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仪卫指挥使,是皇上手中最锋利的刀子,能为汗阿玛做一切事情,甚至豁出性命!”
康熙诧异地看了韬塞一眼:皇叔是这样教胤禩的?
不,他根本没有教八阿哥这些!
韬塞抽了抽嘴角。
“皇叔祖将儿臣带去刑部大牢,给儿臣锻炼胆量,为的是要看儿臣觉悟。”胤禩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康熙脸色微变:还有这事?
帝王一看韬塞的反应,就知道胤禩说的是真的,不禁说道:“皇叔,胤禩不过八岁。”您悠着点,别吓着孩子。
胤禩从汗阿玛与韬塞皇叔祖之间的相处,悟到了一些东西,那块免死金牌,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更结实一些。
“儿臣跟着皇叔祖学习,则日后只效忠于汗阿玛一人,儿臣将失去争位的机会。”
“掌銮仪卫事大臣是一品大员,管理着最为神秘的队伍,定要做到不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从此以后,抛弃七情六欲,做皇帝最趁手的棋,做没有感情的鲨手,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只要是汗阿玛的命令,皆面不改色完成,一个合格的棋子,能为汗阿玛保守秘密,付出生命!”
胤禩握紧了小拳头,大胆试探汗阿玛与皇叔祖的底线。
康熙:???
被帝王一言难尽刺激到,韬塞忍不住失声反驳道:“我几时教过你这些?”
康熙深吸一口气,严肃认真脸:“胤禩,你听着。”
“掌銮仪卫事大臣最主要的职责是保护帝王安全,其他一切职能衍生皆是为此而存在,重点是保护!”
什么没有感情的鲨手,什么刀子,什么棋子???
康熙难以置信:“你为何会这样想?”
他若要诛杀谁,有的是臣子为他效忠,想布局下棋,棋盘上也多的是棋子,哪用得着负责自己生命安全的一品大员下场?
所以皇叔到底是怎么教胤禩的?!
你要说他说的有错吧?道理其实没错,确实是要他效忠,死忠于帝王,可是也没那么夸张。
胤禩疑惑问道:“可皇叔祖带儿臣看审讯犯人,带我脚踩尸体,儿臣还以为……”欲言又止。
康熙摇了摇头:“倒也不必如此夸张,是皇叔做过了。”
帝王以责备的目光看向韬塞,不由担忧起来。
这……将胤禩交给十皇叔教当真好吗?
十皇叔在正事上能担大任,可那放荡不羁的性子让康熙很是担心,这才多久,好好一个孩子别他教了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皇上说臣做过了,那臣只能承认是过了,”韬塞摸了摸鼻子,颇有些自暴自弃。
而显然,汗阿玛对皇叔祖的容忍与敬重超越了君臣。想一想也难怪,帝王对掌銮仪卫事大臣的信任度,足以达到可将生命安全托付之。
胤禩再一次估量起了掌銮仪卫事大臣这个职位的分量。
“汗阿玛,儿臣有个疑问。”
胤禩举起小手,经过康熙点头,大着胆子问道:“皇叔祖是不是在藏拙?”
康熙:???
韬塞:???
胤禩解释道“皇玛法有许多兄弟,而其中多数封亲王,剩余则封辅国将军,皇叔祖在史官记录笔下写着‘资质平庸’,受汗阿玛提携封为辅国公,实则并无大建树,也未曾参与任何朝堂大事,所以儿臣猜测,皇叔祖可能是为了影藏自己神秘身份。”
康熙一时没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
“你皇叔祖不在朝中领职,并非是因朕要他藏拙,而是他自己不愿出风头。”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公务繁忙起来时无暇他顾,于是索性不沾手。
“从来都没有一定要藏拙的说法,”康熙语重心长地告诉胤禩:“你莫要一个人瞎想。”
韬塞道:“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胤禩乖巧地闭上嘴巴,轻轻“哦”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胤禩一脸认真:“汗阿玛,儿臣都懂了,儿臣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康熙:“……”
想要纠正,却又无从谈起,竟一时无言以对。
韬塞寻康熙告状不成,反被皇上说“做得太过”,他虎着脸拎走了胤禩,双手环胸低头看他,把他逼至小角落。
胤禩靠着墙角,像是躲在鸡窝里的小鸡仔,他小声道:“皇叔祖。”
韬塞眯起了眼:“我倒是小瞧你了。”
“学生没有装傻,只是实话实说,所说的一切对汗阿玛与皇叔祖毫无保留,坦诚相待。”胤禩解释道。
所以您能不要一脸要吃掉小鱼干的凶狠表情吗?
韬塞一巴掌按在胤禩的脑袋上,笑骂道:“收起你的尾巴,小狐狸,这回是我轻敌栽在你身上了,下一回你看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胆大包天,还聪明,但却只是小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韬塞语带威胁,将胤禩拎到了先帝灵位前,开始了正式教育。
“你有一点说对了,掌銮仪卫事大臣,只效忠于皇上一人。”
“皇位上坐着的帝王是谁,就效忠谁。”
“谁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有皇上知道,现在加上一个你。”
韬塞深沉道:“包括太子,也不知道。”
“这就是先帝时改锦衣卫为銮仪卫后定下的规矩。”
“掌銮仪卫事大臣,已更名为掌卫事大臣,是皇上能够放心托付性命的最信任之人。先帝临终托孤时,便是我护着皇上,为其奔走。”
明面上有四大辅臣托孤,暗地里有掌卫事大臣护航,先帝死后四大辅臣摄政,斗倒鳌拜什么的,他也出力不少。
“索尼的儿子索额图比我年长三岁,那时候就是索额图当的御前侍卫,让他顶前头,倒是帮我吸引了鳌拜党羽不少仇恨。”
韬塞说起当年斗鳌拜,说起汗阿玛下棋,颇有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感觉。他感慨道:“索额图真好用啊,年轻气盛还有能力,皇上就喜欢这样憨厚老实的侍卫。”
胤禩目瞪口呆。
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的!
不愧是皇叔祖,咋就那么虎呢?
索额图,憨厚老实?
明明戏文里将他塑造成引诱太子变坏的大反派。
銮仪卫这儿确实有不少情报消息,底下人源源不断搜集来,至于要不要上报,如何精简,或是怎么安排他们,则是由韬塞主持大局。
韬塞并不避讳着胤禩,他已经将胤禩拉上了贼船,皇上那儿敲定了的,上了船就不能反悔了。
皇上打算之后找个机会给卫氏封妃,韬塞笑呵呵地忽悠胤禩:你只要通过我的考校,你额娘就能晋封为妃了。
胤禩要不是看过戏文,差点就信了!
他以微妙的眼神看韬塞:您骗谁呢?
韬塞见他不上当,奇道:“这都能识破?!”
人往往会被自己欲望所蒙蔽,变得不够理智而容易踏入陷阱,可胤禩这小家伙,从最开始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话。
“不应该啊,皇上又没有告诉你他的打算。”
胤禩随手拿起了一个情报看了起来,嘴上嘟哝道:“是我猜的,皇叔祖。”
韬塞惊奇极了,不由嘀咕:智多近妖,人小鬼大,莫不是甘罗转世?
胤禩惊奇念道:“銮仪使隆科多,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强抢岳父之妾李四儿,苛待嫡妻,娇惯宠妾,致其嚣张跋扈,令佟家成京城一大笑柄。”
韬塞瞥了两眼:“哦,佟家那个宠妾灭妻的儿子。”
“皇叔祖,这种人也能做銮仪使?”
韬塞咧嘴笑:“銮仪使也有区别的。”
“他啊,大概负责管管依仗吧,皇上对母族好,他又是皇后之弟,所以去年就把他提拔上来了。”
韬塞告诉胤禩:咱们銮仪使还管垃圾回收,皇上想给谁恩典就会把人丢过来。
韬塞翘起了二郎腿:“隆科多能力尚可,勉强能当个抬东西的劳力。”
胤禩:“......”
哦,原来如此。
他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心里腹诽皇叔祖吊儿郎当,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
脑袋忽然一痛,胤禩捂住了自己脑门,低头一看,竟是一粒花生掉落在地,再一抬头,懒洋洋的皇叔祖在朝他龇牙笑。
胤禩:……
哼!五十岁的人了,幼稚!
自从胤禩上一回失踪以后,胤禛带着李多福与苏培盛一路找到了乾清宫,却被君父打发了回去。
从那以后,胤禛便发现胤禩的异样。
平日里上课总是到了半道便犯困,每到中午都要趴在桌上补眠,待到了下午才再次打起精神来。
胤禛终是没有忍住,亲自来找胤禩,询问他:“八弟近日晚上都做什么去了,为何每日白天都没有精神?”
他还挺担心胤禩,对他说道:“若有难处,不妨与我、七弟说说,也许我们能帮上你的忙?”
胤禛甚至怀疑是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导致胤禩的变化,念及胤禩是为了来安慰他,心中略有不安。
胤禩呆了呆,没料到四哥对自己的感情竟这样深厚!
面冷心热的四哥,令胤禩在皇叔祖的魔掌折磨下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
胤禩笑道:“多谢四哥关心,弟弟只是最近学习太累了,晚上又总是梦见背课文,睡不好。”
胤禛沉默片刻,对他说道:“你可以告诉你额娘自己睡得不好。”
“她会为你准备安眠的香囊。”
胤禛自己就有一个,是佟皇后好在时德妃送的,虽已没了香味,却仍挂在他床头。
胤禩恍然大悟,再次谢过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