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李氏对各家孩子都是熟悉的,笑道:“这是冯家的三哥儿,迎春去年还生了一个小子,却还不会走路。”
邢岫烟不禁笑道:“表姐倒是个多子多福的。”这样一算是迎春是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了,她是望尘莫及呀。
邢李氏赏了荷包,邢岫烟看他摔了一跤,安慰他一句,也赏了件东西给他。
冯三哥下去之后,还有更小一点的一个女娃子,是苏馥儿的小女儿,邢岫烟笑道:“快来姨妈这里!”
苏馥儿也是生了三个儿子了,就这一个女儿,疼得如珠如宝。
“皇后凉凉吉祥!”
邢岫烟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小孩了,心情十分愉悦,抱着谭大姐儿送了一个双鱼玉佩。
“这丫头一双眼睛可真像姐姐,本宫好像回到二十几年前似的。”
徒圆圆笑道:“母后,这么多年姨妈们都不生妹妹,我和盼儿好生寂寞,大姨终于争气地生了一个妹妹了!”
邢岫烟笑道:“大姐儿可是乖乖的淑女,可不跟你们一样。”
萧盼儿笑道:“娘娘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们旧人了。”
造近的大大小小女眷跟着笑起来,宴席大开,但有戏台唱起戏来,正是一出《五女拜寿》。邢李氏但觉今日的繁华荣宠,只怕是修了十世的福了。
诸多诰命夫人,虽然也有人心底觉得皇后不守《女戒》,但是有这样的母以女贵,只有羡慕的份。
石松夫人和宝钗听萱儿说石婉儿不见了,但是皇后凤驾正到,大家都齐齐去列队跪迎了,当然管不了石婉儿,她们只有心底着急。
虽然皇后处理政务少不得和朝臣见面,但今日寿宴,还是男女分开,男宾那边是由邢忠陪客的。
觥筹交错之间,忽听小厮来报,说一个女眷冲撞了二皇子。
“是哪家的?”今天宾客这么多,可不大喜日子弄得不愉快。
小厮道:“小的也没有问清楚。二皇子正是在园子里走走醒酒,没有想到就突然撞上这位女眷了。”今日女学放假,那园子里倒没有贵女,借今日让客人走走醒酒却也无妨。
二皇子本就有几分猎艳心思,知道承恩公府园子可是“贵族女校”,别说那些小姐,就是请的那些女先生都非泛泛之辈。今日园中无人,他也想去看看这比后宫还精彩的女学校是什么样的。
石婉儿也是一路上越见辉煌,倒也有人问她,她说是石家女眷,国公府也不会阻拦了。她就找到了园子里,被这样的景观给震惊了。
然后,她流连不去,直到看到一个身穿蟒袍,腰系玉带的年轻俊美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贵气俊美的男子。徒元义虽知二皇子是个徒有外表的人,他虽没有如前世荒唐,却也没有什么大志,不过这样也好。可石婉儿又不知道,她觉得嫁人应当嫁给这样的公子,把小姑姑和那女人都怄死。
于是就一手创造误撞入怀的戏。二皇子本是酒意熏熏生了绮念才来园子的,这时又来了一个见打扮决不是丫鬟的女子。
石婉儿一抬头,还是小家碧玉模样,石家人的相貌还是不错的,石婉儿也没有长残。
她年纪不小,但古代女人没有结婚生子,又不用下地干活,还是不会显年纪的,二皇子只觉她是二十出头。
虽不算是绝色,也另有滋味,她要装娇,他也是好意相问。
石婉儿扭伤了脚跌在他怀里,他还搂住了人的小蛮腰,扶了她去一旁花坛沿坐下。
一来二去,两人就抱在了一起,这事儿却是被大皇子撞见。大皇子可不想在承恩公夫人寿宴让二皇子闹出笑话来,就以兄长身份责备。
此事也被小厮听到,去禀告了邢忠。
石婉儿听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话又惊又喜,因为她的情郎称另一个英俊男人为“大皇兄”。这世上谁能这么称呼,她还傍上了一个龙子!
二皇子酒醒大半,就要跟大皇子离开,石婉儿忙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二皇子要推她责骂大胆,但是石婉儿自称是石家女儿,让他去提亲云云。
二皇子一听石家,不禁将要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这京都中跟承恩公府关系好的石家还有哪个?
他至今也才封个郡王,成婚后也没有丝毫荣宠,父皇让人看牢他,文武百官其实对他皇子的身份并不怎么当回事。因为在徒元义眼里,只有邢皇后生的两个嫡子。
可石家是权臣,背后又系很多关系,能纳一个石家女儿,对他倒是有好处。平日求不来,但这个是自己送上来的。
……
邢李氏收到云嬷嬷传来的消息吃了一惊,怎么会有女眷冲撞了二皇子,而且还是石家的女眷。
她可是明白什么是“冲撞”,邢李氏不由得让云嬷嬷偷偷去和石张氏说,心中盘算着。
邢岫烟如今的灵力,自然也听到云嬷嬷的耳语,心想又有什么事了。
石张氏和戚太太、石慧等都坐在一起,石张氏一听云嬷嬷来报,吓了一跳,然后让丫头去传了宝钗过来,问她石婉儿是不是也来寿宴了。
石家没有别的女儿在京里了,二房的人都在福建,石慧又在身旁。宝钗据实以答,也说了石婉儿去更衣一直没有回来。石张氏不禁心下大怒,压抑着声音,说:“大嫂糊涂,你也糊涂,你的宁姐儿的前程还要不要的了?”
宝钗脸色不禁大变。
……
这事情不论是皇家还是石家,或者东道主承恩公府都不想闹大。
皇后由内侍和心腹宫女陪伴,在内堂召见二皇子来问话,二皇子跪称不小心冲撞了石小姐,并且愿意负责。
皇后沉着脸,看看见证人大皇子,又见见二皇子,只问:“你有逼她吗?”
二皇子拜道:“儿臣绝对不敢,只是意外,但儿臣扶她,也算是有……肌肤之亲,不敢推托。”
邢岫烟呵呵,说:“那你的王妃吴氏呢?”吴氏是吴贵妃的一个侄女,吴家现在也不行了,能出个郡王妃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品级没有跌份。
“儿臣愿迎纳石氏为侧妃。”
邢岫烟目光一寒,说:“侧妃?”
二皇子拜道:“儿臣依制,还能纳两位侧妃,儿臣愿纳石氏,平息此事。”
邢岫烟说:“是不是要还要朝廷出钱给你养侧妃?”侧妃是上玉牒的,有品级就有奉禄。
“……”
邢岫烟冷笑一声:“你父皇苦心经营,才有如今财力支持南北之战。朝廷国禄当奉忠臣义士、当代人杰,这才是国家兴盛的根本。给你养小妾,你想的美!你爱纳多少纳多少,你有钱自己养,朝廷是没有钱子给你。你也别说我偏心,铁柱他们除了娶正妻,纳妾玩女人我也一分钱都不会给。”
二皇子一惊,说:“娘娘,儿臣不敢,但……那是石家女儿。”
邢岫烟说:“就算是我女儿都没用!”
二皇子不服,说:“王叔们都有侧妃,儿臣也没有违背规制……”
邢岫烟道:“因为你是你父皇的儿子!别人我管不了。你大皇兄已经在预算司领着实差,很多事能独挡一面,你还要混多久?”
二皇子哪里愿意天天上衙去,只有节庆休沐才能玩?他也在礼部呆着,但是更像是挂着一个职,白拿薪水。
二皇子觉得反正皇位轮不到他,而他身为郡王,一份尊贵也不缺,没有必要跟那些进士出身的人一样。
二皇子道:“父皇和娘娘手底下人才济济,也不缺我一人。”
邢岫烟道:“你知道就好。你要是不做事,就把官职让出来给能做事的人。”
连一个礼部主事的官职,皇后娘娘都要夺走吗?
邢岫烟叹道:“你虽是庶子,却也是皇上的儿子,你不思进取,那么到你儿子呢?”
二皇子低头不语,他也曾和自己说,父皇和皇后不会希望他进取的。事实上,父皇虽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但也没有养废他,但他性子中就是淫邪轻浮难改。
听外头禀报,石家女眷过来请罪,邢岫烟向大皇子便了眼色回避,而二皇子起身来,小心站在一边。
石张氏陪着石松夫人、宝钗、石婉儿进来,参拜请安。
石松夫人和石婉儿是第一回见到皇后,石婉儿心情十分激动。她也见着皇后了,那个男子还是皇子,她将来会比小姑姑荣宠富贵得多。可可她们还一派不信任她,责备她的样子,等她当了皇子妃,要她们一个个向她请安。
“平身吧。”
四个女人起身来,宝钗上前一步请罪道:“臣妇石薛氏教女无方,请娘娘责罚。”
石婉儿心中恼怒,也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婉儿没有!婉儿意外和皇子相识,并没有做错什么,只因我……我从小没了娘,人人都轻贱我一分……”
石松夫人只觉眼前一黑,还是石张氏扶住她,她才没有倒地上。
“婉儿,不许胡说。”石松夫人严厉地喝道。
石婉儿向邢岫烟膝行过来,但是赵贵从旁拦住:“大胆!”
石婉儿这才害怕,她心中有太多的不服气和委屈,好像今天就能翻身似的,这种感觉压过了所有。
邢岫烟说:“今日你能来承恩公府,倒真是可怜了,你家太太轻贱得你如此。”
宝钗眼泪不禁落了下来,她心理其实是十分感激邢岫烟的,因为她也明白,如果没有她,自己的前程会是怎么样。邢岫烟偏心黛玉诸女是没有话说的,但终究是她能护她。
石婉儿磕头道:“娘娘恕罪,婉儿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邢岫烟顿了顿,说:“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娘娘开恩!”石婉儿磕了磕头,又膝行至二皇子跟前,“殿下,你救救我呀,我愿一辈子事奉殿下……”
二皇子之前是有别的心思,看不清这个女子是什么德行,但是现在看清楚了。这种人当侧妃,就算皇后不阻止,他也没有兴趣。
“爷不用你事奉。” 二皇子退后一步,又向邢岫烟:“皇后娘娘,儿臣并没有怎么这位姑娘,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与儿臣无关。”
石松夫人终于再跪下请罪,邢岫烟叹道:“今日是承恩公夫人寿辰,本宫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石老夫人还是自己将人领回去吧,本宫当作没发生过。”
石家女的名声还是要维护的,声张出去对石氏一门都没有好处。邢岫烟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石慧的,但是聪明的人知道怎么做。
第255章 陈逸归家
“爹爹,不要呀!我不要再进佛堂!我要再去问问殿下, 爹爹, 我要是嫁给了殿下就是王妃了!”石婉跪在地上哀求石礼。
晚上回到家,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也是不能瞒石松和石礼了, 石礼只觉险些晕过去。真要是得皇子看重也还罢了,石礼没有这么清高,但这是在更衣时偷溜进园子, 自己不要脸的撞上去。这事还是各方都瞒好来,不然石家一族的女儿都不要嫁了。
“休得胡言!我一次次给你机会, 两个叔母教导你、太太也好生教导过你、母亲现在也教导了你, 你没有一次长进的。非我不能容你,而是你心术不正,心性已定, 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心软, 让你毁了整个石家!”
石礼对宝钗给他生的两儿一女还是十分看重的,那小女儿石宁粉雕玉琢、聪明伶俐很受他的宠爱。
石婉儿又去求坐在左首的石松夫人, 声声叫着祖母,石松夫人因为石礼一句“祖母教导过你”而汗颜。之前她是觉得石张氏和宝钗等人对石婉儿到底是严苛残忍了, 也有没有真心教导的缘故, 这一回自己也摊上了。
“去承恩公府之前, 你答应过我什么?可你做了什么?事已至此, 不必多言, 听从你父亲的安排, 总不至于少你一口吃的。若是你再闹, 便不是在佛堂,而是去寺庙落发为尼。”
石婉儿说:“祖母,你不是疼婉儿的吗?婉儿没有娘,只有您才是婉儿最亲的人呀!您为什么也不帮婉儿?你们帮婉儿去问问殿下,殿下不会不要婉儿的。是皇后阻止,一定是,是叔祖母她们母女向皇后进了谗言!”
石松自恃一家之主,他也不想多插口女眷的事,但是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想他身为石家长子,石太傅的长子,年轻时也是何等风光,兄弟也敬服,就算后来被贬谪几十年也是有所作为的。他的孙女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他手中的茶碗往石婉儿一扔,乒一声碎在地上,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你敢再多说一句,打死了事!”
石婉儿看祖父不像是说笑的,不敢再求,只是坐在地上大哭,石松夫人叫了两个嬷嬷将人拖去佛堂关着。
石礼想了想,说:“夫人,今日婉儿惹出这样的事,你看着准备一下,去承恩公府陪个礼吧。在承恩公府夫人寿宴时闹出这事,总是不好的。”
宝钗应声称事,石松夫人开口说:“明仪,也怪我心软,不然就没有这事,我也亲自去一趟吧。”
石礼点了点头,对于母亲与妻子间的暗流他也不会不知,只是现在的程度他若出面帮妻子,那是不孝。只盼让时间消弥两人的隔阖。
石松夫人既恨石婉儿的不争气,又恨自己的运道,年轻嫁进石家长子,人人羡慕,可后来却是落了难。好不容易转好了,可她活到六十岁,体面都还不如儿媳,更别说弟妹了。
晚上,石礼、宝钗夫妻也回自己屋子用膳,宝钗就没有在石松夫人跟前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