道:“江老板!宴哥!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 王庞庞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撞歪了一张空椅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急切的反应引起了俞浩瀚和荣道长的注意,两人纷纷看了过来。 王庞庞察觉到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他擦了把冷汗,立马找个借口,问江辞无:“江老板,你体检结果怎么样?” “灵魂出窍可是大事啊,我紧张了大半天了,医生怎么说啊?” 江辞无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俞浩瀚,开口道:“没事,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王庞庞稍稍侧身,看向宴朝一。 他利用自己圆润的身躯挡住俞浩瀚的视线,迫不及待地把时刻攥在掌心的补天石塞给宴朝一。 交出补天石,王庞庞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没了,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对宴朝一说:“宴哥,以后有事还是喊小夜吧。” 他幽幽地说:“我胖手胖脚的,一个人看店太难了。” 宴朝一嗯了声,感受到补天石表面的湿润。 他垂下眸子,看到了王庞庞的手汗。 补天石都被王庞庞的手汗浸湿了。 “……” 宴朝一沉默片刻,两指捏着补天石,用王庞庞的袖子擦了擦,才将补天石放进裤兜。 见状,王庞庞笑了笑,转身拉开椅子:“江老板,宴哥,你们俩坐下快休息会儿。” 江辞无嗯了声,坐到椅子上,低头继续看新闻。 片刻后,两个老奶奶走进香火店:“我们想买点香和纸钱。” “就在……”王庞庞伸手指了指,看见空空如也的货架,诶了声,“没货了,我去搬点过来,稍等一下啊。” “我记得后面的货架上还有一些。”俞浩瀚站起身,带着她们往后走。 角落的货架上还放着些许香和元宝。 “谢谢这位道长。”其中一位老奶奶对俞浩瀚道谢。 “不客气。”俞浩瀚朝着两人笑了笑,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借着货架遮掩住自己的身体,拿出手机,低头看信息。 【鬼王坦白了,他之所以去高村修炼不是因为聚灵阵,而是因为那个神像很特别,他说怀疑是补天石。】 【补天石对我们的计划极其重要,必须要拿到。】 【我刚刚去总道协看过了那女娲神像,神像不是补天石,不在道协的话,大概率在江辞无那儿,你好好调查。】 俞浩瀚回复了个好字,将日游巡使发过来的消息逐一删除。 他半阖着眸子,回忆从五海市开始的江辞无等人的种种行为,心底了然。 从玄学比赛一开始,江辞无他们就是在找补天石。 刚才王庞庞稍显奇怪的言行举止…… 莫不是江辞无和宴朝一离开后将补天石暂时交给王庞庞保管了? “道长?道长?” 俞浩瀚回过神,对上老奶奶慈祥的眼神,他收敛情绪,问道:“怎么了?” 老奶奶举了举装到菜篮子里的香和元宝:“这些要多少钱啊?” “我不清楚,”俞浩瀚浅浅一笑,“我不是店里的员工,只是在这里借住几天。” 说完,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向柜台的方向:“江道友,她们买好了。” 江辞无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示意王庞庞去算账。 俞浩瀚垂下眸子,悄悄地打量他。 江辞无穿的很单薄,一眼就能看出身上没有放东西。 宴朝一…… 他微微偏头,发现宴朝一斜斜地倚着墙,右手插在裤袋里,难得看他摆出这种懒散的姿势。 准确地说,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宴朝一插兜。 俞浩瀚眸光闪了闪,宴朝一身上藏了什么。 他缓缓开口:“江道友,快过年了,机票和高铁票都被抢完了,我能否在这儿多住几天?” 江辞无点头:“行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俞浩瀚笑了笑:“那就麻烦江道友了,店里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都能做。” 王庞庞搬着箱子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把箱子交给俞浩瀚,气喘吁吁地说:“去,上货。” 俞浩瀚笑道:“好。” 见状,荣道长也上前帮忙。 俞浩瀚不经意地问荣道长:“小天,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荣道长顿了顿,扭头看向江辞无:“江道友,这几天有什么事要做吗?” 江辞无懒洋洋地说:“没事,看着办吧。” 荣道长应了声,对俞浩瀚说:“我应该要去一趟灵安观,见见陆师伯。” 俞浩瀚:“什么时候?我也一起去,和陆师伯打声招呼。” “好。” 晚上在乐食苑吃了饭,夜游巡使去上夜班后,江辞无就让王庞庞早点关店,好好休息。 回到201,坐到沙发上,他随口问宴朝一:“你最近见过云姐么?” 宴朝一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问题,反问道:“怎么了吗?” 江辞无划着手机,实话实说:“她今天突然给我发微信,说你挺好的。” 宴朝一哦了声,面不改色地说:“她可能是在阐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江辞无:“……” “所以你们俩最近没聊过天?” 宴朝一喝了口水,仍然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如果我和她聊过,她应该会告诉你。” “也是。”江辞无点了点头。 他双腿盘坐到沙发上,歪着身体凝视宴朝一:“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 宴朝一:“什么?” 江辞无简单粗暴地说:“关于补天石的。” 宴朝一指尖一顿,半阖着眸子,遮掩住眼底的情绪:“什么事?” 江辞无伸手,从他身上摸出补天石,放在手里把玩,好奇地问:“这么小一颗,怎么补天啊?” 宴朝一看着他洇出点红色的指尖,缓缓解释:“不是用补天石这个实物补天。” “补天石有着特殊效用,可以提纯周遭的灵气,还能起到……”他顿了顿,缓缓说,“不同寻常的效果。” 江辞无没有注意他话里的停顿,问道:“补天?” 宴朝一慢慢地点了下头:“所以叫补天石。”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琢磨了会儿这话的意思,追问道:“照你这么说,天道以前也崩过?而且是用补天石修好的?” 宴朝一:“嗯,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江辞无好奇地问:“什么书?” 宴朝一:“女娲补天。” 江辞无:“……” “女娲补天是真的?” 宴朝一缓缓说:“就算不是真的,内容也差不了多少。” 江辞无看着他,好奇地问:“你知道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宴朝一:“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女娲不忍生灵受灾,斩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通阴阳除逆气,万灵始得以安居。” 江辞无微微皱眉,洪水、地震、生灵受灾……和现在的情况有点相似。 他迟疑地问:“那你知道天道为什么会崩塌吗?” 宴朝一轻声道:“无非就是自然规律。” 万物有生就有亡,天道也不例外,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现在信仰衰弱,加速了天道的消亡……” 江辞无单手托着下巴,沉思道:“和信仰也有关啊。” “这么说来,如果让大家拜天道,可以减缓消亡,也算是治个标?得让祝会长把这个记一记,传下去……” 宴朝一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低低地嗯了声。 等江辞无回过神,对上的就是一双情绪复杂的眸子。 他没有看懂,只看出宴朝一不太对劲。 江辞无疑惑:“你怎么了?” 宴朝一扯了下唇角:“没什么。” 江辞无直直地看着他,心想,没什么肯定是有什么。 反思了会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鬼王、补天石还有他的身体……好像是冷落了宴朝一。 所以在闹别扭? 他眨了眨眼,唇角微弯:“祝会长说让我这两天好好休息。” 宴朝一:“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有啊。” 江辞无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说:“这两天我挺空的,咱们要不要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而且你萎了,不能做。 宴朝一:这句话就不用了 * 女娲补天部分摘自《淮南子·览冥训》和百度百科 第145章 宴朝一怔住了, 直直地望着江辞无。 恋爱? 谈恋爱? 江辞无在问他要不要谈个恋爱?! 宴朝一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江辞无的男朋友了。 四舍五入, 他已经是江辞无相伴一生的对象了。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在脑海里构思他们俩的婚礼具体场景。 中式还是西式? 需要宴请冥界的那些鬼吗? 该不该让他们提前准备好祝贺新婚礼物? ………… 宴朝一想了很多, 就是没想起来回应江辞无的问题。 江辞无等了会儿, 迟迟没等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挑了挑眉, 伸手到宴朝一眼前晃了晃。 “姓宴的?” 宴朝一听见了这句话,但没有回过神。 他开始琢磨, 他和江辞无的姓氏。 现代习俗不需要随夫家的姓氏, 江家似乎也没有这个习俗, 张雅云还是姓张的…… “姓宴的?” 江辞无又喊了声,见宴朝一还在发愣,又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炮友?” 听到这个敏感词汇, 宴朝一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回过神了。 他微微皱眉, 盯着江辞无:“谁是你炮友?” “你啊, ”江辞无忍不住扯起唇角, 微抬下颌,用下巴尖指了指他,慢悠悠地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认真地问:“宴朝一, 咱俩要不要谈个恋爱?” 宴朝一立马回答:“当然!” “要谈恋爱。” 江辞无唇角扬得更高了, 眼睛都弯了弯:“这不回答的挺快的么。”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 宴朝一没有隐瞒, 实话实说:“在想我们的婚礼。” 江辞无:“……” 他完全没想到宴朝一会想那么远的事…… 沉默片刻,他对宴朝一说:“别想那个,想点近的。” 宴朝一思索两秒,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想做。” 江辞无再次沉默,这还挺……宴朝一的。 他眨了下眼,目光从宴朝一脸上缓缓往下,迟疑地问:“你行么?” 宴朝一:“……” 他掀起眼皮,抓过江辞无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江辞无的手比他的手小一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覆盖住江辞无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手指挨着手指。 他轻轻动了下手指,江辞无的手指也随之一动。 宴朝一垂下眸子,深深地看着江辞无:“你觉得呢?” 江辞无恶劣地用指尖轻轻地刮了下他一下,笑眯眯地说:“现在行,等会儿不一定行。” 宴朝一动作一顿,听明白了江辞无的意思。 “等会儿”不是指他的生理状态,而是指江辞无自己可能会灵魂出窍。 想到那种场景,宴朝一觉得自己突然不那么想做了,他抿唇道:“算了。” “亲一下。” 江辞无笑了笑,微扬起脸,摆出一个适合亲吻的姿势。 宴朝一低下头,含住他的唇瓣,抵开他的唇齿,缠住他的舌尖,慢条斯理地吻着。 江辞无单手搂着他的脖颈,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这亲吻。 身体虽然有点延迟,但该有的感觉一点儿没落下。 大概是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宴朝一的亲吻很温柔,像是是担心把他弄坏似的,轻柔地搔着他的上颚,引出一阵阵令人沉溺的酥麻感。 江辞无沉溺在宴朝一的亲吻中,随着亲吻的时间变长,他眼角微微泛红,情不自禁从鼻腔发出有些黏腻的低哼声。 宴朝一的温柔像是把小刷子,轻柔缓慢地在他心尖上搔弄着,似乎是在止痒,又让他愈发心痒难耐,腰间都在发软。 漫长的一吻结束,江辞无气喘吁吁地靠在宴朝一怀里,舔去唇瓣上的水渍,慢吞吞地说:“宴朝一,你摸摸我。” 宴朝一摩挲他脖颈的指尖顿了顿,试探地问:“哪一种?”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简单粗暴地说:“手冲的那种。” 宴朝一垂眸看着他,没敢动。 他还是有些担心会灵魂出窍。 江辞无拍了拍裤兜:“招魂符随身携带着。” 宴朝一还是没敢动。 江辞无挑了挑眉,继续怂恿:“就当实验。” “看看上次到底是因为爽到了,还是因为没带招魂符。” 宴朝一屈起手指,结果只是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肩膀。 江辞无眨了下眼,发出最后通牒:“你不冲,我自己冲了。” 宴朝一:“……我冲。” 江辞无满意地点了下头,再不冲,兴致都要没了。 他像大爷似的,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倚着沙发背监工。 ………… 一次结束,大概是因为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江辞无看着雪白的天花白,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魂魄状态似的。 他嗓音微哑,懒洋洋地对宴朝一说:“事实证明,主要是因为没带招魂符。”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看了眼江辞无绯红的脸颊,又看了眼他发红的脖颈,眉心微蹙。 他太熟悉江辞无的身体了,知道现在这种状态不正常。 宴朝一摸了摸他的额头,追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江辞无吐出一个字:“爽。” 宴朝一:“我的意思是,不舒服的感觉。” 江辞无歪了歪头,双眼朦胧地看他:“有点轻飘飘的,算是不舒服么?” “其实感觉还挺舒服的。” 话音落地,宴朝一注意到他的脸颊更红了,唇瓣都像是喝了血似的殷红。 片刻后,隐约可以看到江辞无的身体边缘都有些朦胧,浮出了魂魄边缘。 宴朝一掏出他兜里的招魂符,塞进他手里,两人掌心相贴,他低声念了一段招魂咒,江辞无的魂魄才慢慢回去。 这下江辞无清楚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等魂魄和肉身贴合,他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对宴朝一说:“事实证明,没带招魂符和太爽了都会影响我。” 宴朝一低头吻了下他的额角:“我去给你拿新的招魂符。” 江辞无随口问:“这符纸这么快就要失效了么。” 宴朝一脚步顿了顿,沉沉地嗯了一声:“大概吧。” 换了张新的招魂符后,江辞无懒懒地靠在宴朝一怀里玩手机。 他漫不经心地说:“除了不能做,感觉我们俩和之前差不多。” 谈恋爱和当炮友时候做的事都一样,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谈恋爱的感觉? 宴朝一嗯了声:“的确差不多。” 江辞无抬眼看他。 宴朝一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新闻,继续说下一句话:“感觉提前在过婚后生活了。” 江辞无忍不住笑了声,歪头望着他的眼睛,缓缓问:“男朋友,明天要不要去约个会?”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宴朝一眉眼舒展开来,眼底带了些许笑意:“好。” “男朋友。” ………… 第二天一大早,宴朝一就为了两人的第一次约会做准备。 换了身新衣服,穿了新鞋子,还特地在兜里揣了几张新的招魂符。 等到江辞无睡醒,被带到了一个居民小区楼里。 小区的地址有些熟悉,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宴朝一思索片刻,迟疑地问:“这里难道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当然不是,”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是高村长给的地址。” 宴朝一:“???” 江辞无:“做神像的何师傅家。” 宴朝一:“这就是你说的约会?” 江辞无眨了下眼:“当然不是,商场就在边上,顺路过来看看。” 说完,他走进电梯,抵达何师傅所在的楼层。 江辞无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屋内也没有任何声音动静。 他试着喊了两声,何师傅家没有动静,电梯门却缓缓开了。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走出来,抬头看了看他们,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来找1301的何叔叔么?” 江辞无点头。 小学生走出电梯,对他们说:“何叔叔前两天就去旅游了,让我如果看见有人来找他,就这样对他们说。” 江辞无挑了挑眉:“所以他还住在这里?” 小学生摇头:“他提着行李箱走的,不是旅游就是换地方住了。” “好吧。”江辞无向他道了声谢,随手塞给他一张符纸小人。 离开小区的时候,江辞无脑子里还在琢磨这雕塑何师傅的事情。 那通电话支支吾吾,又让小孩子骗他去旅游了。 何师傅似乎知道自己会去找他,而且不想见他…… 宴朝一见他在思考,随口问:“还在想何师傅的事?” 江辞无点头:“感觉他也很奇怪。” 宴朝一不经意地说:“不如把事情交给祝英去处理,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对,”江辞无眨下眼,对他说,“我给祝会长打个电话。” 说完,他直接拨通祝英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了下何师傅的事情。 祝英沉默了会儿,缓缓说:“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的。” “好,”江辞无顿了顿,又问,“对了祝姨,你现在在哪儿?” 祝英叹了口气:“在首都,和总道协那帮人扯皮。” 江辞无追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拿补天石。” 祝英迟疑地说:“再过两天吧。” “麻烦你得再看两天了。” 江辞无应道:“好,你尽量早点来拿。” “俞浩瀚那家伙在香火店住着。” 祝英慢慢地嗯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尽快。” 江辞无刚挂掉电话,眼皮底下就多了个冰淇淋,甜腻的香草气息扑面而来。 他撩起眼皮,看着拿着冰淇淋的宴朝一。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情侣第二只半价。” 江辞无听出他前两个字的重音,笑了笑挑,抬手接过冰淇淋。 尝了一口,和闻起来一模一样的浓重甜腻的香草味。 江辞无抿了抿唇,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没有辜负宴朝一的心意,艰难地咽了下去。 等他准备要吃第二口的时候,宴朝一已经吃完了,两手空空。 江辞无低头看着宴朝一的手,琢磨要不要把自己的冰淇淋给他吃。 他不喜欢,宴朝一看起来又正好挺喜欢吃的。 还没等他纠结完,宴朝一停下脚步,抓着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冰淇淋。 吃的时候,唇瓣还不小心蹭过了他的手指。 江辞无指尖颤了颤,抬眼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的表情和平常差不多,眉眼微垂,神情冷淡,不过因为冰淇淋咬了太大一口,腮帮子微微鼓起,显出了几分可爱。 见状,江辞无食欲莫名地被勾起来,忍不住抬头凑过去,飞快地吻了他的唇瓣,浅浅的撬开齿关,落下浅尝辄止的一吻。 吻过后,他突然觉得香草味也没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江辞无随口说:“还挺甜的。” 宴朝一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我很甜。” 江辞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冰淇淋。” 宴朝一:“那我比冰淇淋甜。”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行吧,你是甜哥 第146章 江辞无举了举手里的冰淇淋, 调侃道:“需要我继续喂你么?甜哥?” 宴朝一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发现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这个时间点街道上的人不少,再加上他们站在甜品站门口, 周围的人更多,不少年轻的女孩都红着脸看着举止暧昧的他们。 “哇, 那帅哥好像江老板啊。” “哪儿哪儿?江老板出差结束了?” “好像是结束了, 我听去香火店拜的人看见江老板了。” “真的好像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就是?” ………… 宴朝一不喜欢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看, 见有人甚至拿起手机想拍照,皱了皱眉, 接过江辞无手里的冰淇淋, 拉着他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 他才回答江辞无的问题:“这次不用。” 江辞无挑眉,笑问:“下次再喂你?” 宴朝一点头。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甜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宴朝一脚步一顿, 偏头看他。 阳光落在他发梢,黑发边缘带着些微黄朦胧的光晕, 为他冷淡凌厉的眉眼添加了丝柔和:“甜哥没机会了, 男朋友有么?” 江辞无:“看男朋友表现吧。” 宴朝一:“怎么表现?” 江辞无:“这还要教?男朋友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啊。” 宴朝一咬了口冰淇淋, 淡定地说:“我会好好提醒他。” 江辞无笑了声,拉着宴朝一走进商场。 宴朝一迟疑地问:“你要买什么?” 江辞无眨了下眼:“不是我要买什么,是你要买什么?” 宴朝一微微一怔, 顺着他的话问他:“我要买什么?” 江辞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宴朝一盯着他看了会儿,这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给我买?” “约会啊。”江辞无点了点头,不就应该给对象花钱么。 宴朝一心跳加速, 满脑子都是江辞无要给他花钱。 一毛不拔的江辞无要给他花钱了。 想到当初连牙刷都要问他收钱的人, 现在带着自己来买衣服。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江辞无对他是真爱! 宴朝一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一旁隐约听见两人对话的导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们,她怎么着也没想到这个有纹身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高个居然才是小白脸。 长得像小白脸的居然是金主。 她走上前,温声道:“这边是新上的男装。” 宴朝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都是花花绿绿大红大紫的衣服。 他吐出一个字:“丑。” 导购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问:“需要看模特的试穿效果么?” 说着,她拿出平板电脑,点开模特详情页,放到两人眼皮子底下:“这些是今天的模特,两位可以挑一下适合的身材。”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看到其中一张照片,有些诧异:“黄少爷也是你们店里的模特?” 导购连忙说:“他偶尔会过来,两位是他的粉丝么?” 宴朝一看了眼照片,觉得有些眼熟,但一下子没想起黄少爷是谁。 他低声问江辞无:“黄少爷是谁?” 江辞无:“黄少爷不黄,之前给你发过他的照片。”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还说嫌他丑来着。” 宴朝一想起来了,是那个的搔首弄姿的网黄。 他立马把平板还给导购:“不用了,他没我身材好。” 导购脸上的笑容更僵了,本想让男模拉一下单,没想到居然还有感情纠葛。 “慢、慢走……” 江辞无被宴朝一拉着离开这家店,他正想说话,宴朝一率先开口:“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 江辞无打断道:“等等,你指的心意是什么?” 宴朝一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你喜欢我,所以想要给我花钱。” 江辞无眨了下眼,确定宴朝一没有误会后,对他说:“你继续,但是什么。” 宴朝一牵住他的手,认真地说:“可以把这份心意暂存到等所有事情结束么?” “到时候,你再带我来买东西。” 江辞无知道他说的“所有事情结束”是指解决天道崩塌的事情,点了点头,应道:“好啊。” 宴朝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约好了。” “行,约好了。”江辞无抬眼看他,微微眯起眼睛。 宴朝一有点奇怪,同样的话,药要和他再强调一遍。 江辞无笑问:“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宴朝一:“以前是没有。” 江辞无眉梢轻挑:“担心我以后反悔?”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轻声道:“是有点。”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别想那么多。” 宴朝一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便听见了他下一句话:“有没有以后都是个问题。” 宴朝一:“……” 沉默片刻,他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儿?” 江辞无看着偌大的奢侈品店,开始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 从他看电视电影、以及老江和云姐两人的言传身教。 他对约会的有限认知就是买买买,逛逛逛。 宴朝一平常看起来挺能花钱的,关键时刻居然给他省钱了…… 江辞无视线转了转,瞥见商场顶楼的电影院标识后,提议道:“去看电影吧。” 宴朝一:“行。” 江辞无点开app,定位到这家商场的电影院。 幸运的是,这两天有几部评价不错的电影刚上映。 不幸的是下午和晚上的电影票都卖完了,就连第一排的票都没了,最近的也要到明天。 他划了划手机屏幕,对宴朝一说:“没票了。” “只有明天下午和晚上才有票。” 宴朝一:“那明天再来看。” 江辞无歪头看他:“那今天呢?” “约会就结束了?” 宴朝一低声问:“你有什么地方想去么?” 江辞无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是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约会。 见状,宴朝一开口道:“不如回去吧,看看电视也好。” “只要能和你单独相处。” 江辞无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这不是甜哥的气话后,点头道:“好。” “回去前,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带你见家长。” 半个小时后,江辞无领着宴朝一站到了江成道的墓碑前。 他往地上倒了半瓶黄酒,慢悠悠地说:“江老头,我去了高村,听说有个叫江得道的老东西,就是你吧。” 江辞无笑了笑,继续说:“你这老家伙藏得还挺深,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直瞒着我们。” “要是早知道你清楚补天石的事,我就不用到处乱跑了,还在五海市摊上俞浩瀚这么个麻烦,都赖你。” “还有云姐的事,你也一直瞒着我,你这老小子口风可真紧,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瞒着我……” ………… “……再过几天,我就要去拯救世界了。” 江辞无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最近的事情,才想起来他今天到这里的目的。 他牵起宴朝一的手,凑到墓碑前:“对了,这次过来,主要想和你说这是我对象,带过来给你看看。” “你们反正认识,我就不多说了。” 说完,江辞无偏过头看宴朝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宴朝一低垂着眼睫,盯着墓碑缓缓说:“你放心,江辞无不会出事的。” 江辞无等了会儿,没等到他下一句话,问道:“没了?” 宴朝一点头:“没了。” 江辞无愣了愣,迟疑地问:“是没什么话想和他说?还是当着我的面不方便?” “我可以去边上等你。” 宴朝一轻轻地摩挲着江辞无的手指,缓缓说:“没什么话要说的。” 江辞无哦了声,慢悠悠地说:“走吧,我们回家。” ………… 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天色昏暗,王庞庞、荣道长、俞浩瀚和小夜三人一鬼齐聚在店内看电视。 看见江辞无和宴朝一回来了,王庞庞好奇地问:“江老板,宴哥,你们俩今天去哪儿了?” “我刚想打电话问你们回来吃饭么。” 江辞无淡定地说:“没去哪儿,去约了个会。” 王庞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宴朝一,迟疑地问:“和谁啊??” 江辞无:“……我,和宴朝一。” 王庞庞愣了愣,眼神在他们俩之间转了几圈,心想,约会又不是只有情侣才能约。 想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羡慕地看了眼宴朝一:“我也想去约会。” 江辞无点头:“行啊。” 王庞庞又愣了会儿,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吗?” “那店里呢?交给小夜吗?小夜这几天都没去鬼楼帮忙,是得好好干活了。” 夜游巡使:“……” 江辞无看了眼夜游巡使,大手一挥:“小夜也去玩。” “关店休息两天。” “老王,小夜,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王庞庞呆呆地看着江辞无,忍不住低声对夜游巡使说:“小夜,你有没有感觉?” 不等他说完,夜游巡使点了点头,喃喃道:“有的有的。” “江老板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江辞无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王庞庞让夜游巡使赶紧通知客人关店的事,接着问江辞无:“江老板,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江辞无想了想:“睡到中午,下午和宴朝一看个电影。” 夜游巡使立马说:“我也想看电影。” 王庞庞:“我也是。” 荣道长小声附和:“我也想去。” 宴朝一瞥了他们一眼,冷淡地说:“票卖完了。” “哪一场啊?”王庞庞立马拿出手机,“我看看票。” 宴朝一面无表情地说:“没票的那一场。” 王庞庞:“???” 第147章 荣道长看见宴朝一的脸色, 很快反应过来宴朝一是想和江辞无单独相处。 他小声对王庞庞:“老王道友,不如我们几个人单独去看?” 王庞庞还没说话,夜游巡使立马说:“小荣道长, 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去看,然后让宴哥和江老板二人世界看电影?” 荣道长缓慢地点了下头, 茫然地看着他, 心想,不然呢? 人家正儿八经的情侣, 不得过二人世界? 夜游巡使不知道宴朝一和江辞无的情侣关系,满脑子都是宴朝一是香火店的员工, 他和老王也是, 凭什么宴哥能特殊点? 凭他厉害吗? 好吧, 他的确是厉害。 想到这里,他乖乖闭嘴了。 王庞庞也在琢磨宴朝一和江辞无单独的相处的事,不过他和小夜的想法不同。 他设身处地的想着, 如果是他和江老板单独看电影,肯定也不希望有别人打扰。 谁会不想和江老板过二人世界呢?! 想着, 王庞庞看了眼宴朝一, 对江辞无说:“江老板, 宴哥,明天的电影就你们俩去看吧。” 反正还要放几天假,他和小夜还有机会。 他扭头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 明天我们几个去看吧。” 荣道长点头:“好。” 王庞庞看向俞浩瀚,喊道:“俞道长,你呢?” 俞浩瀚笑了笑:“我也去吧。” 江辞无见他们决定自己组队去看, 便转身往外走:“我们先上去了。” “老王, 早点关门, 好好休息。” 王庞庞微微一怔,看了眼时间:“这……等会儿可是店里的晚高峰啊。” 江辞无头也不回地说:“趁这两天好好玩玩。” “之后就没这个心情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拉着宴朝一离开香火店。 王庞庞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想了会儿。 江老板要去帮道协对付研究所,不管到时候谁占优势,他留守店里肯定不会有好心情。 还不能上前线给江老板拖后腿…… 回过神,他走到店门口,对正欲进门的客人说:“不好意思,今天店里设备出了问题,得关门了。” 客人往里看了看:“什么设备啊?” 王庞庞:“人力设备。” 客人:“???” 王庞庞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立马关上门,转身问道:“咱们要不要出去吃个饭,然后去夜店蹦迪?” 夜游巡使立马点头:“夜店,听起来就像是为我而开的店。” 荣道长迟疑地问:“我听说过蹦迪……老王道友,夜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王庞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眯眯地说:“就是个蹦蹦跳跳的地方,只要小荣道长你把持住,就不会破戒的。” 说完,他又看向俞浩瀚:“俞道长呢?” 俞浩瀚点了点头,不经意地问:“老王道友,我想问一问,江道友那句‘之后就没心情’是什么意思?” 王庞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立马笑呵呵地解释:“江老板就是喜欢吓唬人,俞道长不用多想。” “原来如此,”俞浩瀚笑了笑,收回视线,又说,“对了,我们是不是得先定个电影票?” “对对对,”王庞庞拿出手机,“我买,然后找江老板报销。” “就明天下午一点,附近的达万电影院。” 俞浩瀚不着痕迹地问:“江道友他们也去这个电影院么?” “虽然不能在同一个厅,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王庞庞看了他一眼,立马给江辞无发微信:“我问问。” “江老板他们去的是另一个国际影城,诶,下午三点多,比我们晚,我们看完他们正好进去,我到时候要给宴哥剧透哈哈……” 国际影城、八点…… 俞浩瀚眸光微闪,记下具体的时间地点,用略带失落的语气说:“看来不能一起出发了。” ………… 隔天 江辞无和宴朝一在家里呆了一个白天,碍于江辞无的身体,两人没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顶多亲个小嘴。 就在客厅看看电视,刷刷新闻。 临近电影开场,才出发去电影院。 《末日那天》是部热门的商业爆米花电影,再加上是周日,电影院的等候区坐着不少人。 取票的时候,江辞无听见很多人都在谈论各地的灾情。 “卧槽,你有没有看到云田市的暴雨啊,这都两天了,还在下。” “还在下?这也太严重了吧?” “幸好政府好像有什么专家预测到了,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 “还好还好,南滨市的情况也不清楚,没有电没有信号。” “哎,我看新闻说救援队都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 江辞无站在取票机前,忍不住多听了会儿他们聊天。 宴朝一见他站在原地,俯身取了静置在出口好一会儿的电影票,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辞无回过神,摇摇头,“走吧,给你买爆米花和可乐。” 宴朝一嗯了声,他其实对爆米花和可乐不感兴趣。 但他喜欢江辞无的这句话——给你买。 “一桶中份的爆米花和一杯可乐。” 员工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要买双人套餐或者情侣套餐吗?” “双人套餐贵一块,多一份可乐,情侣套餐也一样,不过可乐是胖胖杯,双人吸管。” 宴朝一不假思索:“一份情侣套餐。” 员工没多想,又问:“要什么口味的爆米花?” 宴朝一:“我们俩是情侣。” 江辞无:“……” 员工:“……” 沉默片刻,员工问:“焦糖味可以么?比较甜。” 江辞无点头:“行,他就喜欢吃甜的。” 拿到爆米花和可乐,距离电影检票还有几分钟。 江辞无走到相对僻静的角落,看了眼宴朝一手上比他脸还大的可乐:“我不喝可乐。” 宴朝一淡定地说:“你男朋友会把你的份解决掉。” 江辞无笑了声,扫了眼他的穿着,出门前,宴朝一特地换了身较为休闲的衣服,宽松的卫衣牛仔裤。 只要不盯着张没有表情的脸,乍一看还挺像个大学生。 江辞无随口问:“你把那东西放哪儿了?” 宴朝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放进自己卫衣的兜里。 江辞无摸到了补天石不规则的表面。 他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你带着?” “怎么不交给老王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王庞庞等人正好看完电影回去。 宴朝一垂下眸子,喝了口冰可乐,缓缓说:“怕他太紧张,露馅。” 江辞无哦了声,低头看了眼时间:“到点了检票,走吧。” 一转身,他大腿高的小男孩一头撞了上来:“对不起,哥哥。” “没事。”江辞无点了下头,和宴朝一去检票。 检票过程中,可以看到不少小孩跑来跑去。 江辞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今天看电影的小孩还挺多的。 走进放映厅,他发现放映厅里的小孩更多。 至少有十几个小孩,从不会说话到八九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 他们同一排也有几个小孩,在电影开场前沿着窄小的过道走来走去,时不时撞到江辞无和宴朝一身上。 江辞无微微皱眉,正想找他们家长,两个小孩不知从哪儿拿到了棒棒糖,乖乖坐下了。 “哒——” 灯光关闭,电影开幕。 江辞无收回视线,靠着椅背,开始看电影。 电影故事内容是很俗套大众的灾难剧情,大致内容科学家是发现了末日迹象,拖家带口地逃跑。 一路上遇到了火灾、大水、地震等等灾害。 碍于不久的未来真的可能会出现末日,江辞无看的津津有味。 电影进度一半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淡淡的烟熏气息,萦绕在鼻尖。 江辞无偏过头,低声问宴朝一:“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宴朝一:“什么气味?” 江辞无又嗅了嗅,那股烟熏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重,充斥着鼻腔。 他迟疑地说:“着火了吗?” 宴朝一低头喝了口冰可乐,缓缓说:“可能是食物的味道。” 江辞无皱了皱眉,偏头扫视周围。 这股味道太重了,而且不像是食物的气息。 他正要开口,蓦地,强烈刺耳的火灾警报声陡然响起。 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人在大喊:“着火了!” “快走快走!” “草!他妈的没人开灯么?!” “我看不清路啊。” “灯破了,开不了!” ………… 跑出去的人打开了出口的门,外界光亮透了进来,勉强照明了一部分路。 整个影厅的人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往外跑。 江辞无和宴朝一的位置在中间,是最佳观影位置。 刚才看到的几个小孩沿着窄小的缝隙他和前排靠背之间窄小的缝隙,一个劲儿的往前挤。 甚至还有几个大人直接踩在了椅子上往外跑,挤着他们往前跑。 不到两分钟的路,江辞无和宴朝一花了近十几分钟才走出观影厅。 浓浓的烟熏烧焦味扑面而来,整个电影院都充斥着白烟。 虽然大家都在往外跑,但并没有出现人挤人、人撞人的现象。 江辞无皱了皱眉,偏头看了眼宴朝一,衣服歪斜,头发也有些乱了。 他眼皮一跳,第一时间去检查宴朝一的衣服。 摸了个空,兜里什么都没有。 江辞无掀起眼皮,定睛看着宴朝一:“东西呢?你换地方放了?” “没有,我——”宴朝一摸到空空如也的衣兜,声音戛然而止,“东西没了。” 江辞无:“怎么回事?” 宴朝一垂着眸子,眉关紧皱:“刚才那些人是故意撞过来的。” “我知道,没问你这个。” 江辞无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故意让他们把东西偷走?” 第148章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 脑海里飞快地将各种线索串联起来。 宴朝一这几天偶尔不对劲的神情、顾左右而言他。 故意换了身宽松的衣服,还随身携带补天石。 电影时又说没闻到烟味…… 看电影的小孩或许是受到研究所的人蒙骗,故意来挤撞他们, 好让他们对旁人的碰撞掉以轻心。 宴朝一就是完全地在配合他们。 江辞无宁愿相信宴朝一被打晕了被抢走了补天石,都不相信他会在清醒的时候因为疏忽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等了几秒, 见宴朝一不说话,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扯着唇角问:“你是低估了我的智商?还是低估了我的智商?” 宴朝一沉默了, 没有回答这只有一个选项的问题。 他故意让俞浩瀚知道补天石的事、让俞浩瀚知道补天石在自己身上,就是为了将计就计地让新世研究所把补天石偷走, 从而可以…… 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江辞无多久, 万万没想到, 居然连五分钟都没有瞒过去。 补天石一丢,江辞无立马反应过来了。 宴朝一垂着眸子,沉思自己究竟该怎么解释。 江辞无微抬下颌, 直直地看着他:“说吧,我听着。” 宴朝一看了他一眼, 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 迟疑地问:“你没生气?”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说:“你先解释, 我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他们俩对峙的短短两三分钟时间内,观影厅的人都跑光了,周遭格外安静。 宴朝一屈了屈手指, 缓缓开口:“我的确是故意让他们偷走的。” “新世研究所想要造神,补天石有利于鬼王精怪修炼。” “现在天道衰落,得到补天石修炼的厉鬼精怪可以轻易地威胁到现今残破的天道。” 江辞无:“然后呢?”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 继续说:“你解决了那些厉鬼精怪, 有助于得到功德金光, 利于补天。” 江辞无挑了挑眉,看了他两眼,确定说的是真话后,问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补天石弄丢后的解决办法?” 宴朝一缓慢地点了点头:“准确地说,只是让他们暂时保管一段时间。” 江辞无哦了声,继续问:“原因呢?” 宴朝一:“什么原因?” 江辞无缓缓伸手,捏住他的没什么肉的脸颊,用力一扯,笑眯眯地问:“这么点小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自己行动?” “如果提前告诉我,我不可能阻止你。” “所以你还瞒着我什么事?以至于认定我不会同意你的做法?” 宴朝一心脏猛地一跳。 他垂着眸子,抿了抿唇:“我知道全部的预言。” 江辞无眯起眼睛:“全部?” “预言还有后半部分?” 宴朝一念了一遍全部的语言:“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阴阳消,三才无,天地不交,时止则止。” “天地之道,感而万物化生,恒久不已,天下化成。” 听完,江辞无忍不住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只从字面意义上理解,预言的第一句意思是天道不会感情用事,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灵气消失,天道崩塌,世间万物也会一同消失。 第二句话又是一切事物会因天地交合而变化,天道不会消亡。 整体看起来,其实是站阐述天道的规律,告诉众人天道不会消失。 他眨了下眼,盯着宴朝一:“然后呢?” “你还瞒着我什么?预言还有其他意思么?” 宴朝一叹了口气:“有。” “这预言其实指向了一个人。” 说完,他对上江辞无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阴阳消,指的是会出现一个人,没有阴气阳气。” “三才无的三才指的是人、阴、阳,三者合称为三才。” “天道以万物为刍狗,感万物才能化成。” “你不受五行所限,游于六界之外,”宴朝一顿了顿,缓缓说,“只有你,才能得到天道的特殊对待,从而让他感万物、从而补天。” 江辞无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我是这次浩劫的救世主?” 宴朝一低低地应了声,继续说:“我想让你得到功德金光,有助于补天,但天道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旦知道这些事,牵扯进因果,为了利益对付厉鬼精怪……” 这是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江辞无眯着眸子,盯着宴朝一的神情变化,试探地问:“其他呢?” 还有别的事瞒着他么? 江辞无了解宴朝一,宴朝一也同样了解江辞无,看出江辞无对自己的疑虑减少,他开口道:“刚才出来的时候,有个人……” 江辞无:“嗯?” 宴朝一:“趁机摸了我的胸。” 江辞无:“……” 他没好气地抬手,狠狠地掐了把宴朝一的胸肌,拧了九十度。 宴朝一疼得眼皮一跳。 江辞无又拧了把他的左胸,面不改色地说:“给你消消毒。” 宴朝一:“……” 这一次拧得更疼,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观影厅外的场地很大,此刻空无一人,他的闷哼声格外清晰。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道脚步声。 只见刚才卖他们爆米花的影院员工跑了进来,冲着他们喊道:“喂!火都要烧过来了!” “你们俩倒是快跑啊!” “别找刺激了!” “……” 江辞无瞥了眼宴朝一,大步往外走。 影院员工一边跑一边嘀咕:“我就回来拿个手机,你们俩居然还在影厅前——” 宴朝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影院员工立马闭嘴。 走出电影院的范围,他们看到商场的火势情况。 着火点很远,在商场的另一边,可以看到远远的尽头燃起了熊熊烈火,黑黄的火焰直直地往上蹿着,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 火势凶猛,但往他们这边蔓延地速度并不快。 影院员工跑的时候还不忘录视频:“走这边走这边,这里还有个安全出口。” 走出商场,外面聚集着很多人,一部分是商场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火情况。 “怎么着火的啊?” “我知道,我他妈的就在那家饭店吃饭,亲眼看见是突然就着火了。” “我也看见了,窗帘突然自燃,他们的装潢又是木头,很快就烧起来了。” “怎么会突然自燃啊?” “不清楚,这火很奇怪,消防队都来了这么久,火势还没减小。” “太吓人了,最近这种奇怪的事情好多啊……” ………… 江辞无收回视线,走到一旁给王庞庞打电话,直接了当地问:“俞浩瀚在店里吗?” 王庞庞:“不在。” “你和宴哥前脚出门去看电影,他和小荣道长后脚也走了,说是去灵安观了。” “知道了。”江辞无应了声,挂掉电话,给荣道长发消息。 【江辞无:小荣道长,你现在和俞浩瀚在一起吗?】 【荣道长:没有,俞师兄说去找一个朋友,我还在灵安观。】 【荣道长:江道友,你有事找他吗?】 【江辞无:没事了,你先回来,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荣道长:好,我现在就回来。】 ………… 江辞无直接叫了车,和宴朝一回香火店。 他回到201刷新闻,直到荣道长赶回来,才告诉他之前瞒着他的事,关于俞浩瀚、以及现在补天石丢了的一事。 荣道长呆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所有信息,结结巴巴地问:“江道友你的意思是,俞师兄他、他勾结了阴差,从你们那儿偷走了补天石?” 江辞无点头。 荣道长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已经没了?” 江辞无又点了点头。 荣道长的眼眶慢慢红了,紧张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呀?补天石那么重要,祝会长知道吗?你们知道俞师兄把补天石拿到哪儿去了吗……” 他不停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问得声音愈发哽咽。 见状,江辞无瞥了眼宴朝一:“你弄哭的,你哄。” 宴朝一沉默片刻,打断荣道长的话,简单粗暴地说:“我是故意让他拿走的。” “啊?”荣道长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看着他。 宴朝一对他解释一遍前因后果。 听完,荣道长才松了口气,颤巍巍地扶着沙发边缘坐下。 半晌,他心有余悸地说:“宴道友,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说,吓死我了。” 江辞无偏头看他,见他似乎只是在担心补天石,没有因为俞浩瀚的内鬼身份过渡伤心,随口问:“你早就知道俞浩瀚的内鬼?” 荣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之前就是觉得俞师兄有点奇怪,会和我说些奇怪的话,还要问一些私事……”他叹了口气,低声说,“现在听你们一说,就明白了。” 江辞无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解释:“小荣道长,我们之前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荣道长点头:“我知道的,如果你们提早告诉我,我肯定会露馅。” “江道友,我不介意的,我相信你。” 他吸了吸鼻子,乖乖地问:“接下去我们要做什么?” 江辞无看了眼手机,开口道:“我已经让老王去翻202和店里这两天的监控。” 说着,他偏头看向宴朝一,发给他一串账号密码:“你,检查201的监控。” “看看有什么可以当做俞浩瀚偷鸡摸狗的监控片段。” 宴朝一指尖顿住,环顾四周:“这里也有监控?” 江辞无坦然地点了下头:“各个房间。” “全方位,无死角,针孔摄像头。” 宴朝一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问:“也就是说我们做的那些……” 江辞无淡定地说:“都录下来了。” “老王没账号密码,所以交给你去做。” 宴朝一垂下眼,下载监控App,登上账号。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出他和江辞无和客厅沙发上干体力活和手艺活的监控片段。 第二件事点击保存录像。 第149章 保存后, 宴朝一点开手机相册,确定保存到本地后,顺手新建了个相簿, 设置密码锁。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他才转而去翻看有俞浩瀚在的监控片段。 “江道友, 我呢?”荣道长眨了眨眼, 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江辞无想了想:“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俞浩瀚。” 补天石不一定在俞浩瀚手上, 但如果能把俞浩瀚骗回来,让新世研究所少一个助力也不错。 “再问问其他人, 知不知道俞浩瀚的行踪, 能找出研究所的据点也行。” 荣道长点点头:“好。” 见宴朝一和荣道长都开始干活了, 江辞无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倚着沙发,准备开新闻。 刚点开软件, 手机屏幕上便弹出了祝英的视频通话。 “小江,我刚刚到家, ”屏幕上显示出祝英的脸, 她关上门, 一边换鞋一边问,“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指的是什么?” 江辞无哦了声,简单粗暴地说:“补天石没了。” 祝英动作一顿, 茫然地看着手机镜头:“什么没了?” 江辞无一字一顿地说:“补、天、石。” 祝英又愣了会儿。 就再江辞无以为是她卡了的时候,只见祝英动了动身体,迟疑地问:“没了的意思是……” 江辞无:“丢了。” 他眨了下眼, 补充道:“准确地说, 是被偷了。” “俞浩瀚找人放火烧商场, 有人……”江辞无顿了顿,对祝英说,“有人趁乱从我身上偷走了补天石。” “暂时联系不上俞浩瀚,估计他已经跑了,补天石应该也送到研究所那儿了。” 听完,祝英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从张雅云那儿知道江辞无和那颗补天石的关系,也知道补天石有助于修炼。 那颗碎片对补天或许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能让新世研究所豢养的那些厉鬼怨魂的能力大大增长。 还是有些麻烦。 祝英捏了捏鼻梁,叹气道:“没事,你先告诉我丢了多久?还有具体的时间地点。” 江辞无见她的确是在为丢了补天石而头疼,心底的疑虑稍稍减了一部分。 他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告诉祝英:“我是故意弄丢的。” 祝英一愣:“什么?” 宴朝一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江辞无:“不是你,是我。”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闭嘴。” 祝英:“啊?” “没说你,祝姨,”江辞无扯了下唇角,解释道,“我在让宴朝一别插嘴。” 他扯回正题,把宴朝一和他说的关于功德金光的一系列话对祝英说了一遍。 祝英听完,沉思半晌,缓缓问:“小江,你有办法能让我们轻易解决鬼王么?” 江辞无点头:“有,我们有法印镇鬼。” 祝英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问:“那功德金光有什么条件吗?” 江辞无不清楚,偏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往前走了一步,对手机那端的祝英说:“没什么条件,江辞无驱鬼镇邪后,不出意外应该能得到。” 祝英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到声音,便问江辞无:“是宴朝一在说么?” 江辞无点头,实话实说:“他懂。” “那就好,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祝英应了声,继续说对江辞无说,“我现在去和道协说关于补天石的事,你们不用担心,道协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祝英挂了电话。 江辞无看着变黑的手机屏幕,偏头看了眼宴朝一。 祝英知道是宴朝一说的关于功德金光一事后,就没有多问了。 看起来……很信任宴朝一。 江辞无眨了下眼,盯着宴朝一:“你和祝英联系过吗?” 宴朝一摇头:“没有。” 江辞无有些疑惑:“那她为什么这么相信你的话?” “是么,”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手指划着屏幕,调取监控片段,随口说,“可能是从哪儿听说了我的身份吧。” 江辞无指尖轻点手机屏幕,心想,道协和城隍庙关系密切,城隍透露点口风,让道协安心对付研究所不无可能。 他收回视线,没有多想,低头开始看新闻。 网上都在传隆安商场着火的视频。 视频可以清楚地看到刚着火没多久,消防车赶到了,消防水管对着着火地点冲。 明明是在浇水,却像是在火上浇油,火势不降反增,可以明显看到火光越来越大。 最后又派了数量消防车,烧光了大半个商场才才停了下来。 【这个火怎么灭不了啊?好奇怪啊。】 【我在别的视频看到这火还是突然着起来的。】 【我是消防员,按理说一开始的小火很容易就灭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也觉得好奇怪啊,视频里看消防员都愣住了。】 【卧槽、卧槽你们去看@知知讲真话,他分析了最近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 ………… 刷到最后一条评论,江辞无指尖顿了顿,点进这个账号,看到了他置顶的微博。 【知知讲真话:好多粉丝给我发了陵安商场着火的视频,我其实不太意外,我已经知道最近频发怪事的原因了。 这两天一直在纠结该不该告诉大家,最后还是觉得每个人都有对这件事的知情权。 我和一位大师关系比较好,他和我透露了,一直以来都有个末日的预言,最近马上就要被证实了,是的,你们没看错,不是电影电视剧什么的,真的是末日。 其实事情很早就开始了,大家还记得前段时间各地都能看见道士吧?那是道协是特地派道士去全国各地的,就是为了阻止末日的发生。 显然他们失败了,这段时间天灾频发就是证据,暴雨、地震、火灾等等,现在还算是一些小灾害,之后还会有更严重的事…… 总之,看到这条微博的大家尽快做准备吧!】 评论: 【???是我眼花了吗?末日?】 【真的假的啊?】 【别引起恐慌啊,我感觉这微博和这号很快会没了。】 【我看过好几次有人说末日什么的,然后很快会被删,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你们懂么?连讨论电影的都被删了。】 【如果被删了,那就是证实这件事可能是真的,所以不能说不能让我们知道。】 【我是道士,这件事是真的,圈子里都传开了。】 ………… 江辞无皱了皱眉,不小心点了下刷新,下一秒,这条微博就没了,紧接着这百万粉丝的账号也没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有人发末日相关的事情,他没有多想。 荣道长打完一堆电话,耷拉着脑袋走到江辞无边上,恹恹地说:“江道友,我什么都没问到。” “没事。”江辞无对此不意外。 他安慰荣道长:“有道协和警方的专业人士会去调查。” 荣道长失落地问:“那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吗?” 江辞无看了眼时间,揉了把他的脑袋:“很晚了,你可以先去睡觉。” “明天可能就有事要忙了。”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 第二天早上起来,江辞无发现末日预言的热度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越演越烈。 随手在同城微博一刷,就看到各种小号发那条末日微博的截图,一群网友跑去华国总道协以及各地道协的账号上质问,连灵安观的微博底下的评论都是一样。 江辞无甚至收到一堆不熟悉的同学的私聊,问他预言是真是假。 “江道友!”荣道长着急忙慌地推开201门,急匆匆地冲进来。 江辞无:“怎么了?” 荣道长连忙把手机拿给他,气喘吁吁地说:“俞、俞师兄登上了清微山和灵安观的微博号,发了段视频。” “他改了账号密码,我现在登不上去。” 江辞无低头看视频。 视频里只有俞浩瀚一个人,背景似乎是酒店的房间。 俞浩瀚看着镜头,脸上没有平常做作的浅笑,看起来十分冷漠:“我是清微山全真道龙门一派弟子,可能有一部分人知道我是谁。” “总之,我录这段视频,是为了告诉所有人,那预言是真的。”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阴阳消,三才无,天地不交,时止则止。” 他扯了扯唇角,继续说:“这预言流传了很久,一些人心里清楚,道协最近的确是在为预言奔波,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这段时间做的事,让我确定道协阻止不了末日,救不了所有人,因此我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大家,每个人都有知情权。” “不过你们不用过于恐慌,我和其他的有志之士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办法,道协和政府应该不会理解,但我们做的已经有了眉目、有了一定成果,我们才是真正的能解决末日的人。” 说完最后一句,视频就结束了。 江辞无挑了挑眉,这视频不仅是在煽动所有人的情绪,更是新世研究所在向道协宣战。 刚看完视频,祝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江,你看见与浩瀚的视频了吗?” 江辞无点头:“刚看见。” 祝英神情严肃,沉声道:“他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技术人员一时半会儿删不了视频,只能暂时禁止评论和转发。” “但还是有很多人录下了视频在网上转发。” “这次可能压不下去了。” 江辞无:“压不住就不用压了。” 祝英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告诉大家真相?” “当然不是,”江辞无顿了顿,对她说,“我的意思是转移重点,让他的话不攻自破。” 祝英不太明白,问道:“你想做什么?” 江辞无思索片刻,对他说“我等会儿会开个直播,解释一下俞浩瀚的事。” “祝姨你让人把直播间送上热门,顺便可以查查在直播间起哄的人,那些大概率是新世研究所的人,说不定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到他们的据点。” 祝英:“好。” ………… 一个小时后,江辞无用江氏香火店的微博账号开了直播。 直播间的名字十分简单粗暴。 【关于预言】 江氏香火店这个账号本身自带流量,一开播就用进了来了一堆人。 【卧槽,真的是江老板!】 【冲着标题进来的。】 【真的要聊这个敏感话题吗?我怕你号子无了呜呜。】 【刚刚想私信问就看到了直播!】 【江老板,我前两天在你店里看到的那个道长,你们是一伙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后面的弹幕一片卧槽。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盯着摄像头,懒洋洋地说:“不是一伙的。” “我和小荣道长是一伙的,”说着,他转了转平板的摄像头,对准一旁的荣道长,继续说,“他是小荣道长的师兄,说这几天没地方住,我就好心收留了他几天,所以有些人在店里看见过他。” “我免费提供给他住处,没想到这家伙恩将仇报,居然偷了我家价值大几千万的黑玉。” 说完,他拿出手机,调出宴朝一和王庞庞截取的监控片段。 是俞浩瀚打量、抚摸屋内摆件的片段,屋内装有各个角度的监控,他们特地找了几个刁钻的角度,显得的动作像是偷盗。 看完视频,弹幕又是一片卧槽。 【卧槽,多少钱?我听错了吗?】 【???我怀疑我多听了几个零。】 【开香火店那么赚钱吗?】 【还有鬼楼呢,你们别忘了。】 【鬼楼还有分店呢,两家网红店应该赚了不少吧。】 江辞无瞥了眼弹幕:“开店不赚钱。” “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我正儿八经花的。” 【那你的钱哪儿来的?】 江辞无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说:“还能哪儿来的。” “当然是靠爹啊。” 【???】 第150章 【卧槽, 富二代??】 【你爹是谁啊?】 【不是,我是冲着预言进来的,怎么还不说啊。】 【想知道预言的再等等, 别打扰介绍我岳父行吗?】 【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公公好吧?】 ………… 江辞无看着弹幕, 慢悠悠地提醒:“我姓江, 你们应该很容易查到我爹是谁吧。” 【我是江老板同学,是真的家里有钱, 大学城很有名的。】 【我知道陵安最有钱的人就姓江。】 【老铁们别卖关子了,对外地网友友好点吧。】 【陵安首富就姓江……】 【首富多有钱呢, 就陵安四分三的房子都和他们家有关系。】 【卧槽卧槽!江老板, 我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啊!】 江辞无搬出老江只是为了打消这些人的疑虑, 见没有人质疑不存在的黑玉后,扯回正题:“总之,我已经报警了。” “至于俞浩瀚在网上说的那些屁话, 你们不用相信。” “不只是因为他手脚不干净,更因为这几天我们相处下来, 他品性不行, 满嘴谎话。” 正说着, 直播间突然涌进来一堆人,原本正常的氛围瞬间变了。 【什么谎话?你能证明吗?】 【就算他骗过你,你能证明预言也是假话吗?】 【直播间突然进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 【不是是那个俞道长请来的水军吧?】 【水军归水军, 他们说的话感觉还挺有道理?】 江辞无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说:“我能证明俞浩瀚说的是谎话,你能叫他过来和我当面对峙么?” 他还特地等了会儿, 见黑子们不吱声了, 撇撇嘴:“不能把他叫来就别逼逼,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 “预言是假的就更容易证明了。” “他们那些人一个劲儿地说有末日,信誓旦旦地保证,为什么没见有人说具体的日期时间?” 江辞无不着痕迹地带偏他们的思路,继续说:“不说具体的时间地点,就是在胡说八道。” “照他们这么做,我也可以说,的确有末日,一万年以后,地球会毁灭。” 他看了眼一直发弹幕带节奏的id,又说:“我还可以预言你这个用户19824,你的死期将至。” 【用户19824:呵呵,什么时候?】 江辞无扯起唇角,笑眯眯地说:“迟早有一天。” 【用户19824:……】 江辞无:“不用担心有什么末日,俞浩瀚和那个发长博文的博主是一丘之貉。” “不是想要趁机赚钱,”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堵死俞浩瀚想做的事,“就是想要骗普通人信什么邪教。” “说到这里,难怪住在香火店的这几天,姓俞的不说道教的事,老是说起个什么什么研究所,合着早就叛变了。” 【什么研究所啊?现在的邪教学聪明了么。】 【所以俞浩瀚本来是个正经道士?】 【是的吧,不然怎么有办法登上灵安观的微博号。】 【好好的一个道长怎么会突然叛变啊?】 “当道士太苦了呗,”江辞无歪了歪头,对着荣道长招招手,缓缓说,“小荣道长,你告诉他们,你们山上有什么规矩。” 荣道长被拉到镜头前,紧张羞涩地说:“全真道的规矩很多的。” “各派别间可能有些许差别,从住庵、云游、学书、合药到盖造等等,衣食住行样样都有规定,必须时刻穿道袍,不得荤酒不能沾油腥,不能爱欲,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更不能结婚生子……” 等小荣道长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一堆规矩,江辞无才总结:“总之,全真道的讲究苦己利人,现代正常人的追求,他们不能有。” “这一道修行很难,俞浩瀚受不了也挺正常。” 他随口问荣道长:“小荣道长,你们山上破戒的人多吗?” 荣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山上清净,和山下城市的环境不同,所以所有弟子到一定年龄都要下山历练。” “很多弟子都会在山下破戒,师父说从破戒到重塑本心也是一种历练,道祖不会怪罪的。” 忽地,手机震了震。 江辞无低头看了眼,是祝英的消息,道协已经公布了俞浩瀚的事。 他点开看了眼,大致内容就是说俞浩瀚在半个月前就被逐出了师门,不再是道协的道士,原因是他品性不端。 以前之所以不公布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发到公共平台,现在闹大了,还是得出来澄清一下,让大家不要被煽动情绪。 附图是俞浩瀚的道士证被道协取缔的照片,时间恰好是半个月前江辞无和祝英确定俞浩瀚有问题的时候。 时间证据一出,道协微博底下的评论都正常了。 江辞无提了句微博,让直播间的观众们摸去微博看,又问:“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么?” “没有的话就下播了。” 【有有有!】 【11111】 【老公,你有对象了吗?】 【老婆,你结婚了吗?看我还有机会么?】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 江辞无瞥了眼,没几个正经问题,敷衍地回了句:“有对象,未婚。” 宴朝一听见这话,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看这帮人到底在问什么问题。 看到一水的没结婚就好,他微微皱眉,开口道:“马上就结婚了。” 江辞无:“???” 直播间弹幕:【???】 ………… 下播的时候临近中午,经过网友们一下午的努力,陵安首富四个字成功地被送上了热搜。 比起真真假假的预言,网友们还是对触手可及的八卦更感兴趣。 【震惊了!江老板竟是陵安首富……之子!】 【卧槽了,我知道江老总很有钱,但没想到我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区他都有份。】 【搜了下,我们市一半的商场是江老板家的。】 【我何德何能让江大少爷给我剪纸人、折元宝!!】 【难怪拜江老板后我的财运变好了,我他妈拜的哪是江老板,分明是财神爷啊!】 讨论末日预言的微博也有,但这会儿宣传部学聪明了,不再一个劲儿地删,而是学新世研究所的水军,在各种讨论、宣扬末日预言的微博底下带节奏,抛出江辞无的那些时间地点的问题,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不止是线上,线下各大公司企业和学校等等都紧急召开了反邪教宣传,把俞浩瀚的名字绑定在了邪教相关内容上。 仅仅一天时间,网上的风向就变了,网友们把俞浩瀚和知知讲真话说的话看成是笑话,压根儿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 ………… 某市某豪宅 俞浩瀚看见了网上的情况后,气得摔碎了平板。 日游巡使飘在空中,笑道:“俞道长,我就说没必要搞网上这一出,直接做事就得了。” 俞浩瀚沉着脸说:“江辞无和道协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半个月前道协就把我除名了。” 日游巡使顿了顿,眉头也皱了起来:“所以让你和他们一队,对付鬼王、让你在香火店住下都是故意的?” 俞浩瀚沉沉地嗯了声:“补天石你检查过了么?” “确定是真的?” “确定,”日游巡使点了点头,拿出补天石,抛到空中,接住、又抛到空中,“鬼王确定这颗就是神像上的。” “我试着修炼了过,比鬼王描述的更强。” “四极的聚灵阵已经布好了,这颗用作最终聚灵阵的阵眼,你亲自去布阵。” “我收尾地府的事情就来找你,地府肯定会帮道协,我得拖住他们。” 俞浩瀚:“好。” ………… 香火店 江辞无呆在店里,观望了一整天网上的情况。 见网上的谈论恢复正常,没有营销号带节奏起哄,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各地灾情上。 各地的新闻公众号等等都有灾情的实时播报情况、甚至直播。 江辞无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发现失态的确变严重了。 地震等级升高,视频里可以明显地看到地动山摇。 北方的冻雨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从南滨市蔓延到了附近的城市。 云田市的大雨也蔓延至了全省,有些地方好突然出现了山火。 江辞无垂着眸子,恍了恍神。 他以前其实不怎么看新闻,对这些事故不会有任何感觉。 别人是别人,他是他,旁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根本不会在乎。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明白这些人的命运和他无关,但比起这些灾难,他更希望看到别人岁月静好的模样。 江辞无眼睫颤了颤,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宴朝一的话。 只有他能做到…… 只有他能救他们…… 他指尖顿了顿,偏头看宴朝一,慢吞吞地问:“关于我是救世主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宴朝一:“还有江成道。” 江辞无追问:“道协呢?” 宴朝一迟疑地说:“我不确定,祝英或许听说了一些。”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如果祝英知道他是救世主,那么她前段时间一直留在陵安市,频频去找云姐,还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这些事就说得通的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笃定地说:“祝英知道。” “所以云姐也知道这件事。” 宴朝一听他用了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缓缓说:“大概是江成道告诉她的。” 江辞无指尖轻点沙发扶手,陷入沉思。 他有些诧异云姐居然还有事瞒着自己。 但又很快明白了云姐为什么会这样。 张雅韵云不想让他知道,从一开始,张雅云就不想让他掺和进这些事,担心他会受到危险。 难怪所以一直跟着老江阻拦他开店…… 江辞无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点开张雅云的微信,打了一行字又删了。 打打删删了好一会儿,他关掉聊天对话框,转而打给了祝英。 他直截了当地说:“祝姨,我同意了。” 祝英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同意什么?” 江辞无:“我会帮道协补天,你不用去和云姐商量。” 祝英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 安静片刻,她低声问:“你已经知道了?” 江辞无嗯了声,正要开口,宴朝一突然插嘴:“我告诉他了。” “这次补天,非他不可。” 祝英听见宴朝一的声音后,又安静了会儿:“我懂了。” 江辞无瞥了眼宴朝一,继续对祝英说:“祝姨,我是我,云姐是云姐。” “她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他们,之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商量,不用去云姐那儿。” “好,”祝英顿了顿,对他说,“小江,谢谢你。” 江辞无:“不用谢,应该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 祝英立马说:“我懂,江辞无有江辞无的价格,救世主有救世主的价格,救世是另外的价格。” 江辞无:“……我只是想说,这件事你那边记得瞒着云姐。” 第151章 江辞无眨了眨眼, 笑眯眯地说:“不过既然祝会长愿意多出钱,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祝英:“……” 沉默了会儿,她问道:“为什么要瞒着云姐?” 江辞无随口说:“太麻烦了, 还是瞒着她,等事情解决再给她一个惊喜。” 祝英看着他, 迟疑地说:“你确定是惊喜么?” 这分明是惊吓吧?! 江辞无叹了口气, 慢悠悠地说:“好吧,之所以瞒着她, 是因为她瞒着我很多事。” 祝英愣了愣,不明白这个逻辑。 下一秒, 只见江辞无扯起唇角, 露出洁白的牙齿, 笑嘻嘻地说:“我们老江家的家训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祝英:“……” 大孝子。 “小江,我不确定能瞒云姐多久, 不过我会尽量瞒着的。” 江辞无点了点头:“行, 能瞒多久瞒多久。” 接着, 他问起另一件事:“道协调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说道这件事,祝英神情稍稍缓和,对他们说:“有了点眉目。” “大概是网上舆论变换的太快, 他们大概是没料到,露了不少马脚,已经调查新世研究所的人主要分布在四个城市。” 江辞无挑了挑眉:“该不会是南滨、云田、阳德这几个城市吧?” “对, ”祝英点了点头, 有些诧异, “你知道吗?” 江辞无摇头:“不知道,瞎猜的。” “灾情主要在这几个城市,还有一个是哪里?” 祝英抿了抿唇,缓缓说:“不是一个。” “还有是两个。” “泾河市和首都。” 江辞无皱了皱眉,泾河市他能理解,补天石就是在泾河市发现的。 为什么会去首都? 首都是政治中心,看管更严格,新世研究所跑去首都,想在首都动手,根本就是自投罗网,除非这是个必去不可的地方。 江辞无开口问:“他们准备在首都重塑天道?” 祝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应该是的。” “南滨、云田、阳德和泾河四个城市都发现了阵法痕迹,不出意外的,他们已经布好阵了。” “首都暂时没有情况,估计还没有开始动手。” “目前也没有发现俞浩瀚的踪迹,他藏得很好。” 江辞无眨了下眼,偏头看宴朝一。 宴朝一垂着眸子,正在微信和牛防聊天。 【牛马:大人!!!】 【牛马:狗逼日游开了都城的鬼门关!厉鬼阴魂全都往外跑了!】 【宴朝一:九幽地狱呢?】 【牛马:那边暂时没事,我不放心别人,让我老婆去看着了。】 【牛马:那小子可能知道我们在怀疑他,这段时间都只去过九幽地狱一次。】 【牛马:妈的,我还以为他准备对九幽地狱出手,没想到开了个鬼门。】 【宴朝一:不要掉以轻心,八大鬼王的封印检查过了么?】 【牛马:不会吧?!前段时间不是刚重新封了么。】 【牛马:我去问问。】 片刻后,宴朝一收到牛防老婆的消息。 鬼王的封印确实松动了。 九幽地狱如今看管严格,直接跑出来很难。 但鬼王封印松动后,外界通过天材地宝、布下招魂阵,配合鬼王的生辰八字,可以直接召唤鬼王。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提醒牛防不用管封印。 【牛防:???】 【牛防:不用管吗?日游手里不是有补天石么,那玩意儿吸灵气这么厉害,他们肯定会想召唤鬼王。】 【宴朝一:我知道。】 【宴朝一:不用管。】 “你在和谁聊天?”江辞无问。 “问了下地府的情况,”宴朝一说完,收起手机,看向江辞无,“刚才说到哪儿了?” 江辞无收回视线,倚着沙发背,慢吞吞地说:“俞浩瀚他们想在四个城市和首都做什么?” 宴朝一掀起眼皮,缓缓解释:“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 “天道崩塌,率先出现问题的就是四极,也就是那四个城市。” 说着,他瞥了眼江辞无的手机屏幕,对祝英说:“你们发现的阵法应该聚灵阵,以四极为点,首都为眼。” “最终会在首都重塑天道。” 祝英眉关紧皱,神情凝重:“我让人去调查阵法到底在哪儿。” 宴朝一摇头:“不用。” 祝英愣了愣,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宴朝一看着她,淡淡地说:“四极的聚灵阵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论是补天还是重塑天道,聚灵阵都是必要的,索性直接拿他们的来用,还省时省力。” 江辞无点了点头,附和道:“对,我们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精华是聚灵阵,糟粕是新世研究所的人人鬼鬼。 祝英沉默了会儿,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又问:“既然要以首都为眼,您、你知道具体地点吗?” 宴朝一垂着眸子,对她说:“阴阳交界处,离天道最近的地方。” 江辞无好奇地问:“那是哪里?” 祝英:“鬼门关。”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然后要做什么?” 宴朝一没有看他,仍然垂着眸子,盯着他手机屏幕上映出的祝英,开口道:“什么都不用做。” 祝英睁大眼睛:“啊?” 江辞无也忍不住歪了歪脑袋,盯着宴朝一:“为什么?” 宴朝一:“等他们布完阵法,找准时机,我们再行动。” 江辞无追问:“他们会布什么阵法?” 宴朝一:“聚灵阵、招魂阵和重塑天道的阵法。” “我们等他们做完再行动……”祝英顿了顿,问道,“还来得及吗?” 宴朝一应道:“来得及,我们有充分的时间。” 江辞无看着他们俩的对话,眯了眯眼睛。 宴朝一不太对劲。 好像有事瞒着他。 等祝英问完一系列问题,挂掉电话,江辞无开口问宴朝一:“他们确定会用补天石设阵?” 宴朝一点头:“对。” 江辞无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对劲。 宴朝一对这件事太从容、太镇定了。 “你在补天石上动了什么手脚么?” 宴朝一眼睫微颤,顿了顿,才应道:“差不多吧。” “是对我们有利的事。” 江辞无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停顿,他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转移了注意力。 是江修明的电话。 他暂时搁置宴朝一的问题,接起视频电话:“喂?老江?” “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江修明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说,“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你看见网上那些话了吗?!” 江辞无眨了眨眼,还以为他指的是自己暴露他们父子俩关系的事。 他正想开口,便听见江修明又骂骂咧咧地吼道: “网上和公司的员工怎么都说你要结婚了?!” “怎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你老子?!” 这件事啊,江辞无哦了声,淡定地说:“你别气,这事我也不知道。” 江修明:“???” 江辞无侧了侧身,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身旁的宴朝一:“你问他。” “他是罪魁祸首。” 江修明面无表情地盯着宴朝一。 宴朝一撩起眼皮,淡然地吐出两个字:“快了。” 江修明:“???” 江辞无:“???” 江辞无挑眉:“快了是什么意思?你要和谁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宴朝一面不改色地说:“等我向你求婚,或者等你向我求婚,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江辞无:“……” 见状,江修明插嘴道:“你这小子,结婚这种大事不应该先问我吗?!”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扯起唇角:“你和云姐结婚的时候,也没过问我过的意见。” 江修明呵呵一笑:“我怎么没问,我告诉你,我们俩问过了。” 江辞无立马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都没生下来,你问的谁?” 江修明:“问了你的在天之灵。” 江辞无:“……” 父子俩对视了会儿,碍于宴朝一在场,江修明咳了两声,板着脸说:“行了,既然是假的就不和你多说了。” “你们这两天有空回来吃顿饭,都没正式的见过家长。” 江辞无扯起唇角:“没空,不去。” 江修明眼睛一瞪,怒气又冒了出来:“你怎么没空了,店不都关门了么!”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说:“我们俩要过二人世界,最近都没空。” “听懂了么?”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黑着脸说:“滚滚滚。” 骂完,他立马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 一旁的张雅云多看了他两眼,问道:“怎么样?” 江修明啧了声:“那小子好的很,能出什么事,你别多想了。” 张雅云微微皱眉:“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江回陵安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来见我们,祝英也说这几天很忙,道协忙不过来……” “老江,要不然我们去店里看看他?” “别多想,谁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江修明安慰道,“视频里他好得很,气色红润有光泽。” 张雅云也看见了,但还是有些担心。 她叹了口气,低声呢喃:“希望宴朝一能说到做到。” ………… 因为不确定俞浩瀚和日游巡使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江辞无决定早点去首都,便定了第二天一早出发去首都的机票。 买了四张机票,夜游巡使这次不再走鬼路,跟这他们一起坐飞机,王庞庞则留下来看家。 临走之前,江辞无给他江宅的地址和大门密码,让他察觉到不对劲后,跑去找云姐救命,鬼楼里的鬼员工也一样。 抵达首都后,祝英亲自来接机,带着他们入住一栋别墅:“这里离鬼门关很近。” “三楼的房间都空着,你们随便挑。” 江辞无的魂魄不稳,平常能少动弹就少动弹。 进门后,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行李交给宴朝一,懒懒散散地:“你去挑。” 宴朝一嗯了声,提着行李上楼。 他给了祝英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上楼。 祝英立马开口:“我带你们上去。” 小荣道长和夜游巡使自然也跟了上去。 江辞无没有注意到宴朝一和祝英的眼神交流,瘫在沙发上低头刷新闻。 过了好一会儿,他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黑影。 他指尖顿住,不着痕迹地转了转眼珠子,看清楚了黑影的模样。 是个阴魂。 是个顶着一头长发的男鬼,他手脚齐全、五官端正,正站在落地窗外,仰头看着二楼。 看了会儿,突然飘了起来,缓缓飘向二楼。 江辞无眨了下眼,看了眼楼上。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见楼上的动静。 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上楼看一看。 江辞无快步上楼,通过楼梯侧边的小窗看到那阴魂飘向了三楼。 他也跟着往三楼走,刚走到三楼,正准备喊宴朝一等人,只见阴魂从右侧的门里飘了出来。 正好飘到他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阴魂显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根本没料到这一幕。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紧接着扭头就跑,半个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卧室内。 江辞无眉梢微挑,抬手扯住他的长发,往后一拉。 阴魂又被他拉了出来。 “疼疼疼……”阴魂一边嚎一边去抓自己的头发,他连忙说,“江老板,我是自己人,不是,自己鬼、自己鬼啊!” 江辞无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不是鬼楼和分店的鬼员工,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鬼。 “你是谁?” 阴魂连忙说:“我姓牛。” 姓牛…… 江辞无看了眼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鬼,试探地问:“牛防?” 阴魂连连点头:“对对对,您应该听说过我吧。” 江辞无随口说:“名字是听说过,脸没见过。” 说完,他拎着自称是牛防的阴魂大步往前走,路过了荣道长的房间时,问了句宴朝一在哪儿,接着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卧室前,试着推门,门锁了。 “咚咚咚——” 片刻后,门开了。 宴朝一站在门后,看见是他,微微一怔。 江辞无往里看了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锁门了?” “不小心顺手就锁了,”宴朝一解释了一句,问道,“怎么上来了?” 江辞无动了动手臂,把阴魂拎到他面前:“你认识么?” 宴朝一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上的牛防:“认识。” 牛防哭嚎道:“大人!!!” “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快告诉江老板我真的是自己鬼。” 大人? 江辞无挑了挑眉,抬眼直直地看着宴朝一。 牛防是酆都大帝的特别助理,那么以他在冥界的身份地位,没有必要喊酆都大帝的儿子为大人…… 能被他喊做大人的……只有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只有一只鬼。 第152章 宴朝一看了眼江辞无抓着牛防的动作, 缓缓对江辞无说:“他的确是自己鬼。” “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牛防。”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淡然的神情,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宴朝一根本就不是什么酆都大帝的儿子! 他根本就是酆都大帝本人、不,本鬼?! 江辞无忍不住眨了下眼, 过往被他忽略、误解的线索一条条地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难怪当初在高村的时候,宴朝一会说出要酆都大帝心印, 得亲一口。 难怪宴朝一那么了解冥界地府。 小夜也提过五殿阎王和酆都大帝经常往阳间跑、祝英脱口而出的“您”字…… 种种线索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 江辞无一时间愣住了。 牛防等了会儿,都没等到江辞无松手, 忍不住又嚎了声:“大人!” 宴朝一这才发现江辞无有些恍神,他往前走了一步, 问道:“怎么了?” 江辞无眨了眨眼, 慢慢回过神。 他松开掐着牛防脖子的手, 幽幽地对宴朝一说:“你不是冥二代啊。” 宴朝一微微一怔:“谁说我是冥二代?” 话音落地,他也反应过来了。 江辞无似乎是误会了他的真正身份。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旁的祝英看了看江辞无,又看了看宴朝一, 看出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点误会,大步走到门口, 开口道:“你们俩慢慢聊。” “我和这位牛先生先下楼。” 说完, 她扯了扯还想看戏的牛防, 退出这间卧室。 祝英正要关上门,只见夜游巡使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到牛防的刹那, 他瞳孔一震:“牛大人!” 夜游巡使嗖得飞到牛防面前,尊敬地说:“牛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牛防瞥了眼被宴朝一关上的卧室门, 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路过就过来打声招呼。” 祝英:“我们下楼说吧, 我给两位泡茶、不是,烧点香火。” “那感情好。” “麻烦祝会长了。” ………… 卧室内 江辞无和宴朝一仍然对视着。 过了半晌,两人又同时开口。 宴朝一:“你误会了。” 江辞无:“我误会了。” 宴朝一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他:“你以为我是谁?” 江辞无眼神飘了飘,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是你儿子。” 宴朝一再次陷入沉默。 他一开始的确是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后来相处久了,动心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身份,索性就是不隐瞒了,能做什么,能说什么,甚至和牛防的聊天记录,都明晃晃地摆在江辞无眼皮子底下。 再后来,宴朝一发现江辞无知道自己和冥界的关系,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多说什么。 压根儿没想到江辞无只猜到了他身份的一半,嗯,字面意义上的一半。 江辞无也有点无语。 他当然看出来宴朝一没怎么隐瞒身份,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猜对了宴朝一的身份。 他以为自己知道,便没有多问宴朝一什么。 完全没料到他们俩闹出了这种乌龙,一个以为自己知道,一个以为对方知道。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俩还是有着一种特别的默契。 就这么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宴朝一率先开口:“是我不对。” “应该和你说清楚。” 江辞无有些诧异。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他没想到宴朝一会把过错揽到他自己身上。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心虚? 像是心里有鬼似的。 江辞无眉梢微挑,盯着宴朝一看了会儿:“不说这个,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瞒着我?” 他往后一靠,斜斜地倚着门,开门见山地说:“宴朝一,你这几天有点奇怪。” 宴朝一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垂下眸子,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见状,江辞无扯了下唇角,对他说:“我劝你老实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单身。” 抗拒的后果过于严重,宴朝一抿紧了唇,薄唇近乎抿成一条支线。 顷刻,他轻叹了声,对江辞无说:“你还记得你和夜游巡使认识的经过么。” “当然。”江辞无挑了挑眉,事情居然可以追溯到他刚开香火店的时候? 他忍不住问:“难不成小夜勾我魂的事,早就暴露了?” “不是,”宴朝一摇了摇头,对他说,“他只是将你的体质上报了,免得其他阴差犯错。” 江辞无哦了声,心想,小夜还挺靠谱的,为其他鬼着想。 宴朝一继续解释:“你的体质极为特殊,我这些年一直在想预言的事。” “所以当他上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明白了预言的另一层意思。” 他撩起眼皮,看着江辞无漆黑的眸子,抿唇道:“我从一开始就是特地去香火店的。” “为了找你。” 江辞无哦了声,平静地说:“然后你就对我见色起意了?” 宴朝一干巴巴地纠正:“是日久生情。” “一个意思,”江辞无随口说了句,上下打量宴朝一的身体,犹豫片刻,好奇地问,“所以你是人还是鬼?” 宴朝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他的脸。 看了会儿,确定江辞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怒气,只是眼底有些好奇新奇后,迟疑地问:“你不生气么?” “不生气啊,”江辞无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生气的。”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来香火店居心叵测,只不过不知道你居的什么心。” 好好的一个高富帅,脑子也没病,非要给他花钱。 这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宴朝一的解释,江辞无能接受。 更何况,他以前和宴朝一非亲非故,宴朝一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至于现在,也没必要揪着以前的事算账。 江辞无眨了下眼,微抬起脸,慢悠悠地对宴朝一说:“我现在愿意接受酆都大帝心印的代价了。” 宴朝一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低头吻住他的唇瓣。 江辞无顺从地张开嘴,感受这慢条斯理的亲吻。 自从他的魂魄出现问题,宴朝一的亲吻变得温柔了不少。 亲昵缓慢地舔舐着他的上颚,温和地勾弄着他的舌尖,带出一阵阵地令人发软的酥麻感。 江辞无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亲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心印,忍不住推了推宴朝一的胸口,顶着红肿的唇瓣说:“心印呢?” “只亲人不办事的么?” 宴朝一看着他唇瓣上旖旎的水光,低下头,轻柔地舔了舔他的唇肉。 他的右手则不知不觉地覆上了江辞无的左胸,轻轻一拍。 江辞无眼睫一颤,被拍的往后退了退,贴紧了门。 宴朝一手上的力度很轻,但拍到身上的时候,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风打了过来。 穿过他的皮肤,直入心脏。 不疼不痒,有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开来。 江辞无微微眯起眼睛,心印被拍进体内的刹那,他就直接知道该怎么用了。 以血为媒介,画出印即可。 他缓了会儿,体内隐隐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宴朝一嗯了声,淡定地说:“正常的。” “心印是分印,和主印有一定联系。” 江辞无哦了声,又扯回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人是鬼。” 说是人吧,宴朝一的身体和正常人类有差别,而且还能坐上酆都大帝的位置。 说是鬼吧,宴朝一又和小夜、牛防那种阴魂不同,身体和人类相似。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对他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身体介于活人和阴魂之间。” 江辞无哦了声,和他之前想的差不多:“所以就是不人不鬼。” “差不多吧,”宴朝一顿了顿,继续说,“我是在死之前,被赶鸭子上架坐上这个位置的。” 江辞无愣了下,这事他没有猜想过的:“为什么?” 宴朝一解释道:“前一任酆都大帝算了一卦,窥探到了天理,就是全部的预言。” “因此他受了重伤,魂魄不全,近乎魂飞魄散,需要继承人。” 江辞无微微一怔,干巴巴地说了句:“节哀。”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我和他不熟。” 江辞无:“???” 宴朝一:“我当时还没死,那老家伙说算到我是未来的酆都大帝,要提前带我走,少走几十几百年弯路。” “牛防算是他留给我的心腹。” 江辞无:“……” 宴朝一:“而且他不算是魂飞魄散,我把他残余的魂魄碎片扔进轮回,慢慢蕴养魂魄。” “总之,由于我是以活人之躯坐上的这位置,所以身体会出现一些变化。” 江辞无眨了眨眼,变化…… 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宴朝一脖颈的纹身上:“纹身也是吗?” “算是,”宴朝一点了点头,事情都说开了,他索性坦白道,“这是酆都大帝的传承之一。” “我和冥界、和这种世界息息相关。” “息息相关?”江辞无眯起眸子,细细琢磨了会儿这话,抓住重点,“也就说,天道崩塌,你会死?” 宴朝一纠正道:“天道崩塌,所有人都会死。”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宴朝一抿了抿唇,轻叹了声:“如果天道崩塌,我会是第一批死的。” 江辞无皱了皱眉:“如果天道出现问题呢?” 宴朝一:“一样,天道影响的是所有人,只不过我会是第一批。” 江辞无立马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宴朝一:“现在没事。” 江辞无稍稍松了口气。 忽地,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小荣道长的声音:“江道友,夜游巡使带了一位阴差大人过来,你和宴道友要下楼打声招呼么?” “好,马上就来。”江辞无应了声,继续看着宴朝一。 “那我先下楼了。”荣道长说完便离开了。 片刻后,江辞无开口道:“以后这种事不要瞒着我。” 宴朝一嗯了声。 江辞无看了他两眼,强调道:“坦白从宽,抗拒单身。” 宴朝一开门地动作顿了顿,缓慢地点了点头,心想,单身后,还是能再次脱单的。 江辞无抬脚走出卧室,还没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楼下祝英和牛防的聊天声。 他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偏头看向宴朝一:“对了。” “这么说起来,地府让道协做的事,都是你吩咐的?” 宴朝一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江辞无不理解:“你让道协做事,然后现在来帮道协?” “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宴朝一沉默片刻,黑着脸说:“不是绕弯子,我是……自作自受。” 江辞无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宴朝一没料到他会来帮道协做事。 宴朝一让地府指使道协办事,道协找上香火店,所以他和宴朝一在帮道协做事。 宴朝一没料到的话,也就是说,宴朝一在一开始的时候,不认为他会同意帮道协…… 江辞无歪了歪头,凝视着宴朝一的侧脸,发觉了一件事。 宴朝一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着某种刻板印象——认为他莫得感情。 为什么?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宴朝一偏头看他。 江辞无回过神,对上宴朝一黑漆漆的眸子,看到他眼珠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担心是宴朝一刚才说的受天道影响,他连忙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会儿又没有异常了。 宴朝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看到江辞无突然靠近自己。 微扬着脸,像是在索吻。 他喉头微动,问道:“你要亲亲安慰我么?” 听到这话,江辞无的视线从宴朝一正常的眼珠子,缓缓往下挪。 落至下半身,他撇撇嘴:“算了。” “我怕你硬。” “还怕你软。” 宴朝一:“……” 第153章 宴朝一沉默了会儿, 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江辞无的顾虑,也是他的顾虑。 思索片刻, 他讨价还价:“浅浅的亲一下?” 江辞无眉梢微挑,毫不留情地拒绝:“不了。” “我不喜欢浅浅的。” “喜欢深深地、重重地。” 宴朝一喉头滚了滚, 艰难地将视线从江辞无脸上挪开。 再这么“聊”下去, 他可能真的要把持不住,深深地、重重地亲人了。 他精神上受不了, 江辞无身体上受不了。 深吸了口气,宴朝一抬脚往前走, 故作镇定地说:“下楼吧。” 江辞无看着他绷紧的下颌, 唇角弯了弯, 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走下楼,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两鬼。 祝英和荣道长捧着茶杯喝茶,夜游巡使和牛防瘫在沙发上吸着香火, 香烟袅袅,烟雾缭绕。 夜游巡使正在和牛防高谈阔论:“牛大人, 你不知道, 当时在高村啊, 我去对付那个俞浩瀚。” “我看见脚边有个搬砖,拿起来就狠狠砸到那小子头上——” 说到一半,他余光瞥见江辞无和宴朝一下楼了, 立马止住话闸子,喊道:“江老板,宴哥, 你们终于来了!” 祝英扭头看他们, 见两人神情正常, 不像是吵架的样子,松了口气,起身道:“我去给你们倒茶。” 见状,夜游巡使立马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空出他和牛防之间的位置,对江辞无说:“江老板,你坐这里。” 江辞无应了声,走过去坐下。 空位不大,一个人坐宽敞,两个人挤不下。 宴朝一盯着空隙看了会儿,偏头盯着夜游巡使,示意他继续挪位置。 夜游巡使朝他挤了挤眼睛,指指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宴哥,你坐那儿去啊。” 听见这豪不客气的语气,牛防吸的香火呛在了嗓子眼里 ,他咳嗽两声,震惊地看着夜游巡使。 夜游巡使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还在给宴朝一眼色,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宴哥,那位可是牛大人,酆都大帝身边的红鬼。” “你别捣乱,让江老板用魅力征服他,然后咱们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宴朝一:“……” 他正要开口,牛防率先出声:“不用坐那儿,我挪一挪就行了。” 说完,牛防连忙往另一侧挪了挪,让江辞无和自己之间的空位能容纳下宴朝一。 宴朝一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夜游巡使眼睛一亮:“宴哥,你看见没,江老板还没说话,牛大人就被他征服了。” 宴朝一:“……” “茶好了。” 宴朝一还没入座,祝英便端着两杯茶走出来。 夜游巡使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茶,顺势坐到牛防和江辞无中间的空位,紧接着朝着宴朝一挤挤眼睛,示意他坐自己之前的位置。 宴朝一:“……” 牛防瞳孔地震,居然抢大人的座位! 这夜游巡使好大的鬼胆! 夜游巡使牢牢坐在位置上,扭头对牛防说:“牛大人,我和江老板认识得更久,更了解江老板。” 牛防神情恍惚,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江老板,喝茶。”夜游巡使把茶杯递给江辞无。 江辞无抿了口茶,瞥见纯白的茶杯沿有些发灰,下意识地擦了擦,没有擦掉,像是印在茶杯上似的。 夜游巡使继续对牛防说,“牛大人,我们江老板可是为了阴阳两界做出的贡献,两界都是有目共睹的。” “减轻地府压力,提高阴魂就业率等等,咱们鬼楼的那些鬼一个个都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 过了会儿,牛防才回过神,看了看另一边沉默的宴朝一。 他忍不住开口:“大人——” 下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眼前又出现夜游巡使的大脸:“牛大人,不用喊我大人,喊我小夜就行了。” 说完,夜游巡使继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对了,还有上次在高村,鬼王那件事,也多亏了江老板。” “以血肉之躯对付鬼王,差点就死了!”他深吸一口气,对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幸好只是灵魂出窍啊。” “如果江老板真的死了,那可是阳间大大的损失啊!严重影响我们现在对付那新世研究所。” 牛防知道高村的发生了什么,当时在现场的另外两个阴差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了。 见夜游巡使全程都在说江辞无,一句话都不提宴朝一,他提醒道:“江老板的确至关重要,但其他人的功劳也不可磨灭。” “据我所知,那鬼王是畏惧酆都大帝印……” 夜游巡使没有抓到重点,对他说:“牛大人,畏惧是一回事,抓到鬼王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畏惧鬼王,我一个鬼可抓不到鬼王。” 牛防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这夜游巡使就是完全不管宴朝一,把所有功劳都盖在江辞无头上了。 他悄悄看向宴朝一,只见宴朝一半阖着眸子,缓缓地点了下头。 显然是在同意夜游巡使的话。 牛防:“???” 他看了看宴朝一,又看了看江辞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大人是个妻管严啊! 这会儿比起大人,抱紧老板娘的大腿才是要事! 想明白了这点,牛防看夜游巡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鬼深谋远虑、才思敏捷,是个当接班鬼的好苗子。 他温和地问:“小夜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 夜游巡使察觉到了他神态语气的变化,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被江老板的光辉事迹征服了! 他迟疑地问:“您说的以后的事是指?” 牛防:“就是未来职业规划,你现在身为夜游巡使,这岗位高不成低不就的,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江辞无刷新闻的手指顿了顿,瞥了他们一眼,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又聊到职业规划上去了。 他偏过头,低声问宴朝一:“小夜知道你的身份么?” 宴朝一摇头:“你和他说过么?” 江辞无想了想,他暗示过宴朝一和地府有点关系。 但以小夜的脑回路,八成是想不明白。 “可以算是没有说过。” 宴朝一看了眼夜游巡使:“暂时不用告诉他。” “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不只是小夜,老王、荣道长也都不知道。 江辞无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暂时瞒着小夜。 目前可能随时要对付新世研究所、补天,小夜知道宴朝一的身份容易精神恍惚。 宴朝一瞥了眼侃侃而谈的牛防,出声打断:“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牛防话音一顿,立马正了正神色:“对了,我过来是为了鬼门关的事。” “我刚刚去检查鬼门关关好没有,然后有几个阴魂鬼鬼祟祟的,就跟了过去。” “跟着他们上山后,我看到俞浩瀚那小子了,他在用厉鬼设阵,就在莱山峰峰顶,那帮厉鬼都在用补天石修炼。” 江辞无眨了下眼,他不知道莱山峰在哪儿,便点开地图。 在莱山峰的位置做了个标记,接着找到南滨市等城市的地点。 南滨、云田、阳德、泾河四所城市恰好形成了正四边形,莱山峰泽位于这正四边形的正中心。 “他们准备在那里重塑天道?” 牛防点头:“应该是的。” 祝英缓缓开口问:“宴道友,我们现在要准备什么?”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不要打草惊蛇,可以准备符箓法器之类的东西。” 祝英点了点头,犹豫地问:“布阵法的话大概需要多久?” 宴朝一:“他们有补天石,大概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时间紧促,祝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立马起身说:“我现在回一趟道协。” 祝英去和道协交涉。 牛防和夜游巡使坐在沙发上,继续聊起未来职业规划。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盯着荣道长和宴朝一的脸看了会儿。 仔细地看了看,看出荣道长和宴朝一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灰气,很淡,近乎于无。 看起来只是会受点小伤,倒点小霉。 他又看了眼夜游巡使和牛防。 虽然是魂体,但他们的面相也泛着点灰。 没有死气就好。 江辞无眉眼稍稍舒展,继续低头刷微博。 大概是因为他刚刚搜了下莱山峰的方位,大数据主页给他推送了莱山峰相关微博。 【粉蝴蝶小羊:有人在莱山峰附近看到这个了吗?今天早上突然冒黑光诶?】 【大米爸爸:我也看到了哈哈,我爸说是乌云。】 【偷你奶粉瓶:有人还记得前两天的末日啥的么?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今天要摆烂:说末日的那个别瞎几把想了,我看图可能是有人在山上烧烤,冒黑烟了吧。】 【人间富贵花:我家就在莱山峰附近,前两天山上突然阴森森的,就靠近后毛骨悚然的那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留情面:我今天早上去爬山撞到鬼打墙了。】 ………… 江辞无划了划手机屏幕,想继续刷评论,延迟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待机键。 手机屏幕一黑。 他垂眸看了眼,发现屏幕上有点印子,用手指擦了擦,没有任何变化。 宴朝一瞥见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江辞无随口说:“屏幕有点脏。” 闻言,宴朝一看了眼他的手机:“挺干净的。” 江辞无指尖一顿,垂眸看着屏幕。 屏幕是正常的话……那么可能是映出的影子不对劲。 江辞无眼皮一跳,故作镇定地继续刷微博。 过了会儿,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我去洗个手。” 江辞无大步走进洗手间,锁上门,抬眼看着镜子。 他脸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变重。 第154章 江辞无微扬的唇角缓缓下压。 他眯了眯眼睛, 紧紧地盯着镜子。 没有看错,的确是黑气,不是灰气。 他先前看到的灰尘、阴影等等, 其实都是因为他脸上的黑气。 宴朝一的眼珠子、陶瓷杯、手机…… 江辞无眨了下眼,看着脸周丝丝缕缕的黑气飘动。 黑棋像是在生长似的, 片刻后, 开始往下蔓延,缓慢地延伸到了脖颈处。 他屈了屈手指, 试着伸手拍了拍黑气。 出乎意料的是,这死气像是普通的阴气似的, 被他拍散了一部分。 可只是拍散, 一眨眼的功夫, 黑气又开始聚集。 江辞无抿着唇,开始回忆黑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从机场到这别墅里,路过不少镜子、玻璃等等, 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他第一次察觉到黑气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觉得宴朝一的眼睛有点不对劲。 一个小时前, 发生了什么事么? 江辞无拿出手机, 刷了刷新闻,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忽地,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你在里面么?”门外传来了宴朝一的声音。 江辞无应了声。 宴朝一:“怎么了?” 江辞无反问:“什么怎么了?” 宴朝一顿了顿, 对他说:“你在里面呆了很久。” 江辞无哦了声,低头刷着手机,淡定地说:“我在拉屎。” 宴朝一:“……” 江辞无又刷了刷新闻, 还是刷不出什么东西后, 便按了按马桶冲水键, 佯装拉过屎了,转身开门。 一开门,便看见宴朝一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微垂着眸子,上下打量他。 显然是不相信他刚才拉屎的说法。 江辞无眨了下眼,又看了几眼宴朝一的脸。 确定他脸上只是一层淡淡的灰气,不是死气后,心底松了口气,面上淡定地问:“你也要来拉屎么?” 宴朝一:“……不,我就看看你。” 江辞无挑了挑眉,轻笑了声:“那你爱好还挺特别。” 宴朝一抿唇看他,问道:“真的没事么?” 江辞无面不改色地说:“能出什么事。” 宴朝一还想继续问下去,客厅那边的聊天音量突然变大,他们可以清晰地听见夜游巡使激动的声音。 “我和江老板的渊源,那叫一个无巧不成书啊!”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夜游巡使,在阳间为冥为国地巡逻……”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朝着客厅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全神贯注听故事的牛防后,目光一顿,迟疑地问宴朝一:“牛防有告诉过你阵法布置的怎么样了么?” 宴朝一摇了摇头。 江辞无大步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问牛防:“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俞浩瀚?” 牛防看了眼时间,想了会儿,对他说:“大概两三个小时前吧。” 江辞无:“当时他们已经在设阵么?” “没有,”牛防实话实说,“严格来说,是在准备设阵,我看那些法宝都摆在香案上,俞浩瀚还没有动手。” “我等了会儿,走的时候,才看见他开始设阵。” 江辞无嗯了声,在心里盘算时间。 牛防离开莱山峰应该就过来了。 算算时间,俞浩瀚设阵的时间应该和他脸上出现死气的时间相近。 死气和阵法有关么? 他和阵法有关么? “怎么突然问起时间了?”宴朝一盯着他问。 江辞无懒懒地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说:“我算算具体时间,做好准备。” 说完,他偏头看向宴朝一:“你知道重塑天道的阵法具体是怎么布置的么?” 宴朝一点头:“冥界的禁书中有记载。” 话音落地,牛防一拍大腿,骂骂咧咧地说:“妈的,日游那小子肯定是偷偷溜进去看禁书了!” 江辞无看着宴朝一,追问道:“你之前说直接拿他们的阵法来用,重塑天道的阵法要怎么改成补天的阵法?” 宴朝一还没来得及开口,牛防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啊?还能这么改?” 江辞无指尖一顿,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牛防:“你不知道有这种事?” 牛防眼皮一跳,对上宴朝一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后,心里咯噔一下,干巴巴地说:“其实我、我隐隐约约有听说过。” 江辞无眉梢微挑:“所以要怎么改?” “就、额这么、那么……”牛防求助地看向宴朝一。 江辞无扯了下唇角,也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面不改色地说:“稍微改动一下。” 江辞无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个稍微法?” 宴朝一抿了抿唇,含糊地说:“改一下阵法中心,很简单。” 江辞无:“怎么改?” 宴朝一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今天不问清楚是不会善罢甘休后,轻叹了声,才缓缓开口:“他们重塑天道的阵法需要召唤鬼王,以鬼王和补天石为阵眼,鬼王利用聚灵阵增强道行,再辅以补天石,灵气为阳,鬼王为阴,凝聚天地阴气重塑。” “只要在重塑天道前,他们和鬼王结契,那么新天道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我说的稍微改一下,指的是解决那些鬼王,到时候我稍微改一下阵法的灵气流动,你再用功德金光和补天石修补天道……” 江辞无垂着眸子,继续沉思。 解决鬼王对他和宴朝一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毕竟有酆都大帝印在。 听起来的确很简单,可他脸上为什么会有死气? 江辞无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手机屏幕,垂下眸子。 他不是怕死,恰恰相反,他一点儿都不怕。 死后还有魂魄,更何况还有宴朝一这么个大靠山。 他真正担心的是,脸上出现死气的原因是他们补天失败。 死气…… 他们会被俞浩瀚和日游巡使坑么? 还是宴朝一对付的鬼王、修补阵法的时候出事了?他英雄救美? 江辞无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头绪。 他拿起茶杯,一口喝完了茶。 余光瞥见一旁乖乖看着他们的荣道长,江辞无放下茶杯,随口问:“小荣道长,你茶喝完了么?” 荣道长点点头。 江辞无:“还要么?” 荣道长:“要。” 江辞无伸手去拿他的茶杯,起身走向厨房,又问:“饿了么?” 荣道长应道:“有点饿了。” 江辞无哦了声,对他说:“自己去厨房看,我手不够用了。” 荣道长应了声,跟着他走进厨房。 进厨房后,江辞无放下茶杯,随手关上厨房门。 厨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隔绝了客厅牛防和夜游巡使的聊天声。 江辞无直截了当地对荣道长说:“小荣道长,帮我算一卦。” 荣道长愣了下:“啊?” “算什么?” 江辞无:“算一算我们这次要做的事,能成功么。” 听到这个,荣道长有些犹豫片刻:“江道友,这是大事,事关国运,我不一定算得出来。” 江辞无:“你试试,不能算也没事,不用勉强。” “好。”荣道长点了点头,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钱,掐诀念咒,抛掷在厨房的台子上。 他低头看着铜钱,迟迟不说话。 江辞无忍不住问:“怎么样?” “不好么?” “不是,”荣道长抓了抓头发,有些纳闷,“结果是好的,虽然过程会有些波折。” 江辞无看了眼他的脸色,问道:“你怎么这副表情?” 荣道长小声说:“这个卦象看起来太简单了,我觉得我可能算错了。” “我的算卦一直没有俞师兄……”他顿了顿,对江辞无说,“不然我们等会儿找祝会长再算一算?” “不用了,”江辞无眨了下眼,对他说,“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 荣道长疑惑:“为什么?” 江辞无随口说:“反正结果是好的,不用多说,免得影响大家。” 荣道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辞无烧了壶水,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远远地看着沙发上的宴朝一,思考容道长卦象的波折,会不会和他脸上的死气有关。 客厅里,牛防随便编了个借口,让夜游巡使去厨房帮忙,等客厅只剩下他和宴朝一后,立马低声问:“大人,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江老板啊?” 俞浩瀚设的重塑天道的阵法的确需要补天石和召唤鬼王。 但是后面的话就是在胡说八道。 “重塑天道的阵法哪能改成补天的阵法啊,阵法是那么容易能改的么。” “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宴朝一平静地说:“我知道,这两天你嘴巴管严点。” 牛防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大人,你、你不准备补天吗?” “你、你……” “哒”的一声,厨房门被推开。 宴朝一瞥了眼牛防,低声道:“管不住嘴,就滚回下面。” 牛防立马闭紧嘴巴。 ………… 莱山峰 下午三点,明明是白天,但山顶的一片昏黑,厉鬼群号,阴风阵阵,宛若乌云盖顶。 俞浩瀚站在香案前,右手握着补天石,任由强劲的灵气涌入身体,冲向四肢百骸。 他脸色微微扭曲,强忍着疼痛,借助这灵气掐诀算卦。 日游巡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等等俞浩瀚脸色愈发苍白,最终喷出了一口鲜血,才慢悠悠地飘近:“算出来?” 俞浩瀚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缓缓松开补天石。 虽然有补天石协助,但算这一卦还是抽干了他身上所有力气。 “明早八点,是吉时。” 日游巡使追问:“卦象显示的结果怎么样?” 俞浩瀚眸光闪了闪,缓缓扯起嘴角,一口白牙被血染得鲜红:“我们会成功重塑天道。” “重新制定世界规则。” 第155章 【吴彦祖首都分祖:有人知道临桂街道那儿出什么事了么?今天和对象想去爬莱山峰来着, 结果封路了,根本就没通知啊,无语。】 【小暖风鸡:放个屁股蹲蹲, 想明天去爬来着。】 【Sunny:我也不清楚,我妈早上去买菜的时候, 说看到好多道士进山了。】 【富婆不想工作:你们还敢爬莱山峰啊, 这两天不是有人拍到山上冒黑烟了么。】 【不要熬夜啦:好奇怪啊,莱山峰勉强算是个小景点了, 冒黑气没有新闻媒体报道就算了,今天还有人看见道士……我不得不阴谋论了。】 【炸酱面好咸:或许……有人还记得前段时间的末日论吗?】 ………… 【隔壁你王哥:别胡说八道, 造谣犯法的啊, 看见道士可能就是撞上他们的活动了, 道协好几个月前就在搞比赛。】 【小暖风鸡回复隔壁你王哥:???什么比赛?】 【隔壁你王哥回复小暖风鸡:就玄学比赛啊。】 【不要熬夜啦:不要再吵啦!我搜了下我国道协的官网,发现真的几个月前就公告了玄学比赛,图片.jpg。】 【小暖风鸡:卧槽, 居然真的有这种比赛,怎么比啊?比捉鬼么?】 【小黄鸭嘎嘎:这年头道士都有职工运动会啊, 真是三百六十行, 行行都不容易。】 【富婆不想工作:所以有人能解释一下冒黑烟的原因吗?】 ………… 江辞无收到老王转发给他的微博的时候, 他已经和道协站在莱山峰山脚,准备上山找俞浩瀚了。 他垂眸刷了刷评论,看到不少人还在纠结峰顶的怪象, 想了会儿,登上香火店的号,发了条微博。 【江氏香火店:好好上学、好好上班, 不用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 天塌下来了有你们宴哥顶着。】 【这口吻不像小夜诶!】 【我看是江老板自己发的微博!】 【没人拜啊?那我先拜为敬, 江老板保佑我暴富!】 【有人能解释一下宴哥是谁吗?】 【我知道,就是和江老板形影不离的纹身社会哥。】 看见社会哥的称呼,江辞无挑了下眉,忍不住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宴朝一走在他身边,见他一直盯着手机,便看了眼,正好看到了这条微博和评论。 “……” “社会哥?”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偏头看他:“行,你不是社会哥。” “你是地下的土皇帝。” 宴朝一:“……” 江辞无收起手机,看向山脚的其他人。 他们是第一批上山的,算是前锋,有几十个人,都是道协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有几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虽然他们年纪较大,但一个个身揣法宝,上山健步如飞。 据祝英所说,其他较为年轻的精英骨干会和政府军队稍后过来。 “先上山。” 冬天山上的树木凋零衰败,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片绿叶,只有望不见尽头的枯枝和满地黄叶,暗淡无光。 江辞无眨了眨眼,问祝英:“我们上去要多久?” 祝英:“正常走上去的话,大概要一个小时。” 江辞无点了下头,抬脚往山上走。 没走几步,他的手机震了震,弹出了张雅云的视频通话。 江辞无纠结了一秒,讲视频通话转成了语音通话。 “喂,云姐。” 张雅云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视频?” 江辞无随口说:“当然是因为不方便。” 张雅云:“有什么不方便的?” 江辞无想了想,对她说:“我在拉屎。” 张雅云:“……” 宴朝一:“……” 似曾相识的借口。 张雅云沉默了会儿,转而问:“我去香火店找你,你们店里那个叫老王的说你们不在。” “道协又有事找你们么?” “当然不是,”江辞无顿了顿,瞥了眼宴朝一,继续说,“我和宴朝一出去玩了。” 张雅云追问道:“哪里?” 江辞无思索片刻,没有骗她,实话实说:“首都。” “首都?”张雅云冷笑一声,立马质问,“你和你男朋友去首都玩,早上六点不到就醒了?” 江辞无点了点头,想起来是语音通话后,又说:“对,我们去看升国旗了。” 张雅云一点儿都不信:“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国?”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因为以前你眼神不好。” 张雅云:“……”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小江,你到底在哪里?” 江辞无正想随便编一个地点,前方突然狂风大作,一阵阴风猛地袭来,刮的树枝咔咔作响,有几个枯树直接被吹倒,发出一阵巨响。 电话另一端的张雅云听得清清楚楚,她沉着嗓音问:“你在莱山峰么?” 江辞无眼皮一跳,立马说:“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说完,他立马挂了电话,调成了免打扰模式。 “有阴气!”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喊了一声,抽出背后的长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前方扎推围着一群厉鬼冤魂,从涌动的阴煞之气看来,这些厉鬼都是有些道行的。 一只只面目狰狞,朝着众人张牙舞抓。 江辞无没有动手,站在后方看着他们对付厉鬼。 这些中老年先锋们的实力格外强劲,和之前玄学比赛遇到的年轻道士们截然不同,他们的一招一式简单粗暴,没有花哨的动作,对付厉鬼直接一击毙命。 挡路的众多厉鬼,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被他们清除得干干净净。 江辞无眨了眨眼,顺便看了看这些人的面相。 灰气、灰气、重一点的灰气…… 没有人脸上有死气。 大概是看到他在打量别人,祝英走到他身旁,问道:“刚才云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吗?” 江辞无随口说:“她问我是不是在莱山峰。” 祝英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她怎么会知道?” 江辞无摇了摇头:“我还想问你来着。” 祝英粥了皱眉:“知道莱山峰的人其实不算少,可能是道协其他人说漏嘴了。” 江辞无嗯了声,都这种时候了,他也没心情探究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余光瞥见祝英心事重重的神情,随口安慰了一句:“没事,云姐知道了又怎么样。” “从陵安市赶过来至少得大半天,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已经解决了。” 祝英轻叹了口气:“但愿。”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从山脚到邻近的山顶的这段路,频频遇见厉鬼阴魂,他们不厉害,但数量众多,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快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淡淡的金光透过云层照亮了峰顶的景象。 放眼望去,是更多的厉鬼,他们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框住了似的,挤在前方的空地上,层层叠叠,你挤着我我挤着他,一个个的魂体都被挤得扭曲变形,低声吼叫着。 江辞无脚步顿住,微微皱眉。 大概俞浩瀚是发现他们过来了,一阵阴风刮过,厉鬼群从正中间被分开,原本就拥挤的地方又硬生生地被挤出一条空路。 俞浩瀚就站在路的另一端。 看着他的模样,江辞无忍不住挑了下眉。 俞浩瀚顶着一头白发,脸虽然还是年轻的模样,但神情难掩憔悴。 俞浩瀚微微一笑,晃了晃手边的招魂幡:“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阵法已成,诸位可以和我一同见证新天道的诞生。” 荣道长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喊道:“俞师兄,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俞浩瀚看着他,唇边仍然挂着笑,眼底却是阴森森的:“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天道不公。” “世上有几个人天生阴阳眼?又有多少人至今不信鬼神之谈,被你们哄骗?” “凭什么正一道可以随性而为,全真道却要修身养心,有的人什么都不需要做,却天赋异禀,有的人苦修数载,一事无成……”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变得扭曲起来。 江辞无懒得听他发牢骚,眨了下眼,伸手去拿兜里的手机。 察觉到他的动作后,俞浩瀚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众多厉鬼挡在他身前。 “……” 江辞无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 还是有黑气。 俞浩瀚看见他的手机后,嘴角抽了下。 江辞无实话实说:“我就看一眼时间,你别害怕。” 俞浩瀚:“……” 他正想说话,日游巡使飘到他身旁,沉声道:“你还敢在他面前掉以轻心?”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懂么?” 俞浩瀚晃动招魂幡,另一只手掐诀念咒。 顷刻间,地动山摇。 一阵阵嘶吼咆哮从地底升起,浓重的阴气陡然冒出来,遮天蔽日。 刚才被困住的厉鬼们像是获得了自由,朝着江辞无等人攻了过去。 祝英抽出长剑,一边对付突到面门的厉鬼,一边问宴朝一:“宴道友,我们要怎么做?” 宴朝一看了眼前方的阵法,抿唇道:“再等等。” “阵法还没开始。” 闻言,江辞无扔出一叠符纸小人, 抽空看了眼俞浩瀚那边的情况,还在掐诀,看起来在读条施法。 他忍不住问宴朝一:“俞浩瀚不是说阵法已经布好了么?” 宴朝一点了下头,抬手拍开一只厉鬼,对江辞无说:“鬼王还没出现。” 话音落地,地面晃动的更厉害了,整座山仿佛都在剧烈晃动。 江辞无看见好几个人被晃动得站不稳,滚了数米远。 漆黑的阴气陡然浮现在俞浩瀚背后,体型庞大的数只鬼王被召唤出来,宽阔的峰顶瞬间变得拥挤。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咆哮声贯穿长空。 江辞无扫了一眼,看到他们上次对付的那只鬼王,小小的他被挤在一众大鬼王之间,看起来格外明显。 “小心鬼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对付厉鬼的动作加快,几个和尚扯断佛珠,抛掷在地上设阵,几秒时间便解决了数只厉鬼。 祝英、荣道长等人用剑对付厉鬼的同时,逐渐靠近宴朝一,等他的指示。 江辞无扔光了带的符纸小人后,微微皱眉:“不对。” “鬼王没有对我们出手。” 八方鬼王像是看不见他们这些人似的,没有对其他阴魂和人出手,而是红着眼睛,神情癫狂地互相撕咬啃噬。 像是在养蛊,不过是以一种极快的方式。 江辞无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见八只鬼王就融合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拔地而起,比周遭的山峰还要高上许多。 它没有五官,勉强能看出手脚的模样,仅仅只是这么站着,众人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俞浩瀚和日游巡使站在它脚边,神情都有些癫狂。 日游巡使飞快地窜到香案前,拿起补天石,扔进它的身体里。 它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突然仰天长啸,喷吐出一股黑烟,直逼云层。 云层被它的黑气劈开,天空像是被开出了一条缝隙,缝隙内闪烁着极淡的金光。 随着黑烟的入侵,金光越来越淡,越发衰弱。 看着这一幕,江辞无的心脏莫名地重重一跳。 他扭头看向宴朝一:“现在还不动手?” 宴朝一垂下眸子,轻声道:“该动手了。” 江辞无看了眼前方的黑色巨物,它像是吸收了天上的金光,漆黑的身体隐隐透出一股金光,震人心魄,令人无法直视。 江辞无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这黑色巨物变得更强了。 他问宴朝一:“你的酆都大帝印还有用么?” 宴朝一:“没用,它已经融合了天道。” 江辞无:“???” 他猛地偏头看宴朝一。 下一秒,一道微凉的气息压了过来。 宴朝一吻住了他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一口:“等你找我算账。” 说完,他拿走了江辞无身上所有的招魂符。 江辞无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觉得身体一软,眼前一黑,魂魄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宴朝一伸手搂住他的肉身。 “江道友!”荣道长看见了这一幕,难以置信,朝着宴朝一喊道,“宴道友!你、你在做什么?!” 不止是荣道长,另一边的俞浩瀚和夜游巡使也有点懵,不明白宴朝一怎么突然对江辞无出手了。 紧接着,日游巡使眼尖地发现地上的阵法又有动静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道白光突然冒起。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江辞无的魂魄突然出现在阵法阵眼中心。 日游巡使懵逼地看着江辞无:“???” 江辞无也茫然地看着他和俞浩瀚:“???” 道协众人:“???” 第156章 场上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人鬼鬼都处于懵逼状态,愣愣地看着莫名瞬间转移的江辞无。 江辞无第一个回过神,感受到冰冷刺骨的气息从身后逼近, 紧接着硕大的黑影从头顶盖了下来。 他偏头一看,只见黑色巨物抬脚右脚, 朝他踩了下来。 江辞无眼皮一跳, 第一时间往侧边躲开。 但这八合一的鬼王实在是太大了,体型庞大且动作敏捷, 简直没有缺点。 江辞无跑到一半,就被一脚踩中。 他眼前一黑。 字面意义上眼前一黑。 江辞无视野范围内一片漆黑, 像是处于八合一鬼王的阴气之中。 魂体虽然被踩中了, 但他不疼不痒, 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忽地,漆黑的环境闪过了丝丝缕缕的金光,金光像是有导航似的, 朝他奔来。 金光的速度飞快,化出了一道道残影, 猛地钻进他身体里。 江辞无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金光仿佛知道他的下一个动作似的, 从背后、后脑勺、头顶等等视线的死角钻入他的身体。 金光的涌入像是一丝丝暖流,江辞无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由内而外、从头到脚都是暖的, 像是是在泡温泉似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暖意越来越强烈,江辞无又有了种奇怪的饱腹感。 饱暖的感觉令他大脑变得有些混混沉沉,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江辞无皱了皱眉, 不知道昏睡过去后会发生什么,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颊隐隐作痛,刚清醒了一秒,前所未有的困意陡然席卷全身,他直接陷入沉睡。 ………… 与此同时,外面的宴朝一心底松了口气,眉眼稍稍舒展。 江辞无的魂魄带有酆都大帝心印 他能感受到江辞无魂魄的状态很好。 荣道长还处于江辞无被八合一鬼王踩中的震惊里,缓了会儿,才扭头质问宴朝一:“宴道友,你到底在做什么?!” “江道友的魂魄都被鬼王给、给……” 宴朝一搂着江辞无的肉身,抿唇道:“我是为他好。” 荣道长听不懂,茫然地问:“什么?” “让江道友被踩死是为他好么?” 宴朝一掀了掀眼皮,看着前方黑色巨物吸收天道金光,缓缓说:“他没事。” “可是……”荣道长顿了顿,扭头看向一旁的祝英,“祝会长?你知道宴道友在做什么吗?” 祝英缓慢地点了下头,对他说:“我知道。” 到首都的那天下午,宴朝一就和她提过了。 “小荣道长,你不用担心,小江不会出事。” 她低声说:“小江现在应该在吸收鬼王,和高村的时候一样。” “宴道友做的事,不仅对小江有利,也是为了所有人。” 荣道长愣了会儿,脑子还是有些糊涂:“什么?祝会长你们在说什么?” 他迟疑地问:“你的意思,用江道友的魂魄补天吗?” 祝英正想解释,余光瞥见数只厉鬼冲了过来。 她推开荣道长,握剑的手刺向厉鬼:“小荣道长,等解决了这些厉鬼我再好好向你解释。” 荣道长应了声,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可以好好谈话的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提剑解决周围的厉鬼。 他们这边和众多厉鬼斗得水深火热,俞浩瀚和日游巡使那边则轻松不少。 一人一鬼站在八合一鬼王边上,一个飞到空中打量鬼王的变化,另一个则仔细研究阵法是否出了岔子。 “鬼王很正常,在吸收天道,”日游巡使飘到俞浩瀚身边,缓缓说,“金光逐渐暗淡,不出一个小时,它就能将天道吸收的干干净净。” 俞浩瀚低头看着阵法,微微皱眉:“阵法没有任何问题,江辞无怎么会突然进阵法。” 日游巡使冷笑一声:“你看见他刚才的表情了么,怕是自己都没有料到。” “况且有阵法辅助鬼王,江辞无区区一个阴魂,怎么可能斗得过。” 说完,他扫了眼俞浩瀚,提醒道:“比起江辞无,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道协这帮老东西们。” “年级挺大,本事也不小,再拖延下去,这些厉鬼撑不了多久。” 俞浩瀚回过神,看向前方的战场。 日游巡使从冥界带来的阴兵数量虽然众多,远超于道士和和尚们,但道协也有不少符箓法宝,双方打得不相上下。 俞浩瀚扫视一圈,咬破指尖,以血布阵:“统召万灵,法印盖处,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法咒落地,一阵狂风吹过,天地灵气涌入招魂幡,场上稍显颓势的厉鬼们纷纷精神起来,受伤的部位被灵气滋养,阴气愈发浓重。 “再这样下去不行,先解决俞浩瀚!”有人喊了一句。 “道友,你面前的就是俞浩瀚!” 听到这话,俞浩瀚眉头一皱,紧接着便感受到右侧出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他猛地扭头,只见一个穿着皮鞋、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和道士、和尚截然不同。 俞浩瀚心底一惊。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不仅是他,日游巡使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这西装男深不可测。 俞浩瀚握紧招魂幡,正准备召唤厉鬼。 结果西装男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火急火燎地冲向了另一边。 也就是宴朝一等人所在的地方。 他直直地冲到宴朝一面前,看着倒在宴朝一怀里的江辞无,伸手探鼻息。 没有任何气息。 他脸色变了变,又探了探脖颈的脉搏,脸色大变,朝着宴朝一吼道:“我儿子死了?!” 宴朝一有些诧异江修明的突然出现。 他张了张嘴,解释道:“不是,他只是……魂魄出窍。” 江修明看着死尸般的江辞无,继续吼道:“那你说他的魂魄他妈的在哪里?!” 他一路走来,根本就没在场上看见江辞无的魂魄。 荣道长被他吼得一愣,小声解释:“被鬼王吸收了,不是,宴道友说没有,是江道友在吸收鬼王。” 他声音很轻,江修明这会儿又处于暴怒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阴沉着一张脸,狠狠地剐了眼宴朝一,转而冲着祝英骂:“祝英,我他妈让你照顾我儿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把小江照顾死了?!” “我看你怎么向雅云交代!” 祝英连忙说:“不是,小江不是死,只不过现在魂魄还在吸收鬼王……” 江修明气得脑袋一团浆糊,一个一个地骂过去:“老子他妈的就说江成道那家伙的卦象有问题!” “那老东西死活不信,我和雅云算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不是死卦!” 他死死地看着江辞无苍白无血色的脸,眼睛都红了:“说了让你别掺和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你他妈的看看这后果!” 他们这个角落突然内讧起来,在乱糟糟的战场上格外明显。 远处的俞浩瀚眸光闪了闪,对日游巡使说:“趁现在。” 说完,他晃动招魂幡,指使厉鬼攻了过来。 日游巡使点了下头,指示厉鬼率先攻向祝英等人。 江修明感受到阴气逼近,怒气更甚,掏出数张五雷符,朝着逼近的厉鬼扔过去:“老子他妈的还没骂完!” “轮到你们上场了吗?!” 数张五雷符劈向厉鬼,直接将他们劈得魂飞魄散。 来一只死一只,来两只死一双。 江修明一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拿着招魂幡的俞浩瀚,沉声问祝英:“就是那小子害死了小江?” 祝英犹豫地说:“小江真的没死——” 话未说完,宴朝一打断道:“对,就是他们。” 祝英看了他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江修明沉着脸,直接抢了祝英手里的法剑,骂骂咧咧地冲过去,“狗杂种,给我儿子偿命!” 他提着剑直奔俞浩瀚所在的方向,所过之处,寸鬼不留。 俞浩瀚没听清他说话,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出这人实力强劲,比祝英等人还难对付,普通厉鬼根本拿他没办法。 他不得不将更多注意力放在江修明身上。 引动招魂幡,指使群鬼攻过去,同时对日游巡使说:“不行,得先把他解决了。” “他的剑招速度太快了,厉鬼还没得到灵气滋养就被他砍得魂飞魄散。” 日游巡使:“把他引过来,我绕后,你正面。” 俞浩瀚:“好。” 他故意放松厉鬼的包围,让江修明走近。 江修明一手扔符一手用剑,直冲到俞浩瀚面前,提剑往下砍。 俞浩瀚没有躲开,用招魂幡挡住了这一剑,迫使他暴露在日游巡使身下。 日游巡使陡然出现在江修明头顶,双手做爪,想要拧断他的脑袋。 江修明当即侧身躲开,同时将长剑扔向俞浩瀚。 长剑破空袭去,直逼俞浩瀚面门。 俞浩瀚瞳孔骤缩,第一时间晃动招魂幡,挡在身前,长剑被招魂幡挡了一部分,剑刃仍然擦过了他的脸颊。 他扯了下唇角,正欲讥讽。 忽地,听见一声枪响。 “砰——” 江修明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枪,枪口正对着他。 俞浩瀚:“???” 他感受到胸口微微刺痛,低头一看,中枪了。 江修明面无表情地骂道:“煞笔,这个年代,谁他妈还用冷兵器。” “就你这脑子?还重塑天道?还公平?我他妈看你被人耍得团团转!” “居然还敢对我儿子出手,妈的,什么狗逼玩意儿……” 江修明越骂越气,又对着俞浩瀚的胸口打了数枪,直到一梭子子弹都打完了。 见俞浩瀚躺在地上抽搐,鲜血流了满地,才扭过头看日游巡使。 日游巡使看着俞浩瀚的尸体,见他的魂魄缓缓浮现出来,第一时间冲过去,趁他刚死还有些恍惚,提着俞浩瀚的魂魄就扔向江修明。 江修明下意识地扔了张五雷符,将俞浩瀚的魂魄劈得近乎透明,濒临魂飞魄散。 俞浩瀚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看着日游巡使:“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我们结过契约。” 日游巡使笑了笑:“是啊,在你活着的时候。” “你死了可就不算数了。” 说完,他飘到鬼王身旁,捡起地上的招魂幡,用力一摇,好令众鬼。 等到俞浩瀚魂飞魄散,那么就只剩下他能驱使新天道。 日游巡使的神情变得癫狂起来。 江修明冷冷地看着他,提剑冲过去。 日游巡使侧身避开他的剑招,飘到空中,讥讽道:“你是很强,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人类。” 江修明骂道:“傻逼,你死之前不是个人?” “对,你他妈死之前是个畜生!” “小畜生,吃你爹一剑!” 他又骂一句,两步踩到树枝上借力跳到空中,直刺日游巡使。 日游巡使往后飘了飘,轻而易举地躲开这一剑,看着滚到地上,灰头土脸的江修明,啧了一声。 江修明抹了把脸,冷冷一笑,继续骂:“傻逼。” “我们人类,是用脑子的。” “你这小畜生应该听不懂。” 日游巡使正想骂他只会呈口舌之快,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一股压力背后袭来。 他离八合一鬼王太近了。 他身上阴气浓重,平常的鬼王定然不会对他出手,但此刻它正在吸收天道,急需养料。 食物送到嘴边,没脑子的肯定一口吃了。 日游巡使瞳孔骤缩,将招魂幡挡在身后,飞速闪躲。 前有江修明,后有八合一鬼王。 他跑了不到一刻,就被江修明的五雷符劈断了胳膊。 “啊———”日游巡使哀嚎一声。 江修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抓住时机,直接生生砍下他的脑袋,一脚将他的身体踹向八合一鬼王,任由对方吸收。 他看着面前的黑色巨物,杀红眼的状态逐渐退去,变得稍稍清醒。 江修明仰头看了会儿,提着日游巡使的脑袋走向宴朝一等人。 俞浩瀚和日游巡使濒临魂飞魄散,群鬼无主,节节败退,场上战况瞬间扭转, 江修明大步走到宴朝一面前,接过江辞无的肉身,把日游巡使的脑袋扔给他:“你向雅云保证过,小江不会出事。” 日游巡使只剩下一个脑袋,脸色大变,立马开口求饶:“你们不能杀我,新天道马上就成了,现在根本没法中止,你们还需要我,要我做任何事——” 宴朝一嫌恶地看了眼他,单手把他的魂魄拧碎,对江修明说:“他没有出事。” “我能感受到。” 江修明沉着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宴朝一解释道:“在高村的时候,江辞无吸收了鬼王的道行,魂魄发生了变化,和肉身不匹配,随时可能会魂魄出窍。” 江修明:“所以小江不肯回家?” 宴朝一嗯了声,继续说:“还因为不少人向他上香,他的魂魄变的愈发稳固,不可逆转。”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无法回到肉身,我必须这么做。” 江修明皱了皱眉:“不可逆转?你那么现在在做什么?” 宴朝一缓缓说:“我们在做预言的事。” 江修明脸色变了变,他知道预言的后半段,也明白意思。 他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用小江的魂魄补天了?” “不是补天,”宴朝一顿了顿,对他说,“是重塑天道。” “他是补天石的化身,是唯一一个能成为新天道的人选。” “预言从始至终,都是在指示江辞无。” 江修明愣了会儿,仰头看了眼不远处黑色巨物。 “这么说来……”他顿了顿,脸上的怒气消失得干干净净,难以置信地说,“我以后就是天道他爹了?!” 宴朝一:“……” 第157章 江辞无再次睁眼的时候, 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他仿佛身处于云层之中,天地间只有白色, 身体轻飘飘的,暖洋洋的。 江辞无环顾四周, 看不到尽头, 索性原地坐下,开始沉思发生的事。 宴朝一还在骗他。 这段时间的不对劲, 根本就不是因为预言的后半段。 分明是宴朝一早就打算好,让他的魂魄进入这个重塑天道的阵法。 什么狗屁不用管俞浩瀚、等他们布完阵法再改成补天阵等等话术都是为了让他的魂魄被召唤进阵法。 江辞无扯起嘴角, 冷笑一声。 他很生气, 气宴朝一的自作主张。 给了这么多次机会, 居然还是不肯说实话。 “妈的。”江辞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原地坐了会儿,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一动不动, 仿佛被凝固了似的。 江辞无索性点开单机小游戏,自娱自乐地玩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童声:“江辞无。” 江辞无:“干嘛?” 童声顿了顿, 缓缓说:“你知道我是谁。” 肯定句, 不是疑问句。 江辞无划了划手机屏幕,继续玩游戏,头也不抬地说:“废话。” 重塑天道、补天石、预言、还有宴朝一费尽心思瞒着他…… 宴朝一到底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想让他成为新天道。 童声问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江辞无指尖顿住, 掀了掀眼皮,看向前方。 他面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五官精致漂亮, 但神情淡漠, 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和他的外表截然相反。 江辞无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皱眉道:“你怎么长这样?” 这张脸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天道眨了下眼,解释道:“我游离于世间,没有人类的外形,便借你的模样来用一用。” 江辞无微微皱眉,看着他熟悉的脸,莫名地有种这是他儿子的错觉。 天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问:“把我当儿子,你就愿意成为新天道吗?” 江辞无:“……不。” 天道又问:“那我换一种外形,你就愿意成为新天道了吗?” 江辞无:“不愿意。” 和天道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单纯的,一点儿都不想成为新天道。 天道有些疑惑:“为什么?” 江辞无挑了下眉,嗤笑道:“能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 “更懒得为这个世界折腾。” 天道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明白了,你不想承担维护世间秩序的责任,另一方面,也在生宴朝一的气,不想顺遂他的心意。” 江辞无看着他,微微皱眉:“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天道点头:“世间万物,我无所不知。” 江辞无忍不住说:“那你还问我?” 天道微微一怔,缓缓说:“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普通人谈话的方式。” 江辞无想了想他们直接在脑内谈话的场景,对他说:“还是现在这样吧。” 天道应了声,扯回正题:“如果是因为你的个人情绪,不想成为新天道的话,你可以放心。” “一旦成为新天道,那些都会消失。” 江辞无:“?” “什么意思?” 天道:“天道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不会有自己的个人情绪。” “等你成为了新天道,宴朝一、江修明、张雅云等等人类对于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懒散、排斥等等的个人情绪更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他,心想,这是在劝他当新天道么? 根本是在劝退吧? 听到他的心声,天道脸上多了一份诧异,直直地看着他:“你居然舍不得他们……” 江辞无:“废话。” 对象、家人、朋友……他没有一个舍弃的了。 天道更诧异了:“可是你一直以来,都是作为我的接班人诞生的。” 江辞无:“???” 天道:“你是补天石的化身,人身石心,天生无情无爱,断绝七情六欲。” 说着,他上下打量江辞无,微微皱眉:“江成道居然把你养成了普通人类的模样。” 江辞无愣了愣,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天道没有解释,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缓缓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江辞无眼睫一颤,脑海里瞬间涌入了各种场景。 他是一颗静置在地上的巨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着周围, “好大一颗黑石!” “能卖钱吗?” “再大、再黑,也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卖什么钱!” 江辞无:“……” “哇,这颗石头好黑啊。” “没出息,一颗石头都能……诶,它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要是有人打进村,我们就从山上扔石头,砸死他们。” “这颗石头大,肯定能砸死不少人。” “女娲娘娘保佑哦,终于不打仗了。” “我们修个女娲庙吧,我用这石头雕个神像。” ………… 江辞无看着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的穿着不停地变换着,从复杂繁琐的古代装扮变换到近代服装。 直到一个雕刻师将他雕成了神像,置于神庙,备受供奉,渐渐生出了一丝灵识。 白天黑夜,时光飞逝,供奉他的人也在不停变换。 直到一天,江辞无看到了年轻的江成道。 年轻的江成道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艹!” 江辞无:“……” 接着便是他在高村听说的事情,神庙神像被雷劈了,江成道托人将神像运走。 出乎意料地是,他居然直接被运到了陵安市。 江辞无看到年幼的江修明,朝着江成道扔五雷符,阴阳怪气地说:“哟,你还记得你有我这么个儿子啊。” 接着江成道和江修明父子俩就开始互相扔起了符纸,五雷符炸在他身上,无事发生。 江修明:“这是个什么石头?” 江成道:“是个宝贝石头。” 江修明:“呵呵,石头是宝贝,儿子就不是。” 江辞无沉默地看着江修明和“自己”争风吃醋。 老江他妈的一直都会用符。 接着他被摆到院子里,看着父子俩斗嘴、斗法。 时间跳到了江修明二十多岁。 江家又多了个女主人,张雅云。 接着是胡姨、何主厨、花匠师傅等等熟悉的面孔入住…… 江家的人越来越多,江成道花钱如流水,祖产逐渐减少。 江修明看着这一大家子,决定弃道从商。 江辞无面无表情, 不止是老江,江家的每一个人都懂道术玄学。 一个个居然在他面前演了这么多年戏?! 颁给他们奥斯卡都屈才了! 忽地,江辞无听见了天道的声音:“睁眼。”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对上了天道漆黑的眸子:“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吗?” 江辞无点头,淡定地吐出三个字:“我是江辞无。” 天道眉心微蹙,对他说:“你是我的接班人。” “走的人间路,修的无情道。” “江家把你养歪了。” 江辞无不觉得自己被养歪了,他对天道说:“我不想接你的班,你再养一个接班人。” 天道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我撑不了多久,再拖下去,天地秩序会乱,人间会生灵涂炭。” 江辞无:“你为什么会撑不住?” “信仰减少,灵气衰弱,六道轮回出现了裂缝,”天道顿了顿,年幼的脸庞浮现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我没有载体,无法以身修补裂缝,只能靠天地灵气,但灵气日渐衰弱,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着,他撩起眼皮,直直地看着江辞无:“你和我不同。” “你有补天石作为载体,又受人信奉祈拜。” “你是天道的最佳人选,也是唯一人选。” 江辞无抿了抿唇,问道:“如果我同意成为新天道,可以保留自己的感情么?” 天道:“不行。” “更准确地说,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你的感情会逐渐消失。” 江辞无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同意成为新天道的话,不仅一点儿好处都捞不到,反而还要补天、维持因果秩序?” 江辞无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小道啊。” “我看起来……很犯贱么?” 天道:“……” 他沉默片刻,不解地问:“成为新天道,不就是好处么?” 江辞无:“我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天道:“不能。” 江辞无:“我能随便惩罚坏人、奖励好人吗?” 天道:“不能,万事有因果秩序。”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他:“这不能那不能的,你倒是说说,当天道的好处在哪里?” “你不就是个所有人白嫖的打工仔吗?” 天道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想不出话反驳。 半晌,他丢下一句你再考虑考虑,直接消失在江辞无面前。 ………… 莱山峰 峰顶的厉鬼阴魂被尽数收服,俞浩瀚濒临魂飞魄散的魂魄被夜游巡使带回冥界看押。 道协的众多道长在峰顶开坛做法,度化阴魂,净天地灵气。 一系列事情做完,空中裂缝的金光已经全然消失,八合一鬼王黑色混沌的身体仍然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里,峰顶驻扎起了一个个帐篷。 江修明躺在摇椅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 荣道长看看一脸悠闲的他,又看了看一旁神情凝重的宴朝一,忍不住问:“宴道友,还要多久啊?” 宴朝一摇头:“我不确定。” 荣道长迟疑地问:“江道友不会出事吧?” 不等宴朝一开口,他便听见江修明慢悠悠地说:“不会。” “那臭小子估计在讨价还价。” 宴朝一垂着眸子,轻轻地说:“但愿如此。” 江修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没过多久,祝英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四极点的研究所余党已经被尽数收服,道协的人接手了聚灵阵,各地道观观主都就近前往极点,修补天道裂缝。” 说着,她扭头看了眼八合一鬼王:“小江还没有出来么?” 江修明嗯了声,追问道:“研究所的人都抓完了?” “他们领头的就是俞浩瀚?还有区区日游巡使?” “还在查,”祝英犹豫地说,“还在查,与研究所有关的公司一部分是记在俞浩瀚的假名名下,但称呼是副所长。” “据调查盘问,日游巡使也不是所长。” 江修明皱了皱眉:“都到这种时候了,他们领头的消息你们是一点儿都没有查到?” 祝英轻叹了口气,对他说:“我就是为这事过来的。” 说完,她看向宴朝一,问道:“宴道友,可以派阴差去盘问俞浩瀚么?” “我们盘问了几个道士,他们都从未见过真正的所长,除了日游巡使,大概只有俞浩瀚知道了。” 宴朝一满脑子都是江辞无现在怎么样了,敷衍地说:“你自己去和小夜或者牛防商量。” 祝英点头:“好。” “多谢。” 话音落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道暴喝声:“江修明!” 江修明身体一个激灵,立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张雅云从陵安市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她连妆都没化,大步走到江修明面前,狠狠地把包砸到他身上。 “我让人他妈的赶紧去看小江,你就把小江看丢了?” 江修明抱住包,忙不迭地说:“小江没丢。” 张雅云扫视一圈,冷着脸问:“那他人呢?” 江修明立马指了指不远处八合一鬼王的身体,对他说:“在那里面,和天道讨价还价呢。” “老婆,你马上就要成为天道之母了。” 张雅云气得眼角抽了抽,咬牙切齿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江真的成为天道,会发生什么事?” 江修明想了想,试探地说:“先扩大我国版图。” 张雅云:“……” 作者有话要说: 老江: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格局! 第158章 张雅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江修明:“你格局真大。” 江修明:“应该的应该的。” 张雅云脸色更臭了, 嗓音提高,骂道:“其他的呢?你就一点儿都没想过吗?!” “如果小江真的、真的……”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见状, 江修明立马往前走了一步,将人搂进怀里, 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老婆, 小江不会出事的。” “宴朝一那东西不也和你保证了么。” “况且小江那智商、那脾气,不可能吃亏, 他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张雅云把脸埋进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我还是担心。” “万一小江变了怎么办?万一小江不再是小江了怎么办?” 江修明轻拍着她的后背, 温声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他。” 说完, 他把她的包扔给宴朝一, 搂着张雅云走向八合一鬼王所在的地方。 八合一鬼王的阴气已经化成了一种混沌的黑雾,不是阴气,也不是灵气, 只是一团浓重的黑色,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张雅云盯着这团黑色看了会儿, 但冥冥之中有一种奇怪的感受, 像是江辞无在告诉她自己没事。 她神情稍稍缓和, 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小江好像真的没事。” “嗯,他不会有事的, ”江修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温声道, “你就是赶过来太累了, 不要多想。” “先去我帐篷里好好休息, 睡一觉,小江就回来了。” 张雅云瞥了他一眼:“万一小江没回来呢?” 江修明:“那你还有老江。” 张雅云撇撇嘴,转身走向帐篷,走了两步,见江修明站在原地不动,问道:“你不去休息么??” 江修明晃了晃手机,对她说:“我打个电话,还得安排公司的事。” 张雅云:“好。” 江修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上扬的嘴角逐渐下压。 他转过身,盯着黑色区域看了会儿。 忍不住点了根烟,江修明仰头往上看了眼,神态稍显疲惫:“臭小子,你在里面可千万别出事。” “怎么样进去的,就怎么样出来。” “别让我和你云姐担心。” ………… 冥界 夜游巡使跟着牛防走进九幽地狱。 九幽地狱是三界极低之地,纯阴无阳,随处流淌着冥水,冥水对魂魄有百害而无一利。 夜游巡使看着俞浩瀚的魂魄被绑在一根石柱上,冥水从石柱顶端划落,逐渐滴到他眉心。 滴答滴答,钝刀子杀人,折磨他的魂魄。 牛防凑到俞浩瀚面前,轻飘飘地说:“四极点已经被我们接收了,你们研究所的余党,也尽数被抓了。” 俞浩瀚睁开眼睛,笑了笑:“这么听来,你们补天的计划失败了。” 夜游巡使立马回怼:“你们重塑天道也没成功!” 俞浩瀚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马上就会成功了。” “卦象不会出错。” “就算成功和你也没关系,那都是——”夜游巡使话音顿住,没有提起江辞无,转而说,“你别废话,你们研究所所长到底是谁?!” 听见这明晃晃的问题,牛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底怀疑让他当自己接班人是不是不太行。 哪有这样盘问的? 正想着,便听见俞浩瀚冷笑道:“所长无处不在。” 牛防:“???” “你们所长难不成是天道?” 俞浩瀚闭上眼睛,缓缓说:“所长是奉天道的旨意,带领我们重塑天道,重新制定法则。” “早在五十多年前,研究所就成立了,我们早就知道完整的预言以及补天石的重要性。” 牛防脱口而出:“不可能。” 五十多年前,他才刚刚走漏了预言的消息。 怎么可能那会儿就有人开始准备重塑天道了? 俞浩瀚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夜游巡使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别装死,赶紧说你们所长叫什么!在哪里!” 俞浩瀚疼得嘴角抽了抽,重复之前的话:“所长无处不在。” 牛防盯着他看了会儿:“所以你也不知道所长在哪里。” 俞浩瀚沉默。 牛防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愈发确定他不知道所长在哪里,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俞浩瀚闭着嘴巴,没有吱声。 见状,夜游巡使对着他的下半身狠狠地一拳。 俞浩瀚疼得脸色扭曲,恼怒地睁眼:“你是无赖么?!” 夜游巡使面不改色地说:“我还能更无赖。” “你再不说,就把你扒光了扔其他鬼面前揍你这里。” 俞浩瀚阴沉着脸,缓缓说:“我不知道。” 夜游巡使摩拳擦掌:“别怪我不客气了。” 俞浩瀚:“……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所长的名讳。” “只知道他在五十多年前就得道了。” 牛防愣了下,立马问:“你没见过他?” 俞浩瀚:“没有,我只看过他的手札。” 牛防:“???” 夜游巡使忍不住说:“连人都没见过你就敢跟着他做事?” “你不失败谁失败?” 俞浩瀚嘴角抽了抽,气得别过脸说:“我们是有志之士,为同一个目标而聚集。” “况且手札内容完全可以体现出所长的品性修为,罢了,夏虫不可语冰!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夜游巡使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俞浩瀚是真不知道后,才离开九幽地狱,回到莱山峰。 此时距离江辞无的魂魄进入黑色区域已经两天了。 莱山峰四周被政府派人看守,严禁普通人出入,峰顶的人也撤了一大部分,只剩下祝英和道协另一个副会长,以及江修明、张雅云、宴朝一。 夜游巡使一眼就看到了祝英,飞快地飘过去,说起盘问俞浩瀚有结果了。 祝英把人都喊齐,才让他说起盘问的经过。 听完,祝英追问道:“那手札在哪儿?” 夜游巡使摇头:“他说原版早就流失了,他们看见的都是复刻版。” 祝英:“手札内容呢?” 夜游巡使:“是一些道术方面的心得和游记。” “牛大人在亲自手记呢,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祝英稍稍松口气:“现在至少有了眉目。” “五十多年前得道……我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忍不住看向江修明和张雅云:“你们知道吗?” 江修明也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 “五十多年前最厉害的,也就是江成道那老东西了,”他顿了顿,缓缓说,“如果他还在世,说不定知道是谁。” “我知道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道长突然一拍大腿。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他死死地盯着江修明。 祝英忍不住问:“陈会长,你知道什么了?” 陈会长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江修明面前,激动地说:“你、你是上一届玄学比赛一剑打死圣蛊教教主的那位道友?!” 江修明茫然地看着他:“你是?” 陈会长立马说:“我是在圣蛊教一战中,被你救了一命的那个光头小道士。” 说到光头,江修明稍微有了点印象,哦了声:“是你啊。” 陈会长:“当初如果要不是这位道友,我就一命呜呼了。” “可惜当时情况紧急,都没有问道友联系方式,后来道友又销声匿迹了,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 说着,他忍不住问江修明:“道友,你这些年隐于山林了么?” 江修明:“我去养家糊口了。” 陈会长愣了愣,干巴巴地附和了句:“养家糊口好啊。” 他看了看江修明身边的张雅云和宴朝一,最后把目光落在宴朝一身上,迟疑地问:“道友,这位是令郎么?” 江修明瞥了眼宴朝一:“他不是我儿子。” “是儿媳。” 陈会长:“???” 宴朝一淡定地点了点头。 祝英连忙拉了拉陈会长,走过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陈会长!我还没来来得及告诉你,这位道友姓江,他儿子就是江辞无!” “江辞无、江辞无……”陈会长念了两遍名字,想起来是谁了,“我记得这是个年轻有为的孩子啊。” “不愧是江道友的儿子。” 祝英嘴角抽了抽,继续说:“江辞无就是黑域里的那道魂魄!” 陈会长啊了一声,扭头看向江修明:“抱歉啊,江道友,我刚刚从国外敢过来,不太清楚状况。” “你们节哀顺变。” 江修明嘴角一压:“我儿子还没死呢!” 祝英连忙打圆场:“诸位!我们现在在讨论新世研究所的所长……” 江修明:“管他狗屁所长,和我一个商人有什么关系,都是你们道协没用!” 陈会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对他说:“对,我们没用,道协没用。” “江道友,实不相瞒,总道协的总会长一职空缺很久了。” “你看你要不要——” 祝英咬了咬后槽牙:“陈会长,你讲话不会看场合吗?” ………… 一个月后 【吴彦祖首都分祖:莱山峰都关了一个月了,有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爬啊?就发了条通知,什么解释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蹲蹲,最近一直看到道士上上下下,有时候还有和尚和神父,可能在弄什么宗教团建吧。】 【我也看见了,但是那帮人年纪都一大把了,还爬山团建?不怕出事吗?】 【我知道,好像是和道教的玄学比赛有关,可能还在比赛吧。】 【比赛一个月?不可能吧,而且一个月前,就刚刚封起来的手机号,莱山峰那边还小地震了!起了一片黑雾!】 【我现在都能看到黑雾啊,你们看不见吗?】 【哥们儿,我就在附近,看了看没有啊,你不会视网膜脱落了吧?】 ………… 江辞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这白色世界中呆了一个月,他手机电量一个都没少,时间一秒都没动过。 不知过了多久,天道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缓缓说:“道协的人,利用息石、黄帝玄珠修补好了一部分裂缝。” 江辞无指尖一顿,抬眼看他:“所以你不需要接班人了?” 天道:“需要。” “道协修补了一部分裂缝,你上任后,用以身修补了。” 江辞无:“……” “我从来没同意过会以身补天。” 天道看着他,缓缓说:“等你成为天道就会了。” “这是你的责任,与想不想无关。” 江辞无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没同意过成为天道。” 天道抿了抿唇:“你会同意的。” 江辞无笑了声,慢悠悠地说:“我为什么会同意?” “小道啊,你拖到现在都没做什么,是不能勉强我同意吧?” 天道静静地看着他。 江辞无继续说:“咱们可以就这么耗下去。”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天道能感受到他是认真的,皱了皱眉:“你不管宴朝一、江修明、张雅云那些人了吗?” “管啊,”江辞无点了点头,随口说,“这不管他们的死么。” 天道:“……” 江辞无看着他,给完这一棒,又慢慢地抛出一颗糖果:“我还有另一个办法。” “可以让我们两个都满意。” 天道:“什么办法?” 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缓缓说:“你说你要找接班人的原因有两个。” “一没有载体,二缺乏灵气和信仰,对吧?” 天道点头。 江辞无:“所以我们只要解决这两件事就行了。” “首先,你把剩下的补天石拿去当身体载体。” 天道忍不住打断道:“我的确可以用剩下的补天石当做载体,但那些只是废料,和你的存在不同。” “即便我借助补天石吸收天地灵气,还缺乏信仰,不足以支撑整个世界。” “我知道,”江辞无点了点头,对他说,“我还没说完呢。” “除了补天石是其一。” “我是其二。” “我吸收的鬼王灵气可以全部给你,还有你说的,很多人信奉我、祈拜我,”说着,他顿了顿,继续对天道说,“这些能量够我成为天道后支撑这个世界的话,应该也够你用了。” “你只需要定期来吸收我就行了。” 天道一愣。 江辞无继续劝他:“就像普通人类拿月薪、年薪一样,你可以从我身上拿你的薪水,做你的天道。” 天道看着他,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你知道我能听见你在想什么的吧?” 江辞无弯了弯眸子,笑眯眯地说:“知道,小道啊,可惜你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我以后就是你老板了。” “放心,当天道我没经验,当老板的话,我经验丰富。” 作者有话要说: 江辞无:将江老板的称号发扬光大 第159章 天道知道自己的确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在世界毁灭和靠江辞无的“薪水”继续担任天道这两个选择内, 他只能选第二个选项。 “好,我同意。” 江辞无盘着双腿,微抬下颌, 对他说:“你现在可以开始动手了。” 天道眨了下眼,缓缓抬起右手。 下一秒, 江辞无看到面前多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黑色碎石, 以及他的肉身。 江辞无看了眼自己肉身:“???” 天道解释道:“这也是补天石的废料。” 江辞无:“……” 他觉得他的身体挺好的,一点儿都不废。 又高又帅, 持久耐艹。 听到他在想什么,天道动作顿了顿, 看了他一眼, 缓缓说:“这具肉身并不适合你的魂魄, 以至于你体弱多病。” “现在更是无法装载你的魂魄。” 江辞无哦了声,催促道:“别废话了,快动手。” 天道屈了屈手指, 一道暖黄的光芒从地上升起。 光芒逐渐扩大,包裹住补天石、肉身以及天道, 形成一个茧蛹似的椭圆形黄光。 江辞无眨了眨眼, 紧紧地盯着前方。 片刻后, 光芒慢慢退去,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体型尺寸分好不差的裸男。 江辞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道:“我让你用补天石自己做个载体, 没让你直接用我的肉身。” 天道:“可是这样省时省力……” 江辞无:“换!” 天道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身体,周遭再次升起暖黄色的白光。 又过了会儿, 光芒褪去。 江辞无看到一个和宴朝一长得一模一样, 身体尺寸分毫不差的裸男。 “……” 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谁让你捏成这样的?” 天道:“你不是喜欢这个样子么。” 江辞无:“……我喜欢的是宴朝一。” “你是假冒伪劣产品。” “继续换。” “好吧。” 最后, 天道思来想去,还是换成了七八岁小孩的模样。 他能感受到江辞无并不排斥这种孩童外表。 江辞无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这张脸和他小时候的模样有六七分相像。 乍一看还以为是他儿子。 他懒得再折腾,多个天道儿子也不是不行。 “就这样吧,”江辞无顿了顿,问道,“灵气和信仰要怎么给你?” 天道犹豫片刻,问道:“可以抱吗?” 江辞无嗯了声,张开双臂,把小孩搂进怀里。 天道像是个吸铁石似的,牢牢地贴着他,他能感受到身体的灵气在缓慢往外流动,并不难受。 就是听见了香客们的许愿声,有点吵。 “江老板!保佑我考试必过啊啊!” “江老板,我想暴富!” “江老板保佑我前男友阳痿不举啊。” “江老板……” ………… 莱山峰 王庞庞气喘吁吁地爬上山,看到宴朝一和夜游巡使一前一后的站着,一人一鬼都盯着不远处的黑色区域,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扔下行李,快步跑过去,喘着气喊道:“小、小夜、宴哥……” 王庞庞跑到他们俩边上,弯腰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你们电话里说的,江、江老板的肉身消失了,是怎么回事?” 夜游巡使:“就是字面意思,本来好好的放在帐篷里,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宴朝一沉沉地嗯了声,眼底暗沉。 他能感受到江辞无没事,但这时间托得太久了,远超于他的预期。 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担心。 王庞庞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碎碎念:“卧槽卧槽,江老板不会真出事了吧,肉身没了他怎么回来啊?” 宴朝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夜游巡使连忙说:“肉身消失其实还算正常,比较那只是人类的身体,主要是江老板一直没出来……” 王庞庞问:“宴哥,那个……咱们有什么能做的吗?” “就这样干等着?” 宴朝一抿唇道:“明天如果还没有动静,我进去。” 王庞庞点了点头,还想说话。 夜游巡使忍不住捂住他的嘴,小压低声音说:“老王,你别问了。” “要说也别在宴哥面前,”他叹了口气,低声对王庞庞说,“你是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宴哥不吃不喝不睡。” “比我这个当鬼的还像鬼啊!” 王庞庞愣了下,扭头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的确比离开陵安市的时候憔悴了不少,眉眼冷冽,下颌紧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庞庞眨了下眼,忽地,发觉不远处的黑色区域似乎在变化。 “小夜,你看那个黑气黑雾什么的,是不是在变啊?” “老王你老眼昏花——”夜游巡使扭过头,话音戛然而止。 黑色区域的确在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变少。 夜游巡使结结巴巴地问宴朝一:“宴哥、这、这……” 宴朝一没有搭理他,紧抿着唇,眼睛都没有眨,死死地盯着前方。 短短几分钟时间,黑色区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全无。 宴朝一看到了位于正中心的江辞无。 他静静地站在地上,面庞气色和之前截然不同,双颊微红,薄唇浅粉,不再是以前苍白病恹的模样,由内而外透出了一种生机活力。 不只是外表,他的神态举止也变了。 不再是懒懒散散的,身姿挺拔,神情冷淡,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宴朝一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江……”宴朝一张了张嘴。 江辞无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瞥了眼一旁的夜游巡使和王庞庞,径直走向帐篷处。 王庞庞喊人的话咽回嘴里:“这、这……” “江老板怎么了?” “宴哥?” “宴哥你说话啊宴哥!” 宴朝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最担心的事,就是江辞无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江辞无径直走进祝英等人办公的帐篷,不顾众人的惊讶,直截了当地开口:“祝会长,四极的裂缝需要定期修补。” “这莱山峰顶的聚灵阵也一样,定期来维护,可以修补被俞浩瀚强行破开的裂缝。” “至少几百年内平安无事。” 祝英愣愣地看着他:“小、小江……” 不等她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帐篷门再次被掀开。 张雅云和江修明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冲到江辞无面前:“小江!” “你没事吧?” 江辞无淡淡地嗯了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个臭小子吓死我们了,这种事居然——”张雅云刚松了口气,抬头对上江辞无冷淡的眸子后,心里咯噔一下,“小江?” 江辞无静静地看着她。 张雅云脸色微变,立马问:“你知道你是谁么?” 江辞无:“江辞无。” 张雅云继续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江辞无吐出三个字:“张雅云。” 张雅云脸色更差了,连云姐都不喊了。 她咬了咬牙,指着江修明的脸,继续问:“你还记得他是谁么?” 江辞无瞥了眼江修明,不再回答这种白痴问题,开口道:“我的记忆还在。” 说完,他扫了眼帐篷内简陋的环境,对祝英说:“备车,我要下山。” 江辞无直接走出帐篷,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张雅云白着脸:“小江刚才只说他还有记忆,没说他还有别的。” 江修明干巴巴地安慰:“他只是没说,不代表没有。” ………… 江辞无离开帐篷后,也没有多一眼宴朝一,径直往山下走。 下山早就备好了车,他一到山脚,便被送到先前住的别墅里。 江辞无快步回房,锁上门,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 不得不说,装成死人脸的模样还挺累。 他活动了一下五官,才懒懒散散地躺到床上,长舒一口气。 缓了会儿,江辞无掏出手机,准备玩几把联机游戏解解瘾,视线突然顿住。 这时间? ??? 他猛地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怎么过去一个半个月了? 他还以为只过去了两天。 “咚咚咚——”卧室门被敲响。 江辞无:“谁?” 下一秒,门外响起宴朝一的声音:“是我。”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调整表情、状态,起身开门。 他冷淡地问:“有事么?” 宴朝一点头,紧紧地盯着他:“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江辞无:“宴朝一?” “酆都大帝?” 宴朝一眼睫颤了颤,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是你男朋友。” 江辞无差点儿没绷住表情,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宴朝一。 宴朝一没有发现他在演戏,脸色凝重,沉声问:“你不记得了吗?” “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江辞无想了想,他没有印象自己和宴朝一合照过。 片刻后,只见宴朝一掏出手机,点开一点监控,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是201那段他们俩互相动手疏解的监控片段。 江辞无:“……” 第160章 正文完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他没想到宴朝一居然把这个保存在手机里。 他抿紧了唇,背在身后的手指抽了抽,强撑着不做出任何表情。 宴朝一撩起眼皮, 近距离看着他白里透粉的脸颊,视线缓缓挪到他微翘凌乱的发丝上, 缓缓吐出两个字:“证据。” 证个屁据。 江辞无眼角微微一抽, 抬手用力地关上门。 “砰——” 江辞无转过身,准备继续躺床上, 刚走了一步,门又被敲响。 “咚咚咚——” 江辞无:“谁?” “还是我。”门外再次响起宴朝一的声音。 江辞无:“什么事?” 宴朝一:“这也是我的房间。” 江辞无脚步一顿, 差点忘了这事。 他调整情绪, 隔着门喊道:“那是以前。” 言下之意, 让宴朝一滚去别的房间睡。 江辞无快步走到床边,往下一躺,余光瞥见床头柜旁出现一道小孩的身影。 “你怎么也来了?” 天道走到床边, 有些疑惑:“你着急回来,现在为什么又要演戏?” 江辞无扫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继续看手机。 天道静静地看着他, 仍然是一脸疑惑:“为什么?” 江辞无划新闻的指尖一顿,歪头看他:“你现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天道点头:“不知道。” “我如今以补天石为载体,和你是本源, 相当于是……”他顿了顿,缓缓说,“兄弟。” “我无法窥探到你在想什么。” 江辞无哦了声。 天道又往前走了一步, 近距离看他:“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 江辞无随口说:“我着急回来, 是怕他们担心。” 天道不明白:“可你现在骗他们, 他们也在担心。” 江辞无:“那是两码事。” “不都是担心么。”天道茫然地看着他,心想,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江辞无轻笑了声:“不一样。” “慢慢学吧,小道。” 天道又问:“你打算瞒他们多久?” 江辞无:“看心情。” 天道点了点头,侧身坐到床边。 江辞无掀起眼皮,看着他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平板开始玩。 “你就呆在我这儿了?” 天道眨了下眼:“我无处不在。” 江辞无敷衍地哦了声,也没打发他走,低头刷这段时间的新闻。 已经二月份了,他错过了今年的春节。 网上没有特别的新闻,唯一算得上新闻的就是莱山峰禁止出入一事。 江辞无就这么在房间里躺了两天,玩游戏、刷电视,时不时和天道聊聊天,问问八卦。 “这个男演员真出轨了?” “嗯,出轨一年了。” “这个呢?” “他没有,狗仔为了谋利编的。” “这个呢?她真吸毒了?” “她已经在戒毒所了。” ………… 江辞无在床上逍遥自在,楼下客厅一片惨淡。 一张张脸愁云满布,夜游巡使青白的脸都更青了,担心地说:“江老板不会不认我们了吧?” 宴朝一:“不会。” 闻言,江修明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他都不认你了。” “这段时间你进的了他房门么?” 宴朝一沉默了。 王庞庞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啊?” 张雅云冷着脸说:“用爱感化他。” 王庞庞干笑了声:“云姐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下一秒,他对上张雅云面无表情的脸。 王庞庞吓得咽了咽口水,小声说:“不是在开玩笑啊。” 张雅云扯起嘴角,缓缓说:“小江小时候也是这副样子的。” “在我们悉心照料下,时间久了才变得像个正常的孩子。” 王庞庞:“所以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张雅云捏了捏鼻梁,叹气道:“这件事急不来,少则几年,多则……” 她又叹了口气,看向祝英:“这几天先把研究所的事处理了。” “一切等回陵安再说吧。” “好。” ………… 牛防很快把俞浩瀚口述的手札内容带给祝英。 内容是完整的预言、四极点具体方位,以及重塑天道的阵法等等。 祝英只能从内容上看出的确是位高人,完全找不出线索。 问遍了道协、佛协所有人,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后,她敲响了江辞无的房门。 “谁?” “是我,祝姨。” 江辞无:“有事么?” 祝英:“我想找你谈一谈关于新世研究所的事情。” 江辞无应了声:“进来。” 祝英推开门,只见江辞无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凝视着窗外,神情淡漠。 她抿了抿唇,简要地说了下道协现在抓住了新世研究所绝大部分人,但还是没有研究所所长的下落。 祝英递给他手扎复印件,犹豫地问:“小江……你能告诉、额给我们一点提示么?” 江辞无:“一个小时后再来。” 祝英眼睛一亮:“好。” 江辞无不是故意不告诉她,而是没想到新世研究所的事还没有解决。 他当然不清楚所长在哪儿,还得问问天道。 “小道?” 下一秒,天道出现在房间内。 他轻车熟路地坐到床上,晃着看她。 江辞无:“研究所所长在哪儿?” 天道实话实说:“已经去世了。” 江辞无一愣:“什么时候死的?” “半年前,”天道抬眼看他,“你应该很清楚。” “我怎么会清楚,我又——”江辞无话音猛地顿住,眯起眼睛,“我认识他?” 天道点了点头。 江辞无眼睫一颤,他认识的、并且清楚了解死期的死人只有一个——江成道。 ??? “研究所是他建的?” “不是他建的,”天道摇了摇头,对他说,“准确地说,是为他而建的。” 江辞无:“???” 天道思索片刻,没有陈述,而是走到他面前,食指轻点他的眉心,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展现到他面前。 江成道从牛防嘴里得知预言后,便天南地北地到处游走,根据预言的提示,找寻救世的办法。 手札便是他多年以来的记录,对预言的分析、改良版的聚灵阵等等。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宴朝一,从宴朝一嘴里得知了江辞无和预言的关系,才明白预言真正的意思。 “我就知道!老子不可能算错卦!我那蠢儿子错了哈哈哈哈!” 江成道没有把江辞无和补天石的事记录进手札,而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乐呵呵地狂灌了几瓶黄酒,顺手帮了和厉鬼搏斗的日游巡使。 江成道喝得烂醉如泥,拉着日游巡使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还把手扎给他,让他当传家宝。 日游巡使知道天道崩塌的事情后脸色大变,紧接着便看到了手扎中记载的重塑天道,如获至宝,立马表示愿意为江成道办事。 “不知真人名号是?” “得道,我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可道……” 烂醉的江成道压根儿没听明白日游巡使在说什么,发完牢骚,还贴心地说:“小鬼,这华国各地,你只要报上我的名号,无人不知,无鬼不晓。” 日游巡使:“得道真人,那我们的组织是?” 江成道:“什么组织,我国可不允许自己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组织,要我说啊,那些邪教也够蠢的,一个个都叫这个教、那个道的,巴不得自己早点被国家发现。” 日游巡使:“那我们?” 江成道:“我的话,怎么找也得是个正规的公司、研究所,嗯,研究所不错。” 日游巡使思索片刻:“不如就叫新世研究所?” 江成道点头:“好!好名字!” 第二天酒醒了。 江成道把所有事情都给忘了,压根儿不记得自己做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都没发现手札丢了,还以为落在了香火店里。 日游巡使则勤勤恳恳地为重塑天道的大业做出贡献,走遍天下,巧遇到几个被“江得道”救助过的商人,一拍即合,在海外创办了新世研究所。 接着用“得道真人”的名号唬人,有人怀疑则拿出江成道的亲笔手札。 俞浩瀚就是近十年被手札内容唬住的道协新秀,他利用江成道的手札、自己的天赋,再加上清微山弟子的身份,再次壮大了新世研究所。 江辞无:“……” 他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问天道:“你帮着他们弄研究所了?” 几十年来,研究所做事、吸纳英才都格外顺利。 还有潜伏了五十年,居然去年才露出马脚? 天道摇头:“我没有。”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在帮助这个世界,所以冥冥之中万事顺遂。” 江辞无哦了声,不再纠结过去的事,继续问天道:“老头在哪里?” “投胎了么?” 天道盯着他看了会儿,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你想做什么?” 江辞无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是找他算账。” 天道眨了眨眼,下一秒,原地消失。 江辞无:“……” 他缓了会儿,祝英再次敲响了房门。 江辞无简要地阐述了一下江成道做过的事,祝英也惊呆了,恍恍惚惚地离开。 之后几天,道协忙着处理江成道的烂摊子,全国大范围的抓捕新世研究所余党,该判刑的判刑,该劝说的劝说。 忙活了整整一个星期,新世研究所一事才落下帷幕。 “近日首都警方协同我国总道教协会及各地道教协会分会破获一件跨国迷信诈骗案件!” “有不少观众应该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过关于末日的言论,都是由一个叫做新世研究所的邪教机构宣散播,全国各地都有不少人都深陷该骗局,再次提醒广大群众们,不要任何非法机构……” 【哈哈哈我就说没什么狗屁末世!】 【我就知道,真的出事了的话,瓜果蔬菜早就涨价了。】 【居然叫新世研究所,有点耳熟啊。】这研究所就是江老板之前提过的那个吧。】 【艹,我奶和我爷前几天被警察喊去谈话,好像就是因为这狗屁研究所。】 【诈骗真是层出不穷,所以这个研究所是卖什么保健品的?】 ………… “小江,研究所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我们准备回陵安了,你的机票也买好了。”张雅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辞无。 江辞无嗯了声。 听到肯定的回复,张雅云松了口气:“我让小何来接我们。” 江辞无:“我回香火店。” 闻言,江修明眼睛一瞪:“有家不回,你去香火——” 还没说完,他被张雅云狠狠地拧了下腰,疼得脸色扭曲。 张雅云立马说:“先回香火店也可以,过段时间再回家,不急不急。”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为了香火店和鬼楼的事,提前回了陵安市。 江辞无和江修明、张雅云、宴朝一、荣道长四人一起坐的飞机。 下了飞机,何特助安排了三辆车。 江辞无上了其中一辆,不等宴朝一上车,关上车门,让司机出发。 轿车驶进灵城区灵安街道的时候,江辞无看到车内的隔屏挡板缓缓升起,遮掩了司机的视线。 下一秒,他身旁多了个天道。 天道歪头看他,好奇地问:“你还生他们的气吗?” 江辞无懒懒地往后一靠:“没有。” 他早就不气了。 天道愣了下:“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实话?” “好玩儿呗。”江辞无眉梢微挑,难得看到老江和云姐那种表情。 天道:“你打算骗他们多久?” 江辞无算了算:“老江和云姐骗了我二十多年,能多骗多久骗多久。 天道眨了下眼:“那宴朝一呢?” “他只骗了你一个月。”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天道继续说:“而且他是为了你好,如果告诉你,你沾染因果——” 不等他说完,江辞无打断道:“什么因果?” 天道缓缓说:“帮你逆天改命的因果。” “你当时魂魄与身体不匹配,拖的时间越久,对你神魂伤害越大。” “另一方面,你虽然是我的接班人,但江成道把你养歪了,所以你的魂魄距成为合格的新天道还有一段很长的路。” “如果没有宴朝一借助阵法和鬼王的灵力,帮助你巩固魂魄,你很大概率见不到我。” 听着他的话,江辞无眉头越皱越紧。 天道看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这是在生气吗?” 江辞无沉沉地嗯了一声。 天道:“为什么?” “宴朝一身负很多因果,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做出的是最好的选择。” 江辞无当然知道,但他还是生气。 既气宴朝一自作主张,又气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等司机停车,他大步下车,站在巷子口等宴朝一。 一辆出租车很快停在他面前。 宴朝一下车,见江辞无眉宇间带着丝愠怒,脚步顿了顿。 江辞无大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把衣服往上一捋,只见他原本没有黑纹的手臂也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黑纹。 他屈了屈手指,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宴朝一的眼睛。 宴朝一微垂着眸子,眼底没有任何诧异、欣喜之类的情绪,也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才低声道:“我错了。” 江辞无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装的?” 宴朝一:“你第一天下山的时候。” 江辞无:“?” 宴朝一解释道:“你头发乱了,很明显躺到床上过了。” “还有那天晚上,你玩游戏没有隐身。” 江辞无:“……” 宴朝一低垂着眸子,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现在可以和我好好谈谈了么?” 江辞无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宴朝一抿紧了唇,下一秒便听见江辞无的第二句话。 “除了谈恋爱。” 宴朝一愣住了。 “好像是江老板?” 不只是哪个香客嚎了一嗓子,安静的小巷顿时变得热闹起来,香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王庞庞和夜游巡使冲出香火店,远远地看着巷口熟悉的背影,喊道:“真的是江老板!” “江老板回来啦!” 江辞无没有回头,微扬起脸,轻轻地吻了下宴朝一的唇瓣。 “下不为例。” “老板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