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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倒了杯桃花酿的元悦不无赞许地点了点头。
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怎么可能和江陵有爱情故事嘛!也不知道袁老道是从哪儿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消息来源也忒不可靠了,等她喝完这壶桃花酿,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通!
袁老道听了也不生气,捻着胡须笑:“你们这些年轻鬼,真不懂人情世故。谁说仇敌就不能生出情愫了?再说了,我又没说是元城主爱慕江剑仙。”
“难不成……是江陵爱恋元城主?”
什么什么?元悦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手里的桃花酿都没那么香了。
袁老道卖足关子悠悠道:“可不正是。”
没想到又有人反对。
“不可能,更不可能了!岐天剑阁是什么地方?灵域正道剑宗大派啊。何况那位江公子我见过,多么清逸出尘的一个人,虽不至于像冰山一样冷冽,但也是岭上白雪,难以采撷。你说他与宗门之女定下姻亲结为道侣我信,可是你说他离经叛道爱上魔域城主……这、这……我答应,岐天剑阁都不会答应,岐天剑阁答应,灵域正道都不会答应!”
元悦一仰头,把酒喝了下去。
说得不错!要知道灵域向来以正道自居,与地处偏远、修炼上百无忌禁的魔域水火不容。即使后来约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那也是表面功夫,暂时的。
要是让那些自命正道的老家伙们,知道剑神传人竟然爱上了魔域城主,非得气得鼻歪眼斜七窍升天不可!
想到这些,元悦竟然还有点小开心。
不对不对,江陵怎么可能爱上她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元悦摇着脑袋否定,楼下,袁老道听见反驳声音也完全不慌,等到那人说完了才继续道:“没有真凭实据我怎么敢乱说呢?我这可是亲耳听到江剑仙承认的。”
有酒客立刻追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啊……”
袁老道又朝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他说,他这辈子只心悦一个人,除了她,绝不会与旁人在一起。”
“嘶!那个人难道就是……?”
袁老道点点头:“不错,正是咱们这位元城主,元悦。”
“噗——!”
元悦一口酒喷出来,差点没把自己呛活。
她咳了半晌,发现面前的屏风不知什么时候倒了,楼下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尤其是袁老道,魂魄颜色由青变紫由紫变红,真不知道下一秒能变成什么色。
元悦擦了擦嘴,一个翻身从栏杆上跃了下去,落到袁老道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可怜的老道士,魂魄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
元悦笑眯眯地:“袁老道,你别怕嘛,你说,刚才那些鬼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袁老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苦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元城主,您您您……您怎么在啊?我那些都是信口胡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哦?信口胡说?”元悦挑了挑眉,“那我可得把你的舌头拔下来,免得你以后再胡说八道。”
元悦作势,真要捏开他的嘴,把他的舌头拔了。袁老道立刻惊呼求饶:“元城主!我错了!我还真不是胡说,是江剑仙!江陵亲口承认的!”
这话元悦信,不然借袁老道七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里造她的谣。
“他原话怎么说的?在哪儿说的?”元悦掐着袁老道的下巴威胁道。
袁老道委屈巴巴,从实招来:“是在江北何家地界。我本来是想搜集一下何家旧闻,不想听到了江剑仙与何家小姐的对话。”
元悦“嗯”了一声,示意袁老道继续说下去。
袁老道:“江北何家欲与岐天剑阁交好,便让家中独女与江剑仙结为道侣,不想江剑仙没有答应,还亲自登门推掉了这门婚事。他说他心中已有了心仪之人,不能委屈何家小姐。”
元悦皱眉:“他说那人就是我了?”
袁老道心虚:“这倒没有。不过在何家小姐的追问下,他说那名女子叫做阿悦,是这世上最好的——”
“就这你就觉得是我了?”元悦打断袁老道道。
袁老道眨巴两下眼睛:“昂。”
元悦额角突突地跳。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道:“先不说这个yue是哪个yue字,单是名字里带‘悦’的女修就不下十几个,你怎么知道是我?”
袁老道小声逼逼:“可是名字里有yue,又和江剑仙接触颇多的就只有您一个呀……”
元悦:“???”
她用力扯了一下袁老道的舌头。可怜的老道士舌头没掉,但疼得不轻,眼泪都下来了。
元悦:“小惩大诫。下次再敢乱说,非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当下酒菜不可!”
袁老道捂着嘴巴连连告谢,收起自己的行头转身就跑。
而就在此时,岐天剑阁,九连峰,一位黑发如瀑的男子正坐在冷泉水中凝神调息,缓缓睁开双眼。
男子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一抹幽蓝,他眉目如画,鼻峰高挺,本就出尘的容貌被泠泠的冷泉水一照,越发显得光华动人,恍若谪仙。
男子肩宽腰窄,挺拔的身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而有力。只是在那副漂亮的身躯之上,却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
有剑伤,有爪痕,有陈年旧痂,也有一两道新添的创口。
世人只道白衣剑仙剑法如龙、白衣胜雪,却不知道那一袭白衣也曾无数次的浸染鲜血,白衣之下的身躯也曾一次又一次地游走于鬼门关前。
只是他始终不曾倒下。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执念。
江陵从冷泉中起身,将冷泉旁叠好的白衣展开,披在身上,束上腰封。
他赤着脚走上冷泉旁的青草地,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而当他走下草地踏上石阶的时候,发丝和身上的水汽已经彻底消散。
江陵推开居室的门,桌上有剑阁弟子为他准备好的伤药药膏。不过,他并没有坐下敷药,而是朝内室走去。
江陵的居室布置过于简单,除了有关剑章剑诀的书籍,就是他专门用来摆放佩剑“簇星”的剑架,除此以外,屋内几乎就维持着他刚搬进来时的样子。
江陵走到一面柜架前停下。他把手放在柜子上,片刻过后,柜面上有银光闪过,下一秒,只听“啪嗒”一声,柜门开了。
江陵从柜子中取出一个木匣。木匣里摆放着一片通体乌黑的龙鳞甲,一朵闪耀着七彩光芒的雪莲花,一串精美异常的鲛人宝珠,一滴不知是何质地的奇妙液体……以及两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小纸人。
两张纸人微微泛黄,可以看得出来相当陈旧,其中有一张有着明显破损的痕迹,另一张则沾着血污,实在不知道江陵为什么会把它们和那些奇珍异宝放在一起。
然而,江陵轻轻地将那两张纸人拿起,无比小心又无比温柔地放在掌心。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看着手里嘴角被人恶意画出不高兴神态的纸人,眼神里也不自觉地沾染上笑意。
终于,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再过不久,便可以与她相见了……
第4章 天生剑魂,剑心通明。……
元悦领着赵平安回家的时候,明显觉察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像是她抢了小朋友的糖葫芦,让对方生出天大的怨念。
元悦:“……”
“好了好了,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但有一点我要重申,那些都不是真的!是袁老道偷回阳间听岔了,故意那么说的!”
小小少年梗着脖子抿着唇,憋了半天才说道:“你和江剑仙真是死敌?”
赵平安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元悦与江陵真是死敌,那么就算她再厉害,他也不要她保护!
元悦本想随口说一句“是吧”,但见赵平安认真的样子,只得重新思考起来。
坦白说,她和江陵虽然不对付,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比起灵域绝大多数所谓的名门正派正道修士,她其实还挺看得上江陵的。至少他言出必行,行的端做得正,和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灵域伪君子不一样。
而且,他的剑意很干净,干净而纯粹,天赋又好,又努力,是个让她敬佩的对手。
因为这个原因,她也不止一次地恨到牙痒痒过。
魔域与灵域关系最为紧张的那几年,元悦与江陵因为立场关系,打得不可开交。后来到了订立盟约的那几年,双方再无争斗,甚至还联手剿灭过妖兽,关系得到和缓。
要不然,元悦也不可能照顾断腿受伤的江陵半个月……
难道是那次?
元悦甩甩脑袋,没再继续往下想下去:“不算死敌,但也算不上朋友。所以这爱恋关系,根本无从谈起!”
得到这样的答复,赵平安似是安了心。
他跟着元悦走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真是魔域城主?”
元悦回头,眼角弯弯:“怎么了?怕了?”
赵平安“嘁”了一声,挺直胸脯,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老成一些。
“才不是。”赵平安道。
他只是觉得她不像。
“不像?”
元悦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哪里不像?
“你觉得魔域城主该是个什么样?”
赵平安想起他听过的传闻——魔域城主,合该三头六臂,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吃下一个婴孩,骨头都不吐。
元悦听了哈哈大笑:“你觉得我能是那样?”
赵平安郁闷。所以他才说她不像嘛!
听说魔域魔修都是暴戾成性之人,凶残嗜血。他们会用刚出生的婴孩炼制丹药,会把买来的奴隶放到兽笼里与妖兽搏斗,会把女子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作炉鼎采撷……
“是有这样的人。不过……也不是所有魔修都像你听说的那样。”
听了赵平安的描述,元悦眸色暗了几分,她抬头望向头顶昏暗的天空道:“魔域地处偏远,四处荒芜,灵气虽盛,但生存的环境却十分恶劣,终日要与妖兽魔灵相斗。
“为了活下去,大家都是拼了命的修炼。为了获得修为上的提升,自然有人愿意舍弃一些东西。”
至于舍弃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在魔域,弱肉强食就是唯一法则。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时刻要担心生死存亡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元悦是在逃出兽笼、与魔修奴隶主搏斗的时候,被她的师父凛冬发现的。
她很幸运,被凛冬发现后救下,之后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跟她学习剑道与术法。
可元悦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幸运,能够拥有师父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