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澜唇角轻勾,不甚在意的笑了:“分不分得清有什么要紧,端看谁煮的才是。”
四顾一望,见案上摆了纸墨笔砚各具,架上又累着满满的书,还设了一张琴桌,方展颜:“夫人是个风雅人,不如将这些珍藏都带回王府,聚墨斋里还空了几个书架,再叫秋晚收拾一张竹榻搁着,天气热时能有个消遣所在。”
说着,在屋内踱了两步,因见案上有诗作,自然拿起察看。黛玉在添茶并不留心,回身时见水澜走到案前正读以往的诗,忙夺过在手内,撂于灯上烧了。
那诗作虽仅看了一遍,但水澜自小有过目不忘的能耐,眉心略折竟携了三分惋惜,在黛玉脸上逡巡良久,突然哀叹道:“原来夫人本无意入王府,是小王勉强了。”
她还自悔不该随意放置,水澜这副模样又着实叫人心软,一双含情水瞳更添无措:“当日情形自不能与现在比,我只当是被人打发出去的,哪里知道会遇上你!”
话讲到此处,不觉把脸羞个飞红,再说不下去了。
水澜正听得耳朵熨帖,外头忽又传来一声的悲啼,生生打断了好情致:“林妹妹——林妹妹——”
这叫声颓丧至极,黛玉自然也听见了。她先在心内叹了口气,又下意识向水澜望过去,果见他薄唇半抿,顿生不快。待要劝解,猝不及防听他唤人的声音:“白鹞。”
正诧异间,屋檐处落下一个矫健的身形,单膝贴地:“王爷有何吩咐?”
水澜扬了扬眉梢,轻描淡写的说:“去教一教贾府公子规矩。”
见那人抽身欲走,黛玉心神一慌,忙拉着水澜的袖子,楚楚央告:“我这位表兄一贯荒诞无状,但并非穷凶极恶之人,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瞧她这般神情,眼眸难以察觉的沉了一下,水澜转而一哂,依旧温文尔雅:“本王做事向来有度,王妃难道信不过?”
黛玉愣了半晌,手中一松,衣袖就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仿佛全然不在意,语气亦是波澜不兴:“国公府的公子,性子合该收敛些。白鹞知晓分寸,夫人且宽心。”
不多时,不知那侍卫用了什么法子,院外的啼声渐渐歇了。黛玉不免担心,又不敢在水澜跟前表露,因而人仍旧坐在屋子内,远远的却向院门外望着。
只见花花簇簇一群人逶迤而来,却是王夫人和薛姨妈,后头跟着宝钗、袭人等丫头媳妇抬着藤竹春凳,将宝玉放上去,往怡红院的方向去了。
黛玉定睛再看,她们一个个神清气爽的模样,转念想到刚才的推诿之辞,更似跌到了寒春腊月里,内心一阵冷笑。
同时,只听院子里芭蕉树下有鸟雀扑哧的响动,窗外有一道极低的声气回道:“王爷,点了些凌霄香,贾府公子一时瘫了,大约两三天能缓过来。”
顿了顿,又说,“其实属下不出手,恐怕也难逃贾府二老爷的一顿笞挞。王爷慈悲,还救了他半条命。”
黛玉心中雪亮,这后半句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贾宝玉其实属于。。颜|性|恋?
第9章 第九回
水澜一挥手,那黑影登时没了踪迹。沉默良久后,水澜冷不丁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夫人本无意入王府,是因为他?”
黛玉一面拿手掩住樱口,连一双杏眼也瞪圆了,惊愕的模样分外娇娜可爱,仿佛让这仙子般的姑娘困惑,都是一种罪过。
水澜见半日不出声,也不欲再深究,自顾自饮起茶。正在此间,忽觉被什么东西握了一下,眼一低便看见一只水葱似的手搭在他的腕上,掺着一丝柔滑细腻的余温。
水澜深以为异,抬头便见黛玉盯着他的面庞,目光清澈如许,眼波不由柔了一瞬,无端又带了几分促狭:“这还是第一次……嗯,小王真是受宠若惊。”
这回黛玉竟不理他的戏语,转而叹了一口气:“妾身六岁丧母,从姑苏到京城来,这一待就是十载光阴。虽有外祖母万般怜爱,到底寄人篱下。我一人孤苦伶仃,无人主张,纵有满心委屈,又能向谁说?只有他一人,自幼孩提间长大就熟惯些,不仅为总角兄妹之谊,素日也认作个知己,略排遣抑闷苦思,却不敢逾矩半分,望王爷明鉴。”
水澜听了这话,便十分不受用。尤其是那句“我一人孤苦伶仃,无人主张”着实戳了他的心。一想到从前的境遇,眉间寒意渐浓,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夫人以后再不是一人独行于世,背后终有一个人可靠了。”
见他满面恳切,语气竟同盟誓一样,不觉感动了黛玉心肠,眼圈又红了大半,却不好意思无故的哭,哽着声道:“妾身自然信重王爷,也必陪在王爷左右。”
听她如此说,水澜的嘴角噙着笑,嗓音像春日里暖融融的晨光:“为了这信重二字,小王也不敢辜负了夫人的心。”
此时月洞窗下,俄见那鹦哥重又扑棱起翅膀,一叠声的嗟叹:“柳丝榆夹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话说自宝玉见了廉王后,心中便存了念想,总觉怅然若失。
痴了几日,尤自梦中都会发出呓语,独合了他的呆性,自思道:“可知我真乃井底之蛙,成日只道家中姐妹并鲸卿琪官等人是有一无二的绝色,如今瞧见这廉王爷,我等凡俗都成了泥猪疥狗,哪及得上他的形容举止?怨不得人说天潢贵胄,要能与他交接一二,即刻死了也甘愿。”
转而又想:“先前总以为无人配得上林妹妹的品格儿,还暗暗悲伤不已,为这心事闹个天翻地覆。现下看来,他们两人倒成了一双天造地设的美眷,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正发了一回怔,有人进来回话:“外头冯大爷请呢。”宝玉本有心结,意思懒懒的,还歪在床上不愿动。
袭人因他这两日总无精打采,便走上来推一推,口内只劝:“闷在家里作什么,出去逛一逛好不好?太太知道了也耽心。”
宝玉见说,只得依她换上衣服,撤身走到外面命人备马,一径来至冯府大门口,有人报与出来迎接进去。
冯紫英、薛蟠已久候多时,还找了几个唱曲儿的优伶,一见他来了都眉开眼笑:“可总算把你盼来了!”
宝玉坐在薛蟠的下首,向众人拱手笑道:“多承多承。乍听冯大哥要请我们喝酒,焉有不来之理?”
说毕,有小厮摆酒菜上来,然后冯紫英让宝玉先敬一种。宝玉一挺脖喝尽了,擎杯送到冯紫英面前,笑说:“冯大哥既做东,这第一杯定是要敬的。”
冯紫英伸手接过酒来,掌不住也笑了:“好,好。我听你姨表兄弟说,这几日都闷在园里,有什么不称心的,拿出来大家与你消遣消遣。”
这话触动了宝玉心事,便拿起酒来,一气饮尽,口内叹息不绝:“哥哥别笑话我,小弟之前遇见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要能和他相交一番,也不枉来世走一遭。”
那薛蟠两三杯落肚,酒兴盖住了脸,拉着一个相貌白净的小生,眼乜斜向宝玉,乱叫开:“什么人儿值得你这般!要我说,能有昔日小柳儿一半就算不错。”
宝玉大觉逆耳,哪容得下心目中的绝色被平白玷辱,遂冷嗤道:“怨不得都说薛大哥糊涂呢。依我看,往日那些人物虽好,加一块总不及廉王风华。”
薛蟠方要理论,冯紫英忙拿话拦他,点头笑叹:“那就难怪了,原来说的是这位。”偏头向薛蟠说道:“薛兄从金陵来或许不知,这位廉王同北静王素称京都双璧,俱是典则俊雅的人物。只不过,人家的出身摆在那儿,岂是咱们能瞻仰的。”
宝玉见冯紫英也无法,更歪头丧气。独薛蟠扬着脸,不以为意的喧嚷道:“就算王孙公子家也有斗鸡走狗的,咱们邀上锦香院的头牌,再请几个粉妆的小么儿,还怕他不来!”
见他说的不堪,宝玉已拧起了眉头,连那冯紫英都听不下去,摇头说:“尽管这廉王好男风是街知巷闻的事,算不得什么隐秘,但人家何曾会眼界这么低,寻常的筵席也请不动他。听闻他和北静王还有些往来,十场宴中也会赴一场。”
宝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先前恨没个接引的人,哪里知道正在灯火阑珊处,身虽还在这儿,三魂七魄却早飞过去了。
听冯紫英所述的龙阳之好,宝玉有十分惊喜,又有五分悲叹。喜的私密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叹的却是以林妹妹的目下无尘,不知如何自处,悲喜交织在一起倒分辨不出何种滋味。
至晚酒散,宝玉回园中宽衣,因问袭人:“今日我出去后,可有什么事情?”
袭人边捧上茶给他吃,边回说:“你前脚走,后头递过来一张帖子,说明儿北静王府设宴,请你赏花去。”
宝玉听说,忙接过红帖看了一遍,喜不自胜道:“这也奇了!真是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赶紧替我打理,免得明个急手。”
袭人见了,心里道奇:往日去北静王处做客,也未见他高兴异常。还要说两句,又恐怄上宝玉的酒来,暂忍耐下来,先打点衣物,一宿无话。
翌日天明方醒,宝玉一早穿戴齐整,袭人少不得叮嘱两句,带着焙茗和锄药两个小厮去了北静王府。
到外面大厅,陈也俊、卫若兰等王孙公子都来了,王府管事带众人至花园中,备下了一桌的佳肴果品,依次坐定,先茶后酒。诸人之中,宝玉唯有和卫若兰还熟络些,入席后攀谈两句,饮了半日的酒,方见北静王匆匆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接待,北静王穿着五爪龙白蟒箭袖,含笑答礼:“小王不算俗,偶然起了个念头,看月季花开得正盛,请各位寒邸来赏玩。”
说毕,众人都道别致有趣。园中泉石林花无不精巧,下面一溜助兴的小厮琴曲雅妙,北静王一面命人多摆上酒,一面开怀行令作乐。将一更时分,宝玉不住的左右乱瞧,还不见水澜的人影,内心已灰了大半,觉得没意思极了,只想抽身家去。
瞅人不防刚从里头绕出园子便门,从假山后走出一个粉面朱唇的人来,两人迎门走了个对脸,不约而同止住脚步,均唬得一跳。
猛的一见蒋玉菡,宝玉实在惊喜交加。算来有一两年不曾蒙面,其妩媚之态未改,再看脸上倒象有些个恼意似的,多少为忠顺府拿他之事而惭愧,并不敢贸然凑上前。
蒋玉菡也故意将脚步放迟了,仰着脸向宝玉假笑,半是讥讽道:“二爷好大的忘性,眼睛里还有谁?从前咱们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的,竟一并都忘得干干净净。”
宝玉心里后悔,口里说不出来,只得赔声下气:“好哥哥,我知道你必恨我告密的事儿。可你也不打听打听,那忠顺王府的长史都调唆到门上,为这个还被我父亲拿住打得一顿稀烂。念在这情分上,难道要恼我到这步田地?”
听了这话,蒋玉菡实动了气,正眼也不看他一下:“我不过恼你不来找我,原来你只当我是兴师问罪!那条松花汗巾子还压在箱子里,左思右想到底舍不得扔。可怜我在你眼里还不及一个寻常相熟的人!”说着,眼眶红了一圈儿,更有十分动人之处。
这蒋玉菡往日里多温柔和顺,乍然使了性子,别有一番怜爱痛惜的风情。加上宝玉天生惯能作小服低的,越发顾不得的打恭作揖:“好哥哥受了委屈,都是我的不是,别生气了,我给你赔不是了还不行么。”
见宝玉站在那儿左一个揖右一个揖,拿眼睛不住的观看他,蒋玉菡终究长叹一声:“也是我没用,被你多求两句,心就软了。”
宝玉本就万般留恋于琪官,这下心中甚悦,便紧紧的攥住他的手,悄声说:“你不恼我就比什么都强,咱们喝酒去。”
两人复又归席饮酒,你言我语,四目相勾,低低说了许多衷肠话语,犹如失而复得一样,越觉亲密友爱,如胶似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个人不大喜欢为了一点事就误会纠结,然后误会很久都没法消除的。很多人觉得妹妹耍小性子,我觉得那是没看懂,妹妹比现代很多女孩子还要看得开、看得透,只要你放心,什么话都不必讲,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这是多高的境界_(:зゝ∠)_
第10章 第十回
筵席近半,人都三三两两的散淡去了。正巧北静王更衣回来,在桃柳交荫处遇到这两人,忙一把拉住不放:“显见的是两个投缘的人在一块了,就撂下旁人不理,且说体己的去,一场宴连面都没见着。”
宝玉琪官二人方笑着来了,端起酒一同敬道:“恐王爷忙碌,我等自罚一杯当赔不是。”北静王因高兴起来,携了两人过桥渡水,在一座四角亭里挨着坐下,慢慢问两人家中近况,一一据实答应。
北静王是个聪明和气的人,细心留意这二人形景,如何能不猜出□□分,因向蒋玉菡笑问:“那忠顺王这回肯放你出门,想必气已息了。”
那蒋玉菡一声也不言语,隔了一会才解了排扣,拉开里面的袄儿露出一大片淤痕,或青或紫,或新或旧,竟无一点白的。
宝玉见了心疼不已,咬着牙说:“像你一样女孩儿般的人品,怎么下如此的狠手!”
北静王亦愁眉摇头,蒋玉菡却只是整好了衣衫,神情出奇的平静,甚至漠然:“咱们这样的人,偏生就当个贵人们的物件来消遣。今日弄来乱串解一会闷,明日丢开一边原是常事,浮萍似的起起落落,半点不由人。”
宝玉天性所禀,视姐妹亲友皆如一体,并无富贵贫贱之别,急忙举了手赌咒:“我但凡心里有一丝一毫不尊重你,即刻天打雷劈,断不能活着。”
北静王与蒋玉菡对望一眼,都嗤的笑得出声儿。恐宝玉不好意思,北静王略止住了笑,说道:“你我不管旁人如何,全按自己的章程来结交。若两位贤弟不嫌愚兄不才,饮了这一杯酒后,咱们三人便以兄弟相称,二位意下如何?”
宝玉和琪官满面惊讶,嘴上一味的谦辞:“万万使不得,能与王爷相交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怎能僭越了身份!”
那北静王向来不拘礼教,只将手中的酒杯一推,朗声而笑:“两位贤弟莫要推辞。咱们为师为友,又何必分个地位尊卑来,岂非玷污了素日情谊?”
二人见北静王执意不从,少不得依允结拜之事。因北静王最长自称溶大哥,蒋玉菡则从了他的小名叫琪二哥,宝玉成了宝三弟。三人同饮水酒,对月结誓,胸中油然而生一股慷慨挥洒之意。
酒劲一时上了头,北静王和蒋玉菡都说了一大车的话,宝玉羞口羞脚了半日,终于忍不住问:“大哥,听说你与那大名鼎鼎的廉王有所交集?愚弟慕其贤名已久,可惜无缘再见。”
北静王想了一想,款款谈及:“这个说来话长。敝祖上乃□□皇帝的长子,与太宗是嫡亲兄弟,世袭到愚兄已有五代。按辈分算的话,愚兄与当今是一辈的人,应称廉王为皇叔,只不过他辈分高,年岁却小。当日愚兄奉旨入宫伴读,跟随的便是当今和廉王,论起来因在上书房同读同坐,也最相亲厚。只可惜……”
宝玉哪里按捺得下,忙问:“可惜什么?”及说出口,看其他两人的眼神,又后悔不迭,不自在的垂了头。
“三弟切忌急躁。”北静王观其举止有异,不免起了猜忌之念,牵出一抹暗昧的笑意,续道:“当今后来登上帝位,因种种缘故彼此疏远了,愚兄和廉王还好些,年节里也会走动两三回。他看着随和样儿,内里却是拐孤性子,不过打小聪慧俊秀,又是先圣宗的嫡幼子,恩宠隆眷。”
停顿少许,北静王也似有疑惑道:“说来,愚兄虽没亲眼见过,但世家子弟中一贯盛传他爱男风,不知怎的近日居然成婚了,也是一桩奇闻。”
正说着,一旁的蒋玉菡启唇反问:“我说两位兄弟都糊涂了。这好不好男风,与成家立业有何关系?达官显贵之家,难道有此雅好的还少了?”二人连连点头。
宝玉所提恰是三人结拜的第一桩疑难,北静王自要替他办成,便笑道:“三弟要真想去拜访廉王,又担心世翁怪罪,不如拿了愚兄的名帖去。”一句话,喜得宝玉心痒难挠,恨不能插翅而去。
三人复谈些闲话,直至月黯星稀,北静王命人提灯引路,将宝玉琪官二人亲送出府,看两人都上了车马才回去。
宝玉特择了个吉日,沐浴薰香,美服华饰。不料策马到了廉王府门口,门僮客气而有礼的回绝:“公子来得不巧,王爷携王妃前日远游去了,尚不知何时回来。”
青石板桥上立着两个扎眼的年轻后生,来往的行人无不瞩目。
一个身量高些的打着青绸油伞,另一个倚栏不时指点远处景色,看着像是一对风采卓然的兄弟。
有别于园中看惯的假山泉石,这里河川纵横,游船点点,两岸人家枕河,曲巷阡陌,触手可及的鲜明生动。
黛玉眼望着这片烟雨水墨的风光,禁不住呆呆的出神,模糊的往事仿佛一点一滴的凝结成卷,重又清晰了起来。
水澜一直不出声的陪着,油伞向那面偏了又偏,浑不在意自己的衣袖打湿了半边。
看了许久,黛玉忍不住发出赞叹:“难怪白居易会写‘风景旧曾谙,能不忆江南’,饶是我在这儿出生都觉得美。”
水澜轻巧的将人揽过两步,避开一群挤来的游人,笑道:“夫人纵在这儿出生,到底没来过外头。等太平些了,带你去看一看大漠雪峰,到底是不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样子。”
黛玉听了,秀目登时发亮,带着十足的欢悦:“以前香菱评过这首,说的最巧: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象是见了这景的。但终究纸上谈兵,还是我有福分。”
“所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水澜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而问:“夫人想不想去看林府的旧宅子?”
黛玉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一时忘了情,扯着他的袖子:“真的去看林宅?”这一扯,方摸到湿漉漉的一片。
她本来就灵慧,自然知晓这是如何弄湿的。心头不觉暖烘烘的,忙拿出绢子来擦拭,假意的抱怨:“王爷要是着了凉,谁担待得起?”
水澜也不阻拦,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半晌才回答:“着了凉不打紧,能有夫人的照顾才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