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狼悄悄靠近安风,它甚至已经做好要将安风叼走,或是一口将安风吞了的打算。忽然,一道白光打了过去,那只狼转头,绿油油的眼睛瞪向来者。
来者一身黑袍,腰配钢刀,剑眉微微一挑,给了那只狼一个好似是睥睨众生一样的眼神。
不管这只狼是不是已经成精了,身为一只野兽的直觉,他知道来者是个厉害角色,先是虚张声势,可发现对方全然不将它放在眼里,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年轻的男人走了过去,低头,只见那个小娃娃双手抓着自己的两只小脚丫,咧着嘴巴朝他笑,然后嘴巴像是什么鸟儿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话,又像是自娱自乐地练习说话。
夏安浅觉得奇怪:黑无常跑到她的梦里做什么?
这么一想,夏安浅就从梦中醒了过来。才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一直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她才微微一动,在她身后的男人就张开了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性感的沙哑:“怎么醒了?”
夏安浅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已经成为鬼使夫人一段时间了。冥府那个地方,她去过的,却并不喜欢,所以也极少在冥府里待着。钟山帝君帮安风解了封印之后,又再度闭关。只是这一次,钟山帝君并没有封山。
安风养在钟山顶上的养龙池中,夏安浅每天都会到山顶去看他,小家伙天天在养龙池里吐泡泡。解开封印后的安风,如今心智也开了,会将话,天真可爱又嘴甜得要命,黏夏安浅的程度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道安风是怎么跟夏安浅撒娇的,反正身为鬼使夫人的夏安浅不愿意为了鬼使大人在冥府定居,却愿意为了安风在钟山暂时定居,这让鬼使大人差点抱着醋缸喝了一宿。
夏安浅转了个身,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前,她仰头望着他,笑着说道:“我做梦了。”
黑无常扬眉:“嗯?”
他知道夏安浅做的梦,要么与未来有关,要么与过去有关,不管是哪一个,他觉得都很重要。
夏安浅:“我梦到我带着安风在一棵帝女桑下休息,我因为太累睡着了,有狼来要将安风叼走都不知道,是你出现赶走了那只狼。好奇怪,梦里的人像是我又不像是我,我还知道自己是带着安风从断愁海里出来。”
她说着,掩了个哈欠,“我觉得自从在白帝君的圆光术中知道安风是在断愁海出生,还被青鸾抱着不知道去了哪儿之后,我就经常梦到我带着安风亡命天涯,好命苦。”
黑无常低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下:“那个青鸾好像就是你,还有,白帝君是你的师父。”
夏安浅“哦”了一声,“可我觉得十分陌生。我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无常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红唇。
“你是夏安浅,为了此生与我遇见,所以在这里。”
夏安浅被他逗笑了,伸出小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膀,“巧言令色。”
黑无常却笑着将她抱紧,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唔,嫌我巧言令色,那我就不说话了。”
男人看着他的姑娘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刚睡醒的脸上红扑扑的,比起平日的时候要动人许多,他低头,唇在她的唇上摩挲着,忍不住细细深吻。他们自从认识以来,分离的时间总是那样长,相聚的时候又这样短,导致他很多时候,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欲。
他抱着她,吻着她,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亲密,太过汹涌的情|欲,总是会让她忍不住要躲开。譬如此刻,当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并在上面吸吮,而他火热的双手到处在她身上点火的时候,她那只可爱雪|白的玉足会忍不住在床铺上乱蹬,而那双手也会推着他的肩膀,像是撒娇般地说:“不要。”
他置若罔闻,双手扣住她的腰身,不允许她躲。
不要躲,不必躲。
他动作轻柔,将那松松垮垮的衣裙解开,细细碎碎的吻从她的下巴开始向下游移,那冰肌雪肤上因为他的亲吻吸吮落下了点点红印,而男人黑色的长袍无情地被抛落在地上,火热的大掌禁锢着她的腰身。她已经被他弄得额上细汗点点,甚至连睫毛都是湿的。
“无咎……”
她双手攀在他的肩膀。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仰着头,眼睛微阖,不知道是该要将他推开好还是要更将自己贴近他。
黑无常低头,在她的睫毛上亲了一下,放置在她腰间的大掌火热得像是能将她烧起来。
“安浅,看着我。”
夏安浅缓缓张开眼,那眼中因为情|欲而显得水雾氤氲,分外诱人。
黑无常与她目光交缠,然后不可自拔地陷进属于她的那片柔软之中。开始的时候会有些羞涩,想要躲开,只要一旦被诱哄着打开,她会温柔顺从得不可思议。让他情不自禁地沉迷在有她的世界里,完全无法自拔。
春夜的钟山,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打在窗外的枝叶上,谱就了一段让人不由自主便昏昏欲睡的乐章。
室内合拢着的轻纱被撩开,被扔在地上的黑色长袍被黑无常捡了起来披上,他回头看向床铺上的夏安浅。
已经再度沉入梦乡的女子双目紧闭,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令她快活的事情一般。黑无常走过去,凝望着他的鬼使夫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游移,将几缕黏在她额头的青丝撩开,俯首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只听得他那向来低沉华丽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怎么觉得那只是梦呢?”
而女子睡容安详美丽,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黑无常其实从来没有想过几百年前遇见的小家伙,会在聂家村旁的白水河出现。
在几百年后,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手捉着自己的脚丫咿咿呀呀叫的襁褓婴儿了。虽然心智未开,可是万法无用,在白水河畔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而那个靠在帝女桑之下,因为倦极而不小心睡着的女子,依然是清丽无双的容貌,可却成了被困在白水河畔的一个小小地缚灵。
她说,她叫夏安浅。
黑无常初始见到安风和青鸾的时候,并不能看到他们的真身。只是能感觉到那个双目紧闭的女子身上虽然有浊气,可也有灵气缭绕。而她身旁的小婴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安风那个小家伙,当然是不可能被那只狼叼走的。青鸾是神女,即使他那时候看不透安风的真身,可有这么个神女在旁边,即使是倦极了睡着,也不会有哪些个活物不知道死活要动他们的。
按道理说,他本不该多事的。那个女子身上有浊气,想必是在什么地方受伤了,被下界浊气侵蚀。这些事情,一旦沾染了,就会有因果。可在她身旁的那个小娃娃,一看周身灵气充沛,咯咯笑起来的时候分外可爱。黑无常那时候已经在冥府中当了万把年的鬼使了,动辄就是追杀恶鬼妖物,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样天真烂漫的笑容。看到的时候,感觉心都要化了。
所以说,不管是人还是神还是什么活物,在长得好看又可爱的人面前,总是容易退让。
年轻的鬼使大人看了看清丽无双的女子,又看了看那个笑得让他心都化的小娃娃,没忍住,将那只即使不敢将小家伙叼走但却十分有可能扰人清梦的狼妖赶走了。
只是才出手,那个女子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张开了眼睛。
“安风!”
黑无常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掐了个隐身术。
年轻又英俊的鬼使大人,这万把年来也没少遇上这些个神女仙女们,有的时候长得赏心悦目并不意味着醒来了也是那么招人喜欢。鬼使大人见过许多睡着的时候像是一幅美好画卷、可醒来之后却并不招人喜欢女子。
醒来之后的女子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身边的位置,看到小家伙还在,脸上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她将安风抱了起来,将小娃娃抱到眼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她十分抱歉地跟小娃娃说道:“真是对不起啊安风,我太累不小心就睡着了。刚才醒来,真担心你已经被妖怪带走了。”
小娃娃手舞足蹈,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嘴里吐泡泡,自娱自乐。
女子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不免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小娃娃要离开。可就要举步离开的时候,又看向黑无常所在的方向,笑道:“多谢适才阁下为我赶走狼妖。”
黑无常:“……”
只见她又伸手捏了捏小娃娃的鼻子,笑得十分愉快:“安风,好险啊,刚才有人来了我都不知道。你随便跟我去个青鸾峰,都能有人对你这么仗义保护,可见真是个福星!”
她抱着小娃娃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浅碧色的背影和一句尚未来得及消散的话——
“安风,我们这一路一定会很顺利的,对不对?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咯?”
黑无常叹为观止,说实话,他生平还没见过这样的神女。
第116章 番外:养龙
钟山顶上的养龙池旁,有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帝女桑。巴掌大的叶子, 风吹过, 发出悦耳的声音。
帝女桑下, 修有一个小亭子, 其中座椅茶具样样俱全, 而在亭子旁,还有一个秋千。
夏安浅坐在秋千上,等着养龙池里的安风到池边来跟她见面。
说来也奇怪, 平常的这个时候, 安风早就冒出水面, 在养龙池的边边等着了, 怎么今天这么久都不见他?
鬼使大人站在鬼使夫人身后, 一双大掌在她的肩膀上捶捶捏捏。
鬼使大人也不知道小安风是怎么跟夏安浅撒娇的,夏安浅如今在钟山也住了十来年, 有时候鬼使大人想带夏安浅出去放放风,都要被夫人扯着宽袖, 模样十分不舍地说道:“可我不在钟山, 安风怎么办?”
“他小小年纪的时候,母亲不仅不要他了, 还将他的衔烛神力都封印了起来。后来的几百年跟着我在浊气滚滚的下界, 其实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如今回了钟山, 开了心智,可他的外祖父钟山帝君还得闭关个万把年,也没空管他。我要是也不管他了, 他心里会不会难过?”
鬼使大人默默无语,夏安浅的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在为难他。
安风难过,他的夫人也难过。想要他们都不难过,那就只好他难过了。
鬼使大人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原本想将人放到冥府去,想见就见,想抱就抱。谁知天不遂人愿,夏安浅嫌弃冥府死气沉沉,并不喜欢冥府。这也不奇怪,青鸾神鸟应天地清气而生,喜欢的是像上界或是钟山这样灵气盎然的地方,即使如今夏安浅没有从前青鸾的记忆,可与生俱来的本能是不会变的,冥府鬼气森然,一片死寂,她不喜欢也是正常。
爱妻心切的鬼使大人想了想,也就算了。不管是在钟山还是下界的哪个山头,总之都不是在冥府,对他来说差别并不大,只要她喜欢就好。
鬼使大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帮着夫人捏肩膀,大概是夫人嫌他服务不到家,不要他捏了。
夏安浅站了起来,走到养龙池旁看着平静的湖面,有些担心。
她眉头微蹙着,看半天之后回过头看向黑无常,说道:“我总觉得今天不太对劲儿。”
黑无常看了看养龙池,确实是不太对劲。养龙池上的灵气比起以往,好像更浓郁了些。缭绕在池面上的灵气,在上方凝聚,好似一个巨大的蚕茧一般。
夏安浅今时不同往日,她对这些事情当然也是清楚的。
灵气越浓郁,对安风来说就越好。只是她一直以为这些浓郁的灵气是因为安风体内的烛阴神力越来越强盛的缘故。
夏安浅才狐疑着,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接着就是那头小黑龙从水里冒出头来。
他的龙角如今已经开始长出来,但也只是开始长,头上鼓起了两个小包,好像是被人揍了两拳受伤的那种类型,有些滑稽,可看着又感觉滑稽得十分可爱。
巨大的黑龙露出水面之后,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一边踢着水一边打着哈欠。
“姐姐,我困。”
稚儿的声音爱娇,带着几分才睡醒的鼻音。夏安浅看过去,只见她的小安风平时那双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要睁不睁的模样。
夏安浅在池边蹲下身体,望着在水中的小家伙。
“困?”
安风点头,抬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朝夏安浅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好困,我差点醒不来见你了。”
夏安浅:“……”
总感觉这不是一句好话。
在旁的黑无常见状,没好气地笑道:“什么叫差点就醒不来见你姐姐了?你只是在养龙池中的待了一些时日,身上浊气渐轻,修为会有所突破,所以才会想要睡觉。”
安风又打了个哈欠,仰着头看向黑无常,朝他咧着嘴笑,显然看到了鬼使大人让他十分开心。
他二话不说,小小的身体就从水面上飞了起来,直冲向黑无常。
黑无常见状,笑了起来伸出手去将他接住抱了个满怀。
安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即使是睡眼惺忪也没忘记要跟姐夫撒娇,小家伙见到黑无常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和姐姐在钟山,可都想死姐夫了。”
对于安风的称呼,黑无常其实觉得已经有些混乱了。夏安浅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跟安风姐弟相称的,后来到了索龙山,知道了自己其实是青鸾神女,而安风是她的师姐沉璧生的小龙。
如果认真考究起辈分来,安风大概是不能喊夏安浅当姐姐的。可夏安浅觉得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且她如今所有的记忆都是转世后夏安浅的记忆,喊姐姐还是阿姨并无所谓。
于是夏安浅笑吟吟地鬼使大人说:“喊我姐姐不好吗?他喊我姐姐,那喊你就是姐夫啦,比起那时候水苏喊你黑爷爷,你难道不该觉得高兴?”
鬼使大人被自己的夫人弄得哭笑不得,想要揍她一顿又舍不得,只好将她逮过来狠狠吻一顿,让她没空说话。
反正自从夏安浅带着安风到了钟山之后的种种,是弄得鬼使大人彻底没脾气。
他单手抱着安风,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很困?”
安风哈欠连天,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点头。
夏安浅凑过去,神色有些凝重地打量着安风。
嫩嫩的小脸依然是胖嘟嘟的,捏起来手感依然很好,脸色也不错,看着状态比起以前是好多了。探了探他体内的烛阴神力,也比从前强了许多,夏安浅才放下了心来。
说实话,夏安浅对钟山帝君是有些微词的,虽然说身为父亲,当初钟山帝君几乎倾尽神力将女儿救了回来也不容易,而在几百年后,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丢丢,又要再度耗费帮外孙解除封印,那就更不容易了。可即使是这样,夏安浅觉得钟山帝君也不能解开了安风身上的封印之后,就闭关了。
管杀不管埋是很不好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