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密的父亲曾有恩于南海派,故李密起兵后,曾三番四次派专使拉拢晁公错,好让晁公错以及海南派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如今宋阀有大动静,或许这是次结盟的大好契机,再者即使不结盟,位于宋阀背后的海南派,关键时刻也能成为一柄利刃。
林宁这边正在和鲁三研究水雷。
水雷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布设在水中的爆炸性武器,就像是水中地雷。这多天来,鲁三已经从爆竹研究到了黑火药,然后就是开发黑火药的多种用途,水雷还只是其中一种。
在林宁看来,他们俩弄出来的水雷不能再简陋了,就是用木箱做雷壳,用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下面的绳索连接铁锚,控制深度,人工操纵击发。
可它的威力切切实实让基本上都是在用冷兵器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林宁在一片呆若木鸡中淡然自若:“嗯,还行。”
宋智差点没打她:“什么叫还行?即使是鲁妙子在,也不定能制造出这样惊心动魄又杀伤力大的兵器。”
林宁嘻嘻笑道:“如果我说二叔你‘大惊小怪’,你会不会真的要打我?”
宋智:“……我会!”
林宁没那么欠打,却有决定等下再研究出能够非人工引爆的水雷时,就不叫他们这群麻瓜来看了,她是觉得看他们那么震惊的模样,略耻。
唉,她还是没有那么的厚脸皮。
可为什么是水雷呢?
那是因为打响第一炮的非是北上,而是南下直取南海派。
只是北上还是要北上的。
宋阀地处岭南,远离中原腹地,有利有弊。
利处是可安心发展人马,弊端自是远离兵家必争之地,且从岭南往南行路不易,行军就不用说了。看长江以北不仅有陆道,还有沟通了南北的京杭大运河,所以解决行路问题就很必要。
水泥就是主要拿来修路的。
但水泥路也不是说铺就铺好的,必然得征用民夫。
目前是这样,宋阀征用民夫铺设水泥路,相对应的会发放占城稻稻种,到占城稻成熟后,宋阀会收取部分进而给前路上再陆续征用来的民夫。
一来铺设道路,一来推广占城稻,一来一茬接一茬的积粮。
宋阀的军队也会往北去,释放出宋阀要北上的信号,用来惑敌。
一举多得。
这么做,确实迷惑住了众人,包括控制着海南的南海派。
“南海仙翁”晁公错正和南海派帮主梅洵说起他们要北上寻求盟友,来对抗悬在他们头上一柄刀的宋阀。梅洵虽是帮主,可他却是晁公错的徒孙辈,海南派掌舵的仍是晁公错,是以当晁公错说他倾向于选李密时,梅洵虽有不满,却只能委婉说李密所在的瓦岗军虽是起义军中声势最强之一,可瓦岗军的大龙头却是翟让。
晁公错对此不以为然:“翟让此人昏庸,瓦岗军中大半劲旅已归李密所统辖,早晚瓦岗军会全数由李密调派。”
梅洵还想说什么,晁公错便接着说:“不说李密其父对咱们海南派有恩,便是——”
还不等晁公错说完,门外就有急报:
宋氏舰队已进泊珠崖郡。
晁公错:“!!!”
梅洵:“!!!”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宋阀要北上吗?
还有为什么人家的舰队已驶到他们的大本营了,他们才发现?
他们两人顾不得再接着刚才的说往下说,就急急出门调派帮内武力,前来抵挡宋氏舰队。晁公错还在想这次宋缺出山了没有?再怎么说他也是宗师级的,想打下南海派岂非那般容易的。
然而不管“天刀”宋缺没来,便是“地剑”宋智也不在。
这次领兵的是林宁,统筹部署的都是她,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海南,且舰队到了珠崖郡下时,珠崖郡的诸人才后知后觉。
猝不及防下,自是被攻个措手不及。
水雷还没有炸,炮弹先炸了。
船队上水手们拉动拽索,炮梢猛地翻转过来,皮窝中的炮弹砰然弹出,被抛射出来的是一个用麻纸和麻皮包裹着的圆球,外涂有沥青和黄蜡。
这一“暗器”一落入敌营,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随后一道火光腾空而起,并喷发出一股呛人的烟雾。
南海派众人在巨响和火光下本就惊魂未定,又受到有毒烟雾侵袭,猝不及防下口鼻流血,昏倒在地。
其余人面面相觑,下意识便拔腿奔逃,可见刚才那一下着实吓到了他们,比天刀降临都差不了多少了。
身穿戎装的林宁站在船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第250章 化龙(5)
“南海仙翁”晁公错万万没想到宋阀一有动作, 就是拿南海派开刀。
他更万万没想到,人家还那么势如破竹。
南海派本就在犹在梦中, 那个又是轰然一声又是火光四起的炮弹炸过来,更是让他们犹自觉得自己在睡梦中,可以说是一上来就先输了。
晁公错作为南海派的定海神针,亦是惊疑不定。
帮主梅洵更不必说, 只盼望着晁公错能出主意。
晁公错当断则断, 恨恨道:“我们和宋阀不死不休。”
然后,他们就仓惶逃走了。
咳。
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原本晁公错还想着对李密拿乔的, 如今没有了南海派, 往后也只有靠他一身可排进江湖前十的武功了。
晁公错带着梅洵, 还有最亲近弟子们坐船从小道战略性撤退, 船只行出后, 晁公错和梅洵痛心疾首地望着战火连天的珠崖郡, 对宋阀的痛恨又添了几分。
梅洵狠狠捶了下船沿:“早晚!”
“轰!”
“轰!”
“轰!”
轰隆声连成一片, 将梅洵可能有的后继话语都给掩盖了过去。等到这片水域平静下来,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很快宋家的船队开了过来, 训练有素地打扫起战场。
宋智语气纠结道:“你是说晁公错带着梅洵逃走的时候, 不小心误入了水雷区, 接着就被炸死了?”
林宁平平淡淡道:“他们走背运,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就在那一片埋了水雷。”
宋智语气还是有点飘忽:“我预先猜测到晁公错会仓皇逃走,可没想到他就那么殒命了, 恐怕他到死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再是宗师级人物,也仍是血肉之躯。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被很快就被捞上来,恐怕他就会葬身鱼腹了。”林宁抬眼看了看还没脚踏实地的宋智,知道他还是没怎么有实感,毕竟一个武学宗师在大家的认知中,可以一当百,且威胁力不止是旁人说说而已的。再者能对付武学宗师的,就只有武学宗师或是大宗师,比如说宋缺。“如果这么说能让晁公错瞑目,能让二叔不再难以置信的话,那我可是将作坊产出的水雷都用上了。”
宋智:“……”
晁公错怎么可能瞑目?
宋智明智地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不管怎么说晁公错殒命于此,于宋阀来讲也是少了个有那么几分厉害的敌人,更有助于他这个不走寻常路的侄女立威。即使晁公错非是被真刀真枪杀死的,可电光火石间取南海派,足以说明她在排兵布阵一道上的非凡能力。
再者宋智可不觉得是晁公错倒霉,自己撞上水雷区的。
想到这儿,宋智又是自豪又是激动道:“干得好,玉致!”
林宁:“嗯,我知道。”
宋智:“…………”
林宁几乎所有注意力都在水雷上,还想着怎么改进,于是又不走心地对宋智说了句:“二叔,我去找鲁三了啊。”
接着就溜了溜了。
宋智:“…………”
宋智最终只能说服自己,自家少帅荣辱不惊。
啊呸!
想是这么想,可宋智的自豪之情根本就掩盖不住,哪怕是宋缺,都没想到晁公错就这么落幕了,还专去看了看晁公错血肉模糊还发漂的尸体,确认那确是晁公错,并非是诈死的替身。
宋缺还一针见血道:“我记得玉致他们弄的水雷需由人拉火引爆,以晁公错的功力,即使是仓皇逃走,也不会放松警惕,可我怎么看他这都是在猝不及防下就被炸去了生机?”
宋智有点赧然道:“我也不知道,怕是玉致他们又做了改进吧。”
这个还真是。
最开始的水雷确是如宋缺所说,激发装置是一根长绳索,当敌船经过时,由人拉动长绳索,黑火药爆炸,便可炸沉敌船,而对晁公错这样的高手来讲,方圆一里内他都可察觉到,于是林宁在埋伏他时,用上了触发水雷。
其雷体用涂漆皮的皮囊包裹,皮囊中悬吊有火石和火镰,控制激发的索引机布设在水面上,索引机有像雁翅一样的装置。当敌船碰到铺设的索引机时,火镰就下坠碰击火石,发出火星引燃火药,接着引发爆炸。
这种水雷在明朝《天工开物》中便有记载,被称为混江龙。
林宁和鲁三就水雷改进谈过后,并没有多闲着。海南岛不是只打下来就完事的,还得进一步部署。
说来打下由南海派控制住的海南岛,对宋阀来说并非无的放矢——宋阀控制住海南,是获取长江以南海域的操控权的第一步。
不,严格来说是连点成线的必要一步。
从海南岛到位于东海的钓鱼屿,可连点成线,对进一步控制沿海郡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再有江南比较大的势力中,李子通的江南军和占据毗陵的沈法兴,他们的势力都集中在东南沿海,宋阀在东南海域来去自如后,就可从海上进军,遏住他们的咽喉。
再有海南岛可是个天然宝库。
入春早,无霜冻,稻可熟三季;
动植物资源丰富;
是理想的天然盐场,沿海港湾滩涂许多地方都可以晒盐;
矿产资源种类较多,其中北起石碌河,南至羊角岭,西起石碌岭,东至红山头的石碌铁矿可是独一份的,哪儿都少不了它。当然了,资源运输也会是个大问题,谁让海南岛四面环水,距离最近的雷州半岛也隔着三十多公里的琼州海峡,目前来看最便捷的运输方式是船运。
再来说失去了帮主和大长老的南海派,他们本就被打懵了,又听得连晁公错都葬身大海后,更是失去了反抗的勇气,接下来或是收编,或是被征用去做民夫,再怎么说他们都比寻常民夫要孔武有力耐操得多。
又可能是那个毒药烟球给他们带来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加上晁公错乘坐小船被炸时那样的水漫浪滚,也让他们难以忘怀,反正他们多是老实如鹌鹑,怀着惧意归顺了宋阀,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港口建设,水泥路铺设,铁矿开采,作坊修建等等,一时间,海南岛竟有几分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意思。
然而对他方势力来讲,他们可就没感觉到这等积极向上。
等消息从南向北传开时,不少人顿觉头皮发麻。
他们和南海派一样,都没想到宋阀非是北上,而是对海南岛发动了特袭,歼灭了控制着海南的南海派。
是歼灭,而非赶跑。
再怎么说南海派都是南方第一大帮派,派内还有晁公错这样的武学宗师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