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若师姐知晓,必然会宽慰的吧?
至少那个女孩没曾忘记过自己的道。
毛小锐一面点头,一面负手随着一大批闻讯从各峰敢来的修士上了天枢峰。
无涯出世是件大事。
各峰首座早已聚齐。
毛小锐在大殿上扫了一眼,敛光竟不知道何时时候已经到了。
他憋嘴,真是越来越像个妖怪。
敛光留意到他的视线,轻轻抬了下眼皮,冲他颔首。
然后听到敛光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欢欢与灵溪想吃薄饼,我做好了,要回来么?”
毛小锐翻了个白眼,自己好歹是个化神修士,已经辟谷多年。
他不说话。
敛光又道:“阮真人与掌门也会来坐一坐。”
毛小锐微怔,开口便道:“我要十五张。”
他有些气,这些人三天两头到摇光峰蹭饭怎么回事?都是辟谷的人了还不收敛,自己家不会做么?
这厢气没有消,转过头来就看到顾长风的笑脸。
无涯出世,顾长风高兴得很。
又不是他媳妇儿。
这几百年不笑的脸居然都笑了。
毛小锐哼了一声,大大咧咧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刚刚坐稳,就听耳边响起一个温温润润的声音:“毛师叔,消消气。”
他偏过头去,看到陌子诚悠哉悠哉的走开。
顾长风的弟子…
毛小锐绞尽脑汁都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陌子诚,总之少年老成,和顾长风一模一样。
不知怎么回事就想打他。
不过这会儿是打不了的。
手痒难耐,干脆东张西望。
天权首座和她弟子修为越来越高,不知怎的,也越来越像,越来越随和。
玉衡前首座欧阳靖堂陨落不久,新一任首座万剑山有点腼腆,不说话也不招呼人,只闷头喝茶。
天璇首座依旧不在,毕竟晋级闭关的修士是不一样的。
天玑新首座则有点张扬,此番正在笑呵呵的向顾长风细说月牙儿取出无涯时的境况。
至于取出无涯的主角月牙儿…
正好有弟子通报:“开阳首座来了。”
不见沈月牙。
倒是暮云埃平静的抬步进来,与诸人道:“小徒不才,取出无涯后恰逢晋级,故而不来了。”
诸人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失望。
左右毛小锐非常失望。
看不到主角,能不失望么?
没意思。
他率先起身要走。
却听暮云埃道:“摇光真人,今儿就叨扰了。”
毛小锐步子一顿,这是作甚?
难道他也要来蹭饭?
简直不要脸。
实在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要欢脱恶搞一下!!
好了,接下来就会是大家想看的阿月与小师叔了!!
第422章 番外·彼岸花·若如初见
世间最美莫如初见。
忘川流畔头一个幻化人形的彼岸花妖至今还清晰记得初见地狱狱长时的情形。
没有绚烂的烟火, 没有璀璨的星辰。
那是在惨绝人寰的大地狱下, 雷电不断将漆黑的天穹撕裂, 血雾腾腾升起, 干涸焦黑的地面处处散落着残缺不全的尸骸,白骨、断肢、突兀的头颅…
放眼望,残剑与墓碑歪斜,一片死沉。
寂寂无声。
花妖穿着红色曼珠沙华点缀的衣衫坐在石山突出的岩石上,晃荡着双脚, 面向铁围中的十八层大地狱, 颐指气使的质问那抹悠然出现在巨大残剑下的黑影:“喂, 前面那个穿黑衣服的, 给我站住, 对, 说的就是你, 地狱的刑狱使对吧?我是你们隔壁的彼岸花妖,你们这里成天成日的鬼哭狼嚎, 吵得邻居极不安生, 怎么也没人管束管束?你速速进去叫你们狱长出来见我,我要与他好好说说这扰民之事。”
黑影衣衫晃动, 宛若鬼魅, 手里还提着个血淋淋的生魂。
——据说地狱狱长手底下的刑狱使出了名的残忍, 不通情达理,动不动便拔人生魂,提着丢进十八层炼烧。
花妖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
大地狱的寒意更甚三途河。
那个黑袍的刑狱使, 身上仿佛席卷着沉沉死亡的气息。
许是他就站在那处,什么也不必做,便会带来死亡与不幸。
花妖心里退缩,但却拉不下颜面,装作气哼哼的模样双手叉腰。
而听到花妖的声音,黑袍的刑狱使仿佛怔忪少许,随后慢慢转过头来。
心中充满恐惧和不安的花妖却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睁大了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似是流光闪烁。
她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无论是人是鬼还是仙。
黑色风帽下,是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而微微眯缝的眸光中,幽蓝色火焰轻轻跳动,仿若开在地狱的一抹血色妖异。
然后,花妖听到美丽的刑狱使开口,冷幽幽的问她:“你找狱长?”
末了轻声吐出三个字:“我就是。”
花妖心中咯噔一下。
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甜滋滋的,好像就在这个瞬间,忘川流畔的曼珠沙华竞相开放,十里长堤沾染璀璨芳华。
花妖不由自主的从焦岩上站起来。
冥冥之中,这一刻初见,已然足以铭记一世。
后来的很多年,她便眼里心里都是他了。
没有羞耻,没有胆怯。
她总是巴巴的去看他,手里捧着十株红艳艳的曼珠沙华,在初次见面的地方递给他。
花和他,当真极为相称。
奈何桥头开汤铺的孟青青总喜欢用勺子戳她脑袋:“傻丫头,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巴巴往前凑的?男人最不珍惜这样的小丫头了。”
花妖倒不在意。
旁人都道地狱狱长冷漠无情,唯有她觉得狱长极好相处,不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还会冲着她笑,笑起来好看极了。
事实上,她不知道,见了她,狱长究竟有多欢喜。
三途河畔,是他的初见。
那时正值阳间日升,阴间月起,整条忘川犹自沉浸在银白色细碎的光华中,像是星星闪烁的银河,有薄薄的雾气在忘川水面萦绕盘旋,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朦胧之感。
他立在忘川河上缓慢驶过的竹筏上头,目光中倒映着如火焰般燃烧绽放的曼珠沙华,亦倒映着岸边花布衣裳的女妖。
女妖站在花丛里,叉着腰,凶巴巴的与路过的引魂使吵架。
岸边的小鬼们窃窃私语,都说引魂使踩坏了她心爱的花。
她嘟着嘴,气哼哼的,小脸绯红。
或许是远远的留意到他的视线,她还恶狠狠的用眼睛瞪他。
明明很凶,他的心里却不知为何咚咚的跳。
此后便总想见着她。
每每提着穷凶极恶的生魂路过彼岸,他便忍不住去瞅她。
看她笑,看她生气,看她与人理论。
可他始终不与她说话。
他想,那个凶巴巴的花妖应是怕自己的吧?
整个地府谁不对自己进而远之?
提着生魂的狱长一时怅然。
却不想后来,花妖主动来寻他,主动与他说话,他既惊讶,又欢喜。
她送他花儿,他便送她一个名儿。
他站在忘川升起的巨大明月下,轻轻对她道:“往后你便叫长月吧。”
她看着他,开心的像个小孩。
那时,他们以为,往后余生,皆若初见。