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赋愣了愣,不耐烦道:“我等于沉睡了十九万年,我咋知道你小娘子的爹娘是谁。反正大战后我去找过掌命一次,那小子……哼……”
坤赋冷嗤一声,接着道:“淡漠疏离,一口一个天道大运,还让我以后别再去找他。”
花蓉想想方才掌命的样子,心头漫上一层疑云,但有些事情,急不得,需待徐徐图之。
花蓉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出东山,便站起身,说道:“我得回去了。”
坤赋不解,语气间还有些嫌弃:“得回去?得?什么叫得?”他们五人过去一向来去自由逍遥,从来没有得去做什么这么一说。
花蓉唇角挂上一丝绵长的笑意,笑叹了一声道:“我那小娘子怕是要睡醒了。”
想起昨晚小姑娘想锯了他的情形,花蓉只觉无奈,可不得回去看着吗?别刚有了七情六欲,还没感受下呢,就先落得个五肢不全。
不等坤赋多说,花蓉撂下一句走了,瞬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回到云生结海楼的仙府中,花蓉见小姑娘还没醒,抱着他的仙身正睡得四仰八叉,时不时还磨两下牙。
花蓉无奈失笑,魂魄便在就进的贵妃榻上盘腿而坐,准备打坐重聚灵力。
谁知,坤赋的声音猛然在花蓉脑海中响起:“啊呀,想不到你这小娘子竟是如此美人!这容貌,与咱们水之尊离若相比也毫不逊色啊。”
坤赋竟然跟来了!还跑到他小娘子的闺房里来,看见了他小娘子的睡颜!
一瞬间,花蓉便深切理解了,当年那些人为何会那么紧着自己的仙侣。只可惜坤赋还似当年,根本不明白。
花蓉没有回答,在房中扫了一眼,只见窗边的矮柜上,摆着两盆盆栽,床头的小柜上也摆着一盆。
盆里有土!
花蓉信手一挥,忽见那三个花盆里的植物突然倒长,直接将盆里的土紧紧缠绕起来,包得密不透风。坤赋的声音,随即便像闷在了缸里,骂骂咧咧也听不清他在说啥。
花蓉再度闭目,他只需重聚一层灵力,便可使用一些仙术,比如移形换影什么的。到时,小姑娘的闺房里,一星半点的土都不能有!
白玉京位居东方,东方地气暖和,草木繁盛,乃木之灵气聚集之所。天地间的木之灵力,不断流向花蓉。
花蓉估摸了下,照这个速度,约莫一个月左右,他便可重聚一层灵力,一年时间,他便可再化人形。
花蓉正打着坐,忽然,房中传来一个声音。花蓉警惕睁眼,时拂晓也被那声音从梦中惊醒。
那声音,一声声唤着时拂晓的名字,带着浓郁的悲伤和不舍,且沙哑而又破败,空灵渺远,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时拂晓吓得脸色都变了!又是这个声音,和上次在商兀凝耳室汤池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时拂晓厉声回应:“谁?到底是谁?”
那声音随即消失不见。花蓉一个闪身便离开了时拂晓闺房,下一瞬,魂魄便已飘在仙府上空。
花蓉查看一番,竟没有在附近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他转而落到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手覆盖上粗糙的树干。
借助木之力,凡是体内有木之灵力的人,花蓉瞬息之间便可探得他们当下的心识。
但凡方才那人心里还想着这件事,就必能被他找到。只是现在灵力微弱,只能探片刻,但也足够了。
第14章 小娘子美艳不可方物
一探之下,整个白玉京几十万修习木系仙术的仙众,包括地下金剑牢中的罪人,花蓉竟没有找到一丝与方才那声音相关的心识。
花蓉收回手,望着偌大的白玉京,心下冷笑,竟还有探心识都找不到的人。这二十万年后的流芳派,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花蓉回到房中,见小姑娘已经下床,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她面色苍白,但看情绪,似乎已经是稳定了下来。
他很想问问小姑娘,这声音她过去有没有听到过?
可惜他身份特殊,除了掌命,没人能看见他的魂魄。眼下以魂魄之体,他并无法与小姑娘交流,小姑娘也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看来……只能探心识了。
花蓉伸手,轻轻按住了时拂晓的头顶。魂魄轻微,时拂晓毫无察觉,却不知她此时的想法,花蓉已然尽数知晓。
时拂晓委实不安,这声音到底是何处而来。上次在汤池就把她吓得够呛。这才隔了十几天,又来!她哪儿能受得住这般惊吓?
可眼下,这满白玉京,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商兀凝她也不敢问,毕竟之前觉察到的那些异样,还未找到答案,她不敢贸然将这件事告知商兀凝。
这仙府这么大,就她一个人,若这声音再出现可怎么好?
时拂晓伸手搓搓眼睛,只把眼眶周围搓得一片红。
好在,那个声音也只是唤她名字而已,且听起来还很不舍的样子,好像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这里是仙界,她又是仙女,不可能有鬼!
对对对,没有鬼,那就肯定是别的什么,只要她留心,总能找到的,不怕不怕。
时拂晓就这般将自己安抚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梳洗沐浴。
探到此处,花蓉收回了手。不禁失笑,有鬼啊,怎么没鬼?这么大只鬼,可不就一直在她身边吗?
时拂晓起身,在房间里四处探索,终于在屏风后看见一扇小门,进去发现正是汤池。比商兀凝的还好看,想想这是她的家,便也没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时拂晓去沐浴,花蓉自然不会跟进去,便回到贵妃榻上,继续打坐。
时拂晓沐过浴,从汤池中出来,才发觉居然没有带更换的衣物。所幸这偌大的仙府里,只有她一个人,出去拿便是。
想着,时拂晓便将刚脱下的婚服外袍拿起,随便按在胸前,挡住了前半身的重点部位,就从耳室中走了出来。
花蓉听见小姑娘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这一看不要紧,只把花蓉惊得险些刚聚成的七魄又离魂而去。
但见小姑娘,半干的头发顺直披在肩上,全身上下,除了身前有那外袍遮挡,其余皆显露无疑。偏偏她又是单手按着,外袍两侧,婀娜的曲线被花蓉全然收在眼底。
最要命的是,她边往外走,另一只手还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嗖”的一下,花蓉的神魂瞬息间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出现在院中的花园里。
院中草木鲜花繁盛,但花蓉眼前全是方才看到的情形。
坤赋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脑海里:“怎么了花大仙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花蓉从容一笑,看着院子里肥沃的土壤,侧身靠在院中一棵小树上,挑眉道:“没什么,只是我那小娘子尚不知我的存在罢了。”
随即,花蓉话锋一转,看向眼前时拂晓所在的楼阁,眼中笑意愈发促狭:“本尊多看几回,习惯了就好。”
坤赋不明所以:“什么跟什么啊?”
接着,坤赋又道:“这若换做从前,让你成亲,怕是你把天捅个窟窿都不愿意吧。怎么如今瞧着,你并不排斥你那些后辈给你塞的这个小娘子。”
花蓉眼睛依旧看着阁楼那边,回道:“昨日成亲,我几乎是同她礼成的瞬间便醒了过来,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其间必有缘由。从前纵然我不通七情,却也知成亲婚娶便要负责。无论我是否自愿,小姑娘既嫁了我,我堂堂五大仙尊之首,便不能亏着她。”
坤赋听罢觉得有道理,忽而好奇道:“那你感受到情爱了吗?是种什么感觉?”
花蓉闻言低眉,情爱?小姑娘碰他仙身时,他不反感,且想更亲近些。可她昨夜抱着自己仙身睡觉时,他又感觉到心头一紧。
这是情爱吗?花蓉觉得大抵不是,他并没有像传闻中那样朝思暮想。
但是他现在,无论出于同自身相关的因果,还是小姑娘本身的谜团,他都想了解她更多。
他复又想起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仙,他从未对谁有过好奇心。但想来也是同自己苏醒有关。
花蓉再次抬眼看向时拂晓所在的阁楼,对坤赋道:“情不情爱的我不知晓,我只是对她很感兴趣罢了。”
坤赋细细咂摸着花蓉的回答,未及悟到,转瞬却见花蓉又回了阁楼。
坤赋“啧”了一声,若是日后连花蓉都陷进情爱,他以后还是得接着寂寞,那他还不如继续封了意识呢。
花蓉回到阁楼里,见小姑娘已经换好衣服,而他的仙身也被好生塞进了床榻里侧,身上还盖上了被子。
花蓉看看在房里忙忙碌碌的时拂晓,继续闭目打坐。
时拂晓揉揉太阳穴,还觉得头有些疼。谁知道仙界的酒劲儿那么大那么猛呢,早知道一口都不碰了。她本来还想昨晚就好好看看这仙府,硬生生拖到了今天。
时拂晓放下手,先从自己这间屋子里翻腾了起来。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自不必说,书架、梳妆台等等。在塌边,她看到摆着一个柜子。时拂晓走上前将其打开。
一打开时拂晓就傻眼了,柜子并不似看到的那么大,里面的空间,足有她这房间的两倍。且里面,全是好看的裙子!
女人的梦想啊!
时拂晓眼睛里闪着光走了进去,但见这柜子里,每一件裙子,都是用她在人间从未见过的衣料制成的。
几乎每个色系的衣服都有很多套,按序排列,宛如彩虹。她随便拿着比了两套,发现都是她的尺寸。
时拂晓一直往里走,但见最里面,单独挂着一件素白的衣裙,是对襟束腰襦裙制式。
这裙子的衣料,不能说是完全的白色,随着光线流动,时而会泛出海蓝的光芒。
且衣料上仿佛被撒上了如星辰般的粉末,随风而动时会掉落一片晶莹,但转瞬即逝。
时拂晓的目光全然被这套裙子所吸引,顺着裙子看下去,见裙子还摆着一双同样面料制成的鞋子,旁边摆着一个首饰盒。
时拂晓将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套白色雏菊制成的首饰。这雏菊花瓣色白,但花蕊又是淡蓝,与这套裙子极是相配。
时拂晓委实看着心动,索性脱下身上的衣服,摘下头饰,换上了这一套裙子。
衣柜里有一面大水镜,时拂晓看着的镜中的自己,真真正正的有了过去想象中仙女的样子,她当真是爱极了这套裙子。
她心满意足的从衣柜中走了出来,不自主笑了一声,还转了个圈。
花蓉听见笑声,睁开了眼睛。随即一愣,这是……鲛人纱?鲛人纱出自墨海,万年方得一匹。不受火灼,不受金削,冬暖夏凉,万年如新。
且小姑娘的容貌,分毫没有被这鲛人纱压下去,当真是……美得炫目。
时拂晓就穿着这身衣服,走下了阁楼,出了院落。
想起那个奇怪的声音,花蓉有些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时拂晓从自己院中出来,四处看了看,进了旁边一处更大一点的院落。
院中满是玉兰,来到院中阁楼前,时拂晓推门走了进去。但见这房里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时拂晓走上前去,那副画上,画着三个人。一男一女携手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目色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扎着垂髫,手持一个风车,高高举着。
莫非,这花中的男女,就是她的爹娘,而那个小女孩,是她?想着,时拂晓不由自主的细看起这幅画来。
画中男子,好一个谪仙人,眉眼俊朗,气度出尘。画中女子虽是简衣素装,却难掩绝色姿容。
时拂晓心间泛起温暖,她的眼睛和鼻子,长得像爹爹,其余则更像娘亲。
谁知,看着看着,时拂晓却觉出不对来。
画中的她,手里高高举着风车,乍一看,像是在举着玩。但是细看之下,时拂晓方才发觉,小女孩是垫着脚的,且举起的手往前倾,眼睛看过去的方向,也不是风车。
与其说是举着在玩儿,更像是在把风车递给什么人。
可是画中小女孩的面前,明明没有人。她是要递风车给谁呢?
时拂晓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转身上了阁楼。阁楼里的格局和她的那间差不多,只是更宽敞些,帷幔等物所用布料色泽也更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