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廷被这一反转弄得错愕。
她还真不是小贼,而是太守府家的嫡千金。
几个跟着来花园的贵公子闻声赶来时,便看平日里怎么逗都清清冷冷的辜小将军,被一个女孩指控:
“娘,他扭了我的手,好疼呀!”
“娘,他还污蔑我是小贼。”
“呜呜呜,我好可怜。”
任谁见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落泪,都以为辜廷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辜廷真是百口莫辩。
其中一个凉州城的公子小声问辜廷:“怎么回事,你怎么招惹太守府家的小霸王?”
辜廷额角动了动,浮现一根青筋,先小声与同行说“回去再说”,又同张氏和苏芝芝赔罪:“是我唐突。”
张氏知道,这个辜小将军深受上头看中,小小年纪就带兵打仗,在南地没有败场,南地战事收歇后,此番到北地,他领兵凉州军没多久,就有了拥趸者,苏平常说他是个好苗子,不会是那种无理取闹之辈。
而且,苏芝芝的脾气她能不知道?张氏没贸贸然指责人家,回礼:“无碍,误会解除就好。”
只不过想到女儿娇滴滴的,平日里她都舍不得打,就被陌生男子锁住肩膀,张氏声音到底冷了些。
辜廷抿抿嘴唇。
苏芝芝躲在张氏身后,露出个头,手指拉着眼角,隐蔽地朝他做个鬼脸。
苏芝芝:“嘻嘻。”
辜廷:“……”
挺好的,他攥了攥指尖,朝苏芝芝一笑。
苏芝芝:?
这人该不会气傻了,居然笑了?
很快,这场小闹剧完毕,苏芝芝去看望还卧榻的苏灵灵,苏灵灵问她下午是出了什么事,动静都传到她这儿,苏芝芝只好如实说。
苏灵灵吓得脸色发白:“他会不会跟我爹爹说?”
“你怕什么?”苏芝芝用签子用力扎一块苹果,神情平淡,“首先他只见到我,其次就算他真的到处说,也没人相信。”
“要不是你亲眼所见,你会信我大半夜□□出去还遇袭?”
苏灵灵觉得也是。
不过,苏芝芝回想辜廷最后的神情,不知道为何,总有点想笑。
可能他长得太好看,俊美的眼眸中有明显的错愕,她觉得,捉弄他真有意思。
当然,反正以后也见不到面,所以她故意对他做鬼脸,不然她才不会干那么幼稚的事呢。
说到这,苏芝芝想起几个贵公子,说:“那几个京城来的,我替你看过,长得都还不错,你想了解谁吗?”
苏灵灵羞得脸色绯红,轻推苏芝芝一下。
过了会儿,苏灵灵认命一般,小声说:“我也不求什么。”
她性子太软,一个风雨就会把她打翻,苏芝芝看着她,虽然恨铁不成钢,到底轻轻叹息。
毕竟是她的亲人,她喜欢亲人都在身边的感觉,当然,也忍不了亲人受委屈,简单点说,就是护短。
护短的苏芝芝还没想好怎么帮堂姐,转眼到中秋前夕,苏灵灵的夫婿也定下来,是京城的安宁侯嫡次子,冯政。
京城有一批贵公子,来凉州“历练”,冯政就在此列,也在那天拜访太守府的人中,不过站得比较靠后,苏芝芝没什么印象,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苏灵灵干脆放弃,在家安安心心绣嫁衣。
苏芝芝不放心,差人去打听冯政的为人。
小厮回来后,满脸笑容:“姐儿放心,冯公子是个不错的人!”
说是冯政在州府里做文职,写得一手好文章,人品好,气节高,前几年参与过科举,已是举子,都说明年的殿试定能中,虽说是次子,不能承袭安宁侯的爵位,但颇受家中宠爱,风头不比世子差。
怎么听怎么好。
阿莹真心为苏灵灵高兴:“太好了,灵姐儿找到的是好人家啊。”
苏芝芝却若有所思:“我让你打听的他家里情况呢?”
小厮为难:“这……凉州离京城太远,我打听不到啊。”
苏芝芝转而问:“那辜小将军的呢?”
说到这,小厮眉飞色舞:“小将军,岂止一个‘妙’字了得,如今他在凉州军治军,本来还有人不服,以他年岁小瞧不起他,但现在全被收服,凉州军上下一心,胡人再敢来,让他们有来无回!”
凉州兵粗犷,辜廷没点功夫,真收服不来。
苏芝芝吃了口糕点:“他几岁啊?”
小厮说:“十六整,比我还小一岁呢!”
苏芝芝差点噎住,才十六?
倒也不是说辜廷有多老成,他确实长得高,但眉目间的少年感还没退却,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十六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姿态风采,身上隐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似的,而不像白都尉家的,也是十六七,就胖成一坨肉。
她仔细回想着辜廷的长相,嘴上问:“他怎么收服这些兵?”
小厮说出自己听闻。
辜廷恩威并施,士兵家中有老弱病残者,都给予关怀,而滑头想去秦楼楚馆,他当众杖罚,绝不姑息,上回,胡人带兵来边境骚扰,就是小将军带兵出去将人打跑,追了三十余里,直取胡人统领首级,大获全胜,叫凉州百姓出好大一口恶气。
他做事雷厉风行,决策果断,谁都服他。
听到这,阿莹对辜廷恶感稍减:“也不是完全的登徒子。”
苏芝芝却不置可否,只问小厮:“他家里?”
说到底她挂心的是这个。
说到这,小厮更有劲,因为辜廷是从一个草根做到如今位置,引得多少人向往,也因为他出色的表现与外貌,许多凉州姑娘也在打听呢。
他当即说:“那可真有传奇色彩,小将军是个孤儿,打小在辜家村长大……”
小厮说得头头是道,苏芝芝忙打断他:“好了好了,够了,今日他不是重点。”
小厮奇怪,不是重点还让他打听?他还以为自家姐儿对人家有兴趣。
而苏芝芝只问最后一个问题:“辜廷你都打听得这般详尽,为什么打听冯政只有这么点事而已?”
“这……”小厮挠头想,想不出所以然,“这是为什么?”
苏芝芝轻笑一声,少女面容白皙,眸底却几分算计:“那自然是,有人掩饰了什么。”
小厮这也才觉得不对:“对呀,怎么打探都只有赞美冯政公子的,然他又不像辜小将军一样,在凉州城做实绩,我现在想想,我去问客栈老板娘时,她有点支支吾吾,原来是收了钱。”
阿莹也转过弯:“原来如此。”
凉州地处西北,京城的公子哥怎么舍得繁华,专过来历练?除非是在京城出事,来凉州躲事。
苏芝芝当即决定,不能看着苏灵灵往火坑里跳。
但是她要怎么做呢?
苏芝芝突然想起件事,说:“过一阵,我爹要进京述职!”
本来进京述职应当是年关的事,但今年特殊,京城年末会有本朝十年一次的大祭祀,皇帝要求年关加强边境巡逻,现在八月多,苏平就得提前进京。
阿莹问:“姑娘的意思是?”
苏芝芝说:“我跟我爹去京城瞧瞧。”
说干就干,是苏芝芝的风格,苏平觉得女儿能吃苦,去京城不是事,张氏考虑到她过两年就要嫁人,做姑娘家的日子不多,在苏芝芝的撒娇攻势下,也答应了。
苏芝芝坐上去京城的马车。
她推开窗,支着胳膊,便看一人坐在马背上,他背脊挺拔,身上穿着甲胄,那身段真不错,侧脸能看出他鼻梁如山峦,睫毛浓黑又长,想必正脸,也极俊逸。
不知道为什么,苏芝芝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她眯起眼睛,目光在少年的腰身处打量,猜测那里绷紧起来,会有什么样的线条,她不由直直盯着,突然,少年似有所查,回过头。
是辜廷。
苏芝芝“砰”地一声拉回窗户,坐在一旁的阿莹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苏芝芝也奇怪,她怎么了,没什么不好意思,她盯着人家看不犯法吧,而且,辜廷也不一定发现她就在看他,对,他肯定没发现。
这么想着,她理直气壮地推开窗户,辜廷就在她窗边。
苏芝芝:“……”
少年骑着马,若太阳有心,那颗心一定是偏向他的,吃了三四个多月凉州的风沙,他皮肤不仅没有皲裂,阳光在脸上散开,还有种熠熠生辉的光泽。
只听他语气平淡,目视前方,好似在讨论天气一般,说:“可以继续看。”
可、以、继、续、看。
谁要继续看啊?
苏芝芝又一次“砰”地一声关上窗。
她捂住额头,本来还以为两人不会再见,还对人家做鬼脸,这就同行了,还被辜廷抓到她盯着他看!
他不会以为她喜欢他吧?
苏芝芝捂脸。
没有这回事,真喜欢也只是喜欢脸而已!
当然,她不会再推开窗。
后来,苏芝芝才听苏平说,辜廷此次回京是皇帝要求的,他在镇南王麾下表现优异,如今南夷无战事,才到凉州,只是,到底皇帝惜才,想让他在兵部任实职,一时之间,人人都感慨辜廷风头无两。
或许以后就见不到辜廷了。
这样想想,苏芝芝还有点高兴。
一路无事,终于进京,苏芝芝在凉州长大,从没见过京城的风光,朱墙碧瓦,檐角高飞,行人衣袍如云,说笑声叠叠,一个客栈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得上凉州太守府,处处透露着繁华。
苏家根基在凉州,在京城只有一处宅邸,平日里留一对老夫妇看守,只有这时候才会住进去。
安歇完,苏芝芝立刻让人去打听安宁侯府,起初什么都没打听到,过两天,去打听的小厮抱怨一句,最近府里刚处理完侯爷一个外室,侯夫人管下人的嘴很严,不好打听。
苏芝芝开口:“等等,你说外室?会不会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