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欢欢指尖颤了颤,唇角向下撇了撇,“我便是她,她便是我,白珩你还不明白吗。”
“你啊,又被骗了呢。”真可怜。
“所以,还你什么。”无论是良善的鱼欢欢,亦或是幽冥族的神女,都不过是她一人罢了。
白珩望着‘鱼欢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些恍惚。时云霆最是愿意看这帮神仙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快意极了。
撞着白珩的肩膀,时云霆扶着‘鱼欢欢’的手,姿态放的极低,随着‘鱼欢欢’一同离去。
远方遥遥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恭迎神女归来。”
白珩愣愣的看着掌心的那枚坠子,神色晦暗不明。
‘鱼欢欢’站在最高处,俯视着底下黑泱泱的一群人跪拜着自己,脸上的冷淡似是与白珩如出一辙。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身上竟有了白珩的影子。
“起来吧。”鱼欢欢语气无甚起伏道。
时云霆看着‘鱼欢欢’兴致不高,表情中透着几分不耐烦,“神女可还有什么吩咐。”
四处随意的看了下,‘鱼欢欢’伸出只手指向底下,略带嫌弃道,“这颜色死气沉沉的,换个色吧。”
祭师乌蒙大着胆子抬起头,低垂着眼眸问道,“那依神女所见,应当换什么颜色为好。”
‘鱼欢欢’神色有些恍惚,似是随意说了句,“便白色吧。”
干净。
“这……”乌蒙抬起头,只看到‘鱼欢欢’的背影,连忙转头看向时云霆,“主上,白色可是——”
时云霆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质疑,强硬道,“不论如何,听神女的便是。”
看出了乌蒙的不甘不愿,时云霆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只要能达到我们的目的,现在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别忘了他们的初衷。
是了,这算什么。乌蒙站直了身,去准备按照‘鱼欢欢’的吩咐去做事。
乍一离开他们的视线,‘鱼欢欢’便不受控制的捂住了额头,神情痛苦不已。脑海里的那道记忆在体内横冲直撞,霎时间‘鱼欢欢’呕出口血来。
怕被人发现,‘鱼欢欢’匆匆的将血用法术掩饰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面向走来的时云霆。
“陆遥,那杀了我全族的人定然逃不出这三界,你去寻,你现在便去寻,好不好。”
江篱醒来第一件事,便拉住陆遥衣角,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卑微,简直将她作为凤凰的骄傲全都放下,只为了报仇。
抚着江篱乌黑的发,陆遥口中只道,“江篱你该明白,许多事,不是本君一人便能做的了主的。”
听得这话,本还在寻求依靠的江篱,突然顿住了动作,眼角含着的泪珠如碎玉一般,坠落于地。
半晌后,江篱端正了身子,正襟危坐在此,敛着神色,让人分辨不清她的情绪,“天帝教训的是,是本后鲁莽了。”
“今后,再不会有。”永远。
这段时间繁杂的事务,让陆遥眉目中染上了淡淡倦怠,江篱这反常的行为也没引起他太多的关注,只是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安抚的话,便放她一人,起身离开了。
陆遥前脚出了门口,后脚这天帝夫妻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一个目露不耐,一个眼神冷寂。
“鸾一,你守住内室,对外便说,这段日子,天后抱恙身体不适,不宜接见任何人。”
江篱吩咐好了所有,换上一袭白衣,目光幽深的向着主殿望去,陆遥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紧接着,内室空无一人,江篱直奔凤凰族地界而去。她必须回去弄个明白,是谁非灭了她凤凰满族不可。
“是我那又如何。”梧栖满不在乎的轻啜了口茶,仿佛他只不过是吃了顿饭那般简单。
对面的男人带着面具,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压低了声音,“你说怎么了,为什么要提前动手,你知不知道这会打乱全盘计划,若是有人发觉,一切心思便全废了。”
梧栖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生笑的话,“麻烦你搞搞清楚,我不过是提前拿他们活动下手脚,能影响什么。”
那群自以为聪明的人,还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罢了。”男子无力的摆了摆手,不欲多言此事。
事情已然发生,再与他纠缠,也不过是徒增口舌。
“我警告你,今后再做这种事,先同我打声招呼,不然——”
“没人给你收拾这烂摊子。”男子冲着梧栖放着狠话。
‘梧栖’毫不在意,一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懒懒的抬起眼,“得了吧,我的天帝大人,你今日这么义愤填膺的找来,不过是因为你的小宝贝得知此事,伤心的找你哭诉流泪。”
“你心疼了吧。”
被戳中小心思的陆遥,不由得脸色微红,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模样,“梧栖,你不要太过放肆。”
说罢,陆遥冷声道,“你该知道,凤凰一族牵扯甚大,你这一动手,本就微妙的平衡自此打破,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梧栖无所谓的摆弄着手边的颅骨,看得出是丝毫没听进去,“既然已经要乱,不如便乱的更彻底点。”
“你是说——”陆遥突然沉思,像是在分析着是否可行。
二人在此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那点微妙的剑拔弩张,也就到此消失无踪。
“这里的布置,全是按照千年前神女您的房间一点点恢复出来的。虽算不得一模一样,也有个七八分。”
时云霆墨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深情的望着她,“暂时委屈神女了。”
‘鱼欢欢’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身,“无妨,这里便很是不错。”
看着鱼欢欢心情不错,时云霆眸中一转,“那么现在该谈谈你我之间的事吧。”
躲不过这事,鱼欢欢一脸的‘她就知道’。
“神女应当也想起之前,你我之间的婚事。”时云霆试探的问道。
‘鱼欢欢’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有些疲倦的扶着额头,“这事改日再说吧,我这头有点疼。”
哎呦了两声,‘鱼欢欢’含糊着,将时云霆打发走。
在周遭只剩她一人时,‘鱼欢欢’松了口气,这才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在那团五彩的光雾顺着她的指尖进入体内后,鱼欢欢脑海中便平白多了一段记忆。
她似乎变作了另一个人,看着她上了战场厮杀,联合着众人共同抵抗着那他们口中的‘浊邪之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她被背叛,却依旧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浊邪之气封在了幽冥海底。
而神女也消散在这天地之间,这本是她轻信于人,怨不得他人。
可这幽冥族本是神女带领着,最是圣洁、有信仰的一族人,在她死后,怕是她的名声都被人污蔑,唾骂。
幽冥族也随之被染上污名,被那道貌昂然之辈困在幽冥海,再无法见天日,只得日复一日的在这里,被那溢出的浊邪之气侵蚀。
可在众人眼中,幽冥族才是同浊邪之气同流合污的卑劣之辈,不得不令人唏嘘。
鱼欢欢忍不住叹息,她自是同情于他们,可她并不觉得,她便是神女。
只平白多了段千年前的记忆,便让她忘了同仙君一起的点点滴滴,去承担起那神女的职责,鱼欢欢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鱼欢欢揉了揉腮帮子,唉,装神女好累的。
第五十一章 ·
天启三年, 妖族举全族之力誓要将杀害凤凰一族的浊邪消除殆尽。
讨伐大军浩浩荡荡的,先是仙界表明了态度加入,而后魔族、人界皆加入其中。等到这队伍集合在幽冥海处时, 已然是三界齐聚在此。
“这场景, 莫不是有些相熟。”乌蒙含着几分笑意在唇边,同时云霆说道。
时云霆讥讽着看着大军,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倒不知这次又看上了什么。”
乌蒙神情冷清,很是淡漠道,“打着消灭浊邪的旗号, 实际想做的,不过还是为了神女。”
“嗤。”时云霆嗤笑一声, 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为了眼前短暂的利益, 而不去想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危机。最是正义凛然的这帮人, 干着最令人不耻的事。
这么大的动作,绕是在凤凰族地界的江篱也不得不有所耳闻。在藏起最后一颗凤凰蛋后, 江篱温柔的抚摸着蛋壳,神情眷恋而带着几分圣洁,很是悲伤。
“你们要好好的,凤凰族的未来便全靠你们了。”
这里是她儿时玩闹的隐藏之地,除了她和父亲,再无第三人知晓。而父亲许是预料到了今天,将部分凤凰蛋藏在了此处。
却不曾想, 这竟成了凤凰一族最后的生机。
没人能知道, 现在的江篱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江篱突然站起身来,“该去找他了。”
再见了, 她的父亲、族人,事情终究需要个了断。江篱低垂下眼眸,不自觉的抚着肚子。
而她的‘好弟弟’梧栖此刻坐在上首,看着底下几方人各自不服气对方,场面很是失控。
始终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梧栖满是兴味的盯着底下的众人。
陆遥大步走了进来,冷着神色,一言不发只释放出威压震慑住众人。
“诸位,若是无事便去研究研究该如何才能破幽冥族的毒术。”也好过在这儿无休止的吵。
众人互相对视着,看了看陆遥的脸色,便开始相继离去,只因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陆遥走上前一把打掉了梧栖递到嘴边的酒杯,“你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你不觉得,这很是有趣吗。”
梧栖无所谓的继续倒着酒,仿佛这只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深吸了口气,陆遥虽心下升起了些许的后悔,但事到如今也轮不到他再去反悔,只得硬着头皮同他合作。
梧栖自然也明白这点,便更加的有恃无恐。
“你别忘了,我能放你出来,也能再亲手将你送回去。”
“我当然知晓你可以,”梧栖轻啜了口酒,懒懒的抬起眼眸,“可是你愿意吗。”
“你费尽心思的想当着天下人的面除掉她,现在只差一步了,你真的能就此罢手吗。”
现在的梧栖足以探查人心,把握住陆遥的心态,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遥一副被他拿捏住命脉的难看脸色,猛得拂袖而去,身后传来爽朗的嘲笑声,更加让陆遥不满。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陆遥唇角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被困在这一方天地的鱼欢欢,冷着脸看向时云霆,“你这是何意。”
无视着鱼欢欢的怒火,“这些都是为了神女你的安危,现在围在幽冥海外的敌人太多,为防止有人偷溜进来对你不利,这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