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拂晓本以为,那么重要的先贤祠,该是个非常恢弘的所在。可到了才知道,先贤祠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的藏书阁,并无什么特别。
只是周围戒备森严,弟子们巡逻不断,且都是三重天境界以上修为的弟子。
折允带着一队人上前,同一班巡逻的弟子交换了班次,那班弟子便回了他们出来的那边,折允则带着他们顶替上去。
一路巡逻至先贤祠侧门,忽见折允悄悄对着时拂晓的丹田处弹了一下。
时拂晓吃痛,“哎呀”一声弯下了腰,手不自觉捂住了丹田。
折允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关怀道:“文小修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不等时拂晓回答,就听折允对起于弟子说道:“你们先去巡逻,我帮文小修调息。切记不可懈怠。”
弟子们闻言,关怀了几句,便列队去了别处。
趁着这个空档,折允推开先贤祠的侧门,带着时拂晓溜了进去,并轻手轻脚关好了门。
花蓉趁开门的空档,跟着他们俩一起进了先贤祠。
时拂晓抬眼看过去,这先贤祠里,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到腰那么高的台子,每一个台子上,都有一件法器。召唤、攻击、防御、困守四类法器俱全。
无论是走到法器身边能感受到的灵力强度,还是法器的外观,比法器阁的那些都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每个法器前有石刻的碑文,上面记录着这每一件法器主人的生平。
折允示意时拂晓跟上他。时拂晓屏气凝神,跟着折允绕过无数法器,到了最里面。
方才一路看过来,这里法器的摆放,是按照主人仙逝的时间由外到内摆放的。
她爹娘的法器,在最里面。
折允走到两处台子中间停下,指了指两侧的法器,腹语传音道:“这便是寒潭镜和月影簪,是你爹娘的法器。”
时拂晓依言看去,寒潭镜宛如清澈的潭水凝结而成的冰镜,上面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而月影簪……时拂晓见过,爹娘阁楼中的那副画上,娘的发髻上,便簪着这个簪子。
时拂晓低头去看碑文,上面写着爹娘的生平。从他们年少时,一直写到他们仙逝那日。
爹娘法器前的碑文上,最后一句话是一样的:以身换仙界安宁,义高无量,怎奈何英年仙逝,流芳永憾。
忽地,时拂晓鼻头一酸,红了眼眶。流芳永憾……
阁楼中的那副画不断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无数次的想象过,若爹娘还在世,是不是也会像商兀凝的爹爹那般风华无双?
她同娘亲走在一起,旁人是不是会认为她们是姐妹?
流芳永憾……对于忘记一切的她而言,又何尝不是永憾?
折允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传音道:“别难过,若时掌门和姒音上仙还在世,必然也希望你坚强乐观的活下去。”
时拂晓点点头,她的修为无法使用腹语传音,便只得以眼神示意折允,可以探问器灵了。
折允手结剑指,闭目引咒。一团如萤火一般的光亮出现在折允指甲,随即,他将那点光亮,点在了时拂晓的眉心,说道:“将手放在法器上,你便可以和器灵对话了。”
时拂晓依言去做,指尖碰到寒潭镜的刹那,一股凉意侵入皮肤,仿佛刹那间便入了骨髓。时拂晓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忍着寒潭镜带来的压迫,按照折允来之前跟她说的,去感受器灵,与器灵对话。
可不知为何,时拂晓试了好久,都没有出现折允所说的,那种进入另一个意识里的感觉。
花蓉觉出不对来,伸手去探了寒潭镜的器灵。手碰到寒潭镜的刹那,花蓉面色微变。
他复又探了一旁的月影簪,情况同寒潭镜一般无二。
花蓉收回手,看向时拂晓,小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折允似是也发觉了不对,腹语问道:“怎么了?还没进入器灵的意识?”
时拂晓点了点头,折允接着道:“这术法不可能出错。你先去试试月影簪,我来试试寒潭镜。”
说罢,时拂晓去了月影簪那边,再试。
而折允则再次引咒,去探寒潭镜的器灵。这一探之下,折允心陡然一凉。
他收回手,走到月影簪旁,伸手再探。
片刻后,折允收回手,凝视着眼前的月影簪,面上满是疑惑。时拂晓觉出不对来,伸手拉一拉折允的小臂,示意他告诉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折允转头看向她,眼里神色复杂,他喉结上下浮动,片刻后,传音过来:“拂晓……寒潭镜和月影簪,器灵已毁。”
已毁?怎么会?
折允知道她的疑惑,但他也同样疑惑道:“器灵怎会已毁?器灵一旦孕育,除非主人甘愿放弃法器,又或是因交战法器被毁,器灵才会消散。就连那些已飞升上神之人的法器,器灵都尚在,可寒潭镜和月影簪的器灵为何已毁?”
时拂晓一把拉过折允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可有什么别的法子,能销毁器灵?
折允点点头:“有,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但销毁器灵的术法,极其恶毒,是仙界禁术,早在五万年前,大部分禁术就已被毁。”
也就是说,是有外力可以销毁器灵的!
时拂晓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不由伸手按住了心口。
心下绞痛的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被送去人间,被抹去记忆,都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她记得。而爹娘法器器灵被毁,必然也是为了掩盖什么。
或许……就连爹娘的死因,都有待查证!
花蓉探着时拂晓的心识,她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清晰的浮现在花蓉的心里。
在世五万年来,他从未体会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有不安、有恐惧、有惦念、有遗憾,还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出真相的坚韧。
花蓉同时拂晓心识相连,此时此刻,她心间的一切痛苦他都感同身受,是那么的叫人心疼。
这份痛处,叫他莫名生出一个想法,便是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让她像此时这般。
而折允,也从未见过时拂晓这般神情,明明眼里满是泪水,可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韧。
时拂晓复又在折允的手上写道:可有什么办法,恢复器灵?
折允默默的摇了摇头,他腹语传音道:“拂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我能想到的,想来你也已经想到了。你失踪的十八年委实蹊跷,先掌门夫妇器灵被毁也委实疑点重重。你还想再查下去吗?”
时拂晓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折允一笑:“好,我会帮你到底。既然销毁器灵的事禁术,那我们便从禁术查起。”
时拂晓看着折允如阳春三月的目光,在他手上写道:谢谢!
花蓉看着时拂晓望向折允那期待又感激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适。
可他们何必冒险,待他恢复灵力,自是有更安全的法子,能替她查出真相。
第28章 商兀凝:折允同时拂晓有……
折允复又对时拂晓腹语道:“仙界历年来,修习的禁术者,皆已伏诛。曾经藏书阁的禁书区中,有禁术的记载。可是五万年前,仙界出了一个邪仙,此人近乎将禁术学遍,对仙界造成极大的危害。自他之后,仙界便将记载禁术的书籍尽皆毁去。为何五万年后,还会有禁术现世,委实令人不安。此事疑点重重,只能先去找找五万年前那人相关的卷宗,看是否还有禁术留世。”
折允向她投以宽慰的眼神:“先贤祠,我或许可以接着巡逻之便带你进来,可掌刑司却没有这么容易。你且等我想想法子,这些时日,你便好好准备尸灵谷试炼,我这边一有消息,就会联系你。”
时拂晓眼中满是感激,对着折允好生行了个礼。
他们进来已有些时候,折允示意时拂晓随她出去。
二人走出先贤祠,将门小心关好。
可谁知,就在这时,忽见方才班次的弟子,朝他们走了过来。时拂晓心头一紧。
这也就罢了,偏生其中还有她易容的那名男修。
文煜看见折允,迎上前来,面色愧疚:“师兄对不起,你给我历练机会,我却睡着了……诶?”
文煜瞥见时拂晓,惊诧道:“你怎么和我一模一样?你是谁?”
惊呼声引来众弟子,不等折允想法子,便已有弟子捏碎了传讯符。
几乎是顷刻间,沈乾川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文煜指着时拂晓忙道:“沈楼主,此人扮做我的样子混进先贤祠。”
时拂晓心下一慌,完了,但决不能连累折允。
想着,她一脚将折允踹了出去,作势要跑。
沈乾川面色一凌,引咒捻诀,时拂晓当即便被无数藤蔓束缚在身,又施法去了时拂晓的易容术,时拂晓真实的样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花蓉看罢蹙眉,抬手,正欲替时拂晓收了藤蔓。
却见沈乾川神色中的凌厉褪去,面露困惑:“拂晓?”
就在此时,沈乾川忽然使出移形换影,轻道一声:“走!”转瞬便将时拂晓送离了先贤祠。
下一刻,沈乾川复又施幻术,将众人关于时拂晓的记忆,暂时抹去,若无其事的对众人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若无事,不要随意捏碎传讯符。”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各自朝沈乾川行礼,然后继续巡逻。
待众人走后,折允松了一口气,像沈乾川行礼道谢:“多谢楼主出手相助。”
花蓉委实觉得奇怪,便上前探了沈乾川此时的心识,探罢后,花蓉失笑。这沈乾川看着冷心冷肺,原是个如此重恩义的人。
沈乾川向折允问道:“晓晓来此,可是为了时掌门的法器?”
折允点点头:“沈楼主与时掌门的情义,晚辈知晓。那便不瞒您了,寒潭镜和月影簪,器灵已毁。”
沈乾川闻言,面色咻然一变,双目渐渐赤红,泛着杀伐凌厉的血色。
他的指节捏的泛白,唇角亦微微抽搐。
过了许久、许久,沈乾川方平下心绪,对折允道:“这件事我会去查,看好拂晓,莫要再让她身陷险境。”
时拂晓突然被沈乾川送离,下一刻出现在自己房中,跌坐在自己地上。
臀骨摔的生疼,手肘也疼得钻心,可这些远不如沈乾川带给她的冲击来的大。
沈楼主为何会帮她?他和自己过去是什么关系?家中那套不知主人是谁的战甲,是不是就是沈乾川的?
时拂晓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手肘在椅子上坐下。就现在看来,沈乾川对她没有恶意,还很好,那她是不是可以,去找沈乾川问问?
而花蓉,离开先贤祠后,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借着神魂之便,直接去了掌刑司。
时拂晓进掌刑司很难,毕竟这里的上仙,各个灵力高强,且还掌握着独门术法,比如问心咒等。
但掌刑司中没有结界,花蓉来去自由。
进了掌刑司,花蓉直接去了卷宗阁,找到了折允口中关于五万年前修习禁术那人的卷宗。
此人名为驳苍,出自流芳派,以禁术修得不死之身。
甚至开宗立派,宣扬邪说,搅动仙界,风云四起。最终被五大流派合力收服,囚于金剑牢。
此人乃是不死之身,仙界无有术法可将其诛灭。可是,十八年前,这驳苍竟然在金剑牢中仙骨尽毁,死于九剑穿心。
花蓉微微眯眼,又是十八年前。
继续往下看,花蓉发现了一处有意思的地方。驳苍死时的那段时间,轮值金剑牢的,正是当时尚身为楼主的商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