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花开,白慕庄不由得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花开闻言忙跪了下去,抽泣着将自己被撵出来的事说了一遍。听她说完,白慕庄竟然笑了,说道:“二姐儿就是爱吃醋,既如此,你便离开就是了。成为了自由身,不好吗?若是身上没有路费,去账房支取十两银子,就说是我的意思。”
花开哪里肯就此离开,见白慕庄没有要留下自己的意思,只得主动开口:“……老爷,花开无处可去,离了这里,又能如何呢?若是遇上歹人,岂不是将一生都葬送了?还请老爷可怜可怜花开,将花开留在身边伺候吧!哪怕是做个粗使小丫鬟,花开也心甘情愿……”说完,便重重的磕下头去。额头触碰到石板地面又冷又硬,心里十分的忐忑不安。
是成是败,便在此一举了。
回忆起从前观察到的尤二姐的神态,她抬起头来,抿着嘴唇,微蹙眉头,斜着眼儿朝着白慕庄看过去。此时她的脸色因为寒冷而显得极其苍白,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再加上眼眶里充斥着晶莹的泪水,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动人之处。看了看她,白慕庄心中微微一动,像是被一只手轻轻的挠了一下,痒酥酥的。
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而已,既然想要,留下便是了。
思及此,白慕庄弯腰将花开扶了起来,调笑道:“哪里舍得让你做粗使丫鬟?——便是从前你还在二姐儿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受过那种苦楚的。”
闻言,花开喜笑颜开,看着白慕庄满眼感激和仰慕之色:“多谢老爷,花开以后一定尽心伺候老爷……”
对于花开的神情白慕庄很是受用,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温柔:“以后,你就留在外院伺候吧。”
“是,老爷。”
花开留在外院伺候的消息,不多时便传进了后院之中。知道了此事的尤二姐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坐在熏笼旁翻看着一卷闲书。在一旁斟茶倒水的桃香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姨娘,此事……你就毫不介意吗?”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尤二姐双眼犹自停留在书页上,回答道:“你知道在外院伺候的通房丫鬟,还有一个别名是什么吗?”
桃香不解:“是什么?”
“家伎。”尤二姐说道:“所谓家伎,是可以拿来招待客人的。这样的身份,即便是不小心有了身孕,家主也是不会认的。你说,花开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原来如此!”桃香终于恍然大悟,不由得十分感叹。“花开姐姐要是一直留在姨娘身边老老实实的伺候就好了,以姨娘的心胸,将来一定会替她备一份嫁妆,好好的送她嫁个好人家的。如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尤二姐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桃香,说道:“这样的前程,可是你想要的么?”
桃香坦坦然然的说道:“这正是奴婢最大的心愿呢,奴婢若是忠心耿耿别无所求的伺候姨娘,姨娘可愿意许奴婢一份这样的前程?”说着,便跪了下去。
不怕她有所求,就怕她无所求。更何况,这个愿望十分合情合理。尤二姐笑着伸手将桃香扶了起来,道:“你若是真做到了你所说的,自然能如你所愿。”
第82章 夫人渐失宠
随着尤二姐外貌的日渐丰盛,白慕庄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在加上她知情识趣, 渐渐的, 原本的宠多于爱, 变成了爱多于宠。唯一的遗憾之处,大约便是她始终没有身孕了。不过尤二姐自己并不在意, 白慕庄略微提了两次要给她找个妇科圣手看一看,均被她拒绝之后, 他也就不再提起了。反正,他已经儿女双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尤二姐曾经入过荣国府的事,她早已经找了个机会跟白慕庄说了。对此,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也不是正妻,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果换了是个自己不甚喜爱的妾室通房,他也许会找个机会将人给打发出去。但尤二姐是他心爱之人,叫他如何舍得?在心里稍稍纠结了一阵子之后,便也就丢开手了,照旧宠爱着她。
这一日, 尤二姐正在院子里晒着春日暖阳做针线,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眼一看,却是满脸兴奋之色的桃香。她疾步走到尤二姐身边, 开口说道:“姨娘, 外院出事了!”
桃香什么都好, 唯独一样, 热爱八卦事业。难得人家有个爱好打发时间,尤二姐也并不去说她,由得她去了。此时便笑着问道:“包打听,你又打听到什么事了?”
“是花开,她出事了!”桃香说道,“听说昨晚老爷命她去招待一位客人,大约当时两人都喝醉了,花开并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不是老爷。今儿个一早在陌生男子的身边醒来,花开大惊之下便闹出事来了。”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嗓子,道:“据说她对着那位客人又骂又打,惹得人家大怒。老爷得知之后,脸都青了,气得不行。这不,将花开打了二十板子,现在已经关进柴房里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出来。即便放出来,想来她也没法子再继续留在老爷身边了。”
尤二姐将手中的长针扎进朱红色的绸缎里面,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她对老爷倒是一片真心,可惜,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在老爷眼里,她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可不是吗?”桃红道,“她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才落得这个结果。老爷如此多的侍妾通房,除了去了的那位莼红姑娘和姨娘你,奴婢看他并没有将谁真的放在心上过。”
尤二姐笑了笑,继续低头刺绣,不再言语了。眼看着朱红缎面上一幅鲜活的鱼戏莲叶图即将成型,眼前这事,可比其他事重要多了。
京城的春天似乎特别的短,还没立夏,天气便一天天的热了起来。怕热的人家里,冰盆都已经摆上了。而白府则是到了六月份的时候,才开始用冰。妾室屋子里是不能用的,唯独尤二姐这个贵妾,被特许了可以用冰。也不知道韩洁瑛到底是格外看重她,还是想孤立她。不过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心态,尤二姐都不在意便是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一天傍晚,白慕庄刚刚来到她院子里,屁股还没坐热,便有小厮来禀报事情了。见那小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慕庄不耐烦的说道:“有话直说就是。”
“是,老爷。”小厮忙道:“从前伺候过莼红姑娘的兰香,想要求见老爷。”
自从莼红去世之后,兰香便向白慕庄求了自己的卖身契,离开了白府。如今却又找上门来,不知所为何事?回想起从前莼红的轻颦浅笑,以及那个没见天日便夭折了的孩子,白慕庄心中一阵酸痛,不由得站起身来说道:“既如此,我便去见她一见吧。”
送走白慕庄之后,桃香在尤二姐耳边低声说道:“姨娘,要不要我悄悄的去打探一下?”
尤二姐眼角瞥见桃香一脸的跃跃欲试,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桃香答应着,兴致勃勃的去了。尤二姐笑着摇了摇头,回到原位坐下,继续一个人下着未下完的棋局。
桃香这一去,便去了好长的时间,一直到夜色已深,方才回转。她兴奋得双眼似乎都在发着光,走到尤二姐身边匆匆说道:“姨娘,出大事了!”
尤二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呵欠之后方才问道:“能有什么大事?”日光之下,无新事也……
桃香道:“姨娘不知,兰香这次,在老爷面前捅破天了!原来啊,当初莼红的死根本不是什么下人携私报复,竟是夫人下的手!”
尤二姐的眼睛似乎睁得大了些,问道:“她这样说,老爷就信了么?不会吧?”
桃香道:“兰香自然不是空口说白话的,她这次可是准备充分,带着证据来的!具体是什么,奴婢没有探听到。只听说,老爷勃然大怒,在书房里砸了满地的碎瓷片呢!而后,便冲出书房,跑到夫人屋子里去兴师问罪了。正院那边奴婢不好过去,后来究竟如何,奴婢却是不清楚了。”
后来的事情,渐渐的也就满府皆知了。不知道兰香到底是掌握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使得白慕庄对韩洁瑛害死了莼红的事深信不疑。虽然没有将她怎么样,却很少踏足正院了。要么便睡在前院,要么便在尤二姐这里歇宿。韩洁瑛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虽然依旧撑着出来主持家务,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了。本来她生得便只能勉强称作清秀,再加上心情郁结,形容消瘦。如此一来,外貌更是不能看了。不过半年的时间,便好像足足老了十岁一般。如此恶性循环下去,白慕庄愈发不乐意见到她了。若非必要,绝不踏足她的房间半步。
男人绝情起来,可比女人要厉害得多。一朝翻了脸,多少年恩情都可以弃之不顾。
韩洁瑛似乎对于白慕庄也死心了,只一心教养白斐打理家务,也并不去花心思笼络他。也许她自己也清楚,本来白慕庄对于她就只是敬重而并无爱意。如今连敬重之情都消失无踪,那么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一点子结发之恩了。也许仅仅就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恩情,在岁月中消磨着消磨着,渐渐的也就会不存在了。
这一日恰逢休沐日,白慕庄忽然来了兴致,欲要去郊外踏青。不想带上韩洁瑛,想了想,他便令人告知尤二姐,叫她准备准备,跟他一起出门。整日待在后宅里也有些闷人,尤二姐倒是乐意出去走一走的。
拾掇一番之后,尤二姐便带着桃香来到了前院。白慕庄正一边饮茶一边等着她,见到她来得如此之快,眼里不由得微露诧异之色,笑道:“我只道女眷出门都是麻烦得很,衣裙首饰换了一套又一套,没想到二姐儿你竟然来得这般快。”
尤二姐笑着回答道:“恐怕老爷等得急了,所以不敢耽搁。”其实,是她自己懒得收拾,不过随便捡了一套可以穿出门的衣裳便出来了。
白慕庄细看她,却见她头上挽着简单的如意髻,戴着一套赤金镶嵌猫眼石草虫样式的头面并配套的鬓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首饰了,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身上穿一件杏子红的杭绢镶边上衣,并一条月白色百花裙,腰上一枚双鱼碧玉佩压裙。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又清爽怡人,就像春日早晨刚开的一朵玉兰花。
白慕庄站起身来,微笑着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而后率先朝外面走去。尤二姐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待到来到黑漆酸枝木马车旁边,尤二姐见白慕庄只带了两名小厮,便开口说道:“老爷只带这两个人吗?可够伺候的?”
白慕庄道:“人多了繁杂得很,哪里像是踏青?”
闻言,尤二姐便对桃香说道:“你也回去吧,我独自去便行了。”
桃香答应着,目送马车远去之后,方才转身回了院子。
白慕庄和尤二姐坐马车,那两个小厮骑马跟着,渐渐的出了城门,来到了京城郊外。此时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遍地新绿,景色宜人,二人一路上观之不足,心情变得非常好。
白慕庄此次乃是随性而为,并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便由着车夫随意的驾着车,看哪处风景好,便往哪处去。当马车行至一条比较窄的黄土路上之时,忽然对面尘土飞扬,一匹黑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扬着鞭子,一叠声的叫着快快让开路。但这条路窄得很,一时间哪里让得开?因此当黑马来到依旧占了大半道路的白家马车旁之时,那骑士似乎十分恼火,便扬起鞭子来,狠狠的给了拉车的马一鞭子。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拉车的白色骏马长长的嘶鸣起来,扬起蹄子就飞快的朝前跑去。另外一匹马也跟着惊了,随之狂奔起来。车夫想要勒住惊马,却哪里能勒得住?不多时,便被甩了出去,滚落在道路旁边的草地上。只能眼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一路狂奔向山岭。
第83章 终结尤二事
马车之中,白慕庄和尤二姐两人跌成一团, 在车厢里撞得头昏脑涨。尤其是白慕庄, 不慎被茶盏砸中脑门, 一时间头破血流,十分狼狈不堪。而马车还在继续朝着山上奔去, 那两匹马不跑到力竭,看样子是不会停下来的。
白慕庄的情况比尤二姐还要糟糕一点, 再加上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多时便神智不大清醒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二姐倒是不担心,大不了,动用妖力就是了。虽然说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但若是这具身体都要面临生命危险了,到那个时候自然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就连尤二姐都没有预料到的是,还没有等两匹惊马跑到力竭,马车就骤然停了下来。只因马车已经来到了道路尽头——一片悬崖峭壁之上。两匹马儿嘶鸣着想要停下来,可是一时间哪里停得住?顿时, 马儿并马车都翻出悬崖,齐齐掉落下去。可怜了它们,眼看就是性命不保了。幸运的是,马车翻出悬崖之时, 尤二姐并白慕庄两个人都滚落了下来, 尤二姐在前, 白慕庄在后。尤二姐眼疾手快, 一伸手便抓住了生长在崖上的一棵小树。紧跟着再一伸手,捞住了眼看就要跌落悬崖的白慕庄,握住了他滚烫的手。
被冷冷的山风一吹,白慕庄清醒了过来。当他看清自己目前所处的情形之时,先是大惊失色,而后便绝望了。只因拉住他的是尤二姐,一个妇道人家。她能有多大力气拉住一个成年男子?恐怕只一阵子,便坚持不住了。思及此,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他垂下头,看向雾气弥漫的深不见底的山涧,不由得暗暗叹息。还有那么多的抱负没有实现,却眼看就要绝命于此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尤二姐还是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又过了一会儿,她依旧牢牢的抓着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但是白慕庄能够感觉到她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显然已经竭尽全力。
他十分感动的看着上方满头冷汗的女子,暗忖患难见真情。没想到,尤氏对自己,竟然如此的情深意重。“二姐儿……”他喃喃的念出她的名字,心脏咚咚的沉重的跳跃着。从没有过的感觉,笼罩住了他。正感动着,忽然他看见一滴鲜血骤然落下,滴在他的脸上。仔细一瞧,却原来是尤二姐抓着树枝的手底下,渗出了血液来。想来是因为树皮太过粗糙,将她的手给磨破了。
受伤了,她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白慕庄又忧又惧又喜,各种滋味在心中翻腾着,复杂得他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原来,自己还能有这般的心情。真可以说是,一瞬间将七情俱已昧尽……
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一滴滴的尽数滴落在白慕庄脸上,将他一张脸染成了血色。他的泪也涌了出来,哽咽着喊道:“二姐儿,你……”
我能得你,今生何其有幸?
其实,此时的尤二姐,远没有像是白慕庄想象的那么吃力。这具身体不过是个弱质纤纤的娇柔女子,哪里能有力气支持这么久?不过是因为尤二姐暗自动用了一丝妖力,所以才撑到了现在罢了。手底下拉着一个大男人悬挂在山崖上的她,其实目前的感觉就只是无聊而已。
那两个小厮,怎么还不来啊?不过,再拖一会儿也好,她可以好好的刷一刷白慕庄的好感度。天赐的良机,不抓住可惜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山崖上挂着的两个人一直挂在那里,衣襟裙摆在山风中猎猎晃动着。白慕庄的眼睛已经被泪水和血水糊住了,使得他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感觉到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颤抖的,有力的,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的生死存亡,全部系在这只手上。明明纤弱到似乎吹弹得破,却偏偏成了维系住他生命的全部依靠。
这就是爱的力量么……他迷迷糊糊的想起,从前曾听人说,在乡间有位农妇,在房屋垮塌压住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抬起了几百斤的房梁,将自己的孩子救了出来。事后再叫她去试,她却根本再无法将那房梁抬起来一丝一毫。
这就叫做奇迹的力量,因爱意而生出。
我白慕庄何德何能,今生竟能得到如此深重的情爱……他的身体被山风吹得冰冷,心却滚烫着,剧烈的跳动着。在这般复杂的心情的催动下,他的身体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里,他模糊的想到,能这样死去,似乎也很不错……
几乎就在白慕庄昏厥过去的同时,那两个小厮终于赶了上来。看到眼前这情形,唬得几乎从马上跌落下来。等到他们七手八脚的将尤二姐和白慕庄拉上来的时候,看到自家老爷一头一脸的血,又唬得几乎瘫倒在地。看着这两个没出息的,尤二姐几乎要笑出来了,开口说道:“老爷无事,只是先前在马车里被茶盅砸到了。他脸上的血,全部都是我手上流下去的。”说完,便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展示给他们看。
见此情景,两个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神魂归位了。当下两人便就地取材,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起白慕庄朝山下走去。其中一人看向尤二姐问道:“姨娘,可还能走路吗?”
尤二姐点了点头,道:“无妨,受伤的是手,又不是腿脚。”于是,四人便朝着山下走去。商议着留下一个人陪着白慕庄和尤二姐,另外一个人则回去报信。幸好走到官道上的时候,便遇到了熟识的人家出来踏青之后要回城了,当下便省去了报信的功夫,坐上人家的马车朝着京城中行去。众人听小厮说了当时看到白慕庄和尤二姐两个人的情景,不由得交口称赞尤二姐,十分感佩。看她的眼神,再不像是看普通妾室了。
这样的女子,真可以载入“列女传”了。
经此一事之后,白慕庄跟尤二姐之间的相处情景,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她的那种敬重和爱意并存的态度,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尤二姐勇救白慕庄的事迹不久之后便在京城中传扬开来,就连宫中,都听到了这件事。后来,太后还赏赐了她一些东西,以此表彰她的义勇。尤二姐在白府的地位因此稳固至极,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恐怕就算是主母也不能将她如何了。这样一来,韩洁瑛如何还能坐得住?她深恨自己有眼无珠,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结果,竟是将老爷越推越远,将自己弄到了如此尴尬的位置。她因此深恨尤二姐,出了两次手,想要陷害她,却都被她轻轻化解。如此一来,却使得白慕庄跟她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了。
明媒正娶的当家太太,虽然老爷极其不喜了,却也不是轻易动得的。尽管如此,韩洁瑛的地位,依旧稳当着。使得她终于被休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白慕庄深恶她,自然不肯为她的家族起复而出力。她为了她的家族,竟然与白慕庄的政敌暗中来往,偷取了他的重要书信,险些置他于死地。如此一来,叫白慕庄如何再能容她?查清楚事情经过之后,一纸休书,将她休回了娘家。
“既然你为了你的娘家背叛我,那便回你的娘家去吧。”白慕庄看着她,语气冰冷的说道。
韩洁瑛没有哭也没有闹,弯腰捡起被白慕庄掷在地上的休书,挺直背脊,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白慕庄在她背后说道:“你的嫁妆,你尽可以带走。”
韩洁瑛的步子只微微的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外书房,朝着正院走去。当天,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嫁妆,毫不留恋的离开了白府,出了京城,朝着家乡的方向行去了。
白府没有了主母之后又过了约莫半年的时间,尤二姐便被白慕庄亲自送出了白府,回到了她娘家的小院子里面。三日之后,大红花轿停在尤家门前,一身大红喜服蒙着盖头的尤二姐被喜娘搀扶着,坐上了花轿,再次抬着她朝着白府而去。
“我要给你一个不逊于他人的婚礼,明媒正娶的娶你进门,做我白府的当家主母。”送她离开之前,白慕庄是这样对她说的。
白慕庄儿女双全,尤二姐即便是再不为他生育,也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何况若不是有她,他早就没命了,不是吗?而韩洁瑛,相信即便没有她尤二姐,她与白慕庄,还是一样会闹到这个地步的。所以,她也谈不上欠了她什么。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匆匆而逝,又过了十年之后,白慕庄终于入阁拜相,权倾朝野。那一日,尤二姐感到冥冥中一股属于原主的怨气,终于消散殆尽。
这一次的任务,完成了。
下一个委托人,又会是谁呢?
那姑娘面若银盆,眼若水杏,眉间萦绕着一股郁郁不得志之色。她说:“吾名,薛氏宝钗。”
第84章 宝钗的心愿
这一次,小红换了世界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 那名叫薛宝钗的委托人的语言犹在耳边回响着:“我不想再跟贾宝玉有什么牵扯, 我想要哥哥好好活着, 改邪归正。我还想要薛家,在我们兄妹手中发扬光大, 不再败落。”
没有提到婚姻之事,不需要嫁人。很好, 少了一桩麻烦事。就是不知道,此时她的人生已经走到哪段路上了?若是已经嫁给贾宝玉了的话,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薛宝钗长出了一口气。很好,这个时候,大家方才刚刚搬进大观园,一切都还来得及。只是,薛家借给王夫人用来修园子的三十万两银子,怕是要打了水漂了。
其实,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到王夫人头上。若不是薛家垂涎着贵妃弟弟的正室夫人位置, 哪里会如此轻易的就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给她呢?此事是薛姨妈一手处理的,甚至连张借据都没有让王夫人签!这样一来,似乎连去打官司,都没有胜出的希望了。也罢也罢, 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好了……
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朴素的青纱帐, 身上盖着的亦是普通的素色棉被。这便是从前那位颇有心机的薛宝钗的喜好吗?非也, 其实原主并非真的不爱奢华,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不让人轻易看出自己的喜好罢了。年轻轻轻的小姑娘,活得忒累!现在换了她来,那就不一样了。
掀起被子,自行换了衣裳走出那雪洞一般的房间,薛宝钗一出门,便闻到了馥郁的芳香。那便是蘅芜苑里栽种的各色异草散发出来的味道了,闻起来十分的沁人心脾,使人精神都随之一振。此时并非清晨而是午时,想来,适才是在午睡。
薛宝钗正打量着院子里面的景色,忽然月洞门外姗姗走来了一位身形娇小,面容美丽的女子。尤其是眉间一颗观音痣,十分惹人注目。却原来,是薛蟠的爱妾香菱,原名甄英莲的那位苦命女子。
看到她,薛宝钗便想起了她原本的命运轨迹,十分可怜。现在自己是肯定不会坐视薛蟠娶那个名叫夏金桂的搅家精的,那么,薛蟠的正妻人选与其再去挑挑拣拣,还不如,就是这位甄英莲吧?说起身份来,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呢。配一个薛蟠,那是绰绰有余了。况且,薛蟠未娶妻之前,对香菱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却也不算差。待到她有了正妻的身份,想必,在薛家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的。
不是不想送香菱回家,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家了不是吗?家里的房子被火给烧光了,父亲又出了家。只剩下一位母亲,还不知身在何方。或许等以后腾出手来,可以试着帮她找一找母亲的下落……
与香菱说了几句话之后,薛宝钗便进了薛姨妈的屋子,要与她商量一下离开荣国府的事。此事越早办越好,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便陷得越深,到时候,愈发难以脱身了。自然,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薛姨妈是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的。总之,先试试看吧。
进了屋,薛姨妈正坐在炕上做针线,见到宝钗过来,忙叫她到身边来坐。薛宝钗故意做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就等着薛姨妈来问。果然,薛姨妈很快就看出女儿沉郁的心情,开口问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明明上午还是好好的,一个午觉睡起来,如何心情便差了呢?”
薛宝钗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间,竟然落下泪来。从不轻易流泪的人一哭起来,比常常流泪的人哭起来效果要好得多。如此一来,薛姨妈竟有些慌了神,连连追问。薛宝钗抽出袖口里掖着的葱绿色手帕擦了擦泪,说道:“女儿午睡时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犹自心悸,因此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