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院门的时候,右边小道行过来一个灵山派的弟子。
邱燕燕拧着眉走上前去:“杨师弟,你可见着卫小师弟了?”
杨师弟似乎刚从某个地方出来,这会儿正眉眼舒畅地摸着肚子,见着大师姐,迅速问了个好,而后道:“你没见着他吗?他应当是去比武台了吧,我刚回来的时候同他提了一嘴,他匆匆忙忙地就跑出去了,真没想到卫师弟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哈哈……哈?”
他哈了一半才望见站在邱燕燕身侧的宫盈,最后一个哈在说出口的时候打了个波浪卷。
“哑哑哑哑哑公子?”杨师弟睁大眼睛,“你们这就比完了?啊啊我竟然错过了结局!”
“小公子,能否告诉我最后究竟是你胜了还是那桃雅儿胜了?”
“我听说有一些内力极其深厚的人,可以将自己伪装成没有内力的样子莫非你就是……”杨公子说话的时候,语速极快,睁大眼睛,食指颤悠悠地指着宫盈。
他险些当着师姐的面给宫盈跪下来,样子像极了考试上问同桌要答案的学渣,满脸期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可否将之传授在下。”
邱燕燕终于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推开表情虔诚杨师弟:“起开起开,别挡道,有正事呢。”
说着,她便拽着宫盈往外走:“我带你去找卫师弟,不将你亲自托付给他我不放心。”
刚迈出门,俩人就撞上了刚从外面赶回来的卫襄。
他本来面色有些难看,看到邱燕燕等人后,脸上表情稍稍一愣,接着脚步便停住了。
邱燕燕上前一步,揪住对方的胳膊:“来,发誓。”
卫襄:“……?”
他条件反射便想退开。
“快,说你誓死会保护他的安危。”
杨师弟:“……??”
卫襄本来还一脸莫名,但见邱燕燕将另一人的手抓着递了过来,身子便僵硬住,顿在了原地。
他视线扫过来,落到宫盈脸上后,又默默移开。
“师姐现在将小公子连人带命交给你了,小师弟你快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见卫襄半晌没说话,邱燕燕急了:“哎呀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进去我细细同你解释,你现在先答应我,师姐这辈子对你也就这点指望了,难道你……”
她叽里呱啦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
在场围观的杨师弟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他做出结论:大师姐可能脑袋坏了。
按照卫师弟的性格,肯定会当场甩开袖子走人,指不定还要说一句“莫名其妙”。
这时候,他杨师弟成功上位“最佳好师弟”的机会便到了,若是可以讨得师姐欢心,他在门派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
杨师弟这般懵懵地,乱七八糟地想着。
还未展望完美好未来呢,便见卫襄嘴唇动了动,突地开口:“好。”
刚蹦出一个字,头便扭向了一旁。
邱燕燕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虽然卫襄的一个“好”字说得足够干脆,获取了她的欢心,但是这对她来说还不够。
她继续:“还有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但求……”
卫襄一如杨师弟之前所想那般,拂袖离开。
只是……
杨师弟:淦!走就走,你脸红什么!
第二十章
卫襄没能如愿, 他才刚走出几步,就被邱燕燕揪小鸡一样揪了回来。
“就不能说完吗?”邱燕燕瞪大眼睛,“还有后半句呢, 说完再走。”
在杨师弟看来, 此刻的邱大师姐深得师父真传, 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的嘴脸和远在灵山的师父像了个十成十。
小师弟那质地上乘的衣袍被邱燕燕扯住了小半个衣角,拧得皱巴巴的。
这么过分,小师弟怎么能忍?
师兄可忍师弟不能忍!
却没想,小师弟竟然真的忍了下来, 他偏了偏头, 视线没往后看, 用细小的声音哼哼唧唧:“%#@&……%¥%&@%……”
杨师弟:“嗯?”
说话了吗?他说啥了!
他是不是说“放开我, 臭师姐!”了。
邱燕燕探脑袋上前,不满道:“声音再大点, 听不清。”
小师弟的脸更红了, 一看就知道被气得不轻。
杨师弟正等他暴怒跳起反抗师姐,自己好伺机行动, 百般讨好,一举获取师姐宠爱。
保护哑巴小公子什么的!他老杨家的也很在行啦!
……不过,好端端, 为什么要保护哑巴小公子呢?他那么厉害!
更何况, 这年头就连天魔宗都要和正派联盟了, 日后, 区区一个水仙宫, 又怎么斗得过人多势众的名门正派?
天下多太平啊,要什么保护呀!
但是大师姐行事一向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和师父一模一样,怪不得深受师父喜爱。
杨师弟凑近脸,忍不住毛遂自荐:“师弟不愿意的话,不如让我来吧,我也可以保护哑巴小公子的哦!”
说着,他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不求同年同月同……”
邱燕燕立刻扭头,投来了嫌弃的目光:“起开,这儿没你的事情。”
几乎是同时,卫师弟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那眼神瞅着,好像还挺凶的?
卫小师弟一边瞪着他,一边道:“不求。”
稍稍顿了会儿后,面无表情说出后面的大半句话:“……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杨师弟一边委屈巴巴,一边摸不着头脑,他默默将自己的脸又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攀比!
争宠!
卫师弟好生幼稚!
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没人知道杨师弟丰富且荡气回肠的心理活动,邱燕燕得到了想要的允诺,眉开眼笑:“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来,咱们先回屋里。”
谢红袖在他们的住处养伤,屋内陈设简单,一进屋便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和血腥气味。
怜儿眼巴巴坐在旁边,动也不动,紧张地盯着她。
上午才给卫襄开完药方的郎中,下午就又被喊了回来,这会儿正颤悠悠地捻着胡子,一边照料谢红袖,一边啧啧叹气:“造孽呀,造孽呀,这伤……嘶……”
旁边的怜儿一听这话,泪水就哗哗啦啦往下掉:“她……她还好吗?”
“好倒是能好,只不过,这身子怕是要在床上养个三五月才能恢复。”
闻言,怜儿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她勉强点了下头。
接着,她先是小声朝郎中道谢了几声,然后才转头看向邱燕燕等人,表情怯怯懦懦,一副怕生极了的模样:“多谢几位大侠,若不是有你们相助,家姐可能已经……”
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似乎再也说不下去。
邱燕燕倒是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家姐?谢家竟有两位千金?”
怜儿稍稍一愣,接着垂首,细声细气:“我名宫怜儿,红袖姐姐是我的表姐。”
宫怜儿?
这个名字瞬间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宫怜儿小声道:“我是宫大侠收养的义女。”
关系又变得复杂了起来。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的宫怜儿就是原主的义妹?而躺在床上的受伤少女谢红袖,是原主的表妹?
怪不得听说宫盈身死的消息时,谢红袖情绪那么激动。
邱燕燕大概是也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地方,她干巴巴一笑:“哈,哈,哈哈,我……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些,抱歉抱歉。”
宫怜儿抿唇,摇头一笑:“不必在意,知道此事的人的确不多,怜儿也早已习惯。”
话是这么说,可看她惨白面上惨白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可怜。
义父是武林盟主,乃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武艺高强,受人拥戴。
义姐宫盈是盟主掌上明珠,手持珍宝南音图,虽说几乎从未踏足江湖,可江湖上却人人都知晓她的姓名。
就连表姐谢红袖也自幼武功出众,惹人称赞。
夹在中间的宫怜儿竟然能做到这么久默默无闻,甚至连存在都鲜少有人知道,这么一对比下来,当真有些神奇。
邱燕燕听完,不仅没做到不在意,还变得更愧疚了。
她两眼拉直,想说些话,但想到自己一向嘴笨,便默默闭上嘴巴,一脸抱歉地看着宫怜儿,没再说话。
谢红袖需要休息,他们这些人没在屋内待太久,就被江湖郎中撵了出去。
杨师弟刚入堂屋,便看到大师姐一手抓一只爪子,狗狗祟祟拉着两个人窝到靠墙的桌椅旁,语重心长交代。
左边被拉的是哑巴小公子。
右边被拉的是卫小师弟。
他不甘心被落下,连忙挤上去:“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邱燕燕难得大方了一次,伸手指向一个空椅:“坐。”
众人坐齐,她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慷慨陈词。
说的全是今日武林大会上的事情,从对天魔宗的厌恶,说到了对尹息的厌恶,又从对尹息的厌恶,说到了对桃雅儿的厌恶,再接着,她抓起宫盈的爪子。
“是他,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谢女侠从桃雅儿的鞭子中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