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现在也当父亲了,又经了些事,不妨告诉你些。老太太从来眼里只有老二,现在是只有宝玉。我是在老国公祖母跟前长大,若是仕途顺利,老太太也就是念叨要带携二房而已。现今我退避东院二十多年,这府里可都认为老二才是这家的老爷,这国公府邸该是老二的,老太太想我这爵位也要老二家最后得了才应该了。这就要你得绝户了。”
贾琏只觉得毛骨悚然,“那凤儿可是二太太亲侄女,也是二太太做主给儿子选得亲事?”
贾赦阴恻恻的声音,“二太太的亲侄女怎么了?不是二太太的亲侄女,人家不防着老二一家?”
“哪,哪,父亲怎么就同意这亲事了?”
“你喜欢哪。那傻丫头也喜欢你。”
贾琏目瞪口呆。
贾赦看他那样子,心里得意,“呵呵,比起你娶谁的侄女,老子更愿意你活着。要不是你奶嬷嬷看得紧,你天天跟在二房贾珠后面,跟老二夫妻比亲爹娘还亲,你活得大?”
“父亲,那现在怎办?”贾琏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和贾赦说这么多话。以前贾赦问不了几句就不耐烦,差不多次次看他不顺眼,他也就在老太太那,遇到了请个安,不喊他是绝不往大老爷跟前来。
“你想要儿子?”
“想。那也是您亲孙子。”
“想要爵位?”
“想。是我该得的啊。”
“这国公府呢?”
“爵位和国公府一起啊。”
“你得舍一样。”
“舍了这府。”
“好,那咱们就分家出去,分支另立。”
“父亲,听说府里还欠了朝廷的银子?”
“是。是老国公接驾欠的。当初大家都借钱修府邸接驾,老国公也不能不借。不过老国公留过话,老库里留了还账的银子,原想着没人提,咱家也不能挑头还,现在麽,趁着这分家,还了银子,子孙不欠账了也松快。”
“林之孝,你和琏儿一块过去,接了你家二奶奶和大姐儿过来住,再留在那边可不放心。”
“父亲,儿子和媳妇带着孩子呢,住哪里啊?”
“二爷,老爷早准备好院子了,比你现在住的大呢。”
贾赦自去东府。贾琏带着林之孝夫妇进了自己屋子,一说搬家,原害怕凤姐儿闹腾不肯,没想凤姐立即应了。他换身衣服的空儿,凤姐儿已经披上大氅,交代一句“东西就都留给平儿带丫头婆子收拾。”遂由奶妈子抱着裹得严实的大姐儿和林之孝夫妇一起要出门了。
贾琏才到了府门,就见贾蓉在门口乱转,忍不住开口笑骂,“你这猴儿在这儿转什么呢?”
贾蓉见了琏二,喜不自胜,“我父亲打发我找二叔叔呢,琏二婶子那里我才去过说你过来了。这不回来又没看到你,我父亲踢我出来找。孩儿哪知去哪里找叔叔呢?可算是见到叔叔了。”
贾琏脸上挂上笑,说到:“大老爷过去了呢。我们这就过去吧。”
贾蓉就话,“我父亲打发我来是要回叔叔:老爷们早议定了,从东北一带,接着东府花园子起,至西北,丈量了,一共三里半大,可以造省亲别院。已经得了图画样子了。叔叔才回家,未免劳乏,不用过去了,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
贾琏笑:“你见到我家大老爷过去没?”
贾蓉回话,“孩儿出来时,到见到车子进门。”
贾琏遂携了贾蓉,“咱爷俩还是赶紧过东府去。”
不容分说,携了贾蓉往东府去了。
东府里,贾珍看着老神在在的贾赦,心里发闷,“赦大叔叔,这大姑娘封了贵妃,是全家的荣耀啊。怎么这时候要分家啊?”
贾赦看着贾珍叹气,“你当我想分家吗?这大姑娘封了贵妃,对贾家是好事。再建造省亲园子,对二房是好事,对族里就未必了。这么个三里半的园子造起来,百万银子挡不住。以后不过日子了?”
“大哥不要总提银子在头里,这是全家的荣耀。”贾政板板整整的平稳语气。
“那你们二房自己出银子建园子了?”
“大哥怎么这么说,这是全家族的事。”
“那好,我另立一支。”
“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我自己和老太太说去。”
贾珍就劝,“赦大叔叔,别急着分家啊,还另立一支,前面不是商量好怎么建园子麽?”怎么今儿就变成这样了。
贾赦拍拍贾珍肩膀,道:“珍儿,是到了必须分家另立一支的时候了。你要不明白,你就去问问你父亲,他为何去庙里炼丹?珍儿,你召集族老明天开祠堂。”
“哎,大哥,老太太还在呢。老太太不同意,怎么能分家呢。”
“我自去和老太太说了。”贾赦甩袖子出门,正看到贾琏一脸敬佩、贾蓉一脸懵懂立在门外。却也不理会二人,独自蹬车而去。
屋子里的贾政和贾珍面面相觑,贾政长叹一声,“老太爷说过,老太太活着就不要我们兄弟分家,可现在,现在,唉,唉,我去看看老太太怎么说。”
贾珍也无计可施,只能劝道:“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贾政叹着气,贾珍送其出门,回头问贾蓉并吩咐套车:“找到你琏二叔叔了?”
贾蓉赶紧恭敬回道:“见到了。琏二叔叔看赦大祖父走了,就也回西府了。”有殷勤问道:“父亲要去哪里?儿子伺候着。”
“去观里看看你祖父,你不用跟着了。”
第9章 红楼9(改)
见贾赦进了贾母的荣庆堂,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赶紧往里报,“大老爷来了。”
邢夫人,王夫人带着李纨等人赶紧起身,一大群人见了大老爷,就福身行礼。
贾赦沉着脸一言不发进去,见了贾母,躬身拜倒。
“见过母亲。”
“起来吧,老大,可是有什么事?”贾母看大儿子沉着脸,自己跟着也不开心了。
“母亲,让她们都出去吧。儿子有话说。”贾赦说话的语气,不容人反对。
贾母是十几、二十年没见自己的大儿子,是这么一付气色。心下气恼,立即说道:“你有什么不能给家里人知道的,啊。”
贾赦顿顿,阴恻恻道:“母亲,您确定她们听了以后,还会有命在?”
贾母神色一敛,无奈地挥手,让众人都下去。
“母亲,儿子说咱们家该分家了。”贾赦的声音冷冰冰的。
“分家?老大,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父亲可是交代过,我活着,就不能分家的。”贾母立即就急了,分家?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母亲,父亲可交代过母亲,要琏儿断子绝孙?”贾赦的话,像掺了冰碴。
“你?你?你这样说,你这是忤逆。”贾母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伸出颤颤的手指,指点着贾赦的面门
“忤逆?母亲,要儿子送您去官府告状?抑或进宫告御状吗?”
贾赦没像既往那样,一听忤逆的指责就跪下息事宁人求饶。
贾母费力地咽下要涌上喉头的指控,转而想和大儿子好好商量。大儿子最是心软,好好说,他不会坚持分家的。
“老大呀,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混话。琏儿是我的亲孙子啊,我怎么会舍得要琏儿断子绝孙呢?”
“母亲,你要是这么说,儿子出了这个门,可就要去告状啦。”
“你要告谁?”
“贵妃的母亲呗。”
贾母真急了,“老大,你?你是存心要祸害这一大家子啊!”
贾赦一甩袖子,冷笑,“呵呵,母亲,儿子只和你一人说,就是要保这一大家子。家里有了贵妃娘娘,以后的日子就有了盼望。母亲可还记得当今,那可是跟在老千岁身后的。若儿子还在这府里,贵妃娘娘有了子嗣,可就……”
贾母低头想想,不情愿地说:“好,我答应你分家。你和政儿二八分。”
贾赦不认同地摇头,“母亲,我是嫡长子,这国公府的承爵人。”
贾母坚持,“老大,你别忘了是为什么让出荣禧堂的。”
“母亲,难道你不和我同住?”贾赦困惑了。“这荣禧堂,该儿子住的。分家后,儿子就不用让了。”
贾母生气,恢复平时惯用的指责贾赦说话的语气,“你要老二搬出去吗?你这个孽障。你还有一点友爱弟兄的样儿吗?”
贾赦有点糊涂了,“那依母亲说法,您随儿子搬出去吗?国公府留给老二——这个五品员外郎?他能住国公府吗?”
贾母赌气,立即跟了一句。“我不搬,我和老二住国公府。”
“好。都由母亲选择。那就五五,老二多得的二成家业,就当儿子用来奉养母亲的。”
难堪弥漫在母子间。
贾母涩涩地问:“老大,你几时搬走?”
“明日分家,儿子半月内搬走。迎春也带走。”
贾母不高兴地拒绝贾赦,“迎春留下。她们姐妹有伴儿。”
贾赦满脸悲哀,“母亲,您留迎春有什么用?您孙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没儿子呢。您就不怕儿子,把这些都告诉给迎春了?”
贾母咬唇,深吸气,耐下心来,劝贾赦,“老大啊,迎春的性子是最合适的。”
“母亲,要没有琏儿的事儿,为了这一大家子,迎春——我也舍得的。”
贾母看贾赦是劝不转了,摆手说:“罢了罢了,随便你了。你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
“儿子谢谢母亲。”
贾赦站起来,掸掸衣袖,拉好衣襟,翻身拜倒,给贾母磕了三个头。
“去吧,你去吧。”
贾母掏出帕子搽泪。
贾赦立定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出屋走了。
贾政急匆匆走过来,差点和贾赦撞个满怀。
贾赦重重哼了一声,“老二,你做什么这么急?啊?我告诉你啊,急也没用,老太太同意啦。明儿早祠堂见。”
话毕,贾赦扬长而去。
贾政目瞪口呆,呆立半晌,直到小丫头喊:“二老爷,二老爷。”
他方回过神来。也不等小丫头禀报,自己就冲了进去。
“母亲,母亲。可是大哥说你同意啦?”贾政跪倒在贾母膝前。
贾母满脸疲惫,声音里透出不尽的沧桑来。“政儿,到了分家的时候啦。老大再留在府里,对娘娘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