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淮怒道:“喻央!”
裴烟一跃停在空中,四周钟声嗡鸣,九韶灯在喻央领域四角铺开,钟声每响一次领域就跟着颤动,但始终无法动摇喻央的领域。同为神器,喻央和功德簿的属性太相近了,两者难分难舍,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玄淮被困在领域中,看了一眼裴烟。裴烟怎么也扳不动喻央的领域分毫,见玄淮的示意抽刀而上,在掠过的瞬间将四角九韶灯尽数收拢,如流光一般尽入刀身,所过之处带出细小的电流撕裂了空间,裂缝处雷电作响,刀鸣如凤啸,朝玄淮的领域斩去!
神器降世,将引天雷。
乔莺莺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捂住胀痛的额头,骂骂咧咧的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空无一人。花醉也就算了,整天醉心打架可以理解,裴烟也不见了,还敢趁着她说话把她放倒,真是出了大息,待会一定要找机会揍她一顿。
她虽然嘴上说没事,但身体确实受了些影响,脚步沉重滞涩,拖泥带水。乔莺莺整整衣服来到窗边,看着肆虐的雷电啥闪动,一道闪电照亮了地面,将四周映的如同白昼,连带着照亮了天际的一切。
乔莺莺揉了揉眼睛。 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被毒傻了,云层中怎么会有个人影呢?人影边缘泛着混沌的黑色,阴冷的目光锁定了远处的几个人。虽说修士也能飞到这么高,但谁会这么憨憨......!
乔莺莺眼神一肃,径直冲破窗子扑了出来,海东青自天际翱翔而下,落在她的肩膀上。乔莺莺化作张开双翅的巨大鹰影,羽翼之大甚至遮蔽天际,直直迎上天空中笔直降下的雷霆闪电。
天空风云汇聚,剧烈的狂风自天而下,夹杂着虫雾和沙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天际线泛出紫色,闪电一道道照下来,每一次都是在叠加能量,裴烟心急如焚双手持刀砍出火星四溅,僵化的领域出现缺口,以缺口处为中心泛出一道道裂纹,眼看就要击破。
裴烟心脏狂跳,施法祛除手心冷汗,汇集周身之力用力一挥——轰!!
粗壮的雷电自天而降,被一道苍白的烈火屏障所挡,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撞,在半空中汇聚出强大的冲击波,裴烟后心被击中,整个人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力量反弹出去。她喷出一口血,额头青筋爆出,逆着风展开翅膀后转身接住玄淮,巨大而绚丽的翅膀合拢,两人重重摔倒在地上,翅膀划出数百米,坚硬的羽毛倒竖起来,在地上刮出精铁的声响。
花醉跃上半空从背后抱住昏迷的乔莺莺帮她卸力,脚步沉重的落在地上连退数百步,才踉跄着跪倒在地,匆忙去查探她的伤势。花醉身后的空间闪出一道黑影,危则小心翼翼的为她披上一件黑色的法衣,讨好的笑笑:“我来晚了,这件法衣是淬炼魔晶织成的,可以疗伤。”
花醉头也不抬,肩膀抖掉了法衣:“快拿开,乔莺莺是修士,魔晶会污染她的灵力。”危则听话的拿开衣服站远了点,皱眉道:“那个火系的修士哪来的啊?”花醉给乔莺莺喂下丹药,抽空看了眼:“颜季同,他怎么在这,不是你带来的?”
危则立刻自证清白,恨不得立地发誓:“我没有,他偷偷跟着我来的!”
颜季同被雷电穿透,他低头看了眼胸前漆黑的空洞,勉力支撑不住坐在地上。血被灼热的火焰烤干了,百里时只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热气,熏的他眼睛发干。他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皱眉强撑着在颜季同面前坐下,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颜季同笑了笑。
和两个弟弟灿烂热烈的长相不同,颜季同有五分长相随了母亲,眉眼间带着精致的秀气。长老们因此更加不喜欢这个联姻的孩子,他连名字都是约定,从头到脚都提醒着他是家族中的异类。可现在笑起来却和百里辛如此相似,逐渐失控的体温让百里时想起百里辛死去的那天。
百里时实在有些崩溃,仅存的理智没有让他在地上打滚:“谁让你替我挡了,谁让你来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颜季同又笑了笑:“不干什么。”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的投向远方,并不看百里时的眼睛:“我生下来是联姻的结果,联姻破裂之后谁也不想接纳我。霜火家族不容许有颜氏的杂种,颜氏只想要我留在百里家做内应,对我尴尬的位置毫不关心。我想做一个体贴的兄长,但我不能克制对二弟的嫉妒;我想做一个颜家人,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弟有求于我而不答应。
“很矛盾吧,可我就是不能完整的做完一件事,不管这件事是好是坏。“颜季同的体力已经不能坐着,干脆顺势躺在布满血与火的战场上:”二弟越完美,他对自己的要求就越高,我只是按照神谕的吩咐给他下一道心魔,他就把自己折腾成那样,看到他的样子,我其实也没有很愉快。“
他好像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便不再说下去,简短的结尾道:”总之,我看百里家最近布防有异,猜到也许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我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赶上了。帮你挡雷劫是我想做的事,我只是想顺从的我的心。你不用感谢我,也不用因此原谅我,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百里时呆呆的坐在一旁,看颜季同眯着眼睛躺在地上,像是在晒太阳。百里家的人死后,伴生火会烧尽他生前的一切,将所有化为火元素回到灵力中。火焰从颜季同身上燃起,白色的霜火席卷他的全身,很快就会清空他存在过的证据。百里时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感到空洞的疼痛。
他能说什么呢。
他这一生的前十六年,有强势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妥帖的兄长,一切都按部就班,只需要全盘接受。阳光像金粉一样洒下来,铺满他年少岁月中最好的时刻。后来他失去了很多人,失去了最信赖的哥哥,但他至少还有恨意,恨灼烧着他的心脏,像霜火一样维持他的生机。
但现在连恨意似乎也要消失了。百里约真的是大傻逼,他甚至以为方才的天雷是他的雷劫,他又不是要升仙了,何来如此威力的雷劫?什么都不知道就帮他挡雷,假装的像一个好哥哥一样,可他又把二哥害死了,到死都是个糊涂蛋。
颜季同快要被霜火吞噬殆尽,但他颜氏的血脉不能让他彻底化作火元素,正如他的恨意一样变得不纯粹。他不能完整的恨大哥,不能原谅他对二哥做过的事,他也不能死,因为从二哥手中继承了他呕心沥血维持的家族,不能辜负二哥的努力。
他的好运在前十六年用尽了,修仙之人长久的寿命简直是一种诅咒,只把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甜逐渐稀释,慢慢遗忘。百里时眼前血红起来,但他懒得打断走火入魔的征兆,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按在他肩膀上,裴烟大力的拍他的脸:“醒醒,再不醒我吹心魔笛了!”
百里时被裴烟强行扶起来,按在轮椅上,裴烟心焦的搓了搓手,脸色很难看,时不时的看一眼花醉的方向,又不放心百里时的状态。百里时扯了扯嘴角,声音轻的像是一吹就散在空中了:”我没事。“
裴烟顺手下了一道静心符,向乔莺莺一闪而去。
第88章 离去的黄莺
乔莺莺的状态还算稳定, 以前也受过差不多的伤势,因此花醉没有太放在心上,间或和危则交流几句, 一刻钟后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乔莺莺醒过来了,可双眼亮的惊人,这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该有状态,倒像是....回光返照。
花醉几次深呼吸压下喉头作梗的感觉, 手却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也摸不准乔莺莺的气息。危则接过一探, 看了看花醉的脸色, 小心翼翼道:“外伤不要紧,但雷电重伤了她的神魂......她....“他觑着花醉难看的脸色, 把话咽了回去,随后被闪现过来的裴烟一把掀开。
乔莺莺的脸通红,竟然有点红润的意思, 只是呼吸时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带出不规律的杂音和嘴角的血沫。她看着裴烟走近激动起来想要说话,急促的呼吸艰难的带动塌下一片的胸口, 胸骨完全断了。
不用再探,裴烟也看出了乔莺莺现在的状况。天道降下的雷是为了阻止喻央炼化功德簿,用的是足以杀死神族的力量, 乔莺莺纵然天资奇高, 也只是神族残存的血裔而已, 怎么受得住神级的天雷。若不是百里约突然出现挡住了最强的冲击, 乔莺莺甚至活不到现在。
她想要把乔莺莺搂在怀里, 又怕碰到哪一处加深她的伤势,乔莺莺嶙峋的骨头落在她眼里, 真真切切硌到了裴烟,每一片突出的森白骨茬都像扎在裴烟的心口,让她的呼吸都很疼痛,痛的想要死了。
她跪在地上,乔莺莺眼睛弯了弯,艰难的把头挪向裴烟,眼睛睁得很大,平时飞扬的俏丽眼尾此刻垂落下来,像只淋了雨躲在树叶下的黄莺。她清清嗓子,声音像刀刮利器一般嘶哑难听:“搞定....没?”
裴烟的背弯成一张紧绷的弓,把乔莺莺搂在怀里:“搞定了,搞定了。”她下意识的喃喃道:“你不要怕,我会治好你的,我可以治好你的,就算我不可以,玄淮一定可以的,你不要怕。”声音低哑含混,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乔莺莺竭力抬头,裴烟的眼泪落在她脸上,又从她脸颊上滚下,倒像是乔莺莺自己的泪痕:“别....废...废话...我要...死啦。见着....你....,我就放....心了。“她缩在裴烟怀里往她身后看:”喻....呢?“
裴烟一时梗住没回答,抹了把脸想要说话,乔莺莺有些散开的瞳孔露出了然的神情,还有几分笑意:“你...有...本事,喻央...都...没了,你还...好....好...的。”
她想要做个拍肩膀的动作,但实在抬不起胳膊也就作罢,又看了看花醉和裴烟,勉强打了个呼哨,海东青沉默的落在裴烟的肩膀上。乔莺莺尽力扯着嘴角,但声音太低,要裴烟凑上去才能听到:”我的小鸟...送....送给...你。“
话音刚落,海东青身上乔莺莺的气息骤然消去,如同水波涟漪,像是大雨后的天空被水洗过,什么都没留下。她来去如风,连离开也是这样突然,和无数次清晨,她倒挂在裴烟的窗前吓她一跳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武痴花醉的观念中,要么是修炼,要么在修炼的路上,和她一起说屁话废话垃圾话的只有乔莺莺。朋友这两个字太轻了,远不能概括她的好,可她就这样死了,死的突然又不够壮烈,就这样突兀的消失在裴烟的生命之中。
玄淮说即使是十成胜算的战争也会死人,她知道,玄淮说会死很多珍贵的朋友,她也知道,裴烟心说我知道个屁,她做好要失去很多东西的准备了,她也准备好牺牲自己,但真正的失去比被揍的疼痛真切多了。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花醉担心的撑住她,被裴烟一手挥开。她最后一次挥刀已经让禁锢玄淮的领域摇摇欲坠,加上天道的雷击,喻央的领域彻底破碎,功德簿和无量鼎同时落地。喻央不知陪伴了玄淮多少年,作为最后一个神,在漫长而孤寂的岁月中只有喻央可以对话,想必玄淮的悲伤一点也不比她少。
裴烟的手抖得厉害,天道是一种规则,只是随着实力的增强,它开始有了自主意识,实际上还是一团混沌。固定不了天道的形状,她怎样才能重创天道,怎样才能给乔莺莺报仇?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攥成一团,酸的说不出话来,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后越走越快,开始奔跑,沉重的脚步飞扬起来,天空被雷电映照的明亮,若隐若现的群星闪耀在其中。裴烟奔跑起来打了个呼哨,声音轻飘飘的,可群星如同受到火焰的指引纷纷坠落,在云中黑影上炸裂!
黑影冷哼一声,云层处坠落的火星在空中化为敏捷的雷光,纷纷扬扬如一场绚丽的大雨,只是每一颗雨滴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令人麻痹的电流。裴烟双手捏决,一道透明的防护罩自头顶如水般滑下,流畅的卸去雨滴的力量,流水和电流撞击,泛出紫金的颜色。
炸裂的瞬间崩出细小的火花落在云上,消无声息的没进了云层,数百枚火星隐匿在云里。天色渐渐明亮,混着太阳的霞光。
裴烟一手对着霞光旋转收束,像是将阳光尽数拢起,随后一臂指天,天边的红云似火蔓延滚滚而来,在接触到云上火星的刹那爆燃出大火,朝云上的黑影烧去。火烧云没过黑影化作一片触碰不及的黑雾,待火焰烧尽后毫发无伤。只有火焰烧过的余韵尚存,将云层染出深浅不一的红。
云层中的黑影逐渐凝练,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形。裴烟修炼的时候天道也突飞猛进,在浣花秘境中,他需要附着在岑正卿这个凡人身上才能露出一只眼睛,现在已然现出人形,可以不受束缚的行走在天地间。若是此时不除,大荒就为天道全盘执掌,再也不能翻身了。
黑影的五官模糊不清,但裴烟看出他分明在笑:“如何?即使你觉醒为神又如何?该死的还是要死,你的招式对我不堪一击,连神族都被我覆灭,何况你只是神族一只幼年期的凤凰?可笑玄淮还妄想以三世之功将我击败,他太盲目的相信你了!“
见裴烟不动如山,像是丝毫没受到影响,黑影再次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风神的后裔不过如此,还是本家的嫡系,就被我这么轻易的捏碎了。”他两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流沙从他指尖流下,不屑的眼神刺痛了裴烟:”就这么捏碎的,比沙子还不如的东西。“
他边说边观察裴烟的神色,裴烟强制压抑着沉重的喘息,双手背在身后,也不知是否恨的绞碎了双手,冷汗涔涔从她额上流下,甚至打湿了她的额发。她的嘴唇毫无血色,似乎是被打击的信心尽失。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贵为天道,比神族更为尊贵,攻心即可,何必一定要动手呢。面前这个预言中的将会摧毁他的神域之光,玄淮全心全意辅佐的凤凰神,现在照样浑身发抖,什么都做不了呢。 他颇为自赏的点点头,满意的欣赏自己即将到来的又一次胜利。脚下忽然有些发烫,黑影觉得有些奇怪,自顾自说了半响忽然停住,阴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裴烟:“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干什么?”
见裴烟不回答,他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黑影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裴烟并非被他的话语扰动心神,而是在酝酿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法式。她竟敢藐视天道!
黑影心念一动,巨大的雷电汇成手指的形状,所过之处的空间都带上了噼啪的雷电,生机尽毁,极速朝裴烟而去——化生指出,万物寂灭。万物有序,依次降生死亡,生生不息,而天道正是规则的执行者。化生指是天降三罚之一,被锁定者生机全无,重入轮回!
裴烟看着逼近面前的巨大虚影,双眸深处寒意深深,跳动着两点金色的火焰,临天宗南山的十二道石台再现眼前。她的双手印结成玄奥的手印,骨簪在双手形成的能量场之间徐徐转动,带着炽烈的火气,骨簪无限放大,落在黑影的正下方,眼中泛起奇异而兴奋的色彩。
“此招名为赤火阵,我觉醒封神时所领悟,我还未曾用过,今日就以你祭!”
随着裴烟冷冷的声音落下,方才隐匿在云中的星子爆开一张张细小的网结,泛红的云层中充盈的火元素一触即燃,星子之间又借此相互连接,刹那间在云上张开了一张火焰大网。
黑影笑道:“我的招式已到,你的阵法却尚未成型,你已经输了。”
化生指越来越近,带起的火风甚至吹起了裴烟的额发,裴烟双眼一眨不眨,眼睁睁的看着化生指与自己相撞!
“嗡——!”
意料之中的爆裂声响并没有发生,一声悠扬的钟声响彻天际,巨大的古钟和凤凰虚影融合在一起,牢牢裹住了裴烟。
化生指落下的时候,花醉持刀冲了上去,被危则拦腰强行揽住,直到现在才找到呼吸,如释重负道:“是失传了的天凰钟!”危则看着天际古老神秘的铜钟眼神复杂,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讨厌的女人确实有点真本事。
黑影悚然一惊。天凰钟是凤凰本体与神器九韶灯融合后的招式,只要施术者血统纯正实力不弱,在天下也是无坚不摧的,自凤凰灭族以后就失传于大荒。没想到裴烟不仅掌握了天凰钟,甚至在他说话的短短一刻钟内酝酿了两个神级法术,她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凤凰一族一如既往的碍眼,不能再拖了,这只凤凰今天必须死!
黑影想要拉开距离,脚下却不能动了,火焰大网死死锁住了他的行踪,每一丝黑雾都被一片火星固定,他竟然挣脱不得。
裴烟冷冷一笑:“轮到我了。”
她厉声喝道:“我以凤凰神之名执掌天下万火,听我号令!”
火焰依次自骨簪燃起,将黑影身上附着的黑雾灼伤消散,他所在的空间被裴烟以透明的壁障固定,只能徒劳的冲撞,却不能离开裴烟圈定的空间。裴烟看也不看:“最后一火,凤凰火,归位!”
巨大的凤凰虚影自天际俯冲降落,带着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冲向黑影。赤火阵下龙霜封锁,赤火阵上方凤凰火落下,两种称霸大荒的火焰合二为一,庞大火元素能量形成高温真空,寿州城的树木和虫雾凭空爆燃,一扫而空。
金色与红色交织的火球徐徐转动,维持着危险的平衡。裴烟轻轻打了个响指,嘴唇微动:“爆!”
炽烈的白光席卷了一方天地,在视线过曝之前,裴烟似乎看见困在阵中的黑影微微一笑。她没能继续想下去,山崩地裂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有如惊雷乍起,连绵不断,磅礴的劲风破坏了寿州城的一切,几米宽的裂缝从地面蔓延,四面八方的空气被抽空成巨大的龙卷,摧枯拉朽的毁掉了地面上的一切,将整座寿州城化作平地。
待风平浪静之后,裴烟睁开眼睛。她用长刀撑起身体四处查看,天空和地面都空荡荡的,清朗到一丝云朵也无,看起来格外明媚。
难道天道就这样被干掉了么?
太轻松、太简单了,甚至不如她从前受到的层层阻挠。裴烟心中的不安越发放大,联想起爆炸前黑影嘴角的笑容,她的心咚咚的跳个不停。裴烟头重脚轻的站在原地呆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尝到嘴里的咸味。
她用力过度遭到反噬,血顺着她的嘴角、手臂和额头流下来,黏嗒嗒的粘在身上,黏腻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用力甩了甩手,撞到身后来人,玄淮安抚的拍了拍她,为她的双眼蒙上一层布:“是我。”
裴烟被玄淮抱起来慢慢往前走,她的眼睛被爆炸闪出的白光短暂的灼伤了,只能看到迷离的光线,看不清玄淮的脸,嗅觉和触觉开始变的格外敏锐。
她闻到浓浓的血腥味,玄淮身上有大片的潮湿,摸上去有点温暖。裴烟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血,缓慢恢复了些体力后脑子开始运转,才察觉有些不对。她一个人何来那么多血?何况她并未被自己的爆炸所伤,只是被自己震伤了,也没有大的伤口,流不出那么多血。 血是玄淮的。
裴烟发木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像是一记惊雷劈下,把混沌的她劈醒了:“你受伤了!”
玄淮坦然道:“嗯。”
他手上用了力,阻止裴烟从他身上下来:“别动。你受着伤又看不见,我抱着你走。”
裴烟挣扎着要下地:“我又没有伤着腿,你牵着我的手,我跟着你走,不用你抱着。”
玄淮闷哼了一声,带着隐忍的痛楚轻笑道:“不过几步路而已,你若是再动会加重我的伤势,还是乖乖的,好不好?”
裴烟怕碰到玄淮的伤口不敢再动,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扩大了,一时间她的心跳分外鲜明,空洞的咚咚响。玄淮没有骗她,很快到达了一处地方将裴烟放下,自己也靠在旁边坐下,把裴烟拢在自己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
他的怀里有血与火的硝烟味道,还有被厚重血腥味遮住的,淡淡的冷香。待裴烟的状态恢复的差不多,玄淮五指梳理过裴烟的长发,语气温柔又认真:“我有话跟你说,你认真听好。”
空洞的风声呜呜的响,在爆炸后持续不断的耳鸣声中,裴烟听见玄淮说:“对不起,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你。”
第89章 大结局 上
裴烟警觉起来:“离开?“
她第一时间真的以为玄淮是要离开, 待玄淮低沉的笑了笑,胸膛微微震动,她才明白玄淮“离开”的意思。
玄淮紧紧的抱着她, 轻吻她的额头,像一对难分难舍的交颈鸳鸯,语气温柔又残忍:“凤天前辈应该告诉过你,我是玄氏的最后一位神, 但她应该没说过天地同寿是什么意思。“
“我和天道的寿命是相连的, 我是最出众的神, 也是神族的叛徒, 因为我生来就成为天道的一部分,与天道同生共荣。只要天道尚在我就不会陨落, 而相应的,只要我在,天道总是一息尚存, 这也是为什么诸神陨落而我还活着的原因。”
他说:“方才你没有真的杀死天道, 因为我还活着。”
裴烟呆呆的,她觉得自己方才放的大招真是太大了, 以至于内伤相当之严重,现在都开始幻听了。
“不可能的,谁都可能会离开我, 但玄淮是不会的, ”裴烟想。
裴烟和乔莺莺花醉三人的情谊虽然深厚, 但她们两人的能力尚有欠缺, 需要她费心保护, 乔莺莺的死让她自责,是她实力不够不能保住想保护的人, 可玄淮不同,他更强大,更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不会突然的消失,不会离开。
如果玄淮也死了,她又能怪谁,难道真的是诡谲的,冥冥之中不可触摸的,被称作命运的东西吗?
乔莺莺没了她心如刀割,但觉得自己还可以撑下去,一是天道之仇未报,二是她还有玄淮和花醉。她在封神的道路上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跌跌撞撞,可还是走下去了,之后回想起来,除了她自己的意志之外,每一步背后都有玄淮的影子。
现在她知晓了玄淮隐秘的付出,也和玄淮互相表明了心意,俗话叫做马上就要进入话本子的大团圆阶段,现在男主角突然含情脉脉情真意切的说:“不好意思,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