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道:“我的首要目的,这一回刚却是夺城,反不是歼灭。夺城后此以为据点,彻底封锁它,关门大狗。只要坚持到皇上在南边搅得后金天下大乱,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皇上在南边胜了,我们就算守得苦一点,对于心怀鬼胎的蒙古还是可以先用政治解决。”
淳于白道:“现在我更担心的是……补给。无论是粮草还是弹药,我们大部队抵达四平,在打下沈阳之前,后面要送上来是很难的。一旦炮弹用玩,我军战斗力就不是女真的对手。”
邢岫烟道:“所以要闪电战,夺城休整,速战速决,守城时要规划使用了。”
“那粮草呢?”
邢岫烟道:“困难是有的,也不是没有办法。当年四川被地方贪官恶霸逼得没法活了才有白莲教起义,结果现在四川变了天。不管是大周还是后金,都一样。发动底层汉民反了旗人大老爷,将地分给他们,曾经的汉奸老爷敢拿乔,也不用客气,他们爱盖什么道德帽子就都杀了吧。这个事,宣传要到位,不要让历史任由那些汉奸乱说,揭露那些汉奸的利益点和卑鄙小人之处。到时你们去做,再让张虎派几有个经验的人给你们。成大事者,牺牲在所难免。”
地主家和旗人家一定有粮,商贾堆积的货物总也不少。撑过三个月,徒元义应该能完事了吧。
……
这天大军终于出了难走的麦田、水田、小丘陵和洼地,为了防止火器炮弹受潮,将士们吃了不少的苦。但是还是损失了不少的炮弹,让将士们心痛到泪流满面。
这天终于抵达官道,加紧北上,经过铁岭,发生了一场以多欺少的闪电战,当时铁岭驻守的只有一个甲喇,而还有一些铺助的汉军。这个时代,洪泰没能成功的建立起汉军八旗,当时的反对力量太强了。
因为没有逐鹿中原,没有地位更低的中原汉人为底层基础,而每一个封建王朝都是需要剥削另一个群体的。
这个矛盾不能转嫁到中原汉人百姓的头上,关外的前明汉人或者两朝战争中掳去的汉人百姓就成了女真八旗大爷享有特权的物质供应基础和奴役对象。
那一个甲喇的骑兵还颇为悍勇,可是血肉之躯也抵挡不住川军一个师的火力。大部队很快入城,而一千汉军很快投降,邢岫烟让张虎派出一个营去收编这投汉军。并从中挑出几个有能耐的人去准备征集粮草,
其中自有识实务者。所以,铁岭一带的旗人大爷家中和有名的商人富户惨遭荼毒。这是非正义的行为,可是在战争结束之前,这一切都很现实,反过来,女真对汉人只有更残忍。
而黄衫军和新军的工兵队则积极修复铁岭城,这不是一个大城,但是也是沈阳北边重要的门户,但是铁岭并不易守。邢岫烟只留下一个师的部队佯做包围沈阳的样子,一面带其余的将士急行北上。
沈阳方面很快也知道了这股大军绕道突袭到后方的事,而他们兵力也是捉襟见肘。金宏理也觉得这是对方要一举围攻都城了,召开紧集军事会议,一方面积级备战守城,一方面派出求和使者。这么快损失了正蓝、正白、镶黄旗,加上去年的镶蓝旗,加上对大周火器这位甚是英睿的帝王有比常人更高的认知。
这样,他不敢轻易派大部队去攻打铁岭,少量探子出去,来回花了四五天的时间探听到消息大部队已经开拔三天了,驻守在铁岭的只有一万兵马。金宏理暗道不好,他猜出对方的战略意图,忙用海东青带出消息,让镶红旗无论如何要守好四平。
丢了铁岭,他们还能有办法绕道,但是因为辽南已被大周全面封锁,再丢四平,那就是进不来,也出不去了,赫赫大金真要重新钻进森山老林里了。
初夏的东北白天已经很长了,西洋表的七点多钟,天还很亮,急行一天的大军也该休息了。
徒昶这个排长带着他排里的小兵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谋生工具”,就是那五蹲迫击炮和所携带的两个基数(一百二十发)的炮弹,现在只剩一百发了。战场上打掉了九发,还有路上损毁了十一发,那是路过沼泽时出的不可抗拒的意外。但是他们排还是非常优秀的,有几个排连一个基数都没的保留下来。这让一排受到了全营的高度赞扬。
能做到这样,不仅是他们把炮和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更重要有一样,就算是不打仗时,徒昶还是强迫症地要求包括自己的排内所有成员对炮和所携带的炮/弹一日三检。
检查完了,徒昶坐在土包旁,看着美丽的夕阳,还有广褒的草原,远处的郁郁葱葱的森林,不禁思绪万千。
猴子坐到他身边,说:“排长,你是不是……想公主殿下了?”
徒昶:……
公主殿下来过他们军,还来过这个炮兵营,对最年轻的排长有几分另眼相看。如果不仔细看,或者思维定势影响下,是看不出两人长得有三分像的。毕竟徒圆圆有七分像邢岫烟,而徒昶只有一二分像母亲,更像父亲。如果是徒旭,那只怕会好认一点。
猴子说:“排长,其实我是支持你的,就说你长得确实没话说了,就算你出身商贾,那也不一定没机会。听说在四川,皇后娘娘也并不在乎人的出身。你要是多立战功,将来当上驸马爷……”
徒昶哭笑不得,直接推开了粘在他身边的猴子说了一个字:“滚。”
黑子忽然笑道:“听说公主娘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建奴的王爷她眼睛都不眨下就被她一刀砍下了脑袋。虽然她英勇无双、貌若天仙,但是我看排长也难降得住她。”
猴子却是个坚定支持徒昶当驸马爷的狂想派,说:“任公主殿下再尊贵,我们排长也是少年英雄,这才十四岁就当排长了呢,还是个秀才,文武双全。再看我们排长这张脸,是不是大姑娘小媳妇一看就倒下?”
徒昶额间觉得像是出现二次元三线汗,看着猴子的爪子作托着他的下巴的动作。
徒昶拍掉他的手,说:“爪子别乱伸!”
除了徒昶之外长得最端正英气的李寅说:“你们也敢做这种梦,那可是公主殿下,圣人和娘娘最宠爱的小女儿呀。”
黑子嘿嘿一声笑,说:“公主也要嫁的人。我听人说前明的公主们也都是下嫁给平民的。咱们排长那绝对是拿得出手的!况且,咱们排长都和公主说上话了,我瞧公主殿下很开心的样子。这少女怀春,公主也不能幸免……”
徒昶暗暗翻了翻白眼,说:“黑子,我良心地忠告,你提公主的时候,少用‘少女怀春’这类词。”
徒圆圆天资聪颖,也学得军人的心狠手辣,但是她对于亲事之类的事还是有普通少女的羞涩别扭的,在这个时期和她说这些话那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徒昶怎么说也是她三胞胎的大哥,他是知道的。
大家正一边聊着,一边休息等炊事班的晚饭,忽见前方有几骑徐徐地来,当先一人正是绯闻的女主角。
徒圆圆来基层官兵营地视察,将士们不禁从地上站起,恭恭敬敬,但不卑微。其实男人不是没有女人该回家带孩子这样的想法,可是让他们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头是女人这个现实。
这位公主不像将士们想象的高高在上,还是横刀立马的巾帼模样,他们是真心崇敬的。
徒圆圆代母慰问了基层官兵,少不得又在八卦的目光中去看徒昶。徒昶现在要整个营也是因为年纪和相貌出名了,且因为改了少爷毛病,又有他“叔叔”这样人,在营里人际关系都还挺好。其实,大家都猜他大约要当驸马爷,也乐意与他往来。
徒圆圆带了徒昶到僻静处,问道:“大哥,走了一天的路,累不累?”
徒昶的手脚是起了泡又长茧了,他说:“习惯了就好。对了,你知道下一场仗什么时候开打吗?”
这两天行军,都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势力,有也被前方的侦察兵和情报局的好手清除了些,个别损失也是那两支部队中。
“还要两天就要到四平了吧。”
这样的大部队不能做到日行百里,日行八十里已经是极限了,与那支传奇的部队是有差距的。
徒圆圆拿出一瓶药递给他,徒昶身为嫡皇子当然知道是极好的外伤药,他没有拒绝,收到了口袋里。
“母后好吗?”
“母后最近不爱说话,不过她就是这样,心里盘算的事情多。整天要机要室的各项统计数据。”
“像你在机要室也挺好的,能统观全局。”
徒圆圆说:“等辽东的战事结束了,母后一定会调你出来的,你就不用做炮兵排长了。”
徒昶心想,不做炮兵排长,就是要回皇家学院读完书。
“那我也不是说不乐意干炮兵,就是打了场仗,建奴长啥样都还不太清楚。”
因为一直处在一级战备状态,士兵不能离开营地乱走的,炮兵都是负责远程任务的,徒昶是真的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建奴。所以,像徒圆圆一样手刃建奴王爷这样的事他是轮不到的。凡事都有利有弊,他对基层士兵生活,行军中的细节和困难了如指掌,这对他将来掌握军权和对部队的建设是有好处的。
兄妹俩正说着话,忽然徒圆圆看到天上飞过一只海东青,这种猛禽最受关外民族的喜爱,能用来刺探军情和传递消息。大周也有,只是太少了。
徒圆圆忙叫锦衣卫打下它来,但是对于百米高的移动目标,锦衣卫的枪法是没有这么好的。枪响几声,那来查看军情的海东青要拉高距离了,正在这时,但见海东青在天空身子猛得落下来,徒圆圆大喜。
徒圆圆忙去上了马,要赶过去看看,徒昶倒是想去,但因为怕泄露身份影响到接下来他要参与的重要战役,只好忍了。
徒圆圆很快策马到了海东青坠落的地方,但见已经有一群人在这边,徒圆圆一见是淳于白等人。
“淳于大人,是你打下了海东青?”
淳于白一见是她,只抱了抱拳,道:“三公主。”
徒圆圆朝他敬了个军礼,他是军情局的人,军衔比她高。这样两人不伦不类各行各的礼,两人倒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我,是他。”
但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修长,面容较寻常汉人要深邃些,轮廓分明。头发有一点卷曲,可是不妨碍他束着汉人的发髻。
“微臣参见公主!”
徒圆圆笑道:“起来吧,你枪法很准,很好。”
那人道:“微臣是用箭射下来的。”
“箭?”
便有士兵呈上那只海东青,它身上正是插着一只箭。
“那么远都能射下来,你箭法很好呀!”
“多谢公主夸奖。”
士兵已经发现了海东青脚上的东西,取下来递给了徒圆圆,徒圆圆却不通女真文。机要室有个会女真文的翻译,因而她马上翻身上马回帅营去了。
邢岫烟看着这个消息,是金宏理让四平的军队小心他们,并且提醒不要与他们打/野/战。
她不禁心道:“看来,我们的时间更少了,必须尽快闪击四平。”
只有令将士们今日早些休息,明天五更初刻就起程,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打。
……
不日抵达四平城外三十里,但是镶红旗主岳托已经得到了金宏理的密令,金宏理可也不是只放一只海东青传递军情的。
岳托派两千兵马在大周军队驻守休息时夜间袭扰,时时听到鼓声震天,远方树林里吆喝不绝,打算扰得疲惫的大周军队不得好眠。
金宏理也提醒他们不要轻易与大周军队列阵大战,是血的教训呀,只有趁黑灯瞎火骑兵在营地边沿疲敌。
邢岫烟也识破他们的伎俩,令将士们分两组,一组守上半夜,一组守下半夜。可是即便如此,将士们还是得不到最好的休息。
邢岫烟第二天闪袭的计划暂时放弃,心中盘算着计划。想了一个时辰,招了卢坤、张虎、淳于白、欧阳磊来议事。
几个也是远行军没有得到好休息,有些疲态。
张虎说:“都督,我们不如拼了吧,我就不信以我们两个军的火力打不下四平!”
邢岫烟负着手说:“弹药一下子都打出去了,我们就成两脚羊了。”
卢坤道:“张军长,都督所虑不是没有道理,四平南城墙多由石头砌成,城门关上也有几层,但我军此次远征,偏是没有带加农炮攻坚。虎蹲炮也是开花/弹为主,不利攻坚。”
邢岫烟道:“我是不想造成太多的伤亡,更有边境蒙古人态度爱昧,就算是我们疲备之师开进城中,一要管理城中的汉人,二要看押俘虏,三要征集粮草,四要修复城墙,五要守城。若是终结在一战把底子都打光,到时我们五六万大军可是羊入虎口了。”
张虎这股冲动才压下去,他是镖师出身,当年是为陈逸押镖的,自恃与都督关系匪浅,共过患难。如今一飞冲天当了官后,虽然也有大小毛病,不过对皇后是忠心耿耿,打仗也很拼命,练兵也是把好手,但谋略却有不足。
“都督,那你说怎么打,我就怎么打。”
邢岫烟想了想,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张虎抚掌笑道:“都督妙计呀!”
邢岫烟蹙眉道:“先别得意,要是此计不成,咱们还得硬攻,不但会有更重的损失,将来守城就更危险了。”
张虎恨恨道:“大不了,咱们攻进城去就让骑兵营屠城,如此也不用多派人守管理那些城中百姓了。”
邢岫烟道:“天气越来越热,城中金、蒙、汉、西域人都有,屠得血流成河,你要花更多时间埋吧,引发温疫不是开玩笑的。”
张虎不禁讶然,他可想不了那么多。
……
夜晚,镶红旗的精锐轻骑兵又来驻扎地疲敌扰敌,待军中鼓声大作,部队整装追敌。
镶红旗骑兵谨守旗主岳托的命令,不与敌硬碰硬,马蹄踏风而遁,大周军队对他们无可奈何。
第二天,大周军队疲上加疲,很多军营外围站岗的士兵,都偷偷坐在地上背靠背睡着了。
镶红旗第三回的扰敌更加嚣张,只听大周军营中人声顶沸出来,还在黑夜中放了不少的炮,打了不少的枪,最终一根毛都没有摸到。
岳托听了几个甲喇的汇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说:“要说骑兵运用,那我们女真人真是汉人的祖宗!”
一个甲喇额真道:“都说南朝火器利害,但是奴才看来,那火器在黑夜里就是个瞎子,敌人根本看不见我们,全都打天上去了。”
另一个甲喇额真道:“确实如此,就算是我们的红衣大炮,也没法在晚上打得准。”
“所以说在晚上,他们打不到我们,也追不上我们。”
“可是如果他们休息好了,硬攻城门,那也不容小觑,毕竟已经有四个旗败于他们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