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邵奕信心满满地说道:[没事,他们会想的,我现在也算是熟练工了。]
他都气倒好几个老臣了,绝对熟练!
于是十分钟后,邵奕满脸乖巧地坐在镇北侯的对面,语气温顺又无辜:“大将军前来宫内见朕,所为何事?”
这不温顺不乖巧不行啊!
为什么在这个封建社会一个六十多岁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还能做到精神看起来比他这个二十小伙还奕奕,手腕可能抡起来能比他脖子还粗!
文人的舌枪唇炮邵奕可以和他们玩个不讲道理,但是面对武德服人的时候,邵奕只能说自己还是很讲道理的。
什么?系统说世界意志可以保他不死?
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那个拳头邵奕觉得自己稍微磕到都会得脑震荡,人类的从心告诉他,不要赌一个气急的人理智上还会记得不能揍皇帝。
被邵奕恭敬对待的镇北侯看着邵奕也是满脸慈爱。
他这把年纪了,虽然还领着二品官职,本质上已经是不管事养老的人了,不管是导火索那个朝会还是承天门那事,他都没有亲眼见过。
前天几位文职体系那边的大臣找上门来和他做说客的时候,那些人说什么‘昏聩、任性、肆意妄为’还有什么‘完全视天下和朝堂为儿戏’的,好像很暴戾的样子,他还想着自己十多年没见过的小娃娃,居然变成这样了吗?
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镇北侯完全不觉得那些文臣们说的是对的。
这位新皇的温顺乖巧的样子看起来是有点假,可是整个人那种沉静的气质以及透亮的双眼,显然是个很有主意,至少是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的人。
真正昏聩或者暴戾的人眼里是不会有这样的神采的。
完全可以说阅尽千帆见过世间百态的镇北侯十分肯定这点。
唯一让镇北侯有些奇怪的只有一点——这新皇给他的感觉倒是不像是北部边塞长大的孩子,反而一股子书生气。
镇北侯心里闪过这么丝念头,不过并没有深想什么。
毕竟邵奕这眉眼样貌,完全就是他们邵家皇室典型的模样,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文臣那边弯弯绕绕给他们武将们挖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镇北侯很快就把那些文臣劝他两天的内容抛到脑后,和蔼地对着邵奕说道:“臣并未有什么事,只是听说那些文臣让陛下不开心了,便来看看陛下。”
“那些文人成日里抨击这弹劾那的,路边看到一头驴不走路都要骂句不守规矩。”镇北侯毫不客气地骂道,“陛下这罚得可真的是好好出了我们心中一口恶气啊。”
邵奕听着这夸赞的话并没有什么触动,反而有些警惕,他可不觉得不管事的镇北侯特意进宫一趟是来玩夸夸乐的,这种先表示认同,把人心防卸下,让对方觉得他们是一伙的后,再进行攻城略地的话术邵奕他可熟悉了。
如果他真的是同位体那个被懵懵懂懂推上帝位的人,指不定还真的就被套住,把镇北侯当自己人了。
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带欺负小孩的?
不愧是玩战术的大将军,心脏真的是最基本的操作了。
邵奕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立即变成终于得到认同的那股愤慨,像是和家长告状一样对着镇北侯大声道:“是!他们太过分了!朕下旨让他们即刻上任,这都三天了还在京城里磨磨唧唧,简直是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
“朕要斩了他们!”邵奕怒而拍桌。
管这位心脏的镇北侯接下来要怎么操作呢!反正——
迅哥儿!我来学你拆房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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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梗来源:“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礕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无声的中国》
鲁迅:这话真是我说的!
第7章
听到邵奕的发言镇北侯还是很淡定的,毕竟承天门那大规模贬职的事情还在闹着呢,这位新皇肯定是有脾气的。对于镇北侯来说,邵奕嚷嚷着要杀人,身上半点杀气都没有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可爱。
没有对邵奕的话做出什么规劝,镇北侯似是沉思了下,对着邵奕问道:“这些文臣们陛下都斩了,他们手上的公务陛下准备让谁处理?”
邵奕没有什么思考,立即就回答道:“你们不是都在家里闲着吗?你们来做啊!”
在见到镇北侯意识到用对付文臣那套路拿不出来后,邵奕立即就换了一种昏君方式。
让武将们把文官的职责都揽了去,兵他们有,粮他们有,武器他们也有,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不造个反不合适吧!不管是董卓还是王莽他都很需要。
镇北侯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试探,刚想笑呵呵表示‘陛下别开老臣玩笑’之类的话前,镇北侯抬眸对上了邵奕那满是殷切期待的诚恳目光。
忽然镇北侯就意识到这位新皇陛下是在说真话。
“……”镇北侯微微睁大了眼。
心底一片复杂的镇北侯完全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邵朝皇帝多短命,他已经是四朝元老了,邵家的皇帝在他看来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就是多疑和猜忌,到了后期就越发地疯癫,百年来都没有例外。
镇北侯的大半生都是在被皇帝们猜忌渡过的,尤其是他当初护着邵奕父亲,那位有着出色军事才能的皇子时候,那会儿每次被诏回京,都能感觉到高台之上那隐晦又锋利的目光仿佛要割开他的脖颈。
这种事情镇北侯早就已经习惯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而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从古至今每次朝代更迭都是军事变革,现今还未有过任何例外,他们这些执掌兵权的将领们自然是会倍受忌惮。
然而……
现在似乎有了个例外。
镇北侯认真看了眼邵奕,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位意气风发又匆匆陨落的年轻将领,看着邵奕的目光终于是带上了些许真实情绪。
这位年轻的皇帝和其他邵家皇帝不一样,他并不是生于纷乱的京城,也不是长于充满各种算计和攻讦的京城,他是在北疆长大的孩子,幼时失去父母被北疆的将士们拉扯长大的,和他们这些武夫一样爱和憎都是那么的分明。
来到京城后一直都在试图掌控他,安排他人生的文臣们都是他的敌人,而从小到大都护着他,甚至还把他扶上皇位的武将们都是他自己人。
所以他才会对这些文臣们毫不客气,把好东西都往武将手里塞。
边疆是真缺靠谱的文人做事啊。镇北侯这时候再回想起来自己让人打听来,新皇给那些人发配的官职。
那些年轻有学识的文臣,新皇可劲的给他往边疆塞,这是心里头一直都记着这些事呢。
文臣们说新皇心思深沉,不动声色借口养伤半个月已经暗中把朝堂上下摸透了,实际上是这孩子心里头惦念着,把那些边塞将领们抱怨的话记到心里去了,只怕是来京都之前就已经把那些缺职记了下来吧。
这孩子心是赤诚的,但这也是不行的,镇北侯再不懂帝王之道也知道不可以这样做,但要把新皇那颗诚挚的心推开镇北侯也做不到,当初最终自己没有护佑住那位皇子,现在人老了,稍微帮扶下稚嫩的新皇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是心里已经有所偏向的镇北侯哈哈大笑:“陛下高估老臣了,那些文人的活计老臣可半点不会,其他那些老伙计也没这个能耐。”推拒后还给了邵奕一个靠谱的建议,“陛下若是真的看那些人讨厌,古人有云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先点些人上来,等这些人能力够了把那些家伙换了就是。”
这建议那是真的靠谱,但邵奕现在需要的是靠谱的建议吗?他是需要不靠谱的建议!
[要不我也把他发配了吧!]完全没想过会遭到拒绝的邵奕发出神志不清的声音。
为什么!
这些邵朝的官员们就都没有自己的私心吗!你们就不能不那么靠谱一点吗?滔天权力都摆在人面前了,居然还有人能拒绝?!
整个大邵朝就没有一个奸佞吗!
他不服啊!
[辛苦你了。]系统很诚挚地安抚着邵奕,[我能理解,当初我求你做皇帝时候,也是一样的心情。]
邵奕:“……”
[闭嘴。]邵奕深切怀疑系统这是在阴阳怪气。
虽说这智障系统大概率没有幸灾乐祸的智商。
被系统哽到的邵奕心里有气,面上的不高兴也变得更加真实了起来:“说到底大将军你还是来劝朕放过那些家伙的!”
“不可能,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他们不去上任那就是抗旨,论律当斩!”邵奕十分坚定地说道,“朕做出的第一个决策,他们反对,朕做出第二个决策,他们还是拒不执行,这个天下到底是朕的还是他们的!”
邵奕现在皇帝身份摆在上面,他就是没理要胡搅蛮缠除非是真的造反,要不然谁都拿他没辙。
更何况邵奕这人还有着没理也可以飞快硬掰扯出来理的脑子,“所有人都在说,朕点了那些朝臣发配出去,朝廷会运转不下去的。”
“从先帝驾崩,到我登基至今,两个月余时间里没有皇帝干涉朝政,朝廷倒是都能好好运转,少了这十六个朝臣,原来朝廷就完了啊。”邵奕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看着镇北侯,似是在询问,“大将军,我倒是想要知道这个天下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邵奕这话完全就是在说歪理,这压根不是一个能类比的事情,但是在这样的询问下,镇北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个不是来。
从邵奕的话语里已经能听出来,新皇对于放逐那些大臣们完全是铁了心的,要么滚要么死只有这两种可能,他在这件事上多说无益,要怎么选择那就是那些文臣们的事了。
镇北侯毫不犹豫的就抛弃了自家对那些文臣的塑料同事情,转而对着邵奕问道:“陛下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老臣自然是不会多言,只是朝堂上空出来这么多职位,由谁顶替?”
镇北侯说完为了缓和先前邵奕激荡的情绪,对着邵奕开了个玩笑,“陛下总不至于是要让那些贵女们接职吧?”
邵奕顿了顿。
对不起,他其实已经把这事给忘了,毕竟他已经有了更昏君的事情要忙。
不过这下镇北侯算是提醒他了,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这位镇北侯还是会提一些不靠谱的建议的。
邵奕一下子就看镇北侯顺眼了很多,沉着地回答道:“如此又有何不可,她们父兄既然说贵女们如此优秀,想来接任职位必然没有什么问题。”
镇北侯这回总算是体验到了新皇究竟是有多任性,苦笑着道:“这些女子必然是不可能做到的,陛下又何苦为难她们。”
邵奕冷哼了声:“那又与我何干,她们若是做不到,那便是她们父兄欺君罔上,让她们的家人们也收拾收拾,和那几位爱卿到各个都府报道去吧。”
嘿,又有正当理由送走一批朝臣。
镇北侯自然是看到了邵奕那双眼里的热切,似是十分期待这样的发展。
这是镇北侯完全没有想到的,略带忧虑地看着邵奕。
他并没有再劝解邵奕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出来真正的症结所在,现在阻止新皇又有什么用呢?这位新皇陛下的症结实质是对文臣们的不满。
在消除掉新皇的‘心结’之前,哪怕是他阻止了这次,还会有下次,更下次,直到新皇连阻止他的武将们也一起怨怼上都不会停歇。
邵氏皇族一直以来都疯癫如此。
只是过往的皇帝疯癫对准的都是他的血亲们,而新皇的情绪是落在了文臣身上。
必须要新皇和文人那边和解才是。
镇北侯如此想着,目光隐隐落在不远处安静低眉站着的苏芳身上。
不能让新皇和以往一样跟这些宦官们待在一起,这些只会媚上的人肯定会试图离间皇帝和朝臣,从而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回想着这些日子知道皇帝消息都是在纵.情声色,整日和舞娘戏班为伴,镇北侯越发肯定了这点。
新皇陛下愿意把文臣那边的权力交给他们武将,肯定不是个看重权力不能信任臣属的帝王,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对文臣有这么大的仇怨,肯定是这些和新皇接触最多的宦官做了什么。
必须要让新皇陛下更多的去接触文人,让新皇知道文人并不是他心中那样面目可憎才行。
“陛下所言极是。”心里有想法的镇北侯顺着应声,随后乐呵呵地对着邵奕说道,“不和陛下说这些扫兴的事了,陛下来京都也半个月余,一直都待在宫中可觉得烦闷,今日时候以晚,不若明日老臣带着陛下到皇宫外走走散散心。”
镇北侯前半句的应声让邵奕心生警惕,还以为又要再来一轮拉锯战,结果完全没有想到最后镇北侯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出来。
能推拒自己给出去的权力,这位镇北侯自然是对邵朝忠心耿耿,他或许可以从武将的立场接受女子入朝,但肯定不会接受她们接手那些重要的职位才是。
邵奕知道镇北侯所给的提议肯定是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