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缇盯着印着银月痕迹的封皮，犹犹豫豫地皱起眉，竟莫名有些不敢伸出手。
……这样的翠茜大人的魔法笔记里，为什么，会提到她？
厄尔耐心地没有催促，而伊缇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笔记的一角。
她想知道，在那位传奇预言师的眼中所窥探到的未来，那个有她存在的未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
然而，就在伊缇的手指触碰到笔记的那个瞬间，原本安静的魔法笔记忽然被触动了一样，书页翻飞，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而氤氲的紫光不断扩散、凝聚，再塑造出小臂长的人形。
紫色的长袍缀满月亮与星光，流银样的长发披散而下，她站在那里，眼覆黑缎，好像在看着你，又仿佛凝视着更遥远的存在。
一如本子里被刻画了无数次的经典形象。
——银月之魔女，翠茜。
伊缇触电似的抽回手，下意识要往书桌里缩，由幻影编织的人形却刚刚好侧过脸，看向了她。
“你是伊缇，对吗？”
伊缇怂怂地点头。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虽然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菜鸡魔族了，可翠茜给她的感觉，跟任何一位七宗罪的殿下都不同。
如果说“大人物”至少都还是脚踏实地、真实存在的大佬，那翠茜就如她的称号一样，是高挂在夜空上的银月，触手不可及。
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距离感。
翠茜却笑了笑。
她的声音是空灵的，但意外很温和：“别害怕。去约书亚吧。你所需要的，都将在那里出现……厄尔会帮助你的。他将是你最忠诚的仆从。”
伊缇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微笑的厄尔，扭头再小心翼翼地瞅着翠茜。
她不太有底气地问：“翠茜大人，我最终回到了深渊吗？还有为什么……为什么厄尔说，您在笔记里有提到我。您是知道我会经历这些吗？这本笔记是您故意留下来的吗？我不太明白。”
“很抱歉，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伊缇，你终将回到深渊——只要你如此坚信。”
翠茜轻声开口。
“因为你属于那里。我们都是，诞生于黑暗孕育的深渊，信仰着魔神陛下。即便地上再怎么绚烂夺目，深渊依然是我们的唯一的归宿，对吗？”
这次，伊缇点头点得很干脆：不然还有什么其他的选项吗？
翠茜又笑了。
“记住你今天之所言，伊缇。”她仿佛隔着那层黑缎，认真地凝视着，“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向前，不要回头。”
感觉到心脏上有种奇异的压迫，伊缇捂着胸口，神情困惑地继续点头。
翠茜向她伸出手，声音低微：“你是个好孩子，伊缇。不要让……失望。”
话音落尽的那一瞬，银月之魔女残存的最后幻影溃散，书页翻飞间，本该永远不退的字迹一点点消失，最终变为了一本白纸。
伊缇无措地低头看看一片空白的笔记，又抬头看看厄尔，脸上带着一点点惊慌。
深海禁域的渊尾人鱼的诞生地也好，银月之魔女的笔记也好，她开始渐渐察觉到，身边有迹可循的线索，如同撞入了蜘蛛网迷宫的猎物。
“我以前是被您收养的混血，现在是与您签订了主仆契约的巫妖。不管这是否是他人布就的棋局，至少，伊缇大人，我是追随着我自己的谷欠望，走到这一步的。”
厄尔半跪下来，很温柔、安抚意味地摸了摸伊缇的侧脸。
他眼中的银月痕迹，与伊缇耳垂上的契约一同散发着很淡的光辉。
“不管发生了什么，伊缇大人，厄尔都会陪着您、帮助您，走向您所期待的结局的。这一点，请务必相信我。”
巫妖的口吻近乎诱哄：“伊缇大人，您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回深渊。”伊缇低下眼睛，手指在袖子里握紧成拳，她抿了抿唇，“我有问题，想要问魔神陛下。”
“是，伊缇大人。”
厄尔低下头，亲吻那块印着银月契约的耳肉，温热的吐息也仿佛成了烙印。
他声音含笑而坚定。
“如您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第二天！！！！
你们猜界门钥匙在哪里？其实已经出现了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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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为了厄尔在一切财产充公之前, 就被塞西特就地执法，伊缇略过了巫妖在契约上耍的小花招, 只是催他上缴界门钥匙的碎片。
她也是很不服气, 伯顿的皇宫都快被她、塞西特和伊格纳兹翻个底朝天了, 就差把地板掀了掘地三尺（虽然有棘莱花的地下工作, 也没有漏掉就是了）,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伊缇怀疑厄尔这个坏东西, 是不是把碎片直接揣身上了, 要不然, 不该啊！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 真正的界门钥匙的碎片, 竟是藏在了他们触手可及, 却擦肩而过, 怎么也没想到的地方。
厄尔让侍女将卡瑟琳娜带来书房。
目送侍女离开的背影，伊缇仔细盯着对方关节处隐隐往外溢散黑雾的傀儡丝，还是觉得厄尔的脑袋和人类的脑袋，都很难懂。
“他们知道你把他们变成傀儡了吗？”伊缇纳闷地问, “皇宫里的人, 都知道吗？”
厄尔点点头。
“当然，伊缇大人。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其他不愿意的，洗掉记忆之后，我都让那些人离开了。毕竟当初接受这里的时候，事情很多呢, 我想尽快去寻找您，如果还要浪费时间管理下面的杂碎的话，太麻烦了。”
伊缇小脸一皱，无法理解：“他们图个什么啊？”
“嗯，怎么说呢……如果要让伊缇大人理解的话。”
右手抵着下唇，厄尔侧过脸微微笑起来。
“您之前或许对伯顿没有什么了解。伯顿的皇室向来被切格诺所操控，势力错综复杂，像已经喧宾夺主的菟丝花一样，盘踞在这个国家，贪婪地汲取着一切。”
“皇帝昏庸暴虐，王子懦弱无用，贵族纸醉金迷，平民易子而食。皇宫的侍从随时都可能没有任何理由地死去，但至少还可以吃个饱饭。”
“而我不会随意地处死他们，甚至可以赐予他们权势、财富、平稳的生活，代价只是一点点自由和绝对的忠诚罢了。”
他漫不经心，嘲弄地低声道。
“伊缇大人，对于弱小的人类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哪怕是信仰，抑或尊严。”
伊缇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那过去的你也是吗？”
像是没想到会被提问，厄尔稍稍愣了片刻，才温柔地弯起眉眼，对她伸出手：“曾经也是的。但我遇见了您，伊缇大人，所以现在的我，才站在了这里。不是吗？”
然后被冷面骑士塞西特，冷酷地用剑隔开了安全距离。
塞西特用一种看流.氓.渣.滓的眼神，凝视着巫妖，从里到外散发着老农民那种，白菜被猪看上了的危机感和抗拒。
“随意触碰淑女，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礼仪，厄尔阁下。”
却得到了伊格纳兹跟伊缇，异口同声的反应。
“淑女？”x2
伊缇摸了摸自己的脸，伊格纳兹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都很震惊这个词语被使用的对象。
塞西特：……
塞西特：带不动带不动.jpg
厄尔很不给面子地低低笑起来，但还是友好地收回了手，以示尊敬。
幸而卡瑟琳娜的到来，拯救了尴尬的局面。
伊缇盯着有段时间没见的小女王瞧，果然，与皇宫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卡瑟琳娜的身上，没有傀儡丝。
难道界门钥匙真的在卡瑟琳娜身上？但是第一次见面的夜里，卡瑟琳娜就已经被她近距离检查过了啊……奇怪。
注意到伊缇的视线，厄尔只是招手，让卡瑟琳娜靠近，指尖滑过小女王被精心保养的长长卷发，由头顶顺着落至耳侧。
“卡瑟琳娜，你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所以，很遗憾，我要取走借给你的东西了。”
小女王的脸色苍白，却似乎已经提前有了预感，依然是镇定的样子。
她惨笑着仰头看向厄尔，认真看着面前的青年，似乎是想要把这个人牢牢刻在记忆里。
因为——
厄尔的手指由卡瑟琳娜的耳侧，又划过她的眉眼，最后深深插.入那只璀璨的金色眼眸当中！
却并没有太过血.腥的画面发生。
当漂亮的金色脱离眼眶时，那团氤氲迷蒙的事物，便显现出伊缇熟悉的姿态，正是从诺雷那里拿到的界门钥匙的碎片，如出一辙。
“这是您需要的。”
厄尔将掌心的宝石交给伊缇。
而没有鲜血淋漓，卡瑟琳娜捂住空空荡荡的左眼，沉默地凝视着他，仿佛回到了改变她命运的那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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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年前。
伯顿皇宫。
卡瑟琳娜是隐约有察觉到, 皇宫里是有些不对劲的。对于生活在这黄金斗兽场底层的人来说，诸如察言观色这样求生的机敏, 早已成为了本能。
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又有新的人来到这里。
不过对于卡瑟琳娜而言, 只要她继续活着就够了。
她是皇帝一时兴起, 与侍女所诞下的私生女, 那个遭受横祸的可怜女人在分娩后不久, 就死于疾病了, 留下卡瑟琳娜一个人在这座皇宫的阴暗角落里, 等待死亡的倒计时。
但她终究还是不幸地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