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的刹那,卫折玉瞳孔一缩。
这是……道云仙尊?!
他认得此人,他化成灰都认得!
当年就是他联合谢白昀,在仙门魔族之战中暗算他,将他封印在藏云宗的禁地!
谢涔之把他师尊关在此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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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
第三次走神,谢涔之陡然出声,再次提醒汐姮。
只是疗个伤而已。
但是短短一个时辰,她已经走神三次,真元逆走,再这样下去,他的血算是白喂了。
男人淡淡审视着这条不安分烛龙,目光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意味,语气难辨喜怒,“连运功都无法专心,这不是你。”
“阿姮,你在想什么?”
这么黑的夜晚,连一盏灯都没有,汐姮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从这轻飘飘的几个字中,听出几分冷意。
汐姮:“……”
她能怎么说?说她在想卫折玉么?
此刻装哑巴是最好的,何况她此刻本就说不了话。
这条烛龙甩了甩漂亮的大尾巴,扭过了头去,像是懒得搭理他,一副“我就走神关你什么事”的样子。
谢涔之按了按眉心。
他在她这里,几乎是处处碰壁,她把“不待见”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他也着实是没辙。
只是看到她这副不能说话、不能化形的样子,他的心又软了软,微微蹲下身子来,面对着湖面低声说:“你再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该撒气到自己身上。”
哗啦——
神龙摆尾,巨大的水花突然溅他一脸。
“……”谢涔之闭上眼捱了这一泼,浑身湿透了。
你自己说的,她不对自己撒气,那就只好朝你撒气咯。
谢涔之的睫毛和下巴都滴着水,水珠沿着脖颈打湿了衣衫,他保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突然说:“继续。”
哗啦——
又是好大的水花,直接兜头浇下。
谢涔之仍然没动。
半晌,他低低笑了一声,“继续。”
哗啦——
“继续。”
哗啦——
“继续。”
“……”这一次汐姮不干了,她拍累了,并觉得此人多少有点大病。
许久没有再被泼水,谢涔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水里悻悻摇着尾巴的汐姮,低声咳嗽了几声,才哑着嗓子淡淡笑道:“你肯如此,我很高兴。”
汐姮:“……??”
她无语地看着水面上的人,像是才认识谢涔之一般,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泼傻了。
他这个样子,倒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汐姮固然不喜欢谢涔之平时那副冷酷至极的样子,但也不代表她吃软不吃硬,他们之间不是泼几次水就能一笔勾销的,他装出这副可怜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他能让她哥哥活过来吗?
他能替她灭了天道吗?
他当然不能,也不会如此。
汐姮冷冷地看着他,又是一个甩尾,谢涔之闭上眼,然而这一次,并没有高高溅起的水花,只有她漠然游向远方的身影。
她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第100章 他就不怕下属心寒么?……
天色将亮时, 谢涔之离开了。
待到夜幕重新降临时,他又来了,一言不发地低垂着眉眼, 将血滴入水里。
待到做完这一切, 他又转身离去。
往后几日, 日日如此。
直到某夜齐阚急匆匆闯了进来, 步履慌乱, 像是发生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进来便扬声道:“君上!属下发现后山秘境被人闯入, 有人刚刚劫走了道君仙尊, 触动了那里的机关!”
水底的汐姮蓦地睁眼。
她心中警铃大作,无声无息地朝谢涔之的方向游了游。
谢涔之的身形巍然不动,仍旧举着右手,将血滴入水中, 嗓音一派沉静,“能从那里全身而退的人, 只有一个人。”
齐阚眸色微闪, 循着他话中的意思, 脑海中也蓦地浮现一个名字, 迟疑道:“是卫……”
卫折玉。
君上布下的那些机关极为特殊。
并不是修为越强的人越能靠近那里,若是神族敢靠近那里, 凭那里的天道之力,便能将其粉身碎骨。想要全身而退,不但修为要足够高深, 更要与天道有所共鸣,此外,身上也必须有独属于天衍神君的气息。
正是因为如此苛刻的条件, 齐阚料想无人能靠近秘境,所以不曾派很多人去看守那里。就算到了现在,他也还是想不通,出声询问道:“可是他就算不惧天道,他身上没有您的气息,天道又如何能允许他——”
最后一滴血落入湖中,谢涔之从袖口中掏出手帕,捂住掌心的伤口。
他起身,背对着齐阚,目光却看着湖底的汐姮,冷淡道:“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能。”谢涔之嘲讽一笑,“他很聪明,知道利用自己的血脉,早在最开始阿姮覆灭瀛洲时,他便暗中开始吞噬天劫石的力量,如此非但修为大涨,更能让天道判断失误,将他当作我,继而以假乱真。”
水下的汐姮猛地一惊。
谢涔之说……卫折玉从最开始便在吞噬天劫石?
怪不得!
怪不得她感觉卫折玉修为上涨的速度如此可怕!
若说最开始她将他带回北域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魔,后来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已逐渐能与神族抗衡。
几天前见他,他周身的压迫感更甚。
就算汐姮现在没有修为,也隐隐能感觉到,他带给她的感觉,比往日的赤言更加危险。
她知道他一心变强,猜到他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也想过吸收天劫石力量的可能性,但她觉得可行性太低,若是一般人,更有可能爆体而亡……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在瞒着她做这等逆天之事了?!
——“姮姮,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
少年隐忍的嗓音犹在耳边。
汐姮心底五味杂陈,猛地闭了闭双眸。
谢涔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吩咐身后的人:“道云已没什么用处了,他要带走道云,无非是要从他身上探寻本君的秘密。”
他说着,又嘲讽地笑了一声。
“就算让他知道,他又能如何?”
……
齐阚奉命离开,魂不守舍地走了很远,才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谢涔之和汐姮所在的方向。
“看什么呢?”
守在外面的殷晗见他出来,立即凑上前来问道:“你看见谢姮师妹了吗?她的伤怎么样了?性命应是保住了吧?”
“……”
“齐阚?齐阚!”
齐阚望着来时的那个方向,目光逐渐变得幽暗无比。
许久,他转身看向殷晗,淡淡道:“她没事。君上说劫走道云仙尊的人是卫折玉,此事不必追查了,如今的卫折玉,整个藏云宗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等君入瓮便是。”
殷晗听了半晌,皱眉问:“不管了?那道云仙尊……”
“生死由命。”
“……啊?”殷晗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生死由命?道云仙尊?那个在当年叱咤风云的道云仙尊?先不说道云仙尊是君上从前最敬仰的师尊,他也是整个修仙界最德高望重的大能之一,老宗主最信任的长老啊!
真的不管他的死活吗???
齐阚不再等他,加快了脚步一路下山,心底却是越来越沉重。
方才的一幕还反复闪现在脑海中——
“君上,道云仙尊可是您的……”
男人微微转头,目光瞥向他,漆黑的夜色中,他的瞳色如此冰冷,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
“道云不知本分,擅自欺瞒本君多年,单此一罪,便罪无可赦。”
那么冷淡的眼神,像是在执行某种冰冷的裁决。
齐阚本来还想多劝一劝,可是和他对视上的瞬间,他忽然彻底反应过来了什么,又因为那个可怕的想法,隐隐觉得背脊发凉。
他到底是谁?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君上仍旧是君上,即便觉醒成神,他也仍旧保留了属于谢涔之的全部。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坚信?
大抵是因为君上对谢姮师妹的执着,在她的事上,他仍然会和一个凡人一样爱恨嗔痴,让齐阚觉得,眼前的人仍旧是有血有肉的。
可若抛开谢姮不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