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忽然笑了笑。刚才发泄一番后，她的语气没有之前的激动与愤怒，反而是嘲讽的意味更强了几分。

　　“不过我要是早知道李逸阳想杀我，我也不会傻乎乎地站在那里随他动手。”她开口问道：“你肯定什么也没告诉她吧？是不是还自作多情地觉得不告诉她真相，会让她不那么痛苦呢？”

　　虽然不是在说他，但总感觉自己也在攻击范围之内。李逸阳抿唇。

　　谁叫他的脑回路与二号在细节上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当然他肯定不会伤害亓瑶瑶。

　　他纠结几秒，与亓瑶瑶一唱一和道：“你真的太会自我感动了，费尽心思为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好减弱罪恶感，立什么牌坊啊？”

　　“难道你不是吗？”二号瞥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亓瑶瑶身上：“我确实没告诉过她。”

　　他有时心情愉悦，与她琴瑟和鸣，恩爱无比。

　　有时黯然神伤，偶尔会做作地问亓瑶瑶：“你没察觉到这世界有点不对？”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万一有一天我会伤害你怎么办？”

　　这时候亓瑶瑶总会温柔地安慰着他，不要胡思乱想。

　　他确实没有将真相告诉她，因为他正如眼前的亓瑶瑶所说的一般，自卑又自负。

　　他自负地将拥有了系统的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亓瑶瑶不能心领神会，那么就是她有问题，其实都是在他为自己的懦弱找着借口。

　　他在害怕。

　　“瑶瑶你知道吗？我们初遇时的那条蛇是系统放的。”

　　“我早知道你会在秘境中遇见危险，所以才会按时出现。”

　　“你师兄会走火入魔，会被我杀死，你我踏进天怀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但我只是任凭着剧情发展。”

　　“其实就连有些情话都是参考的系统资料。”

　　他不敢直白地说出这些话，害怕亓瑶瑶一旦知道真相，便会察觉他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害怕？

　　二号忽然瞪大眼，他诡异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亓瑶瑶是简单设定好的程序。

　　可是他害怕一个程序瞧不起他。

　　他突然为自己幼稚又可笑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原来在心底，他早就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但是他自欺欺人地告诉着自己她不是，他庸人自扰地找着许多证据，妄图证明她不是。

　　“对，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二号又重复道：“我一厢情愿地将时间浪费在猜谜上。”

　　“怎么能那么蠢……”他扭曲的笑容逐渐淡去，苍白憔悴的面容如灰一般枯败。

　　“那你不就是蓄谋已久地要杀她，真恶心。”亓瑶瑶不屑，毫无怜悯之意。

　　她翻了一个白眼：“你可别说自己暗示过了，谁有心思一天到晚揣测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难道你有认真观察她的一颦一笑，想过她在想些什么吗？你若有想过，就不会最后选择杀了她。”

　　亓瑶瑶扫了李逸阳一眼，忽然有些落寞：“我认识的李逸阳不会随便杀人。你杀她时肯定不能算随便，所以……”

　　“你杀他时根本没将她当做人。”

　　“嗯。”二号淡淡应了一声。

　　“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吧？”亓瑶瑶理了理头发。

　　她低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笑语盈盈，声音甜腻而恶毒：“她永远不会再爱你了，请你充满遗憾地去死吧。”

　　“祝你永生永世孤寂地生活于悔恨之中，而她会投胎转世，再遇良人。”

　　“现在，麻烦你不要挡在我和李逸阳之间碍事了。”

第109章 她去找他的第8天 二号再见，别挡着谈……

　　少女粉面桃腮, 娇俏可爱，如花园中娇艳的蔷薇，她无辜地睁大眼睛，朱唇微启, 又能像一条危险美丽的毒蛇。

　　蛇蝎美人。

　　李逸阳微微怔忪, 忽然间便有些没出息, 晕乎乎的，如踏云端, 不要在他们之间碍事？真好。

　　这么严肃的关头，怎么能嬉皮笑脸的呢？他抬手掩住口鼻，妄图隐藏自己表情管理失败的事实。

　　“她这么骂人是不是太冲动了？”狗系统畏手畏脚地问着。

　　“冲动个锤子, 她又不是你这样的傻子, 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这样做的。”李逸阳不暇思索地反驳，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攻心为上你懂不懂啊？弱智系统。”

　　狗系统嗤笑一声：“你之前怎么不这样说？舔狗, 你敢当她的面夸她吗？”

　　雨幕中的血衣少女明媚而又张扬，意气风发，沉闷的墓地中, 她如雪中寒梅傲然绽放。

　　与他久远的记忆里埋藏着的亓瑶瑶一模一样。

　　或许只要他稍微坦诚些，他们就不会落到那样的结局。

　　亓瑶瑶越是维护李逸阳，二号就越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究竟亲手毁掉了什么。

　　可惜, 知道也无济于事了。

　　二号眼神微动, 苦笑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对。”亓瑶瑶斩钉截铁。

　　他一意孤行了那么多年……

　　二号颓然挥手，清光朦胧间，躯壳上的法阵便已经解除。

　　“是我执迷不悟，害人害己。”他仰头轻叹一声，雨水从他虚幻的灵魂间穿过，直直落在地上。

　　一滴冰冷的雨穿过他静谧如死水的眼眸, 他忽然想起亓瑶瑶死的那天也是这般天地变色。

　　九天雷劫劈下，世人都在庆贺又飞升一位仙君，欢声笑语中，只有琉璃宗的几个人发现她不见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死的那一日，他倒是觉得自己无欲无求，无所挂念。

　　后来被猫系统自作主张地复活，来到崭新的时间线，他却又忍不住心生期冀，若能再续前缘，又该是何光景？

　　也许他该庆幸这里的剧情与他记忆里的完全不同，否则他真可能做出鸠占鹊巢的事，掩耳盗铃地活着。

　　再后来，他自作聪明地想为亓瑶瑶做些好事，他自己都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却一厢情愿的想着他能点醒她。

　　是她点醒他。

　　灵气如潮水般从二号体内涌出，而瑶光剑嗡鸣，白芒一闪，飞回他的身边。

　　“你终于要滚了？”亓瑶瑶语气不善。

　　二号漠然地应了一声，他神情复杂地望着瑶光剑，后来的许多年，他身边只有这把剑的陪伴。

　　他的灵魂溃散，闪烁不定，面容也渐渐变得模糊，如蒙了一层纱般，他却勾起了嘴角，喃喃自语道：“就像痴人在坟前做了一个美梦……也不赖。”

　　梦里的他们，竟阴差阳错地换了一个结局。

　　倒在泥泞中的少年指节微动，胸膛随着呼吸上下缓慢起伏，又有了生命的迹象。

　　李逸阳已回到身体之中，不过他如今虚弱，还不能自如活动，但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还是不成问题。

　　见此，亓瑶瑶长舒一口气，眉头舒展，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二号的视线已有些模糊，他伸出手，似乎他的亓瑶瑶也在这样对他笑着，可望不可即。

　　即便在昏暗的天幕下，她也如春日暖阳般耀眼。

　　这正是亓瑶瑶原本的模样。

　　看来，他又一次给亓瑶瑶增添烦恼了。

　　随着灵力的流逝，二号的身影如流光般渐渐消散。

　　这一次是真的会魂飞魄散了吧？不过也好，碎成渣了，系统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他捡起来。

　　他对李逸阳轻轻说着话，似乎也是自言自语：“她救了你，你不要再忘恩负义。”

　　“谁会像你那么厚颜无耻啊？”李逸阳没好气道，他眉头紧锁，用袖子擦着脸上沾染的泥水。

　　听着李逸阳的话，二号心中却并没有感觉到刺痛，反而久违得有些轻松。

　　他亲手毁了他们的未来，不过他至少知道了，在某一个时间线里，他们或许能白头偕老。

　　在二号彻底消失前，他呢喃道：“李逸阳你真走运啊……一切都因一场梦变了……”

　　雨雾蒙蒙中，他的身形如流沙般被雨水冲刷而去。

　　磅礴的灵力四散，浩浩荡荡，横扫过枯败的墓园。

　　荒芜死寂的地上，凭空生出无数妍丽草木，盎然绿意，而世间再无二号的存在。

　　瑶光剑静静地落在地上，万物寂然，只剩雨打树叶与两人的呼吸声。

　　在这安静的世界里，微弱的金属破裂声却愈来愈强。

　　蓦然间，瑶光剑化为千万碎片崩裂开来，碎片锋利而耀眼，并没有消失，反而是在空中飞舞着形成了一个小圆球。

　　“我感应到了！”狗系统忽然大叫一声：“猫系统就被关在这个圆球里。这什么剑啊？还有这种功能……不管了不管了。”

　　“我要把他带回去让中心销毁它，它这个贱人气死我了。”狗系统骂骂咧咧。

　　李逸阳与亓瑶瑶沉默对视着，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少女身前的泥地上萌发出一只娇嫩的红花，亓瑶瑶垂眸，凝视着细雨中楚楚可怜的小花，她弯下腰，轻轻将它折下。

　　她轻轻嗅了嗅，清新的花香混杂着雨后泥土独特的香气，溢满她的鼻腔。

　　“他消散之前一幅心事已了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是叫人不快。”她咕哝道。

　　该怎么处置猫系统？

　　李逸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咳嗽几声，灵魂又一次受损，他真觉得自己要喜提弱不禁风的剧本了。

　　不远处的少女斜睨他一眼，摇起铃铛，随手甩了一个避雨咒过去。

　　她勾起嘴角，笑得得意：“哟，这不是就会逞强的李逸阳大人吗？这好久不见，怎么狼狈得像是从泥水沟里爬出来似的？”

　　李逸阳耳根一红，挪开视线，指着圆球转移话题道：“我们先想想如何处理……”

　　他忽然一顿，嘴里继续道：“如何处理猫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