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跳。
他再扔,她再跳。
如此往来个数次,容瑜脸上的表情彻底阴沉了下来。
宫盈看懂了。
那是耻辱,比起桃夫人的耻辱,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盈觉得,自己要是落到他的手上,可能会被他用手撕牛肉的方式撕成不规则长条,不然恐怕难消他心头仇恨。
所以,她今天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上。
宫盈一边低头躲圈,一边注意着外面魔教弟子的动静。
听声音,他们应当快要搜查完离开了。
那边,容瑜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停止了对宫盈的攻击,冷冷蹙着眉,侧头,白皙的手臂朝身侧一抬,搭在屏风上的白衣长袍便朝他飞了过去。
那白色的布料,在空中轻柔若展翅白羽,卷着好看的波浪,轻盈起舞。
宫盈心中警铃大作。
她当然知道,对方这是要穿衣服了。
穿衣服意味着,他的战场即将扩大成整个房间。
也意味着她要完蛋了。
不可以。
宫盈在心里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她绝对不可以让对方离开浴桶。
可能是求生欲作祟,脑袋在那一瞬间突然搭错了神经,全凭身体动作的情况下,她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行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宫盈身体摔在地上,手里正紧紧抱着对方的衣袍。
嗯……?
她好像,把他的衣服截胡了……
那真是干得太漂亮了。
白色的衣袍静静躺在她的怀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她下意识抬脸,眨巴眨巴眼睛,同坐在浴桶里的男子四目相对。
他睁大眼睛,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是他想杀她,可这时候,宫盈清清楚楚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行控诉——“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宫盈抱着衣服,全速后退,并且快速扔出威胁的话:“你不要乱动,再乱动我就大喊救命让人来看你洗澡了!”
男子阴沉沉盯着她,虽未说话,眼瞳里却写满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宫盈还想再说些威胁的话,却突然发现易容丹的已到时间。
当着对方的面,她的容貌又变了回去。
而魔教的声音仍在外面,她还不能出去。
稍微思索了会儿,迅速将房间里其他能遮挡的布料抱进怀里,期间又躲过了他几个攻击。
青年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就这个关键时刻,宫盈终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意。
多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啊。
收敛笑意的那一瞬间,有血从他的唇角缓缓流出,血色红到发黑,仿佛中毒已深。
宫盈愣了下。
这是被她气吐血了?
应该……不至于吧?
他的皮肤本就苍白,吐血之后,脸更是白到骇人。
像是灵魂从身体里抽离了一般,他闭眼,仿佛化作了没有意识的傀儡。
如墨的黑发泄在肩头,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矛盾又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晶莹的水珠从他的锁骨处无声滚落,掉入浴桶之中,销声匿迹。
宫盈屏住呼吸,担心是诈,远远站着观望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总算消停,魔教队伍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
她不再等,将他的衣服套到身上,趁着人还未睁眼,打开房门。
出门前一刻,她下意识回头,朝身后瞥了一眼。
却发现,对方已经睁开眼,同她对视的时候,眼里竟然不是杀意,也不是恼怒,而是满满的……迷茫?
是茫然她为什么不给他留衣服吗?
宫盈十分无耻地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一些,加快脚步逃离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qaq默默爬来更新
新换的封面是不是超级可爱,诶嘿嘿【发出奇怪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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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是牛大毛待在贵福客栈的第九个年头。
当然,今天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
日上三竿的时候,他将客栈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打扫第二遍的时候,角落里的两桌贵客打了起来
第三遍的时候,一群锦衣卫在三楼带走了个蓬头垢面的采花贼。
第四遍的时候,魔教弟子蜂拥而至满客栈找人,一无所获,但走的时候顺走了几坛好酒。
第五遍的时候,侧面的木窗被一位跳窗而出的圆滚滚胖大侠撞破。
第六遍的时候,一位坐正中央座位的白面书生被人从身后刺破了喉咙,血溅红了他面前的桌椅。
第七遍的时候,牛大毛侧着眼睛从掌柜的身边路过,看到掌柜大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敲算盘,声音又委屈又气愤:“不干了不干了,明年说什么都不干了。”
跟了掌柜的九年,这话也就听他说了九年,牛大毛都快听腻了。
他眼观鼻鼻观心,将抹布从肩头取下来洗了一遍,准备给客栈上下来个第八遍打扫。
打扫到二楼的时候,他发现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居然是开着的,牛大毛稍稍犹豫了会儿,决定目不斜视路过。
但走到门中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用余光往里面瞥了一眼。
哦,贵客居然在里面泡澡。
只是,他怎么会有敞开大门泡澡的嗜好呢。
牛大毛由余光偷窥转变成了眼珠子偷瞄,又由眼珠子偷瞄转变成转脸偷看。
对方这会儿正背对着自己,一眼过去,只能看到乌黑的头发,和瘦削苍白的后背。
大毛的胆子稍微大了些,刚想敲门询问下原因,便见贵客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扭头朝他望了过来。
贵客这眼珠黑白分明,眼神纯洁干净,再加上呆懵迟缓仿佛刚睡醒不久的神情……
这样的人,实在让大毛没有办法将他同“不良嗜好”联系起来。
大毛又稍稍犹豫了那么片刻:“客……客官,您需要换桶热水吗?”
泡了这么久,水该凉了吧。
贵客的眼睫上下动了动,眼睛专注盯着他,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大毛只能走近些,边比划边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
贵客用那好听的声音发出了简短的:“嗯?”
大毛:“……”
他们店里今天有接待过一个傻子吗?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就在决定放弃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这位贵客的嘴角似乎有血。
不仅如此,他的精神状况也并不太好,仿佛生了大病。
该不会是泡澡泡出病来了吧?
大毛在心里权衡了会儿,默默跑下楼,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家掌柜。
掌柜的睁大了布满老褶的眼皮,苦大仇深地扒拉了几下算盘:“病了?”
客栈多了个病人,这事可大可小,虽说心疼钱,可到底还是没法袖手旁观。
不管大病小病,也不管能不能治好,只要帮了忙,都算是积善行德,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结识什么大侠。
大毛慢慢吞吞跟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家掌柜在那位尊客面前又耍拳又踢腿,上蹿下跳,像个活泼的猴子。
掌柜耍完一套自创拳脚,沉着脸走到门边,扯了扯大毛的衣服:“失忆了。”
大毛睁大眼睛,一脸震惊:“从何得知。”
“习武之人,在面对外人攻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击,可是,你看看他……”
大毛朝桶内男人看了过去,两眼迷茫。
青年的眼神也有些迷茫,他扭头,此刻正乖巧安静地看着他俩。
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
不过,这么病弱的人,哪像练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