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心头一震,大惊伏地:“奴婢该死。”
聂轻寒问:“其他人呢?”
珍珠回道:“琉璃姐姐奉郡主之命,去钱庄换银票了;珊瑚姐姐负责膳食,出去采买了;琥珀,琥珀……”她迟疑不语。
聂轻寒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珍珠心里一凛,老老实实地道:“琥珀在帮姑爷收拾书房。”
聂轻寒问:“收拾书房?她的意思?”目光落到酣睡的年年面上。
珍珠心里发苦:看姑爷一番作为,委实待郡主如珠似宝。两人郎才女貌,明明只要好好过日子,总能越过越好,偏偏郡主拧了性子。她该怎么答,才能不让姑爷寒了心?
聂轻寒语气淡淡:“不敢说?”
就算她现在不说,到时郡主醒了,只会把话说得更难听。她得想个法子转圜。
珍珠心念电转,忽然得计,吞吞吐吐地道:“郡主的意思,姑爷马上要参加春闱了,需专心读书,不好因她分姑爷的心。所以叫琥珀把书房收拾出来,让姑爷在那边歇息。”
聂轻寒不怎么信的样子:“若是如此,何必藏着掖着?”刚刚这丫鬟可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珍珠头痛:姑爷怎么这么难糊弄。她急中生智,解释道:“因为,因为郡主脸皮薄,不想让人知道她对姑爷好。”
聂轻寒一怔,那日她醉中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聂小乙,你要争气,要努力,以后一定要大杀四方,当全天下权势最大的男人,不要叫我看不起你。”
这话,在她清醒时,从未对他说过,反而一直冷待他,疏远他,从不表露对他的心意。若不是那日鬼使神差去了兰心苑,若不是昨夜她阴差阳错地醉了,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最真实的心意,不知道她对他有着这般高的期许。
还有常莹转述的她的话:英雄莫问出处,一飞冲天……
他心高气傲,口是心非的小郡主啊,是不是如果他不能达到她的期望,让她扬眉吐气,为她争气,她永远不会承认对他的情意?
*
年年一觉睡得舒坦,醒来时红日西斜,霞光满天,已是黄昏。年年懒洋洋的,头发也不挽,随意披了件轻软的银红丝袍,赤脚踩着竹屐,趴在窗前看天边绚丽多变的云彩。
院中传来丫鬟们的笑闹声,琥珀和珊瑚一个提着食盒,一个端着果盘,嘻嘻哈哈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正在收拾床帐的琉璃听到动静,走到年年身后,对她们“嘘”了一声:“姑爷在读书呢,休闹。”
琥珀和珊瑚一下子掩住嘴,相视而笑,轻快地跑进了内室旁的小厅。
年年惊讶:“聂小乙回来了?”这么早?按照剧情不是应该到忙到晚膳后才回?
琉璃“嗯”了声:“姑爷回来得比奴婢还早,还陪郡主歇了一会儿午。”
年年:!
珍珠恰好捧了年年待会儿要换的衣裙过来,闻言笑道:“郡主沐浴时睡过去了,多亏姑爷及时发现。”
年年:!!!沐浴时?聂轻寒发现的?
珍珠感叹道:“姑爷待郡主当真没话说,担心郡主在水中受了凉,亲自服侍郡主。”
亲眼目睹聂姑爷是如何待郡主的,珍珠越来越觉得贾妈妈的话有道理。郡主也是一时拧了性子,她与姑爷已经成亲,纵是姑爷身份低微,不堪为匹,郡主还能与他和离不成?何况,姑爷年纪轻轻就中了举,纵比不上段世子未来不可限量,也是前途可期。
姑爷待郡主这般体贴入微,只盼郡主能早日想通,与姑爷和和美美的,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狠狠打脸那些笑话郡主嫁得不好的人。
年年抓到了重点:“亲自服侍?”她那会儿不着寸缕,他要服侍她,岂不是……一瞬间,她脑子都炸了。
珍珠点头,没觉得哪里不对,正要为聂轻寒再美言几句,年年羞愤:“登徒子,谁允许他擅闯进来的?”
琉璃说了句公道话:“郡主,你和姑爷已经成婚了。”而且,两人昨夜已经圆房。
珍珠点头表示赞同,姑爷是回自己的内室,怎么能称擅闯?
年年冷着脸:“那又如何?我不许他进来,他就不能进。”
琉璃和珍珠:“……”是她们天真了,完全没想到郡主根本就不打算讲理。
门帘掀开,琥珀捧着甜白瓷果盘撞了进来,笑盈盈地道:“郡主,姑爷回来时带了新鲜荔枝,您尝……”骤觉气氛不对,噤了声,低着头将果盘放下,正要悄悄退出。年年开口道:“站住!”
琥珀不敢再退。
年年吩咐道:“这荔枝我不吃,退给他。”
琥珀一愣,不由看向在屋中的琉璃和珍珠,目露询问:郡主这是怎么了?琉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照办。
“珍珠,”年年又指着梅花冰鉴道,“把这个也给他还回去。我不用他的冰。”
珍珠和琉璃对视一眼,苦了脸:“郡主这是何苦?”
年年也觉得自己这是何苦,拒吃爱吃的荔枝,把冰鉴送走,苦得还是她自己。可若她不坚决地拒绝聂轻寒的好意,那家伙误以为她乐意接受,以后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一来二去,给了他错误的信号,那不是增加她的任务难度?
年年忍住心痛不舍,不悦道:“我的吩咐你都不听了?”
珍珠无奈,正要听令,外间响起琥珀和珊瑚的声音:“见过姑爷。”
聂轻寒清润平和的声音响起:“这荔枝怎么不送进去?”
琥珀答道:“送了,郡主说她不吃,叫我送还姑爷。”
年年暗暗点头:琥珀答得好,就该让他知道,她不稀罕他的东西,少来和她套近乎。
聂轻寒没有做声,脚步声传来,很快门帘掀起,他走了进来。
琉璃和珍珠齐齐向他行礼。
聂轻寒看向年年,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放下心来,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她宽松的衣袍,赤着的玉足上。
与昨夜缠绵时,他一寸寸细细打量她时一模一样的目光。
年年两颊烧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登徒子,贼眼溜溜往哪里看?
聂轻寒目中闪过笑意,温言问她道:“世子说你向来爱吃荔枝,特意叫我带些回来,怎么忽然不吃了?”
年年一怔:“荔枝是常卓叫你带回来的?”
他“嗯”了声:“你不吃,世子怕要失望了。”
年年顿时后悔起来:早知道是常卓的好意,她就不叫琥珀退回去了。她弟弟送她的好东西,白白便宜了聂小乙。
可话已出口,她再反悔就太没面子了,哼道:“反正东西我收到了,谁吃不都一样?”
聂轻寒一怔,目光柔软下来:“郡主不必如此。荔枝再稀罕,也不过是吃食。你喜欢吃,只管和从前一样,不必想着旁人。”
第10章 【鸡同鸭讲】
年年被他柔和的目光看得心里毛毛的,一头雾水:他在说什么,她想着谁了?她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等等,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是特意省给他吃的吧?想得可真美!
聂轻寒见她杏眼圆睁,朱唇微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缕乌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雪白的面颊透着红晕,那模样着实娇憨可爱,心中一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鬟领命退下。
“聂小乙,你休要自作多……”年年扬起下巴,傲然开口。话没说完,聂轻寒已走到她面前,伸手,撩起那缕乱发,帮她别到耳后。
年年一呆: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这还是她认识的聂小乙吗?刚要发作,聂轻寒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娇嫩的脸颊,修长的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视线中,是他越来越放大的俊颜,她甚至能看清他细腻不见毛孔的冷白肌肤,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上挑的眼尾旁那点泪痣勾人心魄。
年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匆匆抬手遮挡。
温热的身体,熟悉的草木气息,揽住她腰肢的有力臂膀,温柔印上她眉心的吻……
年年玉手掩在唇前,目瞪口呆:她以为他会亲她的唇,眼疾手快地护住了唇。哪知这家伙全不照常理出牌,居然亲她的眉心!
混蛋,眉心难道比唇更香吗?
聂轻寒抵着她,低低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精致的眼角眉梢,扰乱了她软软的额发。
很好笑吗?年年脸上热辣辣的,恼羞成怒:“你亲我这里做什么?”
“我错了。”他态度诚恳地道歉,纠正错误,低头又亲了亲她可爱的鼻尖,然后是覆在朱唇上的玉手手背。
蜻蜓点水般的,温柔的吻。
年年如被火灼,整个人都懵住了:不是,她不是说他亲错地方,而是说他不该亲她,有他这样歪曲她的话的吗?
这实在不像是聂小乙会做的事。
她记得原文中,男主幼遭变故,心性大变,待人貌似温和,实则心冷如铁,城府极深,难以接近。他一路走上摄政王之位,执掌天下大权,手段血腥冷酷,几无亲近之友,只有幼年相交的常卓和孟葭姐弟,一个是童年好友,一个算红颜知己,和他稍微亲近些。
可他现在待她这般亲昵,到底是闹哪样?该不会是昨夜春风一度之后,他对她有一点点动心了吧?毕竟,昨夜应该也是他的第一次吧,第一次总是特别的。
那她的仇恨值怎么办?不行,她一定要把这种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年年开始挣扎,用力推他,哪推得动分毫。她板下脸来,命令道:“聂小乙,你放开我!”
怀抱中的身子柔软得不可思议,纤细的腰肢不堪盈握,聂轻寒喉口发干,垂眸看她。
她乌发柔顺,如瀑散下,清丽动人的面庞涨得绯红,淡淡娥眉下,水汪汪的杏眼潋滟生波,娇艳朱唇因气恼微微嘟起。再往下,玉颈纤细,雪肤耀目……他的眸色渐渐变深。
年年觉得他目光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差点又炸了:不知何时,她身上丝袍的衣带已经散开,宽松的襟口露出大片旖旎风光。
“聂、小、乙!”她咬牙切齿,再维持不住高高在上的姿态,飞快地拢好衣襟,系好衣带,“你的眼睛往哪里看?”
他耳根微红:“怕什么,昨儿不是什么都看……”下面的话被年年一把捂住,灭了声。
年年连手指尖都冒着热气:聂小乙你的脸呢,脸呢?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
呵,臭男人,平时看着老实,私下里都是一个德性。看看,原形毕露了吧?
她原本看剧情发展还觉得奇怪呢,好好的男主,故事前期明明还是个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好孩子,怎么到后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广开后宫,笑纳各路美人,享无边艳福?原来,这压根儿就是他的本性。只不过现在他尚未发迹,没有机会花心罢了。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开后宫的男主尤其不是东西。
年年越想越生气,冷下脸道:“昨儿喝醉了,是个意外,你给我立刻忘掉!”
她原是清丽精致的长相,板起脸来气质冷傲,自有久居上位的气势。只可惜,这会儿双颊如火,眸若含波,娇艳如三月初绽的桃花,娇声软语,呖呖莺声,哪有丝毫威力。
聂轻寒心头大动,却也心知女孩儿家脸皮薄,他家小郡主尤其要面子,再要逗她,她怕要炸了,任她捂着嘴安静不语。
年年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几分冷静,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没来由:她不过是暂时占据他妻子的名分罢了,他未来的人生,她又不会参与,收再多的美人,享再多的艳福,与她又有何干?
屋中一时安静下来。
年年渐渐觉出不妥。她抬手捂住他唇,他柔软的唇轻触她的肌肤,仿佛在亲吻她的掌心;浅浅的呼吸不时拂过她,又热又痒。
更要命的是,她宽大的袍袖随着抬手的动作自然垂落到手肘,那一截宛若藕节的小臂便露了出来,新雪般柔滑洁白的肌肤宛若凝脂,白晃晃得惹人眼目。
可这会儿要撤手,岂不是成了向他示弱,允许他继续胡说八道?
一时间,年年继续捂着也不是,撤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