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日头的朝升暮落一样有其规律,在这个落日时分,距离她已经处在蒙昧状态一年之久后的这一天,原本就是她应当醒来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说,戚寻自觉自己还是欠了这姑娘一个人情了。
只可惜她没有习武的根骨,即便打通了经络也至多不过是掌握几分自保的本事而已,甚至很有可能终身都停留在一个三流武者的水平上。
习武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个合适的选择。
不过有意思的是,她会有个与戚寻有命定师徒缘分的女儿。
这并不是个简单的女儿。
在她的身上,一条虚影的线连接着戚寻的手腕,在那一众密密匝匝的线条中,凭借着线条的大号加粗,昭示着自己十足的存在感。
而一条虚影之线,连接着这片土地,像是在昭示着某种未来的主宰权,也是她自从看到这些线条后头一次看到的连接方式。
“是啊,花开了。”
戚寻伸手接过了这个小姑娘手中的花,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
第136章 问道宗师 18(第四卷 终)
站在戚寻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大约是不能理解她这句对花开的感慨的。
她只是觉得这个大姐姐终于说话了, 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这就是春天的奇迹吗?”小姑娘仰着脑袋问道。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处在梦中的是,她紧跟着便被这个大姐姐揽在了怀里一跃而下。山风从她的耳畔传来依然呼啸的声响, 却并没有吹到她的身上, 便已经朝两边散开了。
而这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她所住的农家小院外头,甚至没过一盏茶的时间。
她呆愣地听着这个跟先前精神头大不相同的姐姐说明日来看她,让她别在大晚上往外跑, 又折返回来与她拉了拉勾订立了约定。
在黄昏的暮色中,这道灰影不过须臾便已经消失在了小径的尽头, 让她有种错觉,她好像今日并没有去给那个姐姐送饭食,也并没有出门一样。
但她从小院的边角薅出来的那朵小花,又的确已经被那个大姐姐收下礼物带走了。
这显然并不是在做梦。
戚寻转头就跑附近的州城里去了。
不是她不想继续研究一下那个天命所归的丝线指向之人的身份,实在是清醒的状态和半疯的状态完全是不同的。
饶是她周身的真气震荡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并不至于让她身上积累多少尘灰,可这长达一年的洗筋伐髓过程, 和她在混迹在流民当中的本能遮掩,都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套着一层灰扑扑的外壳。
她现在目光清明,日月俯仰之间草木光华尽收眼底, 就是——
实在像个流浪汉啊……
不收拾一下她过不去心里这个门槛。
好在这毕竟是个江湖中人频频出来走动的世界, 州城里的客栈也不是没接待过这种看起来像是土里捞出来的客人。总归她上来就给钱了,就是需要的热水多了一点而已。
等戚寻换掉了先前的灰袍, 坐在客栈房间的桌前对着一桌送上来的饭食的时候, 她总算有种彻底活过来的感觉了。
也直到此时,她才有机会将这一年来的系统提示和背包情况都给整理一番。
道家有元精、元气、元神之说, 而依照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说法, 元精便是一切的根本, 邪帝舍利中的藏匿在驳杂邪气之下的元精, 对戚寻来说的意义不比和氏璧要小。
和氏璧的异种真气若无元精贯体打下的根基绝无可能被她吸收,甚至让她足以看到这个诞生了和氏璧的世界里各种因果之线。
也正是这二者的作用,促成了她这一年有余的时间里身处混沌之中的悟道。
这个悟道对她的影响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但在游戏系统的面板上,她只是提升到了140级。
这里倒是显示出这东西可能并没有那么全知全能的一面了。
境界这种东西是很难明言的,就像此时同样是临近于破碎虚空的境界,戚寻在犯傻状态下还能按着向雨田暴打,但戚寻猜测,若是都放在这个系统里,两人的等级显示应该都是140级。
在绝代双骄的世界里,戚寻于神水宫旧址之下的封闭环境突破明玉功第九层,从129级提升到135级,现在的系统面板只增加了5级,其实并对不上她此时所能展现出的战斗力。
唯独有一点还能对得上。
那是一条称号的变更。
【系统】【侠士达成成就:将任一武学功法等级提升至10级,成就奖励称号【大宗师】】
【系统】【成就称号【大宗师】:宗师天成,道法自然,品游鱼之逍遥,赏四时之变化,剑平四海,誉满九州。称号佩戴期间全属性增幅10%
,特殊属性:应战宗师期间基础攻击提升5%,每增加一名被系统判定可出师弟子,全属性提升增加1%】
大宗师啊……
戚寻翻了翻自己的武学列表。
明玉功和神照经的名字都在此时变成了个问号,只在后面跟了个10级的标志。
这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就像被她师父简化过的明玉功也不该被叫做明玉功一样,她虽运功无知无觉,却实则在借助和氏璧观日月生灵之气入道,明玉功的运转已经发生了着实惊人的变化,连带着的便是深受元精精华淬炼的神照经。
这二者又与毒经化归山字经三经合一的正道,在彼此浸染制衡的过程中,已经与本来的明玉功和神照经有别。
若是戚寻有空将这两册武学给写下来的话,说不定便该叫做什么【神·明玉功】【天·神照经】之类的。
但是这名字也忒中二了,下次再说吧。
除了功法和等级的长进,剩下的便是些杂七杂八的掉落。
戚寻不免有点庆幸她在并不能正常思考的状态下,选择的是点左边,否则她的背包可能装不下这么多的掉落。
比如说在击杀武尊毕玄之后掉落的炎阳奇功,月狼矛法,击杀赵德言后掉落的归魂十八爪 ,百变菱枪,击杀妖道辟尘后掉落的幻魔四变、五绝杀神手之类的,现在一个不落地躺在背包里。
赵德言这个人,若是按照历史情况来看,他给颉利可汗提出的那些个放在中原合适,放在突厥简直像是在自损实力的建议,让他看起来明面上是个“汉奸”,实际上却像是被派去突厥的卧底。不过在魔门的设定之下,这位更倾向于一个纯粹的倒戈突厥之人,甚至一度拉拢毕玄作为魔相宗的外援。
这么一来,戚寻先后击杀毕玄和赵德言的举动倒是很合乎魔门清扫平定的逻辑。
而辟尘……对方既然不乐意臣服,那死了便死了。
真传道的一部分典籍已经在辟尘死后落到了戚寻的手里,剩下的一部分在子午剑左游仙的手中,有辟尘这个杀鸡儆猴的“鸡”在,谅他这个“猴”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戚寻有点想给自己点个赞。
她这蒙昧状态下倒也没杀错人。
但当她的目光看到包裹里分上下二册的道心种魔大法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开始痛苦面具了。
她托着额头将这两册道心种魔之法简单翻了翻。
这门上卷培养魔种,下卷由魔入道的功法,若是深究起来,魔种也无外乎是阳神阴神的凝结,倒也不能算是魔功。
按照向雨田在后来找上她交托秘籍时候自说自话的说法,道家的内丹和魔种事实上也是殊途同归之法。
向雨田也的确没说非要她修炼这门功法,以她如今的实力也不可能废功重修去转修这门武功,即便它的确有其可取之处也不例外,但——
向雨田借着她解释不清神水宫来历的时候,确实算得上是趁虚而入,可戚寻也不能算完全占理的!
邪帝舍利这个东西毕竟是邪极宗的传承,她此前觉得向雨田心怀不轨,才迫切要以此法提升实力,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很有几分游戏人生心态的高龄邪帝,倒更像是将她当做后辈来看的。
不过学道心种魔是不可能学的,最多就是将天魔策在她手中收集齐全,在她的弟子中选择一个传下去。
比如说,那个以一朵春日将至的花将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拉出来的小姑娘,未来的那个女儿。
戚寻在州城里采购了一番后,如约在第二日抵达了那个小山村。
小孩子果然会将约定记得很清楚,在戚寻行到了院落外边的时候便看到小姑娘蹲守在那里。
虽然以她的小脑袋大概是不能理解,为什么
这个姐姐会在一晚上的时间里,从原本那个脏兮兮的样子变成了现在光彩照人的样子。
踏足大宗师境界让戚寻的面容上更多了一种独特的亲和力,即便她此时穿着的并不是那件神水宫少宫主的蓝白色衣袍,而是在州府临时采办的一件白衣,也并不影响小姑娘扒拉着院篱,露出了个惊叹的表情。
当然为了回报这一饭之恩,戚寻并没有带来什么太过醒目的东西。
也就是两床棉褥,几匹棉布,外加上一对鸡鸭,这种说起来都有点跟她平日里干的事情不是一个画风的礼物。
但这些东西对一个想要过平静生活的人家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如今尚在元月,便像是一份漂泊旅客留下的新年礼物。
小姑娘捏着手中写有十年之约的纸,看着变得像是个仙人的大姐姐再次飘然而去。
她有些不理解她们还有再见的缘分这样的话,更不知道戚寻还盘算起了等到去跟宋缺会合后,便借用宋阀的势力慢慢改变这一家的生活环境的想法。
当然戚寻也不知道,这个现在才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会在十几年后有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按照年龄来推算,距离武则天的出生还有四十四年,显然不可能是她,她也并非南方出生之人。
莫非是,婠婠?
但现在搞不清楚问题不大,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来验证。
戚寻再怎么好奇为什么那姑娘将来会生出一个女帝命格的女儿,也不能强行给她催熟拉扯长大。
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过,而戚寻顶多就是一个特别的监护人而已。
她也的确有足够的时间。
向雨田引动的邪帝舍利元精甚至不到整块黄晶储备的一成,便已经足够让他活到这个岁数。
而戚寻呢?她几乎将整个邪帝舍利都消化殆尽,在以元精洗髓甚至是延寿的效果上,远比向雨田还要强得多。
她虽如今距离破碎虚空还有这一层天人之分的界限,却已经在举手投足之间有了一层流转的道韵,要想推开这一扇门,在她有生之年并不是一件无法做到之事。
这便等同于半个长生了。
世人羡慕长生却又畏惧长生,无非因为年华过去后过往的朋友纷纷离去,自己成了最后的那个孤家寡人。
但戚寻绝不后悔这一路来的成长与所见,更知道自己在此后的行路中或许还能做出更多力挽狂澜之事。
在她过建康跨长江,走过这条一年多前她曾经走过的北上之路的时候,纵然如今处在大业二年,长安城未下,天下也尚未一统,所见已非先前她所见的满目疮痍景象。
宋缺领宋家军攻城,宋智与狄飞惊坐镇后方,昔日南陈、西梁、北齐之中可用的人才各司其职,魔门白道竞争上岗,这宋唐简直像是个高度运转的战争机器。
而与之相对的关陇世家,固然暂时打退了尉迟迥的队伍也无济于事。
南北朝的王业更迭,早让君主的正统性遭到了质疑。
长安城内是还有个坐在皇位上的宇文阐,但昔日隶属于北周名下的土地未必就要认这个君主,如今也早没有了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钱。
要戚寻看来,此刻的情形倒是更像宋缺屯兵洛阳,在一步步地朝着关中蚕食,而对方的困兽之斗中甚至还伴随着让人觉得可笑的内斗。
有个人倒是运气不错,便是那位已然殡天的天元皇帝。
他人都在土里了,自然不必看到眼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