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天就把流放派的天道大运摔成渣渣,那她往后三十一年还要不要在流芳派混了?
时拂晓不敢撒手,便一直紧紧抱着神木的腰。
花蓉见小丫头吓得花容失色,心下更是开心。开心的同时,他又有些新奇,这便是七情中的喜,对吗?从前只说七情苦,如今看来,感觉还不错。
这苏醒后短短片刻,他便体会了哀与喜,虽然都很轻微,却已足够让花蓉感到格外新奇。既已有了三魂,想来七魄齐全,也要不了多久了。
那么从今往后,他是不是也可以像人那样,去感受这个世间?
鹿蜀驰天而行,很快,便到了云生结海楼。云生结海楼主楼,同春在溟濛楼主楼格局相差不大。
鹿蜀越过主楼,往主楼后方而去。但见不远处最高的山崖上,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如顶如盖。山崖宽阔而平坦,梧桐树下,便是一座独立的白玉仙府,是宛如人间王府般四进四出的大院落。
此时日渐西沉,山崖之后便是万丈云海,夕阳染红了那片云海,也染红了梧桐树下的仙府。梧桐树背倚着斜阳,好似墨笔勾勒的树影,意境绝然。
眼前的景色之美,仿佛顷刻间便能撑破时拂晓的眼睛。
花蓉看着眼前那棵梧桐,一时心生感慨。这棵梧桐树,当年还是他亲手种下的,那时不过是一棵连他膝盖都不到的小树苗。沧海桑田,当初的小树苗,都长成了参天大树。
折允看着时拂晓这般惊叹的目光,御云靠近婚车,微微笑笑,对她说道:“那便是你从前的仙府。那棵梧桐树,我曾与你坐在树杈上,看过无数次夕阳。”
时拂晓嘴角流出一丝尴尬的笑意,敷衍道:“方才一过主楼我便被那处景色所吸引。原来我曾经就住在那里,当真是极好的地方。”若论美,前几日商兀凝的仙府,不及此处百分之一。
折允心下却没来由有些难过,趁机说道:“拂晓……纵然我无缘与你结为仙侣,可神木无知无觉,你我日后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互诉衷肠,让我来照顾你余下的日子,可好?”
花蓉:???
什么叫神木无知无觉?什么叫还像从前一样?这是……小娘子刚成亲就被别人惦记上了?
花蓉神魂离体,绕着折允飞了两圈,细细一番打量。折允忽觉有些奇怪,明明设了结界,刚才为什么感觉还有风?
时拂晓目不斜视,对折允道:“今日祥瑞现世,师兄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孤身一人,实在不敢造次。我余下的日子不多了,既然过去的事我已经忘记,那便当前尘往事吧。还望师兄同我一样,前尘往事莫再追忆。兀凝……算了。”
时拂晓本想说,兀凝是个好姑娘,那么喜欢你,你多多注意她。可转念一想,感情永远是两个人的事。
就好比,她爱某个人入骨,可那个人若是不爱她,旁人也不能按头叫人家来喜欢她,来对她好。
他们俩的感情,就让他们俩自己去沟通相处吧,她只需要守好对朋友的承诺就行。
折允听罢,只觉心头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的难受。他沉吟片刻,再次看向时拂晓时,眼里潜藏着丝丝坚定,对她道:
“拂晓仙子既说前尘往事不必追忆,那我便答应,从此不再与你言说往事。但是拂晓,没有过去,还有未来,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认可我。”
时拂晓听了叹气,何必呢?也罢,日后能避则避吧。
花蓉在一旁听着蹙眉。
听来听去,也就是说,他这小娘子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而这小子的意思是,小娘子没失去记忆前,和他曾有过一段感情。然后呢,这小子完全当他不存在,以后还想和他的小娘子再续前缘?
纵然他现在还没体会到情为何物,但他堂堂五大仙尊之首,怎能允许旁人惦记他的小娘子?
折允是吧?他记下了。
花蓉看着时拂晓,不知为何,也有点点气。要不是知道时拂晓没了记忆,当真想问问她,过去是不是和那什么折允有点什么?
很快,鹿蜀所拉的婚车便在山崖上那处仙府前停下。
时拂晓走下婚车,但见那仙府门前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暮染拂晓。
折允解释道:“这座仙府,地处白玉京最东处。又因山崖地形特殊,东西两面皆为云海。此处景色,以拂晓和夕阳最美,故时掌门便题了这四个字,既符合这仙府的景色,又暗含你的名字。”
时拂晓了然,随即,折允手结剑指,默默念了什么口诀。不多时,只见一张半人高的符显现在仙府大门上,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折允说道:“仙府封印已除,你可以进去了。”
说罢,同行的几名男修,便开门先将神木搬了进去。虽说是时拂晓从前住的地方,但她还没折允和这几个男修熟。
随他们一路入内,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处小院里,方才见他们推开门,将神木搬了进去。
时拂晓也紧随其后进了房间,跟着上了阁楼,才发现是卧室的布置。神木便被安置在塌边,随即,不知折允施了什么术法,桌子上顷刻间摆满了菜品,还有喝合卺酒用的酒具。
折允对同来的几名男修说道:“拂晓不会仙术,如今仙府里只有她一人,搬运不便。劳烦诸位师弟将嫁妆直接送去库房,将礼单留下即可。”
时拂晓谢过后,几位男修行礼而去。
折允看看时拂晓,对她温柔的笑笑,说道:“早些休息吧。”折允放了一张符在桌子上,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找我,撕破这张符即可。”
花蓉见那符微微挑眉,流芳派的传讯符,一般只在试炼或者战争中使用,此符消耗灵力较大。像折允……花蓉方才探知,不过才是三重天境界的修为,画这符给时拂晓,也算下了血本。
说罢,折允冲时拂晓笑笑,转身离去。
折允走后,时拂晓长长吁了一口气,端了一整日端庄终于端不住了,忙走到梳妆台前,将头上重重的凤冠摘下,好好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折腾了一整日,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做到桌边,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花蓉神魂离体,飘到时拂晓身边,看着自己的小娘子,吃相宛如狼吞虎咽。这是得多饿啊。
时拂晓连吃好些,只觉噎得慌,拿起旁边的酒杯就为自己斟上了一杯。
花蓉见此,忙想阻止。她不会仙术,这仙界的酒,她怎能喝得?
可他就一丝神魂,根本没法儿阻止,眼睁睁的看着时拂晓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
时拂晓酒刚落肚,只觉全身立时像火烧一般灼热了起来,眼前的美味佳肴也变得像幻影一样格外的不真切。
还残留的一丝意识告诉她,这酒,怕是她喝不得。
完了完了,她还想吃饱后,好好看看这府邸呢,想找找父亲的遗物,看看有没有补全她命格方法的线索,可眼下这样,怎么找啊?
不行不行,头好晕,得躺着,得躺着……
想着,时拂晓晃晃悠悠的起身,往塌边而去。可没走几步,却看见塌边还站着一个人,还穿着婚服。
时拂晓尽力甩了甩头,记忆忽然和人间成亲的那天重叠。想起乔赟,一时只觉来气,伸手指着那人道:“乔大公子!你不是嫌我丑嘛?成亲两年来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你跑我房里来做什么?”
花蓉:???还是个二婚???
时拂晓头晕的厉害,这仙界的酒,上头怎么这么快?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知是酒劲还是什么缘故,这么多年来,心里的委屈,竟一时之间全部涌上了心头。
指着那身着婚服的人就骂:“我可告诉你!我从前长得丑那是因为被封印了样貌!我可是天上的仙女,我是仙女下凡!”
说着,时拂晓更加恼火,虽语气中气势不减,但眼中还是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所以你别想杀我行不行?我保证不烦你,保证什么也不求。我是仙女我死不了,可是火烧真的疼,从悬崖上摔下去也疼,被一剑穿心也好疼。还有斗兽场,那么多野兽,它们把我都全身上下的肉都咬遍了,真的好疼好疼……”
第12章 就这么扒木头衣服?拿木……
纵然时拂晓说的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可花蓉还是听明白了。
她过去的十八年,一直在人间,还被封印了真实容貌,长得奇丑无比。她人间的夫君嫌弃她,不仅如此,还厌恶她,想要杀了她。
花蓉如何不知,作为有仙骨的仙子,凡俗的方式怎么可能杀得了她?只需稍稍一串联,便知她次次没死成,她那人间的夫君,必定没少想法子折磨她。
哎……花蓉看着眼前明明难过还强撑着的小姑娘,天生仁厚的他,心里委实心疼。
只听她说的,又是火烧,又是坠崖,又是百兽啃噬的,稍加想象便知当初她经历时有多痛苦。
不仅心疼,与此同时,花蓉还体会到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愤怒。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不喜,放在家里不理会便是,又何必如此次次伤人害命?
姑且不说他与时拂晓的关系,作为五大仙尊之首,人间有如此心恶之人,待他重聚灵力,化回人形,这笔账定然也是要算的。
“你怎么还不走?”时拂晓醉眼迷离的指着花蓉的仙身问道,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刚剥皮的水蜜桃。
花蓉无奈失笑,他倒是想啊,可这木头仙身,他也动不了啊。
时拂晓秀眉一蹙,走上前推了花蓉仙身一把,似是要将他推开。可木身前后晃动几下,复又稳稳当当站住。
“呵……”时拂晓搓搓方才推了花蓉的手,那硬邦邦的触感忽地将她拉回现实世界,嘟囔道:“我怎么忘了,你不是乔赟。你是神木,是块大木头。”
说着,又推了花蓉仙身一把,似是要确定下眼前的到底是不是木头。可醉酒没控制好力道,直把花蓉仙身推得摇摇欲坠。
时拂晓似是想起什么,忙上前扶住花蓉的双肩,将他仙身稳住,嘴里还道:“可别摔坏了流芳派的天道大运啊!”
扶稳花蓉的仙身,时拂晓自己却又有些站不住,扯着花蓉的衣襟才勉强站稳。身子摇摇晃晃,脸几乎贴近花蓉的胸口:“什么东西戳我?”
时拂晓低头一看,正是大木头那生得格外齐全的物件。
花蓉见小姑娘正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一时只觉老脸滚烫。
他也不想这样挺着!可这是木身,自然全身上下都是硬的!他能怎么办?
谁知时拂晓接下来的动作,更叫花蓉吃惊。她竟一把抽掉了花蓉婚服上的腰封,并扯下了他的婚袍,只留下白色的中衣。
一时间花蓉都快尴尬上天了,就这么扒人衣服的?
时拂晓上下打量着花蓉仙身,丝毫未有尴尬,坦然的打量,坦然的疑惑:“这樕鼄之山,到底是个什么山?怎么能把一块木头孕育的如此像人?你说,给你一块母木头,你能和她下个崽儿吗?”
刚刚体会过愤怒情绪的花蓉,被迫又生生的体验了一回。他不断跟自己说,不气不气,不气不气,小丫头眼里,他只是块木头,不气不气,不气不气!
谁知下一秒,时拂晓小手一伸,扯住他中裤上的带子一拉,哗啦一下,丝绸质地的中裤便掉到了脚边。
花蓉:???
花蓉脑子立时冒出曾经在人间游历时听到的一句话:你大爷!
时拂晓依旧无比坦然的上下打量,醉酒的身子还微微轻晃:“兀凝跟我说了,我要和你同床共枕,你说你这样……睡觉顶着被子,那不得漏风啊?”
忽地,花蓉见时拂晓眯着眼睛,醉憨憨的一笑,说道:“若不然……我帮你锯了吧?”说着,就开始四下查看,仿佛是在找工具。
花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若现在打坐入境界重聚灵力,能不能赶在小姑娘找到工具前化回人形?
谁知下一秒,时拂晓复又看向花蓉,醉眼迷离中透着一丝狡黠:“我逗你的。我哪儿敢毁伤流芳派的天道大运呢?”
有病吧你?刚饱受巨大惊吓的花蓉心下怒骂,跟一块木头逗着玩?不怕路过的夜神功曹当你神智不清?
时拂晓甩甩头,不行不行,真得睡了,她要不行了。想着,时拂晓将花蓉的木身推倒在榻上,自己也倒了下去。
花蓉看着自己的仙身,只穿着敞开的中衣,直挺挺的横躺着榻上,脚边还挂着没掉下去的中裤。不由伸手捂脸,他活得那几万年,就从没这么姿容狼狈过!
花蓉正叹息着,谁知下一刻,时拂晓侧身一翻,手搭上他的胸口,腿也搭上他的双腿,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半壁身子上。
少女因醉酒过热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她口中温热的气息缭绕在他的颈弯里。不知为何,花蓉只觉心内骤然紧缩。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想躲避,却又想感受更多。
花蓉干脆神魂离体,侧身躺在时拂晓身边。少女抱着自己的仙身,依偎在自己身侧,双目轻合,长而微翘的睫毛还挂着点点泪珠。
花蓉不禁含笑,方才那种心中骤然紧缩的感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绵长不尽的温暖和踏实。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她就一直这样抱着自己睡下去,也未尝不好?
这时,小姑娘忽然迷迷糊糊的嘟囔道:“你虽然是块木头,也比我那人间的夫君强多了。至少,我可以抱着你睡觉,你也不会想着杀了我。我一定要找到补全我命格的方法,待我学会仙术,定要再去乔家,把他们家的钱都变没,这样乔赟再也没有钱请人杀我了。”
嘟嘟囔囔说了一番话,小姑娘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且沉重,想来是睡着了。
花蓉看着时拂晓安睡的侧颜,不由失笑,学了仙法不想着报仇,竟想着把人家钱变没。
命格中五行缺一样,对仙界中人来讲,想要补全,那简直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