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囚车中的他更狼狈不堪,由鞭子抽到破败的衣衫暴露了他身体的情况,能清晰地看到他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肌肤,不仅有鞭伤,剑伤和烙痕交叠在一起,鲜血浸湿了他的紫衣,这还只是一处,浑身上下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白娇娇心疼的从灵囊中一股脑地取出伤药,什么稀奇珍贵的药粉、灵液都往他的伤口上撒。
“嘶——”
墨淮皱眉吸了一口凉气,白娇娇抽回倒药的手,“怎么了,这个不好吗?”
“师父……疼……”其实墨淮是喜欢的,他委屈道:“轻点就行。”
白娇娇听话地轻了手劲,把肉眼可见的伤处都给他包扎了一下,看他不再粗喘便问道:“我之前看见你被魔物押在囚车里,怎么会跑到后山来?”
“是鹤灵,”墨淮不假思索地说道,“荒芜之地那一片混乱,我周围都是些魔族巨兽,鹤灵杀了他们后才把我救出来的。”
“那鹤灵人呢?”白娇娇问道,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言岚如何。
“仙魔两方并未分出胜负,鹤灵担忧他师父,将我载到后山就迫不及待地回去了,我只好用仙鹤给你传信。”墨淮眸中暗光浮现,说出了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
可白娇娇却信以为真,在她眼里乖巧懂事的徒儿怎么会骗她呢。
墨淮艰难地向后伸手,忍痛摸索着,白娇娇赶忙起身想帮他,可墨淮突然惊喜道:“还好没丢!”
只见他从身后拿出拿出一朵半开的兰花,纯洁到毫无瑕疵,花瓣并拢呈杯状,里面竟然还真的装了半高的水,清晰的印出白娇娇的模样,她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她总觉得墨淮今天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魔界之人实在可恶,他们在空气中释放了一些至幻的毒素,前面有不少仙家吸入后神智不清,毫无还手能力,”墨淮讲起魔物来情绪激动,义愤填膺。
“那师尊呢?他怎么样了?”白娇娇脱口而出,过分的担心让她错过了墨淮的神情一僵。
他更加坚定信念,将兰花往白娇娇眼前一推:“仙君他没事,他还发现了百花仙子的晨露可以解毒,还嘱咐我你留在了山上,为了防止你产生幻觉,让我务必将晨露带给你。”
散发着香气的晨露像是在诱惑白娇娇喝下它,她凑近嗅了嗅,与她平时爱喝的晨露味道好像不太不一样,好比新鲜晨露中掺了点杂质。
“师父,这是仙君亲自交代的,他说你喜欢晨露。”墨淮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想到这招,还特意换了玉瓶,将情蛊装在兰花里,他盯着眼前的白娇娇,快了,再过不久她的眼里就只会有他一个人。
白娇娇接过兰花,师尊经常给她喝晨露,应该不会有错。
她捏着兰花缓缓递到嘴边,将花茎抬起让晨露顺着花瓣,经过红唇,滑入口中,她高抬着手将“晨露”尽数喝下,口感似乎也不太一样。
白娇娇抬眸看向墨淮,只觉得他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晨露催化的很快,她直觉腹中有股暖流经过,包裹着她的丹田炙烤,“好奇怪。”她喃喃道。
墨淮已经直起身子做好了准备,他会等着白娇娇沉睡,将她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保证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绝对是他。
白娇娇伸手揉弄着太阳穴,眼睛看到的场景越来越模糊,甚至出现了重影,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听到墨淮的声音在呼唤她,“师父,师父……”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像绷紧的弦一下子断裂一般,直直地扎进墨淮的怀中。
薄唇扬起笑意,墨淮搂着梦寐以求的人,一时间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将白娇娇拦腰抱起,正欲起身却差点被一道白光灼伤,白娇娇也顺着他的臂弯滑落到地上,摊开的手心浮现出一面明晃晃的困天镜。
夜明珠大小的困天镜从掌心飘出,变幻到一人高,穿身而过将白娇娇裹在其中,真是应了言岚那句“遇见魔物时会自发地保护你”,
“该死的言岚!”墨淮捶地低吼,他想不到仙魔大战的紧要关头,言岚竟然会把困天镜这种杀伤力极强的仙器交给白娇娇保管,以他现在的魔躯,和象征着纯洁的困天镜极其相斥,连触碰白娇娇都会让他浑身疼痛。
他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弄出来的,看着吓人实则根本没伤到筋骨,被困天镜烫伤的手掌才叫瘆人,
谋划了这么久,难道就因为这面镜子放弃吗?
他不甘心!
墨淮跪地爬向白娇娇,只是靠近都能感受到困天镜超常的温度,他缓缓伸出手,以同样的姿势再次将白娇娇抱起,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膝弯,步伐沉重地踏出了第一步。
炙热的温度几乎是在消耗他的本命寿元,但他却走得一步比一步稳,身上的伤处已经不再有感觉,是持续疼痛后的麻木,就算是这样,他也会将白娇娇带回魔界!
墨淮咽下口中喷涌的鲜血,吞咽不及导致嘴角也流下了一道血痕,血液汇聚到下巴尖,凝成浑圆的一滴掉落在困天镜上。
一阵光波震荡,斜坡处,墨淮蹒跚的步伐一个踉跄,抱着白娇娇一同快速滚落,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把白娇娇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哪怕斜坡上的碎石、枝叶等异物将他刮得满目划痕,他都没有松过一分。
斜坡见底,在最底下栽种着一颗几人环抱大小的古树,墨淮的精神高度紧张,即将抵达平地、在下坡速度最快时,他猛地一回身,以背面拦腰撞在树干上,吃痛地闷哼一声,而白娇娇则是撞在了他的胸膛,他见她没事便松了一口气。
卸力的一刹那,疼痛蔓延全身,墨淮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战场上黑烟黄沙和白光互相交错,众仙首都有些疲软,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灵力不足的症状,现在场中杀得最欢的就数银龙。
他是来戴罪立功的,得让言岚好好看看他的决心才行,而且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银龙用□□刺穿魔物的身体,将他横过来一脚踹飞,正好击中后方的一片魔物,他一直在魔物堆里活动,不断地靠近主帅位置,囚车就在眼前!
瞬间,银龙化作长蛟,腾云驾雾径直撞向囚车,囚车的禁制松动了一下,眼看有戏,银龙用头拼命撞着囚车,用尾巴扫飞前仆后继的魔物。
禁制已经出现裂纹,银龙深吸一口气,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猛地撞向囚车,最后一下,禁制应声碎裂,剩下的不过是普通黑木,银龙打个喷嚏都能让他散架,正在他准备解救白娇娇的小徒弟时,穿着黑衣斗篷的人挡在他面前,是于择。
又来一个挡路的,银龙呼出一口浊气,泄愤般抽打于择,却被他鬼魅的身形一一化解。
于择擅长幻术和隐匿,步伐身形让人捉摸不透,不会拿银龙如何,却能让他累个半死。
银龙攻击了半天造成对方零伤害,气急败坏地拿尾巴抽打身边的魔物,他盯着囚车再看看于择,转身装作离开。
算准时机飞速转身,吐出大量的水,于择全身都被浇透,在水幕中,银龙如鱼得水,一举攻破囚车,他俯身拽起墨淮,却在触及到他的手臂时就发现了异常。
绵绵软软,不似真人。
他扒开墨淮的衣衫,胸腔处果然填满了稻草!这是一具人皮傀儡,荒芜之地得天独厚的沙尘加之魔物的黑烟,让他们肉眼看不清车中的墨淮是真是假。
正与言岚缠斗的云萝发现了下面的情况,邪笑道:“你早就猜到了。”
言岚毫不犹豫地挥剑,“你舍得吗?”
云萝的笑意僵在脸上,言岚像是话中有话的感觉。
她正欲回嘴,心脏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蔓延,丝丝麻麻持续不断,对面的言岚也突然停止攻击,捂着心脏猛然回身望着岚清山。
“噗嗤!”
云萝手中的软剑从后背直刺入言岚的心脏,剧情再一次回到正轨。
第58章 剑刃抽出血肉,鲜血……
剑刃抽出血肉,鲜血没了阻碍止不住地往外冒,围绕在言岚周身的灵力瞬间消散,失去支撑的他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尽管如此他的视线依旧没有旁落。
外围的仙者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战场中心,一个阵营的主心骨倒下了,底下的人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新鲜的血液顺着剑身滑到剑尖,滴落在黄泥地里,云萝漠视着重伤的言岚,也不知在想什么。两方打斗依旧,心思却飘到了云萝的身上,她若是当场将言岚杀死,仙界就等同于输了。
众人都不自主的将呼吸放轻,只见云萝缓缓抬手,银剑寒芒快速入鞘,白衣红绳散成黑烟,云萝消失在了原地。
三言剑插在地上,言岚握着剑柄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身上的创口无助地颤抖,他的膝盖微微离地,在快要起来时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清风霁月的仙君一头栽在地上,扬起沙尘一片。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魔物失去了领导者,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仙者又何尝不是满脸迷茫。
突然,所有魔物像是接到指令一般,齐齐转身退出荒芜之地。
仙魔战役就这样结束了?
鹤灵和天玑仙人率先飞到言岚身边将他抬起,“先回仙界!”天玑仙人的声音传遍这片空旷之地,他在战斗期间也一直在关注仙君的动向,他好像知道自己会受重伤似的……
仙界的气氛不算好,虽然损伤不多,却也在魔物身上吃了大亏,要说最沉重的恐怕还是三言门。
一向来的信仰言岚仙君反倒成了受伤最重的人,看那进进出出的医仙,再看他们摇头叹气的模样,言岚的伤势也多半不会好。
但在仙魔战役是否结束的问题上,外界都有统一的答案,结束了!
要问为何,好事者早已传出八卦,虽然当年言岚决绝的将自己十分疼爱的小徒弟云萝赶出了仙门,虽然今时今日云萝化身魔界使者带领千万魔物攻打仙界。
但是!他们仍旧深爱着对方。
言岚对云萝下不了狠手,宁愿被她穿心刺入一剑,云萝本来有机会将言岚的性命一举拿下,可她犹豫了,还逃了!哪怕这样,他还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这不是深爱是什么?
“放屁!”
鹤灵气呼呼地听着八卦,银龙捂着右耳嘟囔道:“又不是我传的,朝我吼什么。”
鹤灵还想骂街,宫殿的门却被缓缓拉开,天玑仙人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来,鹤灵总感觉自己的师父憔悴了不少,“师父,仙君的伤势怎么样了?”
天玑仙人沉默许久,看向他时眼泛莹光,“重伤未治,几乎殒命。”
鹤灵惊讶地瞪圆了眼,他从来没想过,仙君也会有陨落的可能,前几次不都好好化解了吗?
气氛压抑到极致,观星也不再调皮,守在一旁替白娇娇好好照看她的师尊,石头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摘一朵灵花,由观星亲手喂进言岚口中,吊着最后一口仙气。
“我在心里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奇怪。”银龙知晓白娇娇在意言岚,便主动靠契约呼唤起她,却得不到一点回应,不应该啊。
“我去把师姐喊来!”鹤灵当下作出决定,纵身成鹤快速飞往岚清山。
不过他寻人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因为白娇娇正倒在后山不省人事,边上还躺着墨淮,他紧抓着白娇娇的手,哪怕是重击昏迷也不愿挣脱。
困天境保护着白娇娇没让她受一点伤,她只是身体在沉睡,意识却无比清醒。
她身处的是镜中世界吗?白娇娇只记得她喝下了墨淮带来的晨露,她疑惑地环顾四周,白的刺眼,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柔软,前方唯一的光幕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
待她靠近,光幕瞬间一暗。
号角声响,铁骑过境,厮杀声和呐喊声响彻云霄,拿着刀枪的士兵横冲直撞,被血雾迷了眼,呼啸而过的箭雨唰唰扎在他身上,倒下时因身上的箭矢太多被顶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立在战场上。
几乎是一边倒的战争,“言”字战旗被火烧、被撕裂,被地方军队踩在脚底。
这时,有一身形伟岸的男子骑在汗血宝马上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
“师尊!”白娇娇惊呼出声。
铠甲护身的少年将军冲锋陷阵,稚嫩脸庞上的血污只是他驰骋疆场的勋章,不羁的笑容更是让敌人恼火万分,只可惜一人勇不能救家国危,将军再强带着一群残兵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苟延残喘。
少年将军不进反退,一路退到城池边,敌军已经撞破了城门,迅猛的士兵鱼贯而入,将他团团围住。
人群中,敌军的首领大摇大摆地进入城门,“孤单之勇,我还真是佩服你,若是你愿意效忠于我们,我便饶你一死。”
“哈哈哈——”意气风发的少年狂笑不止,一字一顿地说道:“痴心妄想!”
“哼。”敌方首领冷哼道,“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给我屠城!”
旨意一下,士兵们都纷纷搜刮起住所,预想中的尖叫声并未来到,想看到的求饶场景也没出现,不一会儿就有士兵来报:“首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座空城。
敌军首领的目光变得异常森冷,这时,收拾战场的士兵又匆匆跑来,“首领,穿着言军战袍的士兵都是乔装了的老人!”
言军和他们空城对唱了三天也不肯下来,今日攻破城门却主动应战,人去城空,少年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汗毛倒竖。
“不好!撤退!”
可等他们发现已经来不及了,白娇娇看着城门边的“言岚”突然纵身下马,以一己之力将城门紧闭,死死守在门前,他笑得张扬:“既然这么想要这座城,那就留下吧。”
敌军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他孤身一人,左手拿剑右手持枪,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这!
敌军阵营里不断有声音呼喊着:“这里埋了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