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门口亮起来一盏小小的灯,穿着黑衣的小老头露出头来,满脸褶子汇聚成笑眯眯的脸:
“背后骂我,下次再给你减一成!”
沈玩气的跳脚,沈七弃眼神一直落在小老头身上。
筑基三层?
她看着这黑店小老头,眼神浑浊而不乱,气息内敛而不妖,至少已经练气期了!
沈玩骂骂咧咧带着她离开了,瓦子里热闹非凡,两个人就窝在街角上,看着这喧闹的一切。
沈玩一抬手,一根乌漆嘛黑的棍子就落在沈七弃怀中。
这棍子也太重了吧!
沈七弃险些被这黑棍子给压扁!
“咳咳咳……这什么啊!”
沈玩没好气地双手揣着,眼神一直落在街中的杂耍队伍上,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不是信誓旦旦想修仙筑基吗?这是师父临走时候留下来的,说是咱们丐帮的法器,你拿着吧。”
沈七弃:“!!”
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原来留的还有东西!
丐帮的法器
——打狗棍!
这黑漆漆的棍子貌不惊人,通体漆黑,上端粗了点,非常适合把握。
上面并未有灵气运转,说明并非先天法器,滴血上去也没用,烧火棍就是烧火棍……
沈七弃一时也没研究出来所以然,这大约就是一根普通的棍子?
为了装个逼什么弄出来一根疑似法器的东西,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鬼东西还要专门藏着?扔了都不会有人捡好吧!”
二师兄沈玩满不在乎地说:“你想扔就扔了吧,反正以后丐帮靠你了,你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二师兄像是在交代后事。
沈七弃低头,随手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撕下来一根布条,小手在打狗棍上系了结,将这黑漆漆的烧火棍背在身上。
虽然丑了点,但是她不想扔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丐帮唯一的资产了。
要是给大师兄准备陪葬品,这玩意比二师兄的口嗦鸡骨头可排场多了。
说来也奇怪,她背负在身上的时候,打狗棍一点重量都没有了,仿佛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难道这真的是丐帮的法器?
这没谱的师父竟然有谱了一次?
沈七弃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能垄断黑市生意,又有这种修为,沈玩能在这里销赃这么久,又能将打狗棒寄存在这里,说明它安全。
可见小老头并非寻常人。
她心头一动,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吊坠,记下来了这黑店的地址。
……
忙活了一晚上,只换到三两银子。
瓦子里的人群愈发多了,越到深夜越是热闹,闹傀儡的都出来了,一时间人挤人。
沈七弃小小的身体很快便被挤得不成样子,一眨眼功夫,她便看不到二师兄了。
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被她碰到的人就像是甩身上了烂泥,叫骂声不绝于缕。
她恍若未觉,干脆津津有味看起来耍傀儡的。
拥挤的人群里,有几个人极为不同。
一身红衣灼灼,凌然于众,仙气笼罩,明显便是修仙之人。
为首那人面容俊雅,身材高大,他被人群挤来挤去,凡人气息冲入鼻尖,眉眼满是不耐与愠怒。
然而他的声线依旧平稳:
“我已经离开凡界许久,你这厚爱,我委实接受不了。”
旁边那人哈哈大笑:“凤兄,你这几日恍若仙人高高在上,多年未见,我不过是借着邀你游玩,给你开个小小的玩笑。”
“穿过这耍傀儡的,便是给你安排的清雅评弹,走走走,莫见怪啊!”
两人穿过人群。
被叫做凤兄那人周身灵气运转,碰到他们的人便被灵气顶了出去,却不想身边骤然出现一个小叫花子,一把撞在他身上。
心念尚未转圜,便看到那小小的瘦弱身影被护体灵气撞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结结实实落在地上。
不知道为何,明明周遭喧闹无比,这落在地上的一瞬,却像是一道波纹闪过心间。
倒在地上的,是个小叫花子。
凤归年眉头微皱,他纡尊降贵,行至沈七弃面前。
那小叫花痛的蜷缩成一团,好半晌,这才抬头。
瘦骨嶙峋,潦倒脏污,脸上黑漆漆的,看不出来什么模样。
凤归年冷漠地看着她。
居高临下。
就像是看着一块肮脏的泥巴。
作者有话说:
凤爹来找女儿了。
第4章 、妄想
沈七弃几乎是飞了出去。
九岁的身体瘦骨伶仃,弱到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强悍的护体灵气,她整个砸到地上,身后的打狗棍将她的骨头都要硌断。
她只觉着嘴里腥甜,不知道为什么,前世他失望地看着她,口口声声说她是废物的场景涌入眼前,与他像是看着肮脏泥巴的眼神混合交织在一起。
在凤归年眼里,一个无法踏上修仙大道的女儿,注定无法给家族带来荣耀,她玷污了他的凤族血脉。
在他眼里,她本就是个乞丐,跟杂役奴仆一样的存在。
她狠狠将口中的腥味咽了下去,不想在她爹面前露出来软弱与丑态。
旁边那人看也没看这小叫花一眼,拉着凤归年便要继续走:“一个小叫花子而已,走走走,这评弹十分婉约清丽,说不定能将你的修为境界给弹顺了!”
凤归年淡淡嗯了一声,他本不欲与一个小乞丐说些什么,只是心头的那抹悸动让他忍不住多留一瞬。
“你……”
他破例开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一道醉醺醺的气息瞬间笼来,一人勃然大怒,冲过来大吼:
“就是你刚才偷我荷包!”
他冲了过来,一把拎起来沈七弃破旧的衣裳。
她那么瘦小,轻飘飘到一把便被拎了起来。
“你这好吃懒做的小流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线’!偷我的银子呢?”
小偷偷窃,在白日里便是“白线”,至于昨晚上二师兄全偷了飞刀门的菜刀,那便属于“黑线”。
然而这属于行话,一般人怎么会直接说出来?沈七弃的心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怀疑。
沈七弃艰难抬眼,便看到是适才二师兄撞了的那人,荷包里明明只有些铜钱,哪儿来的银子?
“你有没有搞错,讹一个乞丐?”
“谁偷的找谁去,跟我毫无关系!”
那人蒙着一双醉眼,上下打量着手中的小孩,嘻嘻笑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团伙作案,走了你一个,我上哪儿再找去?”
“你偷我十两银子,要么赔我十两,要么便跟我回家做个杂役!”
沈七弃了然,怪不得他开口便是白线,合着也打着歪主意。
她冷笑:“你想贩卖人口?”
沈七弃现在这副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女孩,跟小男孩无异。
这人打的是贩卖人口的主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酒醉那人将沈七弃松开,扯着她胳膊就要走,沈七弃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凤归年。
她现在羸弱瘦小,二师兄又不在,凤归年将一切看在眼里,他能帮她!
可是她失望了。
凤归年的眼神更冷淡了些,看着沈七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块石头:
自打沈七弃被叫穿行窃开始,眼神的一抹波动便平静了。
乞丐与各种下作的事情联合起来,并非没有根源,坑蒙拐骗,流氓惫懒,样样都不是正经人干的……
碰到这种事情,他理都懒得理了。
天地因果,不该干涉。
有因便有果,偷十两银子,那便要用十两银子来还债。
烂泥,也永远只能与烂泥为伍。
他不欲再看一眼。
看一眼,便脏一眼他一尘不染的修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